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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漢奸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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鞏昌軍是一支以殺人和搶劫為目標,以金錢女色凝聚在一起的強盜部隊、野獸軍團,仗著蒙古帝國的威勢,曾經在四川燒殺搶掠得意非凡,欠下了四川人民累累血債。

在婦女的慘叫、嬰兒的哭號、老人的痛罵和少女的啼哭聲中,他們的獸欲極度膨脹,曾經自認為是最勇敢的武士,最強大的軍隊,所向無敵、視死如歸。

對,死亡有什麽可怕呢?反正只有我們肆意把死亡投向沒有反抗之力的和平居民,沒有人能威脅到我們的生命!

在屠戮婦嬰的豐功偉績中,鞏昌軍儼然成為大元朝除了蒙古本部軍兵之外,誇稱戰鬥力最強悍、戰鬥最勇敢一支部隊。

而今天,汪良臣悲哀的發現,喜歡殺人的人未必膽大,他們只是在婦女和嬰兒身上發洩了獸欲,得到了虛妄的勇敢之名,當他們在死亡降臨前的絕望之中,突發現然自己有一線逃過正義審判的機會——哪怕這機會渺茫到百分之一、萬分之一,他們的表現,比得了失心瘋的瘋子還可怕,比最懦弱的懦夫更可鄙。

大漢皇帝楚風,汪良臣看著遠處那面肆意飛揚的金底蒼龍旗,以及旗下那一青一紅兩道絢麗的身影,想必右邊紅衫飄飄婀娜多姿的,就是那位陣斬唆都父子、名震天下的閩廣總督陳淑楨,左邊公子般儒雅的人物,就是那崛起海上、廣布聲威的大漢皇帝吧?

好,好個皇帝,輕飄飄一句話,就讓鞏昌軍士兵自相殘殺,比漢軍的槍炮,殺得還要快,還要利索!勝過了當年垓下,吹散八千子弟兵的四面楚歌!

汪良臣強忍住吐血的沖動,在幾名汪家子弟的保護下,背靠背的站在一起,向著漢軍移動,他沒有再下達投降的命令,因為這支軍隊從精神到實質都早已投降,他們的戰刀不是斬向敵人,而是斬向夥伴,他們的目標不是戰勝敵人,而是為了投降之後有個更好的待遇。

“嘖嘖,鞏昌軍自相殘殺的戰鬥力果然不凡吶!”楚風一邊喝著茶水,一邊嘖嘖讚嘆,漢軍的攻勢早已停下,甚至有些部隊,比如炮兵,停止射擊原地休息,炊事兵開始準備中午飯了。

鞏昌軍早已不能稱作一支軍隊,現在根本不需要一支軍隊來對付他們,實際上,目前的狀況,一座瘋人院就能把他們收拾得伏伏帖帖。

“皇上指揮若定,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我等四川守軍佩服萬分,皇上得知釣魚城有警,揮兵千裏來援,我四川軍民銘感五內,雖粉身碎骨不能報大恩於萬一。”合州安撫使王立想了一小會兒,才說出這段話。

方才見了鞏昌軍的慘狀,自然是解氣得很,這些漢奸,幫著蒙古韃虜屠殺同族,讓膏腴之地天府之國變成荒丘廢墟,讓愛好和平的四川居民膏於狼吻,豈不是罪大惡極麽?皇上使驅狼吞虎的妙計,叫他自相殘殺,倒是非常符合這支獸軍的作為!

只釣魚城守軍的地位,頗有些兒尷尬,畢竟自己是大宋任命的合州安撫使,現在城上還飄揚著大宋的戰旗,臨安朝廷降元,海上行朝退位,大宋是徹徹底底的故宋了,如今舊朝退位新朝立鼎,在大漢皇帝禦駕之前,自己和釣魚城守軍如何自處呢?生死場中打滾的人,自己的官職無關緊要,可歷年死難兵將家屬、乃至近年殉難的張鈺將軍,大漢又如何看待呢?

第一師參謀長齊靖遠見戰況已經初見分曉,這才從協助師長陳吊眼的繁重的指揮工作中解脫出來,聽了王立的話,立刻發現不妥:“王將軍這般說,就是見外了。我大漢皇帝承天受命、握乾秉坤,鼎興瀛州、奄有天下,上承炎黃下啟漢唐,故天下為吾皇之天下,天下百姓為我大漢公民,非但四川,即便江淮、河洛、關陜、燕雲,蒙元鐵蹄之下的百姓,吾皇都有義務,救生靈於塗炭、解萬民於倒懸。”

齊靖遠是漢軍中有名的儒將,由文士投筆從戎的,這番話說得精彩,連在場的陳淑楨、陳吊眼等人都暗叫一聲好。

王立愕然,他覺得奇怪,齊靖遠在釣魚城中和自己並肩作戰,結下了生死情誼,如何在皇帝面前直言,把我短處揭出?

