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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 艱難的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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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努埃爾和他手下的沙匪們,在哈辛部營地東面的沙丘腳下和部族戰士一番鏖戰,令他莫名其妙的是,沙丘上的漢軍士兵逐步撤離,對哈辛部戰士的火力支援變得越來越微弱。

沙匪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曼努埃爾也無暇細想漢軍為何撤離,轉瞬之間他就明白機會來了,扯起喉嚨沖著哈辛部戰士吼道:“被蒙蔽的穆斯林弟兄們,卡菲勒已經拋棄你們了,放棄抵抗吧,真主會寬恕你們!”

照說,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人會在被拋棄的情況下繼續賣命,任何人都不是白癡;偏偏哈辛部的戰士例外,聽到曼努埃爾的吼叫,他們掉轉頭看了看沙丘上漢軍士兵遠去的背影,臉上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隨後,哈辛部的戰士們怒吼著,以猛虎下山的氣勢與沙匪們作殊死鬥,如果說沙匪們雙目血紅充斥著殺戮和搶劫的欲望,那麽部族戰士們根本就是目光空洞淡漠,雙眸中沒有一絲一毫正常人對生命的眷戀。

因為他們知道,只有自己的死亡,能換來女人和孩子的逃生,只有拋棄生命,才能換得那位權勢極大的“朱大檔頭”關於覆興哈辛部的承諾。

他們並不是多麽了不起的勇敢者,更沒有什麽光輝的理想,僅僅是在用自己的命,換妻子兒女的命,就像草原上的狼群,每到嚴冬無法生存時,就有年老的狼自動絕食,以把食物留給母狼和幼崽,如是而已。

生存、繁衍,人類最原始的要求,最本源的,也是最有力的,哈辛部戰士在這本源力量的驅動下,悍不畏死的和沙匪們格鬥。

有人右手被大馬士革彎刀斬斷,根本不包紮止血,立刻就換成左手揮舞戰刀;有人胸腹被砍出了長長的血口,把流出的腸子塞回肚子裏繼續戰鬥;就算被刺中了心臟,他們也要在生命的最後一秒鐘竭盡全力把刀鋒劈上沙匪的身體。

沙匪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哈爾比”的士氣竟然比聖戰者還要高昂得多,簡直匪夷所思!

“真主在上,難道那個總是笑嘻嘻的年輕人是魔鬼撒旦本人,給哈辛部的戰士施放了嗜血魔法嗎?”

曼努埃爾瞪大了眼睛,在他的記憶中,這樣高昂的士氣只出現過一次:阿薩辛刺客們遵循山中老人的命令,欣然前往刺殺蒙古大汗和伊兒汗旭烈兀,在此之後,就算素稱勇猛的馬木留克騎兵,也從來沒有過。

付出了慘重的損失,沙匪們終於憑借六倍以上的數量優勢,把哈辛部戰士淹沒於人潮之中,斬斷了最後一名抵抗者的脖子。

直到此時剛從震驚中恢覆過來的曼努埃爾才發現,沙丘之後營地方向燃起了熊熊烈焰。

難道紮克裏亞那家夥從西面打破了哈辛部的防禦?

“聖戰者們,我們的穆斯林兄弟已經攻破了哈爾比的營地,沖過去,不要放走一個哈爾比(叛教者),殺光那些中國來的卡菲勒(異教徒)!”

曼努埃爾抽刀向天大叫,剛剛被部族戰士那種拼命打法搞得頭暈的沙匪們,這下子又提起了士氣,縱馬馳騁、呼嘯隳突,朝營地奔去。

五分鐘之後,沙匪的前鋒們停了下來,後面的人還不清楚情況一個勁兒朝前擠:“讓路讓路,不要擋著老子發財呀!”

可擠到隊列前面去的人,登時就如泥雕木塑般一動不動了,留給身後夥伴的,只是一個僵化的背影。

騷動的沙匪們變得很安靜,因為整個哈辛部營地已經空無一人,只有幾處營帳還在燃燒著,火焰舔舐著木料,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

牛羊幼畜向西面四散奔逃,最近的都到好幾裏以外去了,成年的馬和駱駝一匹也沒有剩下,整個營地空空蕩蕩、安安靜靜,別說預想中驚呼亂竄的婦女、抱頭號泣的老人和那些瑟瑟發抖的美艷女奴了,就連人毛都他媽沒得一根!

