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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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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立後之事, 朝堂上一直沸沸揚揚, 不過晉安帝卻始終沒有表態。

下面有大臣請奏,他便聽著, 聽完後也不給個話,扭頭就扔在了腦後。私下朝臣們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 反正就是一直沒有消停過。

就在這當頭,發生了一件事。

事情還要從那一日說起——

入了二月,天氣總算是開始放晴了, 雖然還是冷, 但總能見著些太陽。

今兒正是百官休沐之日, 路上的轎馬都比平時少了許多,可西帽兒胡同裏卻是十分吵嚷。

這西帽兒胡同靠近外城,乃是內城的最邊緣處。在這裏住著的人,大多都是些品級較低的官員。胡同深, 家門淺,這一家挨一家的宅子, 很好的詮釋了京城居大不易之說。

可即是如此西帽兒胡同的宅子也十分搶手,但凡有人出手, 幾乎就是眨個眼的功夫就被人買下了。

無他,皆因占了地利之便。

有些小官們疲於每日點卯之苦, 自然是能離多近就有多近, 這樣一來每日來回在衙署的時間能節約不少。看著不大的一進大小的宅子,比外城的宅子要貴上幾倍不止。

此時毛家的大門前, 有一對中年男女正在爭吵,引來了胡同裏住戶的圍觀。

到底是官宦之家,多少是註意些影響的,哪能就站在外面看。看似寂靜無人的胡同裏,許多人家的宅門都是半露了條縫隙,至於門後站著的是主家還是下人,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爭吵的這一對男女是夫妻,男人姓毛,是個禦史。

禦史最是又窮又臭,品級低俸祿少。當然那只是指極少人,現如今當官誰還會講究兩袖清風,可恰恰毛禦史就是那其中另類。

這毛禦史不光窮酸,脾氣還又臭又硬,是朝中出了名的,逮誰參誰,有了名的鬼見愁。

不過他身為禦史,本就有監察朝廷、及諸侯百官之權,旁人厭惡他也沒辦法。有人戲稱這毛禦史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子有錯他也敢參,大抵這天下就沒人讓他怕了。實際上並不是,毛棟有懼怕之人,就是他的妻子毛夫人。

毛禦史在京中出名,不光是他本人又臭又硬,還是因為他懼內也是出了名的。

這次有關立後之事,毛禦史算是活躍分子,他倒不是嫌棄瑤娘身份微寒那一列的,他反對的是瑤娘立身不正,是狐媚惑主才一步步坐上晉王妃的位置。

像毛禦史這種道德標桿的迂腐之人,最是不喜這種人。其實換念想想也是,若不是狐媚惑主,一個侍妾出身的女子,能坐上堂堂親王妃的位置?甚至晉安帝還是王爺時候的所為,也被他詬病了,認為其有貪戀女色之嫌。

於毛禦史來想,皇後乃是一國之母,當母儀天下,萬萬不能是一個狐媚惑主之人居之,不然危害朝廷,危害江山社稷。

他在朝堂上如何激進且不提,這事不知怎麽傳到了毛夫人的耳朵裏了。因為這事,毛夫人與他吵嘴了幾次,可毛禦史依舊左耳進右耳出,這下可把毛夫人給惹惱了,要和毛禦史和離,還鬧著要回娘家。

毛夫人是個潑辣的性子,說走便要走,毛禦史苦求不得,兩人拉拉扯扯就拉出了院門。

“夫人,你就別鬧騰了,為夫的與你賠不是還不成?”

毛禦史連連作揖,他生得身材幹瘦,留著把山羊胡,從面相去看就是個僵化迂腐之人。反倒毛夫人生得體態圓潤,濃眉大眼,一看就是個爽利幹練的面相。

“那我與你說的那事,你應是不應?”毛夫人問。

毛禦史卻是諾諾不說話了。

一見他這樣,毛夫人扭頭就要走,還沒走出兩步,又被毛禦史拉住了。

“夫人,你就別鬧騰了,此事關系著江山社稷,關系著萬民福祉,不是爾等婦人可做置喙的。你說什麽為夫的都能應,唯獨這事、這事……”

“我呸你的江山社稷,萬民福祉!我是個婦道人家,我不懂什麽大道理,我就知道做人不能忘恩負義,不能不要臉。”

毛禦史又是跺腳又是嘆息:“怎麽就叫做不要臉了?夫人你瞧瞧你說的什麽話。”

毛夫人伸出一根胖胖的指頭,戳著毛禦史的肩膀:“那你就跟我說說吧,當初叛軍生亂是誰救了咱們一家的,又是誰收容了咱們一家,不讓咱們慘死於叛軍之手,那些日子又是誰供你吃供你喝,待剿滅了叛軍,又命人送咱們回家的?”

