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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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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家禾睜開眼,看了看四周,不解自己為何會躺在醫院裏。

他的父親宮俊生和母親溫以柔正低著頭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大哥宮明洋則背著病床望著窗外,病床邊趴著一個身穿昂貴晚禮服的年輕女子,他瞇著眼楮仔細看了看,訝然的喊道:「Michelle?」

這一聲呼喚驚醒了所有人。

周悅舞從椅子上跳起來。「Benson,你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

溫家禾嘗試忽略後腦勺傳來的疼痛感,皺著眉頭想坐起來,周悅舞忙不疊扶起他,調整枕頭讓他的背靠在上頭。

他再次掀動幹澀的薄唇。「我……怎麽了?」

周悅舞眼神一閃,沒答腔。

病房裏另外三個人急切的走到病床邊,宮明洋直接按下床頭的紅色鈴,通知護理站。

「家禾,你可醒了。」溫以柔緊緊抱住兒子,忍不住又掉下眼淚。「你這孩子,媽差點被你給嚇死了呀!」

「媽,可不可以先給我一杯水?」他喉嚨又幹又痛,講話吃力。

「我來。」周悅舞殷勤的轉身倒了一杯水交給溫以柔。

溫家禾將整杯水喝到一滴不剩,接著又喝了一杯,這才感覺好多了,幹澀的喉嚨也舒服許多。

這時,醫師和兩名護士進入VIP病房內,旋即對溫家禾展開一連串的基本診療和問診。

除了後腦勺還有陣陣鈍痛之外,沒有嘔吐或暈眩癥狀,整體看來狀況不錯,不過為求謹慎,醫師跟家屬達成協議,溫家禾必須繼續留在醫院做一些精密的檢查。

醫護人員走了之後,病房內又只剩下宮家人和周悅舞。

愛子心切的宮俊生和溫以柔心中大石落下,催促溫家禾躺下好好休息,別多說話。

溫家禾皺著眉頭。「可不可以先讓我搞清楚,我怎麽會躺在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還有……Michelle,你怎麽會在這裏,什麽時候從紐約回來的?」

溫家禾並未急著找管晴,就連自己受傷的經過似乎也一無所知,這讓站在病床旁的四個人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家禾,有關整件意外的始末……你想不起來嗎?」宮明洋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意外?溫家禾眉頭比方才攢得更緊。「我的頭持續痛著,難不成是感冒發高燒留下的後遺癥?嗯……我好像想起一些事,我當時人正在開會,突然一陣頭重腳輕,接著就失去意識了。」

感冒?高燒?

所有人一怔,面面相覷。

溫家禾小時候體弱多病,後來送到美國讀書時有知名的營養師幫忙調養身體,加上他養成運動的好習慣,身體逐漸變得強壯,鮮少生病。

去年冬天,一次寒流來襲,溫家禾得了重感冒卻依舊埋首工作中,因高燒不退加上缺乏休息體力透支的關系,導致他在一場會議中途昏了過去。

那是他成年之後唯一一次生病,被緊急送醫後,躺了幾天才痊愈。

「讓醫師再來檢查一次。」宮俊生沈聲吩咐。

宮明洋迅速又按了一次鈴。

溫以柔完全說不出話來,她感覺自己好像快暈過去,宮俊生見狀及時扶住她,讓她先到沙發上坐著。

主治醫師很快又趕至病房,緊接著又是一番檢查問診。

「腦部是很精密的,受到重擊後會發生什麽事誰也說不準,不過初步的檢查顯示溫先生目前狀況還算良好,至於選擇性失憶可能只是暫時性,也可能永久無法恢覆,總之,得等做完相關檢查,結果出來後才能給各位更明確的答案。」

選擇性失憶?他失去一部分的記憶?哪一部分?溫家禾皴眉。

「我忘了什麽?」

「家禾,你手頭的案子就暫時交給明洋接手吧,至於生活上的瑣事不必費神去想,這幾天你好好休養,等身體好了之後再進公司上班。」宮俊生淡淡吩咐著,他的神色一改先前的凝重,顯得放松許多。「喔,對了,有件事你倒是不能不認帳,你已經答應我跟你大哥一起接管集團,這事可不能反悔。另外,周小姐從紐約特地回國探望你,順便陪周副總裁一起前來商討合作案,看來我們跟SA集團的合作不會再有任何變數,我想這都是托周小姐的福。」

他何時答應過接管集團?

