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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高歌入漢關(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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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哈密力制造暴亂,殺害無辜百姓、劫掠財物的,恰恰是哈密力人自己,楚風將這個盡人皆知的事實擺上了臺面,幾乎所有的回鵠人聽了都是心頭巨震。

對呀,那個罪惡的夜晚,漢軍只是緊緊把守住軍營、官署和行宮等處,並沒有輕舉妄動,造成如此慘烈後果的暴亂,全然是回鵠人自己幹的,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仁慈的安拉呀,難道我們回鵠人被您詛咒了嗎,要落到自相殘殺的地步?”虔誠的老人雙手伸向天空,祈求真主的啟示。

受損最嚴重、人財兩空的買提肉孜,則幽怨的嗟嘆:“因為皇帝沒有像保護漢人那樣保護我們呵,要是當夜事發就立即出動軍隊和警察,那麽……”

聽得這話,張世傑輕蔑的搖搖頭,文天祥和陳宜中更是哂然一笑,得到楚風以目示意,新任西域總督上前幾步,嚴厲的質問哈密力人:“是的,漢軍和警察沒有出動,可那是因為什麽呢?大毛拉和阿斯蘭汗煽動你們的青年走上街頭的時候,不是以趕走漢人,趕走大漢皇帝作為號召的嗎?那時候,你們中有幾個阻止了家族子弟、街坊鄰居和朋友走上街頭?”

沈默不語,十餘萬哈密力人沒有人能反駁,當巴郎子們在宗教學生和阿訇的煽動下走出家門,向總督府和皇帝行宮門前聚集的時候,城中絕大多數的居民是抱著作壁上觀的態度,甚至隱隱帶著幸災樂禍。

認為仁慈的大漢皇帝不會像蒙古大汗那樣大開殺戒,巴郎子們摸著英吉沙小刀、臉紅筋漲的走出家門,婦女們在幹什麽呢?笑嘻嘻的評價哪家的巴郎子最英武。孩子們在做什麽呢?拍手、蹦跳,高興得像過古爾邦節。

於是,兇獸被放出了牢籠,一切都不可挽回,被北元以強力殺戮壓服了八十年的破壞欲望如猛虎出籠,當它在漢軍的銅墻鐵壁之前碰了個頭破血流,毫無防護的和平居民就成為了理所當然犧牲品……

陳宜中毫不客氣的打擊著回鵠人,他時而手指身穿法袍的阿訇,“宗教學生在大毛拉支使下煽動暴亂,作為導師的你們,是不是作壁上觀,放任學生和大漢皇帝作對?”阿訇們就慚愧的低下了頭;他時而看著身穿羊皮襖子的牧人,厲聲責問“荒野中遇到了獨行的生意人,你們是否劫掠過他的財富?”牧人們就面紅耳赤無言以對。

是的,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深入人心,所以他們畏威而不懷德,於蒙元彎刀下瑟縮求生,在大漢帶來的光明之下卻肆意妄為;劫掠已經成為生活習慣,無論商人還是牧民,都不會放棄唾手可得的財富,哪怕需要以某個無辜者的生命為犧牲品。

“我們以劫掠為職業,劫掠我們的敵人和鄰居。倘若無人可供我們劫掠,我們就劫掠自己的兄弟”,回鵠人終於嘗到了自己釀成的苦酒!

老人、婦女、青年,阿訇、牧民、商人,全都羞愧難言,因為他們平時正是這麽做的,陳宜中的指責無可反駁。

從法律上看,沒有參與暴亂的哈密力人是無辜的,所以楚風沒有施加懲罰,但從道義上看,所有的人都有不可推卸的罪責,身為西域總督的陳宜中有教化人心之職責,必須疾言厲色的斥責。

當此時,就連損失最為慘重的肉孜買提,也羞愧無地的低下了頭,他在城中賣肉固然從不缺斤少兩,但是外出采買牛羊的時候,趁白災即將到來逼迫牧人賣跳樓價,在春荒時放高利貸,這些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壞事可沒少幹過!

所有的哈密力人,都覺得嘴裏很有幾分苦澀,自作自受的味道可不好受,那些失去了親人的家庭,更是低低的啜泣著:“難道我們哈密力人就不能像漢人一樣受大漢皇帝保護嗎?難道我們天生不是劫掠別人,就要自相殘殺?”