這一聲聲質問,讓毛禦史啞口無言,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這與立後有何關系?這是當今仁厚,與那位可沒什麽關系!”

“和你沒關,和我有關!我只知當初借住晉王府,下人事事妥當,並無高門大戶的狗眼看人低。當初出來匆忙,我和兒媳珊姐兒連件換洗的衣裳都沒,是王妃親力親為命人給我們送來,甚至擔心下人服侍不當,親自出面叮嚀……你是個沒用的,當了這麽多年的官還是個七品的禦史,家裏連個護院都請不起,連累妻子兒女跟你遭罪,若不然咱也不用平白受人恩惠,日日愧疚不安……”

毛夫人說著說著就嚎哭了起來,這一哭可真是驚天動地。

毛禦史急得抓耳撓腮,面露愧疚,卻是又不知該如何勸解。因為毛夫人說得句句是真,是他沒本事,害得妻兒受苦。

毛夫人擤了一把鼻涕,停歇哭聲方又道:“反正我不管,你既與人為難,我是沒臉再跟你一處了。你也別攔我,咱們好聚好散,我回娘家去。”

毛禦史跺跺腳,道:“都一大把歲數了,回甚娘家,沒得讓岳父岳母擔憂。”

毛夫人還想說什麽,突然從毛家的門裏沖出來幾個人,卻是毛禦史兩口子兒女和兒媳。

幾人七手八腳就把毛夫人硬拉進去了。

“娘快別折騰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沒得招人笑話。”

“就是就是。”

毛家大門從裏面關上,擋住了外面無數視線。

一大早就聽了這麽一出大戲,毛家左鄰右舍回味無窮的同時,有些人心裏也頗有些不自在。因為當初還是王爺的聖上帶著人出來救人,他們其中很多都是受惠的一員。

能住在這裏的,大多不是什麽高官,高不成低不就,請不起護院,宅門又淺。當日叛軍作亂,這裏沒少有人家遭殃,幸好晉王殿下及時趕來。之後被帶回了晉王府,在高墻之中安枕無憂,王妃親和,下人妥帖,不缺衣不少食,感激自是不用說。

只是日子久了,很多人都忘記了當日的狼狽,以及那種劫後餘生的心情。

……

毛家。

毛夫人進了家門,就腳步快速沖進屋裏,從桌上拿起茶水喝了起來。

“渴死我了。”

毛禦史也是滿頭大汗,進了堂間,就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毛夫人喝了水,又順了氣,才道:“老爺,你說這法子有用不?”

此時的毛禦史哪還有什麽迂腐相,他撫了撫胡子道:“有用無用,也不是我們可置喙的,反正我們只做自己該做的就夠了。”

這才是毛禦史真正的處世之道,沒有靠山再不識眼色,就憑他這麽討人厭的性子,可早就被扔回老家種地了。他能安穩度過弘景朝,憑得不外乎體察上意。

“可我還是希望能幫到娘娘。”

毛夫人雖和王妃只照了兩面,還都是匆匆而過,卻是打心底的覺得王妃是個和善人。因為丈夫在外面招人厭,連帶毛夫人在外頭也不甚受人歡迎,可王妃卻沒有因此而瞧低她們,那種真心實意的和善是騙不了人的,且也格外難得。

就憑這個,毛夫人就覺得這皇後王妃當得。

毛家這事雖是件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卻不知怎麽就傳遍了三司六部,各家各府上都聽說了。一時間,不屑者有,厭惡者有,嗤笑者有,緘默者也有。

不得不說這毛禦史兩口子也真是討人厭,說起話幹起事來總是這麽的戳心窩子。士大夫講究體面,講究知恩圖報,哪能讓人戳著脊梁骨罵白眼狼。男人們雖是沒和當初的王妃接觸過,可當日住在王府,下人們可口口聲聲俱是奉王妃娘娘的安排。

