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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6章 水晶之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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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梵蒂岡聖騎士團休假的日子,隸屬於羅馬行政系統的城守部隊就得特別小心,各大教堂純銀的燭臺、黃金的聖像和鑲嵌珍寶的十字架,總是有不開眼的蟊賊對這些值錢的東西產生覬覦之心。

臺伯河邊的波爾泰塞城門是羅馬內外城的分界點之一,城門以內通往梵蒂岡,建築越來越富麗堂皇,城門以外則是雜亂無章的貧民區,夜色下黑沈沈的一片。

把守城門的士兵按照規定的時間關上了城門,他們從屬於羅馬市政當局,梵蒂岡的一切變故和他們沒有直接關系,不管鮮花廣場上燒死了多少異端,不管詆毀仆立法司的謠言怎樣流傳,他們都日覆一日的盡著自己的職責。

咄、咄,緩慢的蹄聲由遠及近,士兵們警惕的睜大了眼睛,連女仆和馬車夫都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他們又如何不高度緊張呢?

並非那種萬馬奔騰疾風暴雨式的馬蹄聲,僅僅兩騎而已,待來人策馬站到燈光之下,士兵們提著的一口氣立刻松懈下來。

阿爾瓦·奧爾西尼和塞斯·奧爾西尼,兩位著名的花花公子,雖然全副武裝也不能引發守衛者半分的懷疑——羅馬的貴公子們常常做戰士的打扮去討好漂亮的小姐,以迎合那些閑得無聊讀多了騎士小說的貴族婦女。

瞧,兩位花花公子,其中之一懷裏抱著大捧盛開的金合歡,另一位則小心翼翼的托著只漂亮的七彩鳶尾鳥呢!

士兵們對年輕的花花公子不無嫉妒,平民出身的同齡人只能扛著武器、守著篝火渡過漫長的夜晚,這兩位奧爾西尼家族的著名浪蕩子,卻能在伊麗莎妓院或者馬紮爾旅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和漂亮的女人共度良宵。

今晚值夜的城守副巡官從城門上探出頭來:“兩位奧爾西尼閣下,希爾維奧竭誠為您服務!”

“快點打開城門吧,”捧著金合歡的阿爾瓦忍不住抱怨:“羅馬城郊的夜晚,是多麽的寒冷呀,我不盡越發想念馬紮爾老板那溫暖的壁爐和柔軟的床鋪了。”

塞斯補充道:“還有伊麗莎妓院熱滾滾的咖啡。”

希爾維奧為難的搓著手:“有權掌管波爾泰塞城門開閉的凱利維爾長官,已經去凡儒第爾城堡赴宴去了——兩位閣下想必很清楚這一點。”

“凱利維爾灌下三杯科西嘉葡萄酒就醉得不省人事啦,以前他負責波爾泰塞城門的時候可從來沒有拒絕過我們兄弟的要求呢,”阿爾瓦一只手抱住鮮花,另一只手伸進口袋裏,掏出只小小的絲絨口袋扔上城頭:“拿去吧,給你們無聊的軍營生活增添一點兒樂趣——凱利維爾如果在這裏,他一定不會拒絕的。”

守城的士兵們眼巴巴的盯著小口袋,希爾維奧掂量掂量,袋子裏的銀幣雖然不夠去伊麗莎妓院那種上流人物的銷金窟揮霍一番,但足夠看守城門的二十名士兵去臺伯河邊的吉普賽營地,找那些大胸脯翹屁股的風流娘們兒樂呵樂呵。

長官凱利維爾之前也做過同樣的事情,在執行市政當局的宵禁令時適當給風流的貴族老爺們行行方便,得到他們慷慨的賞賜,給枯燥的軍營生活增加點兒趣味,本來就無傷大雅嘛。

副巡官並不知道長官在如此敏感的時刻丟開值守去赴奧爾西尼家族的晚會,隱含著多麽豐富的信息,他也沒有太過在乎最近關於奧爾西尼家族和仆立法司冕下之間那些聳人聽聞的傳言。

