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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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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人怎麽回事!突然就要走半年,卻都沒有提前告訴我,你到底把我放朋友沒啊!”

美院一教樓後的小涼亭已經沒了春夏光彩,只有冬天依然屹立的松柏還能增添些許顏色,但這已經足夠勸退那些小情侶們。

小小天地只有兩個人,邵卿急不可耐地指責,眼淚“唰”就掉下來。

丁汀手足無措站在她面前,像做錯事的孩子,這次她確實有私心,因為心情低落所以沒有把這個計劃告訴任何人。

直到今天張院在辦公室宣布這件事,邵卿才知道。

她生氣是理所應當的,任誰都會有種被朋友不信任的背叛感,更何況是從高中開始便無話不談的親閨蜜。

“對不起,邵卿,我當時心裏一團亂麻,就連去找張院請求調職也是一夜間的決定,”丁汀頹然坐在涼亭旁的長椅上,“我很害怕會因為舍不得這裏而退卻,所以才會先斬後奏。”

這座城市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除了悲傷更有很多快樂,決定遠走他鄉,是個很不容易的決定。

在慕言不斷的挽留下她意志本就不夠堅定,如果這時邵卿或者丁茜隨便跳出來說句“不舍”,她大概都沒辦法像現在這樣瀟灑離去。

邵卿抱臂,不斷平覆情緒,正要張嘴斥責,卻轉眼看見丁汀坐在那,肩膀削瘦地差點撐不起這件大衣。

登時心就軟成了一灘水。

她坐過去,聲音輕柔了許多,“我不是怪你,不論離婚或者調職這都是你選擇的自由,但是你不要一個人去扛這些壓力,有什麽難過情緒你都可以向我傾訴,以前我們約好的,不管對方做任何決定,都要互相支持,永遠鼓勵。”

邵卿的家庭條件並不算好,父母都是小學教師,屬於普通溫飽狀態,當年支撐她學美術也是捉襟見肘。

從高中集訓班開始,她很少跟同學交流或玩耍,因為大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有著完全不同的觀念。

就這麽單著單著,到了高三去山上封閉訓練,分宿舍時沒人願意給他一個屋子。

老師正為難地拿著名單想辦法時,隊伍最前面的女生突然舉起手,“老師,讓她跟我一起吧。”

少女時代的丁汀也是人群中最奪目的那顆星,平時也獨來獨往,但她永遠是高傲姿態,不是別人排擠她,是她不屑於跟別人為伍。

邵卿看向她正微笑的眼睛,從此便認了最好的朋友。

對她來說,丁汀就是最完美的小公主,是她對這個世界所有美好遐想的集合體。

丁汀瞬間破涕為笑。

撒嬌地伸出手要抱抱,“我很快就會回來了,半年後,我肯定比現在要好。”

邵卿點頭,“我相信你,明天就走嗎?”

“嗯,我明天早上的飛機,”丁汀雙腳翹著晃動,微微有些失神,不知又想起了誰,過會兒才說,“你別來送我了,機場送別什麽的,最討人厭了。”

飛機應景的從她們頭上飛過。

拉出一道長長的雲線。

一夜無眠,丁汀大早上起床,她昨天把家裏兩盆蘭花托付給了邵卿,家裏現在空空蕩蕩,只等著租出去換錢。

新買的粉紅色大行李箱握在手中沈甸甸,丁汀環顧著房間,確定所有水電門窗已經關好,才背上裝著證件的背包準備離開。

她看了眼時間,距離登機還有四個小時,從這裏到機場怎麽也要一個半小時,還不算叫車等車的時間。

有些慌張地往外走,門一推開,還未擡頭,就聞到熟悉味道。

門側墻邊站著挺拔身形,手裏提著褐黃色牛紙袋,聽見她出來的動靜,那人也緩緩回神,嘴角帶著淺淡笑意。

他擡起手,“這是給你帶的早餐……你要去哪?”

在看到她手中那個碩大行李箱時,慕言嘴角的笑容徹底僵住,心中升騰起不祥的預感。

丁汀站在原地有些尷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手指不自覺緊緊攥住拉桿把手,也不知從何開始解釋。

其實她還沒有適應現在的身份,她和慕言已經登記離婚,怎麽說都已經各不相幹,就算她現在跑到外國做戰地記者也不必施舍他只言片語。

但心裏那些感情到底還是深,本想悄悄離開卻被抓了個現行,難免心慌。

丁汀沈默著接過那個早餐袋子,上面印著必品閣的商標,裏面的味道很好辨認,是她向來喜歡吃的羊肉湯和吊爐燒餅。

其實他什麽都知道,卻非要在失去了,關系徹底破裂了,才願意去做。

人怎麽都這樣,擁有時不懂得珍惜,偏要受這份罪。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開始發酸,“謝謝你的早餐,我……我要調職去夏城了,以後也很難吃到這麽正宗的羊肉湯了。”

防盜門就這麽一直敞開著,把兩人的暗湧看得一清二楚。

慕言只覺得兩耳空鳴,加班、抽煙酗酒還有長時間失眠後的身體終於顯露出些許破敗,在原地有些輕晃,差點沒站穩。

最近的壞消息太多,一個個像重錘似的,把他往泥土裏砸的更深。

人都快看不見了,正剩下個皮囊輪廓。

他喉嚨發幹,聲音酸澀,都沒察覺出自己張口的哀求,“你要簽字我簽了,你要登記我也同意了,為什麽還要離開?”