沙匪們張著的嘴巴,足以吞下整只鴨蛋了,如果沒有下頜骨的限制,也許鴕鳥蛋都能塞進去……

氣急敗壞的曼努埃爾帶著沙匪們穿過營地,他就看到了同樣氣急敗壞的紮克裏亞,這位埃米爾坐在一匹額頭多了個血洞的死馬背上,一臉懊喪,麾下的游牧戰士們,有的正從遠處笑嘻嘻的把牛羊趕過來,有的人則提著血淋淋的彎刀,背著鼓鼓囊囊的大包裹,滿臉喜氣洋洋就差在額頭上寫“發大財”三個字了。

遠處煙塵漲天,顯然是哈辛部的突圍大隊,為數不多的游牧戰士像一群炸了窩的馬蜂跟在他們屁股後面,亂糟糟的不成個樣子。

“草泥馬勒戈壁!”

曼努埃爾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恨不得把紮克裏亞狠狠抽上三百記耳光。

可紮克裏亞也沒有辦法呀,沙漠部族和沙匪本是一體兩面,阿拉伯人從來都不忌諱搶劫這兩個字兒,麾下的游牧戰士們一看見哈辛部老人、傷病者帶著大包裹四散跑路,幾乎本能的追了上去,這時候他們一雙眼睛裏都是那晃來晃去的大包裹,就算安拉降臨都顧不得了,哪兒還會聽他的命令?

於是隨後哈辛部突圍大隊沖出來,能組織起來攔截的部族戰士,數量就少得可憐了,被人家一沖就往兩側退避了,只好任由哈辛部逃走。

曼努埃爾幾句話從紮克裏亞口中摸清了情況,眼見這位埃米爾大人的手下是多半指望不上了,只好率領沙匪們追趕。

卻見沙匪們目光閃爍的盯著游牧戰士背上的大包裹,還有他們趕著的牛羊牲畜,有人舔著幹燥的嘴唇,有人的手悄悄摸上了刀柄,曼努埃爾心頭就是突的一跳:大事不妙!

情急智生,曼努埃爾彎刀斜指前方,大叫道:“這只是他們拋下的誘餌,值不得許多,哈辛部的大筆財富必定還帶在身上,咱們追上去一定能搶到大頭!”

沙匪們一聽覺得有理,當下再也不盯著發了財的游牧戰士眼紅了,鞭子在馬屁股上甩得嘩嘩響,隨著曼努埃爾就追了過去。

此時紮克裏亞的人也漸漸圍攏,聽了曼努埃爾的話,立馬也動了心:天,這些大包裹裏金的銀的很不少了,原來只是小部分,大頭還在哈辛部手裏呀!

古德白從南面帶著七八個士兵,背著個最大的包裹屁顛屁顛的跑過來,點頭哈腰的道:“埃米爾大人,咱們現在要不要追上去?”

紮克裏亞氣得一腳踢到他屁股上:“追,怎麽不追!?”

……

楚風率領哈辛部的青壯婦孺向西面突圍而走,之前他就算明了,自己遇上風暴乘坐的熱氣球飛遠,漢軍必定大舉出動搜索,那麽越往西走就距離耶路撒冷越近,遇到漢軍的概率就越大。

而且,兩天前就派出信使攜帶聖旨前往調兵,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很有可能已有軍隊朝著個方向趕來,只要找到軍隊,這位東方的宙斯就重新回到了他的至高王座,拿回了他那支能發出閃電和火焰的權杖。

貝都因游牧部族之中,便是女子、兒童也騎得馬和駱駝,帶婦孺逃生並不算累贅,而且楚風算定了唯有如此才能令那些青壯戰士心甘情願的浴血死戰。

只不過這些婦孺都沒經過基本的軍事訓練,全然是裹挾著一窩蜂的朝一個方向跑,場面混亂到了極點,馬蹄掀起的沙塵之中,母親呼喚兒女,小孩大聲哭叫的聲音嘈雜無比,整個場面就像世界末日般慌亂惶恐。