畢竟只是兩名花花公子,瞧他們那細胳膊細腿也不像能幹什麽驚天動地大事情的,副巡官不再猶豫了,下令打開城門。

士兵們快活的笑著,爭先恐後的搖動絞盤,咂咂的機械摩擦聲中,厚重的城門被打開了。

塞斯·奧爾西尼笑著親吻手中的七彩鳶尾鳥,攤開手掌、向上一送,美麗的鳥兒撲楞著翅膀高飛而走,堂兄阿爾瓦則嗅了嗅金合歡醉人的芳香,隨後將花束往空中拋去。

城頭明亮的燈光照射下,金合歡的花瓣紛紛揚揚。

醒目的信號。

城外貧民區陰暗的巷道內,臺伯河邊的荒草叢中,以及不遠處聖伯爾尼岡蔥蘢的森林間,影影綽綽出現了大批的武裝人員,吶喊著、叫囂著,朝波爾泰塞城門殺來!

一瞬間副巡官希爾維奧明白了本應守在這裏的上司凱利維爾為什麽脫崗溜走,發現自己落入了陷阱,他本能的叫道:“快,快關閉城門!”。

附近有隸屬於梵蒂岡的大型軍營,只要拖上一小會兒,事情就和副巡官沒有關系了吧,到時候悄悄溜走就是……不過盡了自己的職責而已,無論奧爾西尼家族還是仆立法司陛下得到了最後的勝利,想來都不會為難一個市政廳的小小副巡官。

可他的期望似乎註定無法實現了,厚重的城門是用大塊堅實的木料制成,外面還包著鐵皮,防禦力極大的同時也帶來了重量的劇增,必須用絞盤才能開合,速度也相當的慢。

奧爾西尼家族的武裝人員殺向城門,這道城門離關閉還有相當大的距離,而且塞斯和阿爾瓦兩位奧爾西尼家族的青年貴族,也拔出武器沖向了城內!

希爾維奧臉現怒容,關鍵時刻正式長官凱利維爾去赴凡儒第爾城堡的晚會留下他在這裏值守,這本身就帶著某種陰謀的味道,在兩位貴族青年拔劍沖上時,本想置身事外的副巡官終於忍不住怒氣迎了上去。

“兩個乳臭未幹的花花公子,也想和正規軍較量嗎?”

希爾維奧的長矛左右一擺,將乘馬而來的奧爾西尼兄弟籠罩於矛影之下,不過並沒有奔著心腹要害,而是沖著大腿去的——副巡官只想盡到職守,並不準備和奧爾西尼家族結下死仇,在他看來這樣做就夠了,既對仆立法司陛下有個交待,如果奧爾西尼們成功,也不會太為難自己。

阿爾瓦英俊而蒼白的臉上,嘲諷的意味越發明顯了,騎士劍出鞘,手臂前伸,一個漂亮的格裏菲斯式圓弧如閃電般劃出,令人牙酸的金鐵交鳴聲中,副巡官手中的長矛打著旋兒飛出老遠。

虎口震裂,滴滴鮮血流出,希爾維奧呆呆的看著手掌,城守士兵們早已驚得忘記轉動絞盤。

想像中重騎兵沖鋒所向無敵,現實則全然不同,訓練有素的軍人手中,一柄長矛就能讓橫沖直撞的騎士吃夠苦頭,出身平民的副巡官,一手純熟的羅馬正規軍人槍術,連梵蒂岡聖騎士也不見得能占到他的上風。

而這位奧爾西尼家族的花花公子,沈迷於藝術沙龍、歌劇院和女人肚皮的廢物,竟能用騎士劍一招擊破,這至少也相當於教皇騎士團大騎士甚至騎士長的戰鬥力!