他一張臉脹得通紅,知道自己不妥。如今大漢為漢人正朔,已據有閩廣二省、四川荊湖各一部、海外瓊州、瀛州,雖未全部收覆故宋南渡以來的疆土,但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皇上明詔天下“驅除韃虜、恢覆中華”,則必有問鼎中原一統天下的雄心,自己說什麽銘感五內,倒好像是對外藩助戰的說辭了。

哪知楚風根本不在意這些,在他的思想中,民族高於君王,釣魚城為華夏民族堅守三十八年,軍民已是不世之功,管他宋還是漢,有什麽意思?故宋末帝,如今都以大漢公民身份,乖乖的在琉球小學校上學讀書,爭論漢宋正朔,完全就是無稽之談了。

這位皇帝聚精會神的盯著戰場,“看猴戲,看馬戲,比天竺人耍猴還要精彩的表演,幾年也難得一見,過了這村沒這店,看完再說。”

見楚風毫不在意,王立才長出了一口氣,趁人們盯著戰場不註意自己,悄悄擦了把額頭的汗水。

不怪他膽小害怕,能在蒙元兵威之下堅守釣魚城的將軍,會害怕幾句?但要知道,故宋自杯酒釋兵權以降,對武將的防範嚴厲得變態,立下不世之功的狄青,被罷官、被朝廷忌諱,郁郁而死;中興名將、精忠報國的岳飛岳武穆,幹脆被高宗、秦檜以莫須有的罪名,屈殺在風波亭上!

一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岳雲、張憲等部將被株連殺害,岳家軍被朝廷解散——讓金兀術發出“撼山易、撼岳家軍難”感嘆的鋼鐵雄師,葬身於朝廷猜忌之下!

釣魚城守軍堅守四川、也是長江以北最後一個抗元堡壘,前後長達三十八年,立下不世殊勳,可功高不賞、尾大不掉、功高震主……等等等等罪名,就更加容易套到這支軍隊的頭上,更何況這支軍隊還打著大宋的旗幟,和當年岳飛要求“迎還二聖”,豈不是處在了同等境地?

王立自己不怕死,但他害怕釣魚城守軍,這些忠於民族的勇士在大漢受到不公正的對待,他害怕戰死英烈的遺孤,沒有錢糧奉養,所以他才會患得患失,生怕觸怒了大漢皇帝。

幸好,皇帝寬宏大量,大約方才關註戰場,那番話,他沒有註意聽罷?王立又有點埋怨齊靖遠,心說這人戰場上是個一等一的英雄好漢,只不過功名心重了些,皇上面前,竟然貶低戰友以求寵!

多想無益,他的註意力漸漸被江邊戰場傳來的吶喊聲吸引過去。

正如楚風譏刺的那樣,鞏昌軍在自相殘殺中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最強悍的戰鬥力,人們高呼酣戰,即使垂死之人也緊握武器,失去武器的人,則用牙齒、拳頭和手腳,與兩三天之前還並肩作戰的夥伴殊死搏鬥。

兩個百戶背靠著背,站在齊膝的江水裏,被麾下士兵困在人群中央,黨項百戶剛要對護住自己後心的同伴說一句互相鼓勵的話,肩胛骨之間的要害突然一涼,帶著汙血的刀尖,刺破了羅圈甲,刺穿了背部發達的肌肉,刺進了他的心臟。

“卑鄙的河西雜種!”被無恥出賣的黨項百戶,死不瞑目的倒在江水中,殺掉了同伴的色目百戶剛剛彎腰去砍他的頭顱,幾道寒光同時閃過,兩個百戶屍體與屍體重疊,就像親密無間的兄弟……

楚風突然回過頭來,笑盈盈的看著王立:“如果攻打釣魚城的時候,他們也有這樣的勇氣,只怕王將軍堅守城池的困難,還要加大幾倍吧?”

