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8章

關燈
如果非要用一句詩來形容穆辰現在的心情,大概是——

忽如一夜春風來。

春天來了,穆辰已經開始思考他們第三個孩子是男是女該叫什麽了。

穆辰兩眼放光,語調驚悚:“雲兒……”

時雲渾身一個激靈,一巴掌推在穆辰鼻子上,兩管鼻血朝天飛起,穆辰順勢往後一仰,玩兒似的哐啷一下直直從房頂砸在了地上。

血濺當場。

完全不明白自己這麽輕飄飄的一掌怎麽就突然有了如此威力的時雲楞在了原地。

折鶯剛還在為自家郡主和穆辰孤男寡女單獨待在屋頂上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急得轉圈圈,突然穆辰從天而降砸在她腳邊上不動了,再一看那滿臉的血,折鶯差點嚇沒了半條命。

怎麽回事?這是打起來了嗎?

穆公子這身板也不像是能被郡主反殺的樣子?外強中幹成這樣還有用嗎?

完了完了穆家二公子深更半夜死在了熙蕓郡主的院子裏,郡主這是嫌郡王和穆老將軍之間的關系還不夠刺激是嗎?

啊啊啊大榮要完,沒救了。

所以要打仗了嗎?西南定南軍大戰北疆朔北軍?戰場在哪兒?帝都長俞?

她是不是現在毀屍滅跡然後打死不承認穆辰來過這裏比較好?

屍體埋在哪裏?不對埋在哪裏都有被挖出來的危險。

不然燒掉好了?那樣也不行,火光肯定會引來人查問。

還是找把菜刀分屍吧,切碎一點,一點一點扔掉。

對,這樣最穩妥……

就在折鶯仿佛下一刻就會從那裏掏出一把砍刀往穆辰臉上來一下的時候,時雲從屋頂上探出頭問:“折鶯,死了沒?”

一個“死”字又刺激了折鶯脆弱的小神經,她探手去試探穆辰還有沒有呼吸,心裏的想法已經從分屍碎屍滑向了人肉十八燒。

沒有呼吸。

死人才沒有呼吸。

折鶯擡起頭木木地說:“小姐,死了,您覺得切成多少塊燒起來好吃?”

時雲額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穆辰沒忍住,“噗”的笑了一聲,折鶯脖子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只聽見那個剛被判定的“死人”湊在她脖子後面幽幽地說:“小折鶯,你果然是很不待見小爺我啊。小爺我告訴你,不用切,只要除了衣服洗洗幹凈往你家郡主床上一扔,小爺我保證自己一定非、常、好、吃。”

“咻——哐”。

時雲抓過旁邊的碗精準至極地砸在了穆辰的腦門上。

穆辰一個仰倒,翻身起來捂著額頭控訴:“你個負心女,剛還說我要是出了意外你肯定會瘋,轉眼謀殺親夫?”

“謀殺親夫”這四個字,尤其是其中那個“夫”字讓剛緩過神兒來一點的折鶯再一次僵成了一根頂天立地的棒槌。

時雲腦門上一根青筋突突跳著,她露出一個青筋暴跳卻溫柔至極的微笑,咬牙切齒地說:“剛才是我說錯了,您趕緊出意外,您老要是長命百歲那我才會瘋。”

“熙蕓郡主這麽說我可真傷心了。”穆辰笑嘻嘻地就準備站起來,結果右腳一個踉蹌又坐了回去,穆辰吸了口涼氣摸了一把,沒特別放在心上地說道,“時雲,我右腿好像不小心摔折了,你幫我接回去。”

這句話一說完,穆辰一下子覺得有點不對。

然後他擡頭,看了看趴在屋檐邊上臉色鐵青像是隨時準備殺人的時雲。

轉頭,看了看在身邊戳成一根棒槌對武功一竅不通的折鶯。

低頭,看了看自己角度詭異的右腿。

原本只是想開個玩笑逗對方樂一樂的穆二公子陷入了沈思:所以,時雲該怎麽下來?

**

穆辰拖著一條殘腿把滿臉黑線的時雲從屋頂上抱下來的時候,清晰地感覺到,他腦子裏才剛決定了性別想好了名字的三女兒拉著她的大哥二姐朝他揮揮手,一去不覆返了。

時雲給他正骨的時候粗暴得像是準備上砍刀。

正了骨,上了藥,時雲給自己灌下去一碗姜湯,擺擺手下逐客令。

穆辰卻沒動,擡擡下巴問道:“那東西怎麽辦?”