這真是那個每夜抱著不同民族不同風情的美麗姑娘,在歌劇院包廂裏消磨時間的花花公子嗎?奧爾西尼家族還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趁著守城士兵驚呆,阿爾瓦直沖到絞盤底下,那些轉動絞盤的士兵立刻舉手投降,副巡官希爾維奧呆呆的瞧著奧爾西尼家族的武裝人員從城門蜂擁而入,阿爾瓦的騎士劍輕輕拖過他的脖子,就帶著麾下直奔內城。

徹底的不屑一顧,在奧爾西尼家族看來,副巡官實在和螻蟻差不了多少。

倒在血泊的副巡官並不冤,關鍵時刻妄圖兩不相幫,只會更快引來殺身之禍。

很快,吶喊聲、尖叫聲從四面八方響起,“誅滅偽教皇仆立法司”、“為切萊斯廷五世(隱士彼得)報仇”的口號響徹雲霄。

無數羅馬市民從睡夢中驚醒,萬分詫異的看著這一幕,下午還有好些異端在鮮花廣場上變成了燒烤人肉,到晚上對仆立法司的討伐就變成了現實,不僅令人感嘆報應來得太快了一點。

也許上帝的意志就是這樣迅速而強大,無可違背吧!

不過市民們並沒有摻合進來,明哲保身是歷次羅馬政治鬥爭給平民們留下的寶貴教訓,他們對仆立法司有著鄙夷和憤慨,他們同情隱士彼得,但這並不足以使平民爆發起義,推翻教皇仆立法司。

“槍在手,跟我走”,哪怕喊上七八百遍,老於世故的市民們也不會就此站出來的,教廷的桎梏之下,宗教裁判所的陰影無處不在,那種稍加煽動就頭腦發熱的家夥,早就被送上火刑架烤成香噴噴的肉幹啦,根本就不會活著看到仆立法司的報應來臨。

不過,接下來更加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被戰鬥和喊聲驚醒,站到露臺或者窗口,帶著幾分害怕、幾分激動、幾分期待的心情觀察局勢的羅馬市民們,異常驚訝的發現梵蒂岡高高的聖彼得大教堂正面墻壁上,出現了一片明亮的光幕,並且赤橙黃綠青藍紫顏色變幻無定,發出彩虹般的絢麗光芒!

細心人發現,光幕來自於夜幕之下的一道光柱,而光柱是從靠近大教堂的一處塔樓中發出射到大教堂墻壁上的,但光柱射出的位置被塔樓擋住看不見具體情況。

大教堂墻壁上的光幕閃現著絢爛的色彩,映射空中霞光萬道,漆黑的夜空之下格外璀璨,簡直是來自天際的奇景。

七彩光芒消退,光幕中的景象呈現出來,聖潔的雲團洶湧翻滾,金色的大門緩緩開啟,身披霞光的天使在那金色大門裏進進出出,金色的馬車在雲端飛過,一切都那麽莊嚴、肅穆、聖潔、宏偉……

並不算清晰,光幕也不算穩定,肉眼可以發現閃爍,但遠遠超過海市蜃樓的程度,確鑿無疑是天堂的景象。

“天堂之門,這是金色的天堂之門!”

“仁慈的主,萬能的主,你展現了奇跡,羅馬人沐浴著你的恩……”羅馬城內所有的居民,無論神父還是貴族抑或平民,全都匍匐於地,不斷在胸前劃著十字,虔誠的祈禱著。

婦女們更是瘋狂的親吻十字架,祈求就此升入天堂。

有人如夢初醒的拿出了大把贖罪券望空拋灑,教廷不是說這東西就是天堂的門票嗎?那麽現在就是使用它的時候呀!

人們失望了,贖罪券似乎沒有太大的用處,那種天堂之門中聖潔的光芒托起金路,虔誠的靈魂升入天堂的景象並沒有出現。

相反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大天使加百列走出了天堂之門,吹響了可怕的號角,聖潔美麗的天堂景象瞬間切換成漫天火雨,巨大的火流星從天而降,地底的火山猛烈噴發,雲層中降下的不是雨水而是火焰……

“末日審判,天吶,加百列吹響了號角,末日就要來臨!”

