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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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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武帝起兵,闡文勸。仍遣客私報帝,並獻銀裝刀,帝報以金如意。

——《南史·席闡文傳》

太子被勒令閉守東宮自省,皇帝也因此氣得病倒在榻……這驚天消息猶如巨石重重拋進湖中,在朝野官場甚至是世家中,激起了一圈又一圈劇烈的震蕩。

一時之間,豐郡王被皇帝榻邊托付重任,代為監國的消息也迅速四下遠播,這下就連遠在北地戰場上的秀郡王和敬郡王也在各自大帳裏氣得跳腳——

「太子那個無用的東西,究竟是幹什麽吃的?竟然連個小五都鬥不過,活該他儲君之位不穩!」敬郡王對著幕僚破口大罵遠在京城的東宮。「還偏偏在這個時候……」

幕僚自然知道敬郡王指的是什麽。

如今北羌之戰已經進入白熱化,盛漢雖然勝多輸少,可北羌人擅長游擊戰術,像打也打不死的小蠊,此等癖疥之疾想要以雷霆之勢盡數傾軋粉碎,也大為不易。

只能把他們打狠了打怕了,遠遠退逃數百裏,如此他也才有凱旋班師回朝的藉口和機會。

可現在,他和秀郡王都陷在這兒動彈不得,京城一日數變,萬一等他們打勝仗回京,結果皇帝早就換人做了——那笑話可就鬧大了!

而秀郡王這頭,大帳內氣氛凝重肅然至極——

秀郡王負著手,盯著面前那一小卷飛隼傳書而來的帛書,眼底有著深深的掙紮之色。

「主子?」幕僚屏息等待著他的回應。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他吸了一口氣,毅然決然地道:「那麽,就這樣辦吧!」

「主子英明!」

北地的大風淩厲刮起,戰場上未幹的鮮血味濃濃透帳而入,刺鼻得令人心中寒顫……

冠玉侯府一處幽靜的煉藥齋內,原在全神貫註調配最後一批傷藥的容如花突然被一雙鐵臂自身後緊緊環住了。

「阿瑯哥哥,別鬧。」她先是一驚,可感覺到身後熟悉清冽的男人氣息時,小臉不禁悄悄紅了。「我、我這兒正辦著正事呢!」

「哥哥也在‘辦正事’。」計環瑯俊美的臉龐埋在她柔軟的肩窩,靈巧的舌尖已按捺不住地舔弄起了她露在襟領外的一小塊雪肌,感覺到懷裏小人兒敏感地打了個機伶,愉悅地順勢含住了那小小柔嫩的耳垂,低笑道:「我們打鐵趁熱讓母親抱個大胖孫子……好不?」

她被他吸吮舔吻得渾身酥麻癱軟如春泥,心下又是慌亂又是害羞又是氣惱,卻也氣喘籲籲幾乎說不出話來,「哥哥別……小九今天是來……來幫忙……啊,做、做藥的……」

「做藥不如做人好。」他修長的手掌熟門熟路地鉆進了她層層絹紗小衣,憐愛地包覆住了滿手嬌嫩嫩的凝脂渾圓,指尖還壞極地輕撚起尖尖兒的嫣紅小豆……

容如花霎時腦中一片空白,羞人的呻吟險些失控逸出,尤其是翹臀下那巨大熾熱堅硬又雄糾糾氣昂昂地頂著自己,只覺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臭、臭流氓……」她斷斷續續哼哼嬌斥著,又怒又羞又難耐。

被耳鬢廝磨上下其手地弄了一個多時辰,最後容如花嗚咽地高高啼叫了一聲,繃直的身子和蜷縮緊緊的小巧腳趾終於松懈了下來,下身春汁淋漓得一塌胡塗,身後的大男人更是隔著她那已然濕透了的小褲重重一頂,而後酣暢地低吼出聲——