美國SA集團合作案又是什麽鬼?

Michelle跟SA集團的周副總裁又是什麽關系?

溫家禾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是在什麽狀況之下改變想法答應接管集團的?這應該有原因吧?

他嘗試著去想,後腦勺的鈍痛感卻變得更強烈,最終他只能躺下來,無力的闔上眼。

溫以柔擔憂的替他拉起被子蓋好,彎身輕聲安撫兒子。「聽你爸的話,別費神想,你忘掉的只是一些大不了的事,不要緊的,別給自己壓力。」

「嗯。」身體出狀況,他怕是暫時也沒心思多想。

溫以柔心疼的還想開口說什麽,宮俊生阻止了她。「讓家禾好好睡吧,我們先回去,明天再來看他。」

周悅舞不想離開,她必須利用機會爭取和溫家禾獨處,好發展感情。「宮總裁,請允許我留下來照顧Benson。」

宮俊生倒沒有反對。「周小姐,家禾就麻煩你了。」

身為SA集團總裁的長孫女,周悅舞的家世背景簡直無可挑剔,加上她在紐約的名氣以及和兒子過往的私交,兩人若能趁此機會順理成章在一起,那將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走出病房,宮俊生有點不放心,他走離病房一小段距離之後,低聲提醒妻子和大兒子。

「你們別跟家禾說太多,也別提起管晴這個名字,既然姚靜不可能了,我屬意周小姐跟家禾結親,有了周小姐這個後盾,將來力石集團和SA集團便能聯手做更多的生意。」

「家禾只是暫時失憶,他很快會想起來,」溫以柔並不認為該隱瞞。「或許這只是誤會一場,我們不能片面相信姚靜的話。」

意外發生經過倘若真如姚靜所說,是管晴將兒子推下樓,她自然對管晴的所作所為感到生氣,但若事實不是這樣呢?以她對管晴的了解,管晴不像是會討要土地的人……「俊生,管晴該不該離開,應當由家禾自己來做決定,我們不能插手。」

「爸,我同意溫姨的看法,讓家禾恢覆記憶才能知道覽手到底是不是管晴。」宮明洋不認為隱瞞會是好的決定,畢竟這場意外現在成為了羅生門,發生意外的樓梯口並未裝設監視器,沒人能得知意外發生始末,唯一的目擊證人姚靜,聽說今天一早已啟程飛往歐洲,至於管晴,她並未有機會替自己澄清,因為從事件發生到現在,父親下令立即開除管晴,不允許她再踏進集團一步,更嚴禁接近在醫院VIP病房區域。「依我看,以家禾的個性日後一旦想起來,後果我們怕是無法承擔。」

溫家禾表面看似溫和,即便生氣動怒也從未聽他對誰說過一句重話,總是冷靜的表明自己立場,但被隱瞞、被朦騙就另當別論了,更何況這件事涉及感情,宮明洋擔心一旦弟弟恢覆記憶,怕是會鬧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

「等家禾恢覆記憶再看吧,我們只是不說,又沒杜撰謊言欺騙他。」宮俊生執意以利益考慮。「總之,家禾沒有恢覆記憶也無所謂,不管是不是管晴做的,他們之間的關系到此為止,我不會追究這件事,但也不準管晴再接近家禾一步。」