人們哭叫著向天伸出了手:“羅馬人犯了什麽罪,仁慈的父要降下可怕的懲罰?”

年老的牧師重覆著《聖經·創世紀》的篇章:“巴比倫城啊!偉大的城,堅固的城,一時間,你的懲罰就要來臨……”

昔日上帝毀滅了巴比倫,今天羅馬城也要迎來同樣的命運嗎?

那光幕畫面上的火流星、火山和火雨,多麽無情的昭示了羅馬城的滅亡啊,甚至,甚至可能是整個人類的毀滅!

畫面突然一轉,漫天火雨消逝不見,隱士彼得突兀的出現在光幕畫面上,而且正如羅馬平民所希望的那樣,“像神靈一樣休憩在綴滿紫色和金色飾物的躺椅上”。

隱士彼得,或者切萊斯廷五世身穿聖潔的教皇法袍,頭戴神聖的金冠,手握著教皇的權杖,面色一如生前那樣平靜、慈祥,充滿了對世人的悲憫,而慈愛之中似乎又有某種隱晦的哀切。

畫面再次切換,隱士彼得被關在陰暗的囚牢中,受到種種折磨,他的身體受到了可怕的創傷,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平靜,猶如背負十字架走向各各地的基督耶穌。

聖彼得大教堂高聳入雲的墻壁上,隱士彼得悲憫的看著羅馬,無聲的訴說著一切。

不知是誰首先喊了出來:“是隱士彼得的殉難,把羅馬城從毀滅中拯救出來!”

“如果我們執迷不悟,天火審判就不遠了!”

市民們憤怒了,和腦滿腸肥的樞機主教、教皇比起來,那位行走於山林的苦修士顯然更符合他們對聖經的理解,這次上帝在聖彼得大教堂展示神跡,又充分的說明了天父那不可抗拒的意志。

天父的意志是如此的明顯而堅定,沒有人可以抗拒,現在加入起義,完全沒有風險而且能夠得到上帝的愛,何樂而不為?

成千上萬的羅馬市民走上了街頭,匯集成了一道道洪流,沖向梵蒂岡、沖向聖彼得大教堂、沖向潘菲利宮……梵蒂岡各處宮殿、教堂的彩色玻璃花窗被憤怒的人群砸碎,許多人陷入了宗教熱情引發的瘋狂,連帶大街兩側商店的玻璃櫥窗也倒了黴,當然也不排除強盜和吉普賽人趁火打劫。

潘菲利宮漂亮的玻璃花窗,被人們用木棍、磚頭、鐵鍁等等一切可以找到的工具砸碎,這座教皇的行宮一夜之間變成了廢墟,大街小巷上到處都是閃閃發光的玻璃碎片猶如塊塊水晶,若幹年後,歷史學家給這個狂亂而充滿暴力的夜晚安上了美麗的名字——“水晶之夜”。

直接引發這一重大歷史事件的幾名大漢皇家衛兵全然沒有留名青史的覺悟,停止播放“電影”之後,衛炳坤和幾位同僚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而柳乘雲還從黑暗中往窗臺外邊伸出個腦袋,饒有興致的看大街上的人群砸玻璃。

他們使用的工具並不覆雜:

發光用的電石燈,利用電石(化學名稱為碳化鈣,外觀為灰色、棕黃色、黑色或褐色塊狀固體,是有機合成化學工業的基本原料)與水反應生成乙炔,點燃以後乙炔燃燒發光。

電石的制造並不太難,焦炭與生石灰高溫反應就能制備,以大漢煉鋼的水平完全不存在障礙。

這種東西之所以沒有被普及用於夜間照明,只因為電石燈重量大、價錢高,而且進水量不容易控制。如果進水門開大了,進水過多產生大量乙炔,氣體會從進水門排出,產生冒泡現象。同時由於電石中往往含有雜質,導致產生的乙炔氣體不純,臭氣難聞,有時甚至著火。