透著男性麝香味的粘膩暖濕在她腿心間泛濫了開來,她咬著下唇羞得連頭都擡不起來了。

都還沒做到最後一步,自己就已經屢屢……真真再沒臉見人了。

「好小九,哥哥為了你,拚死忍到洞房花燭那日,真是吃盡苦頭了。」偏生還有個壞人在她耳邊哀怨地嘟囔,好像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哥哥不許說!」她小臉羞紅得跟熟透的蘋婆果一樣,恨恨地反手過來緊緊堵住了他的嘴,移動間突然發覺臀下好不容易安分的那兇物又蠢蠢欲動了,嚇得小臉發白,結結巴巴擠出話來。「也、也不許再來了。」

她等會兒都還不知該怎麽出這個煉藥齋的門呢!

況、況且他出的……那麽多,她的絹帕根本就擦拭不完,還有自己……她越想臉蛋越發燙,索性一頭栽在他胸前裝死了。

計環瑣摟著懷裏這個糖團子般掐成的小人兒,心裏又喜又甜又疼又暖,真恨不得就這麽一口吞進了肚子裏,永遠把她留在身體裏才好。

「你遲早是我計家的寶貝兒媳婦,況且就連母親都同意了……」他笑著,珍惜地捧起了她的小臉蛋,漂亮的眉眼盛滿喜悅和滿足,忍不住又親了親她紅艷艷豐潤潤的小嘴兒。「還有什麽不許哥哥說的?」

「可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她安靜了好半晌,還是忐忑地吶吶問,「長公主怎麽會同意的呢?」

他的臉瞬間黑了。「什麽話?」

她尷尬地笑了一下,卻怎麽也甩脫不去眉宇間的茫然和疑惑不安,小小聲地道:「哥哥,該不會是你拿什麽威脅了長公主吧?」

比方說誰誰誰的把柄,又或者是長公主和大將軍之間不可說的閨房密事什麽什麽的……

「哥哥在你心裏就是這麽陰險狡詐不擇手段無法無天的人嗎?」他鳳眼一瞪。

「……」

不只容如花啞口無言,就連外頭隱於暗處的青索和朱勾也不約而同大翻了白眼。

這明擺著的事實還用說嗎?

「看來哥哥剛剛是疼你還疼得不夠,才讓你有精神胡思亂想汙蔑哥哥了……」

容如花睜大杏眼,還來不及腆顏討好陪笑就已被摁倒在擺著瓶瓶罐罐的藥案上不不不……她她她身子還沒緩過來呀!

豐郡王想要借機提前切割擺脫容如荷,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就在容如荷正沾沾自喜著太子因為自己而中箭落馬,自己在豐郡王面前又立下了一大功之時,平慶伯府突然爆發了一個驚天動地的醜聞——

她雍容華貴精明厲害的母親,居然和太醫院劉太醫私通,還被自己的祖母親眼撞見。

容太夫人氣得當場吐血昏厥了過去,一身雪白肌膚布滿吻痕斑斑點點的伯夫人驚慌失措地邊穿衣邊命心腹封鎖正堂,扣住容太夫人帶來的老媽媽們,並且催促劉太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針紮死了這個老不死的婆母,到時候報個急病而歿,並將一幹服侍的人全部打死……

這伯府後院從來是她說了算,便有心生懷疑的,又能耐她如何?

平慶伯夫人雖是女子之身,行事卻狠辣老練,可她萬萬沒想到容太夫人在得知消息前,正在敬壽堂接待嫂嫂趙國公府老夫人。

而趙國公老夫人和平慶伯太夫人也不過是前後腳進正堂,眼見伯夫人當場氣昏婆母,竟然還惡向膽邊生就要殺人滅口,趙國公老夫人驚恐又憤怒地大喊大叫起來。

伯夫人眼見事跡敗露,再無以一貫鐵血俐落手段將這醜事遮掩下來的可能,剎那間嬌容慘白發青,腿軟癱倒在地。

劉太醫則是哆哆嗉嗦嚷叫著:「都是她誘奸本官的!本官也是被迫的!」

倒是劉太醫這番話刺激得伯夫人一改頹唐絕望之色,高聲喊冤啼哭了起來,口口聲聲指是劉太醫見色淩辱於她……

蘇醒過來後的容太夫人搗著胸口,在聽見大管事稟明過去兩個多月來,劉太醫應請上門的次數就不下十次,說是為伯夫人診治,卻從未見開藥方子,且一進正堂後便屏退所有伺候的人,閉門良久……之後,險些當場被活活氣死!