時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桌上的黑陶罐和青瓷瓶,眼睛閃爍了一下,不鹹不淡地說:“燒了就好。”

“我去燒。”穆辰根本沒給時雲拒絕的機會,撈起罐子和瓷瓶就從窗戶翻了出去。

然後跌了個大跟頭。

“你腿還斷著,就不能走門嗎?”時雲用關愛傻子的目光往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沒動靜了,時雲沈默了一會兒,手指在扶手上扣動著,這極有規律的聲音慢慢讓她的心安寧了下來,她望著窗外,半晌,微微垂下頭,嘆了口氣。

又被穆辰救了啊。

上一次在珈珞寺中把她從噩夢裏叫醒的也是穆辰,這一次把她從不知從哪裏產生的恐懼和黑暗裏解放出來的也是穆辰……或許對穆辰來說,這根本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他一貫的敏銳和偶爾的溫柔罷了。

但對時雲而言,卻切切實實,是被拯救了。

他其實沒必要火急火燎地把東西搶走毀屍滅跡,她已經清醒過來了,她不會再碰蠱毒,至少在她弄清楚一切的真相之前她不會再觸碰這種陰邪的不知道怎麽出現的邪術。

明天得去長公主那裏呆一呆,她已經忽視她太久了,這些日子,長公主想必很心慌,還有接下去的計劃要重新想起來。

她都差點忘了,除了報仇,除了讓那些欺她辱她的人付出代價之外,她原本還想讓那些善良的,愛著她的人在這一次能更加開心地活下去……哪怕那些所謂的前世記憶真的有假,她卻也已經用屬於自己的雙眼確認了一些東西。

比如段珩和顧行淵之間果真有不能言說的齟齬。

又比如,長公主真的是能夠與父親共度一生的良人。

六皇子那邊,只要穆家不出事,只要父親和她無法成為他手裏的劍,只要段珩被趕出長俞,只要太子能意識到這個弟弟勃勃的野心,他就翻不出什麽風浪來,更不用說他和西南奉天殿勾結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而這些,本就不需要由她來操心,他做到這種地步,支持太子且鎮守西南的穆家,哪怕不是為了黨爭,也絕對不會放過他。

至於段珩,只要被皇上發現他和顧行淵之間的事情,皇上必然容不得他留在京城,遠遠流放出去都能算是網開一面。

她需要做的,自始至終只有讓穆老將軍相信顧行淵和奉天殿私下有所勾結這件事,以及把自己從段珩的婚姻裏徹底地摘出去。

而眼下最棘手的,其實應該是——南嶺奉天殿。

這個所有謎團的起點,和所有線索最終指向的,終點。

穆辰的腦袋突然從窗口冒了出來,正沈浸在思考裏的時雲嚇了一跳,差點一把毒藥撒過去,被穆辰牢牢按住了手。

時雲吞了口唾沫,問道:“你又回來幹什麽?”

穆辰滿臉嚴肅:“我想起來我把最重要的正事忘了。”

時雲:“什麽事?”

穆辰用一種看負心漢的目光上下看了看時雲,仿佛在掃描她的每一根頭發絲,一直到時雲快要徹底失去耐心了,他在悲憤地說:“所以,那見鬼的彩箋到底他娘的是什麽花,能讓你念念不忘那麽多年?”

時雲:“……”

穆二少爺你絕對是喜歡我吧?

就從來沒人教過你對待心悅的女人要溫柔要註意形象和修養嗎?

時雲的表情變幻莫測,大體在“孩子再不爭氣好歹也是從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和“哎呀怎麽辦果然還是好想搞死他啊”之間交替著,最終時雲很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那不是什麽花。”

穆辰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那天……只要段珩真的給我摘了花來,無論是什麽花,都會叫做彩箋。”時雲回想起那時候自己近乎直白的小心機,有點時過境遷的悵然,又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哭笑不得,最後她只是說,“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本來就是我強造的一場緣分,造假的,終究不會變成真的。”

話音剛落下,時雲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朵素白的小花,柔軟的花瓣舒展著,半含羞地露出鵝黃的花蕊。

穆辰擡手把花別在了時雲的頭發上,說:“那你猜猜,這花叫什麽。”

時雲楞楞地看著他。

穆辰鼓勵道:“猜一猜啊,說錯了小爺我又不會笑話你。”

時雲目光輕輕一閃,她沈默著不說話。

穆辰:“真的不猜?”

時雲抿了抿嘴,伸手就推他:“趕緊滾回去禁閉,要是陛下知道了我看你怎麽交代這私自出逃的事……”

穆辰抓住她的手,一俯身,在時雲的耳邊輕輕吐出幾個字。

“思卿如明燭,煎心且銜淚。”

時雲一下子沒了動作,只楞楞地說:“你這……”

“登徒子是吧?”穆辰接過話頭,神色嘚瑟,但耳朵卻紅透了,他輕輕咳了一聲,目光飄了飄,又看了時雲一眼,最後擺擺手說,“這次真走了。”

時雲悶聲悶氣地,也不看他,一直到穆辰又準備翻窗戶才氣鼓鼓地開口:“從門走,回去挨揍的時候記得別讓你哥打你的傷腿。”

“行。”穆辰笑起來,“聽你的。”

時雲沒理他,有點氣悶地盯著桌子的一角,好像能盯出一朵花來。

好一會兒,她慢慢擡手摸了摸耳邊柔軟的花瓣,輕輕彎了彎嘴角。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