這就是剛才播放的“電影”光幕不太穩定的原因,這玩意兒刺眼得很,有點兒像電焊的感覺,用來照明效果不佳,不過播放天堂之門景象就足夠明亮了。

聚光系統也簡單,鍍銀的玻璃反光碗就和手電筒前端一樣的原理,把電石燈發出的散射光集中成了一束,映照到聖彼得大教堂的墻壁上。

而電影畫面呢其實是流傳已久的皮影戲加拉洋片手法,楚風還沒有制造感光膠片的能力,但這本來就不需要太高的清晰度,有那麽回事就行了,反正羅馬市民沒看過杜比環繞立體聲加3D高清版的《阿凡達》,對他們來說,剛才那一幕就已是上帝昭示的神跡了。

楚風制造的山寨版電影機,徹底忽悠了羅馬人。

“餵,你也不來幫幫忙!”衛炳坤看著柳乘雲抱怨道,他已經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柳乘雲笑著把最重的電石燈部分背了起來:“這最重的一塊,不是我來搬的嘛。”

侍衛們都是武林中的一派宗匠,真正的大內高手,高來高去的人物,潛入梵蒂岡內部,在這塔樓上來放電影,並不算太難,但要背著沈重的電石燈來去自如,就非輕功了得的柳乘雲莫屬了。

幾名侍衛興高采烈的溜墻離開,而此時梵蒂岡的守衛兵力才喘著粗氣爬上塔樓,他們所能找到的,只有一根從塔樓通往地面的繩子。

羅馬城東區的克利博格教堂,是除了聖彼得大教堂之外羅馬城最大的幾座教堂之一,夜裏教皇仆立法司就待在這兒,征怔的望著聖彼得大教堂的方向出神。

城內,早已殺聲遍地,滿目所見都是煙火,火光映襯下,可以看見不遠處的一座小教堂被憤怒的人群攻占,忠於教廷的梵蒂岡士兵被圍起來毆打,而銀燭臺和黃金聖像成為了搶劫的目標,漂亮的玻璃花窗被砸成了碎片……

仆立法司像從來沒有見過似的盯著聖彼得大教堂,氣急敗壞的道:“巫術,那不是神跡,而是可恥的巫術!我要把他們弄上火刑架,燒烤成焦炭!”

大騎長加布利埃爾長長的嘆息一聲,事情發展到現在的程度,早已失去了控制。

原來仆立法司準備故計重施,只不過奧爾西尼們安排得巧妙,他也調度得更加精密,所謂的聖騎士團休假完全就是個幌子,大騎長加布利埃爾瞞著奧爾西尼家族的那幾名聖騎士,宣布照例放假之後又把完全忠於仆立法司的聖騎士集中到克利博格教堂,準備在凡儒第爾別墅召開晚會的時候進行突襲。

同時,梵蒂岡的步兵也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等一聲令下就沖殺出來,將奧爾西尼們置於死地。

所以仆立法司才在那些流言面前顯得束手無策,所以他才裝出副退避三舍的樣子,甚至在奧爾西尼們剛剛殺進城門的時候,他還得意忘形的告訴自己的大騎長:“哈,奧爾西尼家族完蛋了,他們和愚蠢的科隆納一樣,全都得上絞架!”