他中意的媳婦人選姚靜已經選擇退出,宮家和姚家的合作破了局,要不是又冒出一個周悅舞,恐怕他們力石的利益會下滑許多,他絕不允許管晴再來攪局。

溫以柔看宮俊生態度強硬,她也只能選擇閉嘴,不再和他爭辯什麽。

而宮明洋就算想替管晴說話,卻也只能聽從父親和溫姨的決定。

三個人短暫交談做出決定之後,宮俊生和溫以柔暫時先返家休息,宮明洋則必須趕回公司坐鎮。

管晴被力石集團開除,工作沒了無所謂,她一點也不在乎。

但她已經整整一周見不到溫家禾,打電話給他總是轉入語音信箱,每每到醫院護理站詢問,也被擋在外頭不得其門而入。

有關溫家禾的狀況被保密得滴水不漏,但她仍舊天天到醫院,這樣持續到第八天,被她追問到很煩的某護士給了訊息。

「溫先生今天早上已經出院,他身體狀況恢覆良好,」這無疑是好消息,對管晴和每天被追著問的護士而言都是。「小姐,你以後別再來這兒煩人了,要找溫先生去他家找吧。」

管晴一得到消息馬上轉而趕往溫家禾的公寓,她手裏持有門卡和鑰匙,但卻被認識的警衛擋在一樓大廳,連電梯都不準搭。

「管晴小姐,真是抱歉,我們當警衛的也是按令辦事,住戶提出的要求我們必須遵守溫律師有特別交代,除非他同意,否則不能讓訪客擅自上樓。」

管晴傻眼了,她連忙拿出手機。

過去幾天,每一通撥出去的電話都轉入語音信箱,她傳過去的訊息溫家禾都不曾讀取,今天這通電話卻連打都打不通——因為她撥的號碼是空號。

她持續又撥了幾通,還是一樣的結果。

「管小姐,請回吧。」在警衛深感抱歉的目光下,管晴黯然離開。

她實在想不透,溫家禾為何不肯見她?電話也不接,甚至連手機號碼都換掉?她無法理解,低著頭走出大廳,心緒陷於一片混亂之中……

「管晴。」

一聲叫喚讓管晴停下腳步,她倏地擡頭循聲往右看,周悅舞就站在不遠處。

管晴眼眸一亮,帶著一絲希望快步上前。「Michelle,你見過家禾了嗎?我聯絡不上他,現下只有你能幫我了。」

「我怕是幫不上忙。」周悅舞連考慮都沒有便開口拒絕。

「你也沒有家禾的消息?」管晴感覺心中的迷霧更深了。

「不,事實上,我現在每天都跟Benson在一起。」周悅舞甜蜜一笑,所說的每一句都打擊著一臉驚愕的管晴。「Benson答應跟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我們的關系深受兩家長輩看好並祝福,等我跟Benson舉辦婚禮之後,未來我們兩家將會進行許多合作。」

管晴以為她聽錯了。「我跟家禾彼此相愛,我了解他,他不可能答應這種事。」

「我認識Benson十年了,有誰能比我更了解他,更適合他?管晴,別再糾纏Benson,今天我是看在朋友一場對你提出勸告,你對Benson而言並不重要,要不他不會輕易就將你從記憶中抹去——」周悅舞突然閉上嘴。

「這話是什麽意思?」管晴更加陷入五裏霧中。「Michelle,請你把話說清楚。」

「該怎麽說才能讓你死心呢?這樣吧,我明白告訴你,我跟Benson會在近期內宣布婚訊。」

「不可能!」這絕非溫家禾的作風,如果他不再愛她,會親口告訴她,絕對不可能透過其他人來轉達。

可是,有那麽一瞬間,她又不太確定了,這幾天他沒有一封訊息一通電話,分明是在躲著她……

「很快的,你會死心,也非死心不可!」周悅舞越過她走進大樓裏,管晴恍惚的看著她在警衛殷勤的帶領下踏進電梯。

她被阻擋在外,周悅舞卻備受禮遇。

親眼所見,她感覺眼眶微微刺痛,心口呼吸困難。

同時間,溫家禾穿著睡袍站在落地窗前,垂眸看著外頭的車水馬龍。

他看見一抹橋小的身影緩緩走過寬闊的馬路,那女人擡頭朝他這個角度望著,他瞇起眼,想看清楚那女人的面容,可距離太過遙遠,怎麽也看不真切,他想推開落地窗踏出陽臺,可頭部突然產生的鈍痛感讓他打消主意。