陳宜中回頭笑笑,文天祥上前一步,手中舉著一本書:“不,你們本來不是這樣,我中華於大唐朝之時,你們乃是青海與河西走廊上的回紇人,受我大唐皇帝冊封,安居樂業,物產豐足!我這本《唐書》上寫的明明白白,想必你們族中典籍也有記載。”

原來,回鵠的祖上與大唐關系良好,年年進貢,代代受封,以佛教信仰為主,民間生活安定富饒。

唐朝衰落,回紇便被吐蕃擊敗,不得不逃離青海、河西走廊,其中一部便逃到了西域,成了居於哈密力到輪臺之間天山北路數十城邦的高昌回鵠,然後由於阿拉伯帝國、喀喇汗朝的入侵,蔥嶺東西諸多佛國相繼崩潰,導致了信仰和民族文化的改變。

其中,早期阿拉伯人多屬於沙漠游牧貝都因民族,文化上帶著劫掠的特性,本屬於定居農耕文化的回鵠在改換宗主、宗教之後,也在文化上承繼了貝都因人的特性,從溫文有禮變得勇猛好鬥,從信奉辛苦耕耘到肆意劫掠。

這些過往的歷史,在文天祥口中娓娓道來,哈密力人自己也有歷史典籍存世,自然知道他所言不虛,昔日的豐衣足食,如今的殘破雕敝,兩相對比頓時恍若隔世,一時間嗟嘆之聲四起。

楚風摸了摸鼻子,有點陰險的笑了笑,昨天與文天祥議定的這個說法,其實還是有些狡辯的因素:

昔日回紇的強盛,離不開地處盛唐與西域交通的絲綢之路的因素,絲路商隊直接導致了諸多西域城邦國家的繁榮,位於河西走廊要道的回紇自然得天獨厚,賺得盆滿缽滿;北宋西夏占據祈連山,陸上絲綢之路不再暢通,外貿轉向了海上絲綢之路,杭州、泉州和廣州逐漸取代了長安和洛陽,位於玉門關外的絲路第一城哈密力,自然也由盛轉衰。

只不過,哈密力人是不可能想到這些的,而且隨著大漢帝國驅逐蒙元、收覆西域,陸上絲綢之路又將重現輝煌,哈密力人只要肯把自己牢牢綁在大漢帝國的戰車上,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享受貿易帶來的繁榮,而這便是陳宜中收服西域各城人心的基礎,也是讓西域各族傾心歸漢的前提。

對此,楚風很有底氣,他靜靜等著哈密力人的決定,他等得起。

哈密力人等不起。

撫今追昔,所有人都悵然若失。

是的,北元穩定了北方之後也對絲綢之路的恢覆下過功夫,統治波斯、俄羅斯的幾大汗國都得通過這一帶與中央皇朝取得聯系,驛道上來往的傳騎絡繹不絕。

可這又怎麽樣呢?一切都和哈密力人沒有絲毫關系,他們享受不到稅賦收入,反而要付出養活站赤系統的攤派費用,海都和忽必烈的戰爭更是波及這裏,讓市面一片雕敝,和幾百年前的富饒相比,簡直就是天堂與地獄的區別。

見文天祥一語折服了哈密力人心,陳宜中又道:“我大漢皇帝吊民伐罪而來,所到之處百姓無比歡欣鼓舞,惟有哈密力,改土歸流還有諸多推諉,豈不謬哉!諸位細細思量,是改土歸流、歸化大漢,還是像過去那樣渾渾噩噩?”

沒有任何疑問,哈密力人的選擇不約而同:“歸化,我們要歸化大漢!”

於是,楚風趁熱打鐵頒布了三條法令:

其一,改土歸流,廢除一切貴族、巴依老爺、亦都護等等稱號,惟有大漢帝國設置之西域總督府以下各級署衙為合法制度,擁有治理之權。

其二,政教分離,允許信仰各種宗教之自由,但所有教派的所有經文都不可作為斷案和施政的依據,一切民事糾紛刑事案件的裁判均以《大漢欽定憲法》和附屬各法為準。

其二,歸化入籍,許西域漢唐故地上的各族番民,如蒙古、吐蕃、黨項例,經考試合格,或納稅超過定額,或投身漢軍服役,便可入籍為公民,享有完全之公民權——這個條件比南洋各海外地殖民地,以及波斯、天竺、猶太的夷民入籍要寬松得多,漢唐故地上番民的權利,也比海外夷民的優厚。

後世的《大漢帝國史·聖皇本紀》記載:此三策一出,西域各族心悅誠服,盡拜吾皇為天可汗,少壯有力而投漢軍者紛至沓來,以通西域各族文字、情況而欲入朝參讚者如過江之鯽,學校、郵局、車站之設立,似雨後春筍……咦,古有三箭定天山,吾皇以三策而定西域,善之善哉!