「淫婦!你這個該天打雷劈的淫婦!」

隱密參與處置此事的眾人盡皆變色,其中尤以傻傻做了烏龜王八的平慶伯爺的臉色最為難看。

「婆母在上,兒媳不敢虛言狡辯,可兒媳向來有哮喘之癥,也一貫都是吃劉太醫的藥丸子,最近幾次病發,他入府來為兒媳醫治皆是以針灸為主,後以藥丸為輔,又怎麽會另開藥方子?」平慶伯夫人哭得渾身顫抖我見猶憐,嗚咽道:「可誰知他人面獸心,今日竟然趁兒媳對他的信任不設防,對兒媳……對兒媳……嗚嗚嗚……

兒媳自知受辱,不該再茍活於世,可兒媳願過後長伴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卻也不能不替自己洗刷冤屈!」

容太夫人還沒有說話,伯夫人的生母彌陽侯太夫人已經抱著自己的女兒,哭得一個叫悲憤——

「我可憐的女兒呀,有母親為你做主,看今日誰敢動你!」

「母親,嗚嗚嗚嗚……」

「你這淫婦!」容太夫人氣得幾乎又厥過去,像是恨不得一口咬死她。「你以為幾句托詞借口就能洗清你的淫亂罪名嗎?你自己的陪房許氏已經全都招了。我堂堂平慶伯府居然被你這個惡毒賤婦禍害多年,老身今兒若沒能處置了你,我將來死了又有何顏面去見平慶伯府的列祖列宗?」

竟然是許媽媽出賣了她?!

「許、許氏?」平慶伯夫人淚痕斑斑的美眸先是慌亂,隨即滿滿狠戾,面上卻還是哀艷淒楚地哭道:「不,不,婆母,您萬萬不可信她啊!許媽媽那個老奴才自從先兒辦事不力被我打罵了幾句後,便對我心懷怨慰……

不管她對您說了些什麽,都是她編造出來陷害主子的謊話!」

「賤人!」趙國公老夫人再也看不下去,怒斥道:「就憑著老身親眼見到你慫恿那劉老賊下針欲害你婆母,就算你狡辯上一千一萬句,也逃脫不了穢亂伯府淫行失德謀害婆母的種種死罪!」

平慶伯夫人臉色慘然而絕望……

而在靜平軒內,容如詡修長如玉的指尖輕拈起黑子,置於局中一角,棋局情勢大明——

「二哥哥贏了。」容如花杏眼撲閃撲閃,說不出的嬌甜憨然可愛。

「不,」容如詡溫柔地看著小妹妹。「是我們贏了。」

容如花一怔,眼底不自禁酸熱蒙眬了起來,喃喃。「是啊,這一局走了好多年……終於贏了。」

「九妹妹,謝謝你。」容如詡眼眶也泛紅了,啞聲地道:「否則我姨娘的身契永遠不可能從祖母手上拿回來,我們母子,也只能和這腐朽的伯府捆著一起沈淪成灰。」

「二哥哥,是你救了姨娘和你自己的。」她微笑,欣慰地道:「況且我們兄妹之間,又何談謝字?」

容如詡淚光瑩然地笑了,低聲道:「我真高興,身邊還有你和姨娘這兩個至親的親人。」

「小九也很高興。」她吸吸鼻子,隨即俏皮地道:「對了,聽說‘母親’私放印子錢,甚至逼死良民的事兒,已經上達天聽了……二哥哥,你猜,母親究竟是會先被押入天牢,還是先被容氏宗老沈潭?」

容如詡眉眼笑意燦爛,一本正經地道:「那就得看,咱們那個‘好父親’如何決斷了。」

一想到伯爺此刻要面對的這堆焦頭爛額的麻煩和羞辱,兄妹倆不禁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而在豐郡王府裏,豐郡王滿臉鐵青地劈手將容側妃摑倒在地!