遮羞布之所以是遮羞布,不外乎大家心照不宣都選擇忽視,如今這遮羞布被人扯下來了,但凡要些臉面的都不好意思再蹦跶得太高。

當然這只是少部分,還有一部分自詡當初沒受過王府的恩惠,自是可以站在衛道士的地位進行譴責。不過晉安帝也在此時給出了回應,立後的聖旨已經下發至內閣及禮部。

這是晉安帝第二次下發封後聖旨,大乾朝乃是內閣制,若是今上旨意失宜,內閣及六科給事中有封駁諭旨、詔令的權利。

但所謂封駁,只是方式,而不能作為手段。說白了,天下都是皇帝的,你一個做臣子接二連三忤逆上意,就是不打算繼續再幹下去了。

封駁只是一種試探與心照不宣,下面讓上面知道這封制敕是失宜的,若是上面顧忌,自然不會再下旨。可若是上面一意孤行,下面臣子只能另想他法,也不會硬幹。當然眾觀各朝各代,也有硬頂著和皇帝對峙的,可下場無一例外是慘兮兮。

內閣只是約束皇權,從來不是制衡皇權。

聖旨已經下發禮部,不日即將昭告百官,布告天下。即使能拖,也只有三日的時限,過了這個時限,整個禮部都要承擔上瀆職之嫌。

一封聖旨,引起了水面下的波濤洶湧,明明夜幕已經降臨,可私下裏該動的都動了起來。

而此時的養心殿,也正忙碌著。

今兒晉安帝回來的晚,之前瑤娘就命人去問過了,晉安帝說一會兒就歸,所以瑤娘將給乾清宮那邊的飯食命人送去之後,就領著兩個孩子等著晉安帝回來。二寶餓了,先給他吃些糕點墊著。

天擦黑的時候,晉安帝回來了。一陣忙碌之後,晉安帝換了一身便服和瑤娘及兩個孩子一同進膳。

今兒瑤娘換了一種吃法,之前送到乾清宮的羊肉鍋子頗得太上皇的喜愛,太上皇明裏暗裏說了幾回,瑤娘又送了兩回,就不敢再送了。羊肉雖是溫補,到底本性甘熱,太上皇又正在調養之中,吃多了並不適宜。可偏偏最近太上皇就愛上了這一口,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不行,就愛上這個了。

瑤娘實在無法,只能另辟蹊徑,在薛婆子的建議下用羊肉燉了湯,卻把羊肉都撈起來,用羊肉湯涮了其他菜食來吃,即取了其中的味兒,卻又不至於太過。

其實這種吃法並不罕見,京中早就盛行過一陣,只是還是以羊肉或是其他肉食為主料。即使涮菜,也都是些時鮮素菜,只是配味兒。倒是老百姓人家因為家境不寬裕,但又貪戀肉味兒,才會往肉湯裏添了豆腐素菜之類,說是肉鍋子,其實就是一盆子素食。

當然宮廷裏吃法又是不同,講究新鮮、口感,都是擇了新鮮的現煮現食,頗有樂趣。

按理說是好的,可惜二寶和小寶都太小,胳膊短手小,在滾湯裏撈食太不安全,偏偏兩個小的都是不喜讓人服侍用膳的。瑤娘靈機一動,讓人去削了許多竹簽,將菜食肉食都串在竹簽上,然後放在湯底裏煮,之後蘸了特制的蘸料食用,別有風味。

只是試過一次,二寶就喜歡上了,天天鬧著瑤娘給他做。關鍵晉安帝似乎也挺喜歡,飯量見漲,這讓發愁他日日吃得太少的瑤娘喜出望外,讓下面人挖空心思,串了各種好味,用來煮食。

而乾清宮那邊,太上皇竟然也很是喜歡,也算是一舉數得了。

一家人滿足的吃了一頓,都是滿頭大汗的,雖是二月的天已經不是太冷了,到底也難得。

宮女太監上來服侍凈手凈面,又各自喝了些茶解膩,福成從外面走進來,附在晉安帝耳邊說了幾句什麽,晉安帝只是微微頷首,並沒有說話。

之後福成就退出去了,瑤娘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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