哈密既定,許仲遠和阿依古麗舉辦了簡樸而溫馨的婚禮,一切都是戰友們親手操辦的,看著新房中的物事,許仲遠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由行軍毯改成的被子,上面的針腳粗的叫人害怕,毫無疑問,出自姜良材的手筆;門上貼著的大紅喜字呢,歪歪扭扭的,多半是劉國泰那把隨身小剪刀的功勞。

可這一切,都是戰友們火燙的心意吶!

今天,他就要正式迎娶阿依古麗了,陳宜中總督大人親自為他們主婚,現在新娘子以總督府為娘家,正在梳妝打扮,等待著他前去迎娶呢。

嗩吶響起來,鞭炮震天響,外面血戰淮揚連的士兵們起哄聲一浪接一浪,許仲遠很有點不好意思的出了門。

剛剛跨出門檻,他就被戰友們擡了起來,放到了披紅掛彩的戰馬背上,他有些恍惚的嘿嘿笑著:“俺老許,如今也要當新郎官了?”

“傻子!想老婆都想得快瘋了吧?”姜良材朝地上啐了口,打趣道:“這許大麻子是走了什麽桃花運,把哈密力的一朵花泡到了手!”

許仲遠嘿嘿的笑著,任由戰友們牽著馬走,想當初他還擔心阿依古麗沒有父母婚禮未免冷清,現在自己這邊有戰友們幫襯,新娘又由陳宜中主嫁,真真再完美不過了!

許仲遠的幸福不止於此,當人群經過行宮的時候,突然大門敞開,大漢皇帝楚風和兩位皇後青衣小帽而出,來到了隊伍前面。

“參見……”許仲遠一邊叫,一邊想下馬敬禮。

“今天你是新郎,我是賓客,不要拘禮,快上馬!”楚風微笑著制止了他。

什麽?大漢皇帝親自替一名少尉排長結婚道賀?豈止許仲遠,就連姜良材、劉國泰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要知道多少將軍都不曾得到這樣的殊榮啊!

身穿青衣的陳淑楨麗質天成,與她平日的戎裝相比,少了三分英姿颯爽,多了五分柔媚七分俏皮,展顏一笑令眾人不敢直視:“諸位為帝國征伐四方,勞苦功高,許仲遠又是出玉門關後第一位迎娶回鵠女子的漢軍官兵,故而吾皇親來道賀。”

聽到這裏,許仲遠只覺得眼睛裏熱辣辣的,酸酸的,差點兒就要出醜了——大漢皇帝乃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豪傑,替他站崗放哨做儀仗隊,就是軍中至高的榮譽,值得功勳部隊打破頭去搶奪資格了,那麽皇帝親臨道賀,又是多麽大的恩寵?

“謝、謝吾皇,吾皇厚愛,許仲遠粉身難報!”強壓著激動難以自已的心情,許仲遠在馬上舉拳行禮。

迎娶的隊伍吹吹打打,向總督府走去。

雪瑤明媚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轉,心說待會兒倒要看看那哈密力的第一美人什麽模樣,究竟有多美?就值得這楚呆子巴巴的趕了來參加婚禮?

她悄悄捅了捅楚風的腰眼:“餵,楚呆子,你動機不單純吧?別說只是為了鼓勵軍心喲~”

嘿嘿,楚風幹笑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看看而已,看看而已嘛。”

……

開春之後,白楊樹發起了新芽,大漢帝國的軍隊分道進兵,意圖將西域收於囊中,北元之北廷都元帥府兵力摧折殆盡,海都於輪臺以西巡梭不前,而忽必烈龜縮西蒙古無力南下,大漢帝國的進兵幾乎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

蒙元北廷都元帥府駐地別失八裏以東,戈壁灘上生長著一叢叢的沙棗,胡楊林於春風中舒展著枝葉,樹叢間時不時有清澈的泉水流過,迷迷瞪瞪的黃羊、狡狡猾猾的胡狼穿梭其間,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遠處那支高歌猛進的軍隊。

刺刀閃光、軍歌嘹亮,金底蒼龍旗迎風招展,正是大漢皇帝楚風率第一軍四萬餘虎賁,直搗北元統治西域的中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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