「蠢貨!」他恨得滿眼怨毒,目皆欲裂,憤怒地大口大口喘著氣。「本王才不管你那個人盡可夫的母親究竟跟誰私通,是不是活該沈潭還是勒斃——可你居然是拿她放印子錢得來的利錢去購糧?你這該死的蠢貨!那些銀票黃金上都被標註了記號,統統錄在帳本裏頭,你、你——」

豐郡王幾乎氣得嘔出血來,強忍著胸口翻騰的腥鹹血氣,怒氣難消地又往死裏猛踹了她一腳!

被踹得滿地滾的容如荷現下哪裏還有往日的雍容艷麗,慘叫驚懼地躲在墻角,滿眼慌亂憤恨和深深的不敢置信。

「王爺,你、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容如荷重重咳著,肺腑劇痛,尖叫了起來。「這麽多年來若不是妾身,你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嗎?你忘了是誰為你生兒育女,為你窮盡心力謀劃大事——」

豐郡王臉龐難堪地漲紅了,卻怒極反笑。「嗤!你為本王所做的這一切,不也是出自私心,為了想坐上那個母儀天下的鳳位嗎?」

容如荷有一剎那被窺破心事的心虛,可隨即坦然地昂起了頭,唇瓣的鮮血更增添了她張揚野性狂妄的美艷。

「除卻我之外,還有誰有那個資格陪你登上九重,權掌天下?」

「本王認定的妻子從來只有一人。」事到如今,豐郡王也懶待再同她虛以委蛇地作戲,尤其她早成了一只無用且拖累自己的廢棋。

容如荷美麗臉龐霎時一片慘白,下一刻布滿猙獰仇恨之色,「你……你就為了那個上不了臺面的棄婦背叛我?」

「背叛你?」豐郡王更覺可笑,鄙夷而輕蔑地垂眼盯著她。「她才是本王的豐郡王妃,而你不過是個供人褻玩可通買賣的……妾。」

而後,是一陣長長的死寂。

「不——」容如荷瘋狂淒厲的怒吼聲劃破了寂靜!

豐郡王卻再不想對著這張早就看厭了的美人蛇皮囊,毫不留情地甩袖大步離去。

「奉皇上口諭,你們伺候容側妃歸天吧!」

「諾。」

豐郡王現在必須火速攔住那批惹禍的銀票和帳本被呈到父皇跟前,雖然刑部右尚書是他的人,可值此緊要關頭時刻,他連萬分之一的險都不能冒!

能攔得住最好,可若攔不住的話……

「那麽,就是天意使然了。」他清秀溫雅的臉龐浮起了一抹深沈淩厲的獰笑。

接下來在朝在野,皆是註定不平靜的動蕩日子……

平慶伯夫人被押進天牢,卻在當晚就「懸梁上吊」死了。

她的婆家和娘家都是勳爵,又怎會由著她當堂受審,遭受眾人譏笑非議,丟盡兩府顏面呢?

她一死,便是畏罪自盡,這大案也沒什麽好牽連的。

然而平慶伯府和彌陽侯府想得美,當夜,病中的皇帝氣得立時下旨奪了兩府爵位,將其統統眨為庶民,就連牽涉進此案的豐郡王都被皇帝飭令停職待查。

可就在聖旨尚未出宮門之際,突然有上萬精兵不知從何處傾巢而出,密密包圍住了皇城!

——原在北地打仗的秀郡王突然以「皇帝病重遭奸佞挾持」,他獲皇命疾馳反京勤王護駕的名義,帶重兵逼近皇宮!

——同樣無詔回京的敬郡王也偷偷溜回皇宮了!

