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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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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王謀逆一案, 從始至終都沒有惠王府的影子。

似乎一夕之間惠王府就從人眼底消失了, 弘景帝駕崩那日沒有出現,之後京城大亂自是不用提。可當事後一切塵埃落定, 被無辜殃及的朝臣們開始清算叛軍罪行之時,惠王府一下子就顯了出來。

幾個王府或多或少都遭受到了攻擊,尤其以晉王府最為慘烈, 附近幾條大街屍橫遍野,清理多日都還能見到殘留的痕跡。

哪怕是素來低調的慶王府,也被叛軍騷擾過, 只是被府裏的護衛打退了。唯獨惠王府從頭到尾就好像是透明物一般, 左鄰右舍都被叛軍騷擾過, 可偏偏叛軍就仿佛看不見惠王府一樣。

那兩日因外頭的形式太混亂,緊鄰著惠王府有兩戶文官家,實在被嚇破了膽子。想著惠王府是王府,王府護衛眾多, 總是要安全些,就派下人上門求助, 迎來的卻是無論怎麽叫都叫不開的大門。

後來這兩戶人家都被叛軍破了門,府裏死傷慘重, 其中一戶人家的女兒被叛軍禍害了,事後就一頭撞死在墻上。如今叛軍被事後清算, 朝廷嚴查餘黨, 這兩家人劫後餘生之餘,看著旁邊依舊威嚴聳立的王府, 再看看自家慘況,新仇舊恨上了心頭。

也是巧了,那戶人家的老爺在大理寺當官,便親自檢舉惠王也是叛軍一員,和叛軍有勾結。

其實這本就是明擺著的事,代王是惠王的親弟弟,親弟弟造反,親哥哥肯定知道。惠王府的不冒頭於外人來看,不過是坑壑一氣,等著代王成事,榮華富貴自是少不了他們的。

這種想法是沒錯,可惜代王最終事敗。

若是沒有人提也就罷,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了,反正皇家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偏偏被人提了,而叛軍惡行累累,滿朝上下誰不痛恨,誰不是怨氣滿腹,咬牙切齒。

這種情況下,惠王府與叛軍勾結之事很快就傳得朝野內外皆知。

同樣都是皇子之尊,晉王一馬當先不顧自身安危,親自帶人外出剿叛,不光剿滅了叛亂,甚至救了不少官員和其家眷。叛亂結束後,晉王府的人往外運屍體,運了整整一日。那附近幾條大街的慘況,任誰看見都要搖頭感嘆說道一聲慘烈。

而與之相反,惠王明明尚有餘力,卻是見死不救。

人性本就是這樣,大家都慘,憑什麽就你置身事外。而你的置身事外是明明知道會發生什麽,卻是坐視不管。自古都有株連這一說,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雖很多人都知道這是蒙騙世人的,可讓你難受,我便舒服了。

尤其都知道中宮一系這次是完了,也就沒有個什麽顧慮的了,許多朝臣都蜂擁而起上折子彈劾。

消息傳到惠王府,惠王破口痛罵之餘,嚇得是胖臉煞白。

不是他慫,而是他自打知道代王事敗後,便一直心中惴惴,誰曾想真是怕什麽來什麽了。

“都是你這孽子,若不是你不讓下人去應門,又何至於鬧成這樣?”

聞言,趙祚反駁:“當日那種情形能放人進府?就不提被三叔知道會是什麽結果,留下兩家人,還會有更多的人投靠來,府裏能都接受下?”

理是這麽個理,可人一旦出事,難免會遷怒。

父子二人大吵一架,下人們俱都不敢阻攔。

吵完了,事情還得解決。

如是又熬了三日,惠王左思右想後,進了趟宮。

他什麽也沒有幹,不過就是把魏皇後給出賣了,換取自己的平安富貴。

晉王只聽說弘景帝犯病了,便匆匆忙忙進了宮,並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還是問過李德全後,才知曉事情究竟。

惠王為了自保,出賣了魏皇後,將魏皇後早年幹的一件事告知了弘景帝。就是因為這件事,弘景帝才犯了病。

德妃當年之所以會死,竟和魏皇後有莫大關聯。

沈鸞還在閨閣的時候身子便不好,但只是弱,並沒有什麽大病。後來進了宮,身子就越發不成了,太醫診了無數次,都是說心有郁結所致。

能是心有什麽郁結,自然和進宮,和沈家有關。而這一切本都是弘景帝不願關註,並極力回避的。

後來因為某些原因,沈鸞有了身孕,彼時還是劉太醫的劉良醫跟她說過,生下這個孩子會讓她元氣大傷,有損陽壽。可沈鸞還是堅持如此,並將晉王生了下來。臨到生產之前,沈鸞的狀態都還挺不錯,恰恰在生產時,出了問題。