陳淑楨、雪瑤和塞裏木淖爾緊緊跟在楚風身後,努爾嫚和哈辛也和他們一塊,處於整個突圍隊列的核心位置,相對最為安全。

然後是沈煉為首的飛行員,他們的戰鬥力、騎術都稀松平常,只好放到這樣一個受保護的位置上。

再靠外一點就是哈辛部的婦孺,他們人數不少,在一千五百名左右。

然後左右兩翼各有二十名皇家衛士,隊尾則放了四十名,他們手中的步槍給追擊者重大殺傷。

最外圈才是哈辛部僅剩的五百名戰鬥人員——其中三分之二是健婦和嘴唇上剛長了茸毛的少年,他們是當之無愧的肉盾,必須用生命來阻擋敵人沖入大隊人馬當中。他們每一個人都明白,自己的死亡會換來部族的重生。

漸漸的,他們發現身後出現了大股的沙塵,追兵的數量正在急劇的增加,而且距離逐漸拉近……

照說沙匪們剛剛結束了一場戰鬥,他們的戰馬已經疲憊不堪,應該追不上以逸待勞突出重圍的哈辛部才對;

但是哈辛部的馬力雖然充沛,婦女兒童的騎術卻要差了不少,加上心裏緊張到無以覆加的程度,剛剛突圍就狠命打馬狂奔,而不是慢慢加速蓄養馬力,這馬兒爆發之下倒是沖得很快,幾下子就把紮克裏亞那為數不多的追兵刷下老遠,時間一久卻越發長力不濟,慢慢被追了上來。

而且,這樣一來此消彼長,再想靠馬力勝過對方,卻是難如登天了。

幸好紮克裏亞部大多數士兵去追背著包覆四散奔逃的老人病弱了,能派出來的追兵數量不多,畏懼漢軍步槍的殺傷力,他們並不敢沖上來,就這麽尾隨在隊伍後面,時而慢慢兜馬,時而呼嘯著沖上來嚇唬落在隊尾的哈辛部婦孺。

即便有自家青壯和皇家衛隊後衛士兵的兩重保護,婦孺也嚇得夠嗆,沒命的鞭打著馬匹,壓榨著馬兒的體力,令它猛的提高速度往前沖,然而沖不了多久速度又慢慢降下來,而且連最初的速度也達不到了……

奔馳約莫半個時辰,跑出了三四十裏地,忽見隊尾沙塵高漲數丈,紮克裏亞部游牧戰士們一陣歡呼,原來是沙匪到了。

婦孺們驚恐的叫喊著,比較起埃米爾紮克裏亞的游牧騎兵,他們顯然更害怕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沙匪,什麽吃人不吐骨頭,什麽渴飲人血之類的傳說,早就在沙漠上廣泛流傳,遠遠瞧見籠罩著沙塵、張牙舞爪的匪徒,耳中聽到嗚嘟嗚嘟的恐嚇口哨聲,免不得膽戰心驚。

雙腿一軟從馬背上翻身落地的有,昏了頭四下亂撞的有,不受控制的號哭咒罵的更多,就連外圍負責阻擋敵人沖進大隊的那些青壯,也開始人心惶惶……

楚風眉頭皺了皺,他這突圍計劃唯一的變數,就在哈辛部婦孺身上,這會子可千萬亂不得,否則整個大隊就會變得一團糟,有組織的抵抗一旦結束,那麽就會落到被銜尾追殺的困境而無法擺脫。

“哈辛酋長,現在應該怎麽做,不需要我來教你吧?”楚風冷冷的對哈辛說。

老哈辛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一方豪傑,當即沈著臉點點頭,一提馬韁跑到隊列外側,寶刀錚的出鞘,匹練也似的刀光閃動,一名正騎著馬低頭亂撞的婦女,那顆人頭就頂著塊黑色頭巾,滴溜溜的飛上了半空。

生死存亡就在此刻,老哈辛痛下殺手之後縱聲大吼道:“不許亂跑、不許哭叫,違令者斬!”