消息傳來,皇帝立刻被心腹愛臣定國侯速速護住,從禦書堂坐上皇輦避往建章殿。

「皇上放心,阿敢在外城定會全力堵絕殲滅反賊!」定國侯完顏猛臨危不亂,護著皇帝的時候甚至還笑意吟吟。「還有阿默和老計,可都不是吃幹飯的。」

「朕是天子,又有爾等愛卿護駕,朕有何可懼?」皇帝昂然,雖是一臉病容,然蒼老眸裏有欣慰,也有一絲覆雜的憤怒與感慨,冷笑道:「朕倒要看看,那兩個孽子有什麽本事造這個反?」

兩個蠢兒子膽大滔天的棄下北地戰場,私自回京就是生怕他這個父皇一口氣上不去龍歸大海殯天,這把椅子便宜了別人去。

一個舉著勤王的借口帶兵逼宮,一個則是想趁亂打劫混水摸魚,想要從虎口奪食……哼!就憑這點子心計,還想妄圖登上大寶坐擁這個江山?

原是跪在禦書堂內的豐郡王陰沈一笑,面上卻急急地道:「父皇,如今情勢混亂,未免有反賊已混入內宮,請容兒臣先為父皇開道!」

「嗯,好,你很好。」皇帝深吸了一口氣。

一出禦書堂果然遭逢了亂軍,在訓練有素的金羽衛和銀甲衛護衛之下,皇帝安安穩穩地上了六馬所驅策的皇輦,疾馳向建章殿——

豐郡王手中奪過一名亂兵的刀刃,反手捅進了那人的肚腹中,望著皇輦遠遠 奔馳而去,方向正是他計劃中的那頭,眸底滿意光芒一閃!

「郡王怎麽還在這兒?」一個低沈淺笑聲在他身後乍然響起。

豐郡王心一驚跳,急促回過頭來時,強笑道:「鎮遠侯竟也入宮了?」

「正欲入宮向聖上稟事,沒料想……」默青衣負手佇立在屍橫遍野的丹陛廣場上,身旁高大剽悍的護衛燕奴則是手中大刀鮮血流淌,對著豐郡王笑……笑得他一陣莫名發寒。

「鎮遠侯果然手下強將無弱兵。」豐郡王挑眉,溫文笑道,「此處便有勞侯爺,本王也該前去協理清查後宮逆賊了。」

「豐郡王辛勞了。」默青衣嘴角淺淺微揚。

豐郡王謙沖地一拱手,掉過頭去後,面上滿是冷色。

——他為何會在此?

皇城內宮九門已然被鄭指揮使和他的心腹牢牢掌控住,除卻故意從玄鼎門放入的敬郡王與秀郡王人馬外,其餘不正應該是一入不出飛鳥不入嗎?

隱約恍惚間,豐郡王陡然瞥見那早已規劃好的皇輦去向突然轉了個大彎,他心中大震,驀地掠過一陣不祥……

而在此同時,平慶伯府內一隅——

角落枝狀宮燭突然爆開了一個燈花,讓靜謐寢堂內的光暈格外亮敞了一瞬,正研磨著曬幹了的香花藥草的容如花眨了眨眼,眼前驀地冒出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俊美清傲男子,一身銀亮輕鎧戎裝,對著自己笑得好不歡喜寵溺。

「阿瑯哥哥?」她先是一喜,隨即心一沈,勉強平靜地笑笑。「是——時候了嗎?」

「嗯。」計環瑯一個大步上前,將她緊緊擁在懷裏。

冰冷堅硬的鎧甲硌疼了她,可容如花雙手毫不猶豫地環著他矯健勁腰,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透著隱隱鮮血和殺氣。

她知道,今夜,這一切才剛開始——

「等我回來接你。」

「你一定要平安。」

這場宮變整整廝殺了一整夜。

在黎明破曉前,皇城京師猶是一片殺聲震天,尤其當中數十處王公重臣的府邸更是遭受了一波波瘋狂的攻擊沖殺,火光四起!