頭痛的癥狀已經逐漸減輕,身體經過檢查並無大礙,因此醫師同意讓他出院回家休養,原本母親堅持他必須回宮家或者聘請貼身看護就近照料,兩項提議通通被他拒絕,在經過幾番協調加上周悅舞主動提議之下,為了讓擔心他的家人放心,他勉強同意周悅舞暫時搬進他的住所,就近照顧自己。

比起跟陌生看護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他寧可選擇熟悉又合拍的周悅舞。

大門傳來聲響,他一轉身,看見周悅舞帶著燦爛明亮的笑容進門。

有一瞬間,她的笑容跟另一張模糊的笑靨重疊在一起……

「Benson,我買了小籠包,這可是我花了四十分鐘才排到的呢,你可得賞臉吃啊。」她走到他面前,邀功似的拿高食盒。「怎麽皺眉頭呢,我記得你很愛吃小籠包的,難不成我記錯了?」

他回過神來。「我都回臺灣這麽多年,小籠包早吃膩了。」

「哼,明知道我在紐約有多想念臺灣的美食,你這是在跟我炫耀嗎?」

「炫耀倒沒有,不過我最近是不是曾去過一趟紐約,帶了人同行,他看過護照,幾個月前的確有入境紐約的紀錄。

她僵了一瞬。「Benson……你想起來了?」

他皺起眉頭。「並沒有,只是一些非常瑣碎的片段,一閃而逝。」

她暗自松一口氣。「你的確來紐約找過我,不過只有你自己一個人,你帶了我最愛吃的牛肉三明治,那天我們還一起在頂樓花園喝了紅酒,你陪了我整個晚上,那晚,我們很快樂……」那是她心底最大的奢望,能擁有他的獨寵和陪伴。

「抱歉,我忘了。」溫家禾半點也想不起來。

她並不介意。「Benson,你無須刻意去回想消失的記憶,那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問過宮大哥和伯母,這幾個月來你的生活一如往常,跟過去沒什麽兩樣,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唯一不一樣的是你在律師界的名氣扶搖直上,聽說連國內最知名的王牌律師都是你的手下敗將呢,真是厲害。」

「Michelle,比起你的成就,我還差一大截。」紐約最炙手可熱的年輕畫家,多少知名品牌爭相合作。「不過話說回來,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怎麽沒聽你提起,原來你後臺這麽硬?」

「嘿,這是後悔當年在紐約時沒殷勤的追求我嗎?現在還來得及,我就在你面前,近水樓臺先得月,這一次你可要好好把握喔。」

溫家禾只是笑笑,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食盒朝餐廳走去。「小籠包都要涼了。」

看著他消失在餐廳門口的身影,周悅舞眼裏閃過一抹失望。

她嘟著嘴走過去,半開玩笑似的抗議,「Benson,我究竟哪裏不好,你說說看嘛,難度不要太高的話,我可以考慮為你改變。」

他將食盒放在桌上,淡淡的回道:「Michelle,你很好,不需要為我改變,我只是……」

他頓了下,黑色瞳眸裏閃爍著讓人猜不著的深沈情緒。「我目前並不想談感情,一切以工作為重。」

他毫不猶豫的拒絕讓周悅舞一顆心直往下沈。

不過她並不氣餒,既然從紐約追回臺北,她就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將他從管晴手中搶回自己身邊不可。

管晴並不死心,她連續幾天都到訪,但依舊被警衛給擋下來。

這天,天空灰蒙蒙的下著雨,氣溫偏涼,管晴特地早起前往溫家禾所住的公寓停車場出入口守株待兔,她已經無計可施,只好用最笨的方式,說她傻也好,不肯死心也罷,她必須見他一面。