沒想到,聖彼得大教堂上展示的神跡改變了一切,所有的羅馬市民都站了出來,羅馬參議員和貴族們只怕也會站到奧爾西尼一邊,就是忠於梵蒂岡的軍隊,見到剛才那一幕之後也免不了心頭忐忑不安,士氣低落。

一道“神跡”改變了一切,仆立法司從天堂墜入地獄,本來以為可以品嘗勝利的美酒,卻不料等來的是失敗的苦果。

“殺,我還有精銳的梵蒂岡軍,還有你的聖騎士團,完全可以把暴民鎮壓下去!”仆立法司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握住了加布利埃爾的手——過去,教皇陛下可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加布利埃爾悲哀的嘆息道:“晚了……”

奧爾西尼家族的武裝人員混合著羅馬市民,洶湧的人潮沖到了梵蒂岡聖彼得大教堂門前,但這人潮像撞上懸崖的海浪,很快就停頓下來。

並不是因為那些自己都惴惴不安的梵蒂岡士兵,也不是人們對教廷的敬畏——現在這種東西已經很少了,上帝直接展示了神跡而沒有通過他在凡間的代理人,這已被有心人解讀為上帝拋棄了這個腐朽的教廷。

而是以慈愛和憐憫著稱,在平民和窮人中享有榮譽的拉法耶樞機主教,一位須發花白、慈目善眉的老人,在腐朽沒落的教廷之中,他是極其罕有的對窮人抱有同情心的人,而樞機主教當中還具有這種品質的,恐怕僅此一位了。

老樞機主教站在聖彼得大教堂門口,斑白的頭發在晚風中飛揚,“迷途的羔羊們,神聖的梵蒂岡不容犯罪,信耶穌得永生,耶穌教我們仁慈與愛,而不是仇恨和暴力!”

羅馬市民遲疑起來,拉法耶樞機主教的名聲不亞於隱士彼得,是人們心目中教廷僅存的幾位好人之一,他訪貧問苦、施舍藥物、災年給窮人一口活命的粥,擁有的威望實在很大,足以止住憤怒的腳步。

人群中一個聲音響起:“拉法耶閣下,仆立法司的罪過不應該受到懲罰嗎?”

拉法耶也是有苦難言,他並不是仆立法司的支持者,甚至教皇堅定的支持者布雷默樞機大人還在宗教會議上對他抱以老拳,但他不得不站在這裏。

——剛剛得到匯報,所謂上帝在聖彼得大教堂上展示的神跡,其實有人為的痕跡,明顯帶著陰謀的氣息。

而且無論神跡是真是假,梵蒂岡的威信都跌落到了谷底,要是人們沖進聖彼得大教堂,抓獲仆立法司(拉法耶並不知道教皇不在這裏),梵蒂岡的神聖與威嚴何在?

為了教廷不跌入羞辱的深淵,拉法耶必須站在這裏。

但他並不準備替仆立法司背書:“諸位,也許本尼迪克特·加塔尼有罪,但不應該受你們的審判,上帝會……啊!”

老樞機主教捂住了喉嚨,一支短箭插在那兒,有個聲音從梵蒂岡士兵站的方向響起:“膽敢詆毀仆立法司陛下,就是這樣的下場!”

人們徹底的憤怒了,在奧爾西尼家族成員帶領下,一擁而上痛毆梵蒂岡士兵。

這些士兵就算有武器也不敢用,被打得哭爹叫娘之餘全都在想:他媽的,誰發神經射出的那一箭?

聖彼得大教堂方向,一道黑色的影子隱沒於黑暗之中,月色下,手持的鋼弩發出藍汪汪的幽光。

遠處無名港灣停泊的海上君王號,楚風註視著羅馬城的方向,火光、煙柱,幾十裏外清晰可見,這座教廷統治的城市,基督世界的核心,徹底陷入了混亂。

“好一個水晶之夜啊……”他輕輕嘆息著,手拍欄桿。

安妮·海瑟薇似乎很看不慣楚風的得瑟,不屑的道:“哼,奧爾西尼家族也不是什麽好家夥,他們成了教皇,你以為就一定能兌現那些承諾嗎?”

如果成功,小丫頭就得嫁給奧爾西尼家族,對此她很有些不滿。

楚風大笑著揉亂她的頭發,“你認為今後的教皇,還會像之前那樣權勢煊天,基督徒們還會毫無保留的相信他嗎?”

安妮·海瑟薇躲開:“這樣啊,那你還真狡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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