只是無論亂軍反賊如何進攻,每每有一支又一支奇兵猛將自暗夜中無聲竄出,勢若猛虎快如閃電地絞殺掉一批批敵人——

當東邊天際第一道金光乍現的剎那,一切又詭奇地恢覆了平靜。

對所有緊閉門窗提心吊膽求神拜佛了一整晚的百姓而言,若非城內濃得令人無法漠視的血腥味尚未散去,染紅了的街道也還未來得及被沖刷一凈,他們幾乎都要以為昨天夜裏聽見的可怕刀劍交擊、怒吼慘叫拚殺聲響,只是噩夢一場。

此時,還無人知曉就有三個皇子沈沙折戟在昨夜。

直至午時,高大巍峨的宮門終於開了,同時有數道聖旨隨著宮門的開啟而宣揚天下!

——鄧氏和陳氏因勾結嬪妃作亂宮闈,除首惡鴆酒自盡外,嫡系無論男女一律流放三千裏,全族打回原形、逐返故裏,並三代內子弟皆不得入仕,遇赦不赦。

——李昭儀賜三尺白綾自縊,所出皇子敬郡王「帶病」即刻就藩西疆,無令終生不得擅離封地,違者誅。

——秀郡王無詔擅自回京,並於宮中沖撞忤逆皖妃,致使皖妃一病不起,實乃大不孝也,即日起拘禁南莊,永無逢赦之日。

——計大將軍日前秘密銜命領兵北上抗北羌,大獲全勝,然不料其中一小支北羌亂軍流竄進皇城意欲襲殺聖上,幸而東宮機敏,及時率羽林衛迎敵,剿滅亂軍於建章殿百步之前,卻萬萬沒想聖駕驚了馬,豐郡王不惜以身救駕,當場遭皇輦輾斃……帝哀慟不已,故恩封豐郡王妃為豐親王妃,並準其入皇家大恩寺終生修行,為已故豐親王祈福。

——東宮殲滅亂軍護駕有功,恢覆其所有差事。

——四大侯護守內廷有功,太後特賜黃金千兩,錦帛百匹。

——聖上一夜受驚,決意連袂皇後起駕前往別宮靜養,並由太子監國。

在一連串經過修飾後卻依然震驚天下的旨意中,其中最不顯眼的一道聖旨,卻是同時下給平慶伯府和彌陽侯府的……

——平慶伯府和彌陽侯府仗勢勳貴身分,逼死良民,魚肉百姓,罪無可恕,即刻起奪爵毀券,查產抄家,兩府同貶為庶民。

平慶伯府這頭接到了聖旨,容太夫人當場仰倒昏死過去,醒來時已是面癱嘴顫流涎中風了,伯爺則是一下子被這驚天噩耗嚇懵了,哆哆嗦嗦茫然地問著眾人……

「往後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看似繁花似錦烈火烹油的偌大伯府一朝樓塌了,姬妾們下人們趁亂收拾細軟便逃了,剩下的主子們皆惶惶然不知去向何方,最後還是容如詡挑起了這個重擔,他遣散一些忠心耿耿的老仆人,將容太夫人、伯爺及五六個未嫁娶的庶弟庶妹,全安置在他早前用自己俸祿租下的城西一處小宅院,先安定下來,日後再好好教導他們該如何過平凡人的日子。

一切恩怨糾葛,終將煙消雲散……

容如花看著前方那輛華麗典雅的冠玉侯府馬車漸漸駛近的當兒,回頭看著溫潤如玉的容如詡,輕輕嘆了一口氣。

「二哥哥,你這又是何苦呢?」

「九妹妹,禍首已伏法,父親和大姊濟不了事,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家人離散流落四處。」他平靜溫和地笑了笑。「容家,總該有個挑擔子的人。」