她只想問他還要不要她,只要他一句話,她會離開的,但她深信他不會如此狠心將她推開。

守株待兔的笨方法得到了最好的結果。

早上七點五十分左右,管晴看見溫家禾的車子從車道裏頭緩緩出現,準備左轉。

她眼捷手快的跑過去,擋在車子前面,眼看車頭即將撞上她,她緊張的閉上眼——

車內的溫家禾緊急踩下煞車,才沒撞上這突然跑出來的女人。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冷峻著面容來到管晴面前。「你這是做什麽?」

管晴睜開眼楮,激動得上下打量他,他一如記憶中意氣風發,意外似乎沒有造成他身體上的傷害,真是萬幸。

她眨去眼裏瞬間浮上的淚霧,乖乖自首。「對不起,我知道這方法很笨又很危險,但我已經沒有辦法,只好出此下策。」她口氣裏帶著一絲情人間對話才有的嬌嗔。

溫家禾卻皺起眉頭,語氣疏離又清冷。「我車子的行車記錄器清楚拍下整個過程,倘若你打算以此要脅我付出任何賠償金額,恐怕得讓你徹底失望了,我是律師,你想打官司的話,我很樂意奉陪。」

她一怔,嘴角剛剛揚起的笑容瞬間凝滯,清楚看見他眼裏的冷漠。

「怕了?那就馬上讓開別擋住我的去路,這件事我不會予以追究。」說著,他轉身走回車上。

管晴追過去,抓住他的西裝袖子。「家禾,你——」

「你認識我?你是誰?」

這句疑問宛如一道巨雷,劈得管晴頭昏眼花。

「你究竟是誰?」他的音嗓冷酷得讓人發顫。

她盯著他再認真不過的冷漠表情,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回說話的能力。「我、我是管晴……家禾,你別跟我開玩笑,你怎麽可能不認識我?」

「管晴?」他反覆琢磨這個名字,眉頭驀地一松。「我想起來你是誰了。」

聞言,她眼裏浮上的並非是驚喜,望著他那益發深沈冷漠的眸瞳,她背脊發涼,一顆心逐漸往下沈……

「正好,我今天也有事要找你,我們找地方好好談一談。」他示意她上車。

她機械似的繞過車頭,打開另一個車門上了車。這是她熟悉的位子,但車內的氣氛卻不再是熟悉的暧昧熱絡,而是冰一般的清冷。

是今天的氣溫又下降了嗎?為何她感覺冷意從腳底往上蔓延,將她整個人團團籠罩住,揮之不去。

溫家禾瞥了管晴一眼,想著先前發生的事。

他出院後,只花了半天的時間便說服父親和大哥讓他重新回到工作崗位。

他恢覆狀況良好,頭也不再疼痛,至於失去的那一小段記憶,所有人都告訴他只是小事,沒必要特別在意,既然如此,他認為自己已經可以重返工作。

宮明洋說不過他,便將先前收回去的幾個案子重新交到他手中,其中包括北區A8這塊土地都更計劃。

宮俊生則提出與SA集團聯姻的看法,他認為必須把握機會,既然他跟周悅舞是舊識,彼此相處上十分融洽,加上周家有意願結親,周悅舞又對他一往情深,宮俊生對這件婚事樂觀其成。

溫家禾是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但他清楚記得自己對Michelle純粹是好朋友情誼,他欣賞她的才華,她開朗熱情的個性讓兩人得以自在相處,但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感情成分,至少他對Michelle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讚同什麽商業聯姻。

幾天前,就在他收拾公文包即將下班時,大哥突然拿了一份資料給他,是有關北區A8這塊土地的都更計劃。

他拿到資料迅速翻閱,很快了解到這塊土地為何沒有繼續進行下去的原因。「我花了半年卻沒完成,還建議公司改變都更計劃?為什麽?」他不解的詢問大哥。

宮明洋聳聳肩。「我也不清楚,總之你自己看著辦,你要怎麽做我沒意見,但我希望你能抽空見見管晴小姐,跟她……好好談一談。」

「嗯,我會盡快找她談,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搞定其他三戶。」

短短三天之內,溫家禾已經迅速談好其他三戶,三個老人家都簽下願意搬遷的合約書,並同意出售房子和土地。

眼前,只剩管晴這個釘子戶。

今天,他原定早上要去拜訪管晴,沒想到她自己找上門來。

抵達目的地,溫家禾將車子停好,示意她跟著下車,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附近的一間咖啡廳。