眾位將軍們嘩的一下大笑起來,王立心頭緊繃的弦一下子松了下來,嘴角也露出了笑意:“啟稟皇上,若是前些天他們攻城也像今天這麽不要命,只怕末將也不能活著覲見皇上了。”

陳淑楨秀美的眉頭緊緊皺著,不知怎麽回事,她能接受戰場上血淋淋的廝殺,敢於帶領十萬雄兵和可怕的侵略強盜作戰,乃至親手斬下唆都、百家奴的人頭,但她突然覺得眼前江邊沙灘上,鞏昌軍表演的一幕,實在太過惡心,把禽獸才具有的獸性和人類獨有的狡詐,血淋淋赤裸裸的展現、暴露,讓人有些兒惡心。

“夠了,如果可以的話,盡量快些結束吧!”她對陳吊眼說:“我對一群瘋狗表演互相撕咬,沒什麽興趣了。”

陳吊眼是今天的戰場指揮官,滿足姑姑的願望並不是什麽難事,因為鞏昌軍該死的,也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要麽拿著人頭圍成團,要麽就空著手和他們對峙,戰鬥在漸漸平息。

第一師的戰旗招展,鐵皮鼓敲著鼓點,漢軍排著整齊的密集隊形,身穿鋼甲手端步槍,挺著明晃晃的刺刀,慢慢的向江岸壓過來,清理著元軍自相殘殺過後,汙血橫流一片狼藉的戰場。沒搶到人頭的投降者,絕望的舉起了雙手,等待他們的是暗無天日的礦井,苦役終身;極少數在可怕的大殘殺中幸存下來而又抓著長官頭顱的幸運兒,激動得渾身顫抖兩眼放光,語無倫次的向漢軍報功。兩種人都被領到一邊捆上雙手,隨後熱騰騰的包子饅頭就送到他們口中,重傷的元軍呻吟著想得到食物,但漢軍毫不留情的給每人心窩要害處補上兩刀,償還他們欠下四川軍民的累累血債——漢軍只要健全的可做苦役的俘虜,不收傷兵。

但俘虜當中,出現了一個讓大家頭疼的角色:汪良臣。

這個混蛋把幾名汪家子侄親兵組織起來形成了戰鬥小組,成功的逃過了那場瘋狂的自我屠殺,並且每個人都弄到了一名百戶、千戶的腦袋,汪良臣的手上赫然提著和他並肩作戰的怯薛軍千戶,賞佩金虎符、正四品宣威將軍包力格長滿虬須的頭顱!

“罪臣偽元鞏昌軍便宜都元帥汪良臣,攜鞏昌汪氏子弟叩見大漢皇帝,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怎麽辦?方才喊話說得明明白白,“殺汪良臣、包力格,受上賞,贈白銀千兩,禮送回家!”實際上是說除了這兩位之外,接受任何一位殺死上官的元軍士兵的投降。

誰知道汪良臣鉆空子,自己殺掉了包力格,嚴格按照規定,漢軍還得給他白銀千兩,再客客氣氣的送他回家呢!

看著汪良臣手裏包力格的人頭,王立忽然心頭一寒,歷代雄主首重招降納叛,汪良臣殺了大汗忽必烈近侍的怯薛親軍千戶,就相當於給大漢納了個鋼澆鐵鑄的投名狀,皇上但凡有心逐鹿中原,就絕對不會拒絕他的投降!

難道釣魚城守軍累世血戰,積下的血海深仇就這麽算了嗎?難道讓這個雙手沾滿四川軍民鮮血的劊子手逃脫正義的審判?王立十二萬個不願意,若不是顧慮釣魚城中軍民的前途,他早把寶劍捅進了這個惡魔的心窩。

樊忠等釣魚城的守軍,連日守城作戰辛苦,沒有參加今天的戰鬥,他們作為預備隊留在陣後,此時正用噴火的目光看著汪良臣,若不是顧慮王立將軍的前程,和拯救釣魚城的大漢皇帝的面子,他們早把這個大漢奸大卸八塊,投到嘉陵江中餵魚去了。

忽然,齊靖遠嘿嘿笑道:“大漢皇帝金口玉言,命令確實如此,我漢軍自當遵從。但不是我漢軍的嘛……”

王立面露喜色,但他還不敢貿然動手,這齊靖遠有些奇怪,如何現在又提出釣魚城不是漢軍這茬事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不遭皇上記恨嗎?

瞬間,對齊靖遠的觀感,從“阿諛逢迎”又變成了“直言不諱”,直到今後相處久了,王立才知道在大漢皇帝禦駕之前,任何人都可以暢所欲言,並非像他當初所想,每句話都有什麽深意。

“唔,我是大漢皇帝嘛,漢軍自當聽聖旨的,可有些將士……”楚風壞笑著,指了指釣魚城上,全世界惟一還飄揚著的大宋戰旗。

王立狂喜,手握寶劍逼了上去,而樊忠等等和鞏昌軍大漢奸結下血海深仇的釣魚城將士們,都隨著他們的主將,嘿嘿冷笑著圍住了汪良臣。

昔日趾高氣揚,屠殺了無數四川軍民的鞏昌軍便宜都元帥,此時面色煞白,瞳孔裏只剩下數柄雪亮的戰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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