“如果你不喜歡我來送早餐,那我不送就是了。”

“起碼你留在臨市,和你呼吸著一個城市的空氣,我知道離你很近,就這麽點乞求,你都不能可憐嗎?”

這話越說越離譜,越發讓人想哭。

丁汀也開始迷糊,兩個人是愛著彼此的,怎麽就傻乎乎走到這一步了。

而且,明明誰都沒有錯。

原來經營婚姻,真是件太覆雜的事情,不是努力就會有結果的,而是需要同步。

如果慕言能再早一點點,而她能再晚一點點。

都不會是這個結果。

將行李徹底拖到身旁,丁汀反鎖上門,發絲擋住了面目表情。

“我這次離開是為了自己,手續已經辦好了,抱歉。”

這聲道歉……

慕言雙手無力垂落,苦笑出來。

才是真的誅心。

“我送你去吧。”

慕言最後也再也沒有多說,只是提出了這個建議。

丁汀原本想一口回絕,但是回頭看向他那雙熟悉眼睛,竟然沒忍心說出口,心頭一跳,不自然地點了頭。

他最近來家屬院都是自己開車,這次也一樣,把丁汀送到副駕駛,他單手拎起那個看起來十分沈重的箱子,放進了後備箱。

從頭至尾,臉色冷若冰霜,抿著嘴再也不肯張口。

車子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丁汀被這氣氛壓迫地喘不上氣來,主動伸手扭開了媒體影音,直接跳到了電臺模式。

早上的城市音樂電臺傳來主持人溫和的聲音。

背景樂是首十分熟悉的歌曲。

丁汀曾經也單曲循環過,只是後來心境變遷,便再也沒聽過了。

“想忘記不難/就別問是誰真心想說出來/像家人像朋友都只是欺瞞/當初多喜歡只是惡性循環……”

車子堵在高架上,原本沈默以對的男人忽然眉頭一跳,伸手把電臺關掉。

傷心時就別聽應景的歌曲。

丁汀也察覺到不對勁,沒有阻止他,只是往邊上靠了靠,閉上眼假裝睡著。

“還回來嗎?”

等到他心平氣和開口,丁汀才睜開那雙水汪汪的眼睛。

她腦袋側向窗外,低聲道,“不確定,調職期是半年,到時候看學院裏安排吧,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畢竟,按照她曾經的人生計劃,詞典裏從來沒有出現過“調職”這兩個字。

誰知道意外會比明天早來多久呢?

半晌後,慕言趁著堵車的空擋,拿出手機低頭白弄了會兒,很快,丁汀這裏就收到了訊息。

對話框裏是三四個人名和電話號碼。

她迷惑不解地擡頭,車流已經開始漸漸行動,慕言也踩著油門往前走。

“這是夏城分公司的負責人,在那邊有任何事情,如果來不及找我,就找他幫忙解決。”

上次他也傳過很多人的聯系方式給她。

但是以對丁汀的了解,她肯定事後就忘記,完全沒有把這些東西存起來。

這次,丁汀低頭看著那幾行數字很久。

最終還是乖乖存了起來,“謝謝,希望我用不到吧。”

“別跟我說謝謝,”一個拐彎,車子下了高架,已經可以遠遠看見機場建築的輪廓,“不管發生什麽,都別對我說這兩個字。”

反正馬上就要分別,丁汀也不無意與他爭吵。

距離機場越近,證明她離這座城市越遠。

二十幾年紮根的地方突然就被這麽拋棄,丁汀驀然有些許恍惚。

仿佛昨天她還是滿心歡喜嫁進慕家的新娘。

今天卻已經到了一別兩寬的地步。

機場大廳人來人往,每人手裏都大包小包,正為了換登機牌而小步奔跑,形成匆匆的環境。

慕言打了個電話,就有人過來,拿走丁汀的證件去辦理登機。

因為出門晚,路上又堵成狗,丁汀還沒在兩人尷尬的氣氛中爆發,廣播便已經提醒登機信息。

丁汀握緊了登機牌,手心已經全都是汗。

“走吧,我送你。”

慕言反而比起剛才更加冷靜。

他拿起她的小背包,把人送到了排著長隊的登機口等待安檢。

頭頂空調輸送著暖風,將人吹得口幹舌燥。

丁汀回過頭,慕言已經被攔在了安檢外,正目不轉睛望著她。

眼裏除了不舍,還有種翻湧不明的情緒。

她看見慕言嘴唇張張合合,似乎在說著什麽,但這裏人太多,距離又遠,怎麽都聽不清。

跟著人流登機,她渾渾噩噩。

卻在落座的那一刻突然反應過來。

在人山人海的熱鬧中,慕言似乎說的是——

“等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慕言:笑話,就算去敘利亞老子也不會放過你。

別以為汀汀去夏城了,我慕哥就不會出場了。

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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