早上八點鐘,咖啡廳裏只有少少幾桌客人,溫家禾走往角落一張圓桌坐下來,管晴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也跟著入座。

服務生拿了菜單過來,溫家禾看也不看,直接點了一杯熱美式,管晴則點了一杯熱可可,她現在渾身發冷,非常需要熱飲暖身。

服務生動作迅速的將兩人的咖啡和可可送上來,管晴趕緊拿起馬克杯喝了一大口。

溫家禾面無表情地從隨身公文包取出一份厚厚的資料遞給她。「這是土地都更合約書,丘淑美女士、花陳阿嬌女士和張開福先生都已經簽下房產土地出售同意書,現下只剩管小姐你這一戶沒有進展。請恕我冒昧,管小姐一直不肯簽約是想要拉高出售價格嗎?那實在很抱歉,本集團開出的價碼已經高於周圍土地一倍,不可能再往上加價,還是請管小姐死了這條心吧。」

徹底的律師嘴臉,神色嚴肅深沈,眼神無一絲溫度,說話音調更是冷酷到讓人心口發顫。

管晴聽著他清晰的表達立場,望著他冷漠沒有一絲感情的目光,剛剛才暖了幾分的身子瞬間又整個冷透。

想起周悅舞說過的話,還有他異常冷漠的態度,一個念頭在她腦袋瓜裏成形。「你是不是忘了……」頭部受到撞擊後,他將她給忘了?!

「嗯,我的確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接著又從公文包掏出一份文件。「三位老人家年事已高,餘生需仰賴醫療和照護,那些錢絕對夠他們舒服過日子,不過據我了解,他們身邊並沒有親友能適時予以協助,為了不落人口實,我特地安排他們住進力石集團投資的療養院,商請有經驗的看護照料。

「可這個安排有其條件,必須是在管小姐同意出售房產下才得以進行,倘若管小姐堅持繼續守著那間破房子和土地造成都更計劃延宕,那麽三位老人家將不會受到集團的任何協助與照料,在月底的最後搬遷日期過後,他們得面臨獨自安排生活的窘況,我想這對老人家而言會是頗大的挑戰,更何況他們身體狀況並不理想,這一折騰不僅對他們的身子,連精神上也會造成極大的壓力……」

他平鋪直述,不帶任何感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讓管晴眼眶一陣酸澀,即便心裏不願接受,卻也不得不承認,如同周悅舞所說,他已經將她從記憶中徹底抹去。

她眼神空洞的望著他淡漠的面容,聽見心逐漸碎裂的聲音,難過的眼淚奪眶而出。

溫家禾冷冷地盯著她,卻發現她每掉一滴眼淚,他的心就抽痛一下。

為什麽看見她掉眼淚,他的心會一陣痛?他嘗試著忽略胸口傳來的悶痛感,逼自己繼續說下去。

「這並非是威脅,管小姐必須清楚知道,這只是必要的手段,比起其他對這塊地虎視眈眈的企業,我的作法並不卑劣,只是一種權宜,我安排老人家到療養院接受完善的照顧和治療,絕對比繼續住在破舊到隨時可能會倒塌的老房子裏來得安全舒適。」

管晴並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淚,她努力吸著鼻子,將胸口那抹疼痛酸澀壓回去。「我知道……謝謝溫律師的安排。」擡手抹去眼淚,言下之意並未反對他的安排。

他擰起眉頭。「這麽說,你同意了?」

「嗯……把合約跟筆給我。」

他猶豫了下,才從公文包取出合約及一張支票壓在掌下,再從口袋掏出筆擱在自己這邊的桌面上。

她看著那張合約和支票,逼自己開口。「在合約書上簽名之前,我可不可以問溫律師一件私事?」

溫家禾向來厭惡別人詢問他私人方面的問題,但他此時卻拒絕不了她,是因為她的眼淚嗎?