她眼眶霎時紅了,心裏又酸又暖又疼。「他們從不是你的責任,也不值得你這麽犧牲。」

「我還姓容,」他溫柔地摸摸她的頭,眼底盡是憐愛。「而且二哥哥總是要為你保住一個娘家的。」

她還是哭了,淚汪汪地哽咽道:「笨蛋二哥哥……」

容如花如何不知,他承擔起這一切,承接這些麻煩,不過是不希望將來有人戳她脊梁骨,說她只顧自己享福卻任由娘家人敗落流離。

……二哥哥都是為了她的清譽。

「只是聽說昨夜……」她還是不免驚悸猶存地心顫開口。

「昨夜是我親自駕的皇輦,」容如詡忽然壓低了聲音,「大罪和大功相抵,聖上金口恕我無罪,留於原職位不升亦不降。你放心,二哥哥不會有事的。」

「他們畢竟是父子,況且天威莫測……」她淚流滿面,喃喃道:「二哥哥,萬一——那你千萬記著,還有我呢!」

「傻妹妹,虎毒不食子,二哥哥明知……又怎會沒有分寸?」他微笑道。她愕然地睜大了淚眼。

「今後大恩寺裏會多了一名殘疾的無名僧,侍奉豐親王妃終生禮佛。」他眸底掠過的不知是慶幸還是感慨。

容如花聞言,也不曉得該松口氣還覺得不是滋味,不過想起舊時曾經偶然在長公主府瞥見過一面的那個溫柔賢淑郡王妃……她又沈默了。

世人各有緣法,是孽是情是劫,誰知道呢?

「他來接你了。」容如詡低頭看著這個多年來終於熬到苦盡甘來的小妹妹,柔聲地道:「九妹妹,二哥哥祝福你從此一生平安康泰順遂,富貴長樂無極。」

在容如花淚眼蒙眬中,果然遠遠自那輛華麗的侯府馬車中,一抹迫不及待如箭般飆飛而來的高大身影,一如當年,一如五歲粉粉嫩嫩似圓子的小如花在高高城墻上驚鴻一瞥的那個絕美風景……

如今,卻是承諾了她一生一世的……她的美人哥哥。

「小九,阿瑯哥哥來接你回家了。」一眨眼間,那個漂亮清傲如天神的男人已到跟前,燦爛的鳳眼裏滿滿是歡快與寵溺。

冠玉侯府花月正良宵之東宮牙癢癢……

這夜,美人哥哥終於吃到苦苦守了等了多年的小阿九。

其餘三大侯爺和東宮太子與一幹暗衛早就約好了,今晚月上柳梢婚禮過後一時三刻,大家冠玉侯府正寢堂屋頂見!

時辰一到,屋頂上埋伏了黑壓壓一片人影,從最高貴的東宮到最低等的暗衛,人人捂著嘴,屏氣凝神賊光閃閃地聽著底下洞房動靜——

武藝精妙出神入化耳聰目明的計環瑯計大侯爺,在先前就被這些為偷聽壁角不要臉面的家夥灌醉了七七八八,於是乎,哪裏還知道自己寢堂屋頂上究竟在搞什麽鬼?

尤其今晚本就酒不醉人人自醉……

於是乎,屋頂上這堆沒臉沒皮的家夥就聽了整整一晚讓人口幹舌燥、熱血奔騰、煎熬萬分的活春宮——

一夜銷魂蝕魄顛鸞倒鳳,直到黎明破曉之際,早就被弄暈又弄醒了無數次的小九終於在最後一聲嬌吟哀泣中又昏厥了過去,美人哥哥這才酣飽饜足地摟著他家寶貝兒沈沈睡去。

而屋頂上聽了一整晚壁角的眾人——

「……」

「……」

「……」

原本清逸若謫仙的東宮太子此刻頂著大大黑眼圈,一副有氣無力樣,咬牙切齒道:「孤也要娶太子妃!今天馬上立刻娶!」

話一出,屋頂上的暗衛全嚇跑光光……

「哎呀!小珠衣肯定想我了。」

「阿箴應當也為屬下備好朝食了吧。」

「老子也要回去和我家三娘大戰三天三夜哇哈哈哈!」

三大侯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嘻嘻哈哈各拍肩膀,然後向東宮行個禮後就火速立馬不見蛋也,只留下大齡青年東宮在屋頂上恨恨地咬袖……

全是一堆有淫性沒人性的,混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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