沈鸞難產了,雖是最後母子平安,到底虧空太過,沒熬幾年,就丟下晉王撒手人寰。

這件事一直是弘景帝的心病,他一直覺得德妃是天妒紅顏,是世事弄人,是她故意和自己作對,才會沒了的。

萬萬沒想到竟是皇後在其中動了手腳。

其實惠王也不知道具體情形,他只是幼時聽魏皇後說過一次,可就憑這個,已經足以讓弘景帝憤怒了。

因為懷疑德妃的死,與韓嬪有些關系,弘景帝至今都不待見慶王。我覺得你是就是了,還需什麽證據。

弘景帝下了廢後詔書,並賜魏皇後毒酒一杯。

他答應惠王保全他的親王之位,但作為交換,廢後詔書由惠王親自宣讀,毒酒也是由他親自帶過去。

……

坤寧宮。

惠王掩面哭道:“母後,你別怪兒子,都是父皇逼兒子來的。”

大抵是驚怒過了,此時的魏皇後反倒坦然了。

她手撐著從地上站起來,慢慢挪步到鳳座前,坐下。

這個位置她坐了幾十年,每天她都是坐在這裏,接受六宮嬪妃的請安,每年也是在這裏,她接受內外命婦的朝賀。

坐了這麽久,她熟悉這鳳座上的每一條花紋。很久之前就有人說了,說這鳳座舊了,應該再換一把。可魏皇後卻是沒準,她總覺得這鳳座換了,就不是她的鳳座了。她會焦慮,會不安,還是老物件用了安心。

如今她依舊坐在這張鳳座上,可惜她卻已經不是皇後了。

弘景帝廢了她!

她早就想過了,她死也要死在這皇後的位置上,她不會給他機會讓他廢掉她的。可如今她卻不得不接下這封聖旨,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因為這聖旨是她兒子捧來的。

弘景帝在提醒她。

次子已經沒了,魏家註定要倒,若是連長子都沒了,她的血脈,她的一切,都將灰飛煙滅。若幹年後,可能再沒有人能記得她這個人。魏家也失去了東山再起的機會,這是種子,是灰燼之中僅剩的一顆火星,她必須要留著。

“你可真狠……”

魏皇後嘴裏喃喃,也不知在想什麽,整個人就好像定了格也似。

殿中靜得落針可聞。

“惠王殿下?”旁邊有個太監提醒道。

惠王瞳孔緊縮地看了魏皇後一眼,猛地一咬後槽牙,點點頭。

太監端著托盤走上去,其上放著一杯酒。

一杯世上最毒的酒。

魏皇後驚醒過來,看著那酒杯上的花紋,緩緩地伸過手去。

“你可真狠!”

她端起,仰頭,便一飲而盡。

惠王手半伸在空中,聲音卡在嗓子裏。

“走吧,你走。”

酒盞從魏皇後手中滑落,她一瞬間老了數十歲,臉上的皺紋也明顯起來,聲音有氣無力的。

“你走吧。”

“母後……”

“你走!”

惠王肥胖的身子猛地一顫,便扭頭走了。

當他走到殿門外時,聽到裏面有什麽東西掉落下來,然後便是宮女的啼哭聲。

“魏庶人歿了!”

……

他停下腳步,擡頭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

太陽有些晃眼,他忍不住伸手擋了擋。

他為何要傷心?他本就是被放棄了的人。

既然早就放棄了他,為何他不能放棄她?沒道理總是他被放棄利用,所以他不用傷心。

他不用傷心。

弘景帝強撐著一口氣下了廢後詔書,就倒下了。

龍體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如今病情又嚴重起來。

國不可一日無君,尤其內閣的數位大臣都受了傷,暫時無法為朝廷效力。朝務總壓著也不成,弘景帝授命晉王監國。

這已是在明面上承認了晉王的地位,如今也就差個正式的身份。想必這個身份距離不會太遠,若不是如今時候不合適,可能晉王已經被封了太子。

晉王奉命監國後,就開始處理叛王一案。

由三司進行會審,晉王審閱過後覺得無誤,就可以勾畫。

流放的流放,發配的發配,斬首的斬首,這些日子菜市口每天都有熱鬧可看,匯集了大量的百姓,爛菜葉子臭雞蛋,罵聲不斷。

魏國公府的處置也出來了,因為晉王的身份得避嫌,所以是經由弘景帝同意過的。魏國公府削爵抄沒家產,魏國公父子判斬刑,其他魏姓人發還原籍,族人三代不許從軍入仕。

自此,富貴一時的魏國公府最終還是敗落了,幸好都還留了條性命。不過因為魏家還有個做親王的外甥,以後也不是沒有機會東山再起,也許這就是魏皇後甘願赴死的原因所在。

只是三代不許從軍入仕,魏家人也就只能為民為商,到了那個時候惠王府也不一定能提攜魏家。不過誰知道呢,畢竟人生總是充滿了無限可能。

這期間,在劉良醫的調養下,弘景帝的龍體已經慢慢恢覆了,就是可能是人上了年紀,精神大不如以往。

小寶又恢覆了每日去上書房念書的日子,閑暇之餘則去乾清宮陪伴弘景帝。

時間匆匆,轉眼間又是一個冬天來臨。

就在這時,弘景帝突然下了個決定,他打算禪位給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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