「你說。」

「如果我說我們曾經彼此相愛——」

當!櫃臺傳來餐具掉落的碎裂聲,那聲響掩蓋掉管晴的聲音,讓店裏的人全都一陣怔愕。

在服務生尷尬的疊聲道歉中,溫家禾率先回過神來。

「管小姐,麻煩你再說一次。」

「我……」管晴將目光從櫃臺移回他冷峻的臉上,艱澀地試圖張嘴。這時,擱在溫家禾西裝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他旋即接起電話。「Michelle,抱歉,我看你昨晚累壞了,剛剛出門故意不叫醒你,讓你多睡一會兒……」

他勾起唇角露出微笑。「我晚上會準時下班,你在家裏等我,我回去接你一起出門。嗯,好,晚上見。」雖只是簡短幾句卻展現溫柔,好心情全寫在臉上。

管晴望著他,回憶過往兩人甜蜜熱戀的日子,他留宿在自己身邊的每個夜晚總是熱情奔放,常折騰得她隔天下不了床,他曾經對她說過那情人間才懂的體己話,如今卻對著另一個女人說……

他們終究是在一起了。

周悅舞成功從她身邊搶走了他……不,應該說是他輕易就放棄了她,他最後的選擇是周悅舞。

鼻端再度竄起一股酸澀的痛楚,眼淚冒出,心口宛如刀割般疼。

他將手機放回口袋,擡起黑眸迎視她。「管小姐,剛剛你說——」他擡頭,看見她眼底那濃到化不開的哀傷和隱約湧動的霧氣,話聲瞬間頓住。

管晴咬著下唇,她轉開臉,拚了命的壓下快要流下來的眼淚。

對他而言,她是一個可以輕易就遺忘的女人,他把她徹底忘了之後,轉身就將周悅舞納入懷裏,甚至進展神速的決定結婚。

你對Benson而言並不重要,要不他不會輕易就將你從記憶中抹去。

我跟Benson會在近期內宣布婚訊。

耳邊清晰的響起周悅舞的勝利宣告,那每一個字宛如巨石,擊碎她所有的堅持和守候。

面對姚靜的陷害和宮俊生的勢利眼,她都未曾動過離開的念頭,但此時面對溫家禾那無法撼動的冷漠和無情,別說繼續留下來,她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了。

「溫律師,把文件給我吧,在我後悔之前……」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整理好情緒重新面對他,她朝他伸出雪白的小手。「趕快給我簽。」

這本該是溫家禾的期望,他卻遲疑了。

因為她眼裏那清晰的痛楚和悵然,讓他的心口痛到無以覆加,就連後腦勺也傳來陣陣鈍痛感,腦中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

管晴絕望地垂下眼眸不再看他,因為每看一眼都會讓她心如刀割。

眼淚其實仍凝在眼睫沒有消失,她只是倔強的不肯表現出脆弱,她將壓在他手掌下的合約書抽走,拿起筆在落款處飛快的簽下名字,接著抽走支票,將合約和筆還給他。

「溫律師,我們之間的一切……到此結束了。」這句話她是對自己說的。

他選擇將她遺忘,她並不怪他,一切只能歸咎於命運。

溫家禾眉頭深鎖,無法忽視從胸口傳來似要將他炸開的痛楚。

他幾乎是從座位上跳起來,欲上前拉住她。

管晴閃開了,她轉身離開,快步走出咖啡廳。

溫家禾急著追上,卻在門口被剛剛打破餐具的笨拙服務生擋下來,待他掏錢付完帳追出去,管晴已經不見蹤影。

他停下腳步,試圖冷靜下來,刻意想忽略心口那一縷縷的痛楚卻完全無法拋開,只能慢慢走回停在路邊的車子。

溫家禾開門上了車,高大的身軀坐進駕駛座,閉上眼努力想弄清楚腦海中模糊閃過的片段,額頭淌下豆大的冷汗,後腦勺的陣陣鈍痛讓他深感挫敗。

Shit,他究竟忘掉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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