老哈辛做了幾十年的酋長,自然威望很大,果然這一吼之後附近的人微微楞怔,即刻恢覆了秩序,就像羊群服從頭羊那樣,毫無保留的聽從他的命令。

命令迅速的傳播,很快全體突圍者都恢覆了正常,隊伍竟比最初沖出營地時還要整齊得多。

槍聲不間斷的響起,凡是沖得太近的追兵,無一例外的被子彈射下馬來,的確在顛簸的馬背上射擊非常不容易,可槍的射程終歸比弓箭遠太多了,皇家衛士們憑借射程優勢,非常輕松的將對手擊斃。

哈辛部的“青壯”,實際上過半是少年和健婦了,每當敵人冒著彈雨呼嘯著追近,他們就毫不猶豫的撲過去,用生命來阻擋敵人沖進大隊之中。

一時間場面恢覆了穩定,追兵們拿逃跑的人沒有辦法,突圍者也甩不掉牛皮糖似的黏住尾巴的追兵,誰也奈何不了誰。

當然,平衡維持不了太久,因為哈辛部的青壯在每一次阻攔敵人沖進隊列的戰鬥中都有死傷,而漢軍的人數太少,給沙匪造成的傷亡不多,當青壯消耗殆盡、而沙匪還為數甚多的時候,這個脆弱的平衡就將無可挽回的被打破……

努爾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楚風,盡管處於最危險的境地,她還沒有拋棄那份強烈的好奇心,方才楚風示意老哈辛維持紀律的一幕她明明白白的瞧在眼中,生活的殘酷已經改變了小妮子的看法,她已經不會反感舍棄老病保留婦孺的做法,但對這樣赤裸裸的殺人立威,還是強烈的震撼了她的心靈。

“這位艾洪哥哥,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就連很了不起、被所有人稱為堅貞之泉湖畔的沙漠之狐的父親,也被他像下屬一樣支使,而他眨眼間就能決定將抱頭鼠竄的婦女殺掉立威,這可真是梟雄才有的心智啊……也許,咱們阿拉伯人的歷史上,也就真主之劍薩拉丁才可以比擬吧?嗯,他還年輕,若幹年後,他一定會成為那個龐大帝國的宰相……或者,攝政王?”

小蘿莉沒敢往皇帝想,因為在她心目中,支持猶太人建立以色列國和阿拉伯人作對、殺掉真主在塵世的投影分身哈裏發陛下,這樣的大漢皇帝已經是撒旦本人了,和藹可親、有血有肉的艾洪哥哥,當然不可能去坐那個專屬於惡魔的寶座。

殊不知楚風看著老哈辛不斷滴血的彎刀,心裏也是一陣郁悶:喵了個咪的,爺讓你嚇嚇人、立立威,你上去就一刀砍了腦袋,倒是手段毒辣啊!

哈辛部的青壯戰士們完全不顧忌自己的生命,舍生忘死的阻攔著敵兵沖進,漢軍衛士的步槍也打紅了槍管,但正像一開始估計的那樣,這樣的平衡遲早被打破。

哈辛部的戰士之中,也有人瞧出了這一點,而且,他決不是一個甘心送掉自己生命,只為了婦女兒童逃生的人。

是的,他很自私,面對大漢皇帝的索取,他就能放棄像哥哥守護妹妹那樣守護努爾嫚的承諾,那麽在面臨生死存亡的時候,他又怎麽可能白白放棄自己的生命呢?

即使他保護的是自己的姐妹和兄弟。

赫宰賣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分明知道現在自己只剩下必死無疑的結局,可他不甘心,他不情願,這輩子他都沒有為誰犧牲過,又憑什麽現在送命呢?

借著戰鬥的間隙,赫宰賣對自己的結拜兄弟拜克爾道:“親愛的兄弟,我瞧現在咱們是不行吶,看樣子咱們得自己找好出路呀!否則作為哈爾比,咱們可是上不了天堂的!”

拜克爾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什麽哈爾比?”

“難道你還不知道嗎,咱們的對手可是聖戰者呀!我剛才聽到了他們的呼號,咱們是在和真主的寶劍作戰吶!這可是無法獲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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