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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3√〔修〕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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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光波從他每根頭發絲裏發射出來,大有向全世界宣告的架勢。

某天早上,他們向往常一樣對著踏進頂樓的總裁說早安的時候,赫然發現他的無名指上戴著對戒,那種感覺,不亞於被沖擊波轟了一下。

再然後就是安安進公司,那天總裁辦的人幾乎無心辦事,眼神無時無刻不往安安身上瞟,像研究珍稀動物一樣研究著她,總覺得能拿下他們總裁那種氣場兩米二的人,真是不容易,平常人在他身邊,幾乎都不敢大聲喘氣,那種久居高位的壓迫感,尋常人真是受不來。

大家都想知道總裁戀愛是什麽樣的,後來發現,什麽氣場兩米二,在安安身邊,總裁就是個大型犬,對別人來說氣勢洶洶,對安安來說卻是個會吐舌頭的大型萌物罷了。

秘書把安安的手機拿過去充電,那款手機和景總一模一樣,只是尺寸小了些,秘書體貼地幫她把手機開機,等了幾秒鐘,屏幕亮了,最先跳到眼前的是鎖屏畫面,畫面上是總裁的睡姿,大約是早上的時候,光線從斜上方撒下去,總裁躺在床上,抱著被子的樣子顯得有些孩子氣,照片被p了一行字——兩只黃鸝鳴翠柳,一條懶蟲上青天!

秘書忍不住笑了下,似乎能體會到兩個人是怎麽談戀愛了,莫名覺得總裁其實挺可愛的。

這個詞從腦海裏劃過的時候,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景博軒第二次打電話的時候,秘書說安安在和陳主管談話。

“總裁,陳主管今天領著部門的人集體辭職,太太正頭疼呢!這會兒兩個人談了有許久了,我覺得……陳主管似乎有些故意為難太太。”

景博軒沈默了片刻,然後輕聲“哼”了下,那個字裏攜裹的冷意,讓秘書狠狠地哆嗦了下,但他沒作什麽指示,只問秘書說,“太太吃飯了嗎?”

秘書顫著聲音說了聲,“沒~”然後立馬表態,“我現在就去叫份餐給太太。”

景博軒還沒來得及打第三次電話,秘書的電話就先過來了。

她緊張地快哭了:“總裁,太太在衛生間暈倒了!已經送來了醫院,現在在急診室。”

“哪個醫院?”景博軒聲沈如水地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話。

秘書剛說完“二院!”景博軒就掛了電話,他幾乎用了最快的速度抓了車鑰匙往外走,外套都沒來得及穿。

那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實在不符合一個病人的形象,嚇得管家差點把手裏剛沏的參茶給扔了,一句“景先生您去哪”卡在喉嚨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人已經沒影了。

管家:“……”

51.3.19√

秘書緊張地快哭了, 作為一個盡心盡職而且責任心爆棚的秘書,平日裏連總裁多喝幾杯水都會註意,竟然讓太太在衛生間暈倒,這瀆職瀆的簡直想讓她分分鐘切腹自盡。

這萬一要是出一點事情,她引咎辭職都不為過。

送去醫院的路上安安醒過來一次, 問她,“我們這是要去哪?”

秘書一邊囑咐司機開快點, 一邊扭過頭去看安安,“太太, 我們去醫院, 您發燒了。”

安安點點頭, 她是想去醫院來著,可是自己怎麽上了車, 一點都沒印象了, 她舔了舔嘴唇,說:“別跟你們景總說。”秘書會向景博軒匯報情況的事, 安安是知道的。

秘書本來都急忘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 可是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隱瞞這事呀!

秘書不敢答應, 只擔憂地看著安安。

所幸安安說完就閉了眼睛, 靠在車窗上, 也不知道又昏過去了,還是睡著了。

秘書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公司離二院很近,大概只有十幾分鐘的車程, 秘書卻急得恨不得飛過去,趕到的時候,她下來車,膝蓋一軟差點跪下來。

這十幾分鐘的路,從沒覺得有這麽長過。

送太太到急診室,醫生把人帶去檢查的時候,秘書才松了半口氣,摸出手機給總裁打電話。

景博軒的語氣冷利地更是讓她血條唰唰被清空,差點當場厥過去。

檢查的時間並不長,秘書聽醫生說:“沒什麽大礙,不過具體的還是要等檢查結果出來,你們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兒。”

秘書一顆懸在刀尖的心才稍稍輕松了下來。

醫生給安安輸了一些葡萄糖,秘書在等檢查結果。

景博軒趕來的時候,安安正坐在急診室,有些迷茫地盯著墻壁上掛著的六步洗手法貼紙發呆,她發著燒,雙頰發紅,人也昏昏沈沈的,但是醫生說先不要吃藥,她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聽醫生的話總沒錯。

她大腦不是很清醒,整個人顯得有點兒楞。

景博軒只穿了一件襯衣,跑得太急,外套都沒來得及穿,頭發隨意地散在鬢邊,顯得有些淩亂,已經入冬,他這一身實在看起來夠涼爽。

“怎麽樣?哪裏不舒服?”他的聲音跟著一雙大長腿一同抵達安安身邊,他蹲下身,捏著安安的臉,拿頭抵她的腦袋。

安安甚至能聽見他略顯急促的喘息,像是一路跑過來的。

她搖搖頭,“沒……咳……沒事。”發燒發的喉嚨幹澀,她一開口先咳了聲,那樣子,實在看不出來是沒事。

景博軒一瞬間臉都黑了,一把把人撈進懷裏,揉著她的背,轉頭去看醫生,“我太太到底怎麽了?”

這會兒並不忙,幾個護士昏昏欲睡地在一旁坐著翻病歷,醫生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在刷手機,安安這個年紀,又沒有刻意去穿正裝,看起來就像個在校大學生似的,身邊跟著秘書,他都以為是小姑娘的長輩,這會兒看見景博軒進來,一瞬間有些楞,一來這個男人渾身上下從各種細節處透著出身良好的訊息,而且氣場太強,二來太太這兩個字實在讓他差點沒反應過來,有那麽一瞬間,醫生還以為這是哪個有錢人包的二/奶呢!

不過景博軒臉上的關心太真切,讓醫生幾乎不敢多想,立馬回了句,“做了粗略檢查,低血糖,別的沒什麽毛病,不過具體的還要等詳細的檢查結果。”

幾個昏昏欲睡的護士也清醒了,每天面對著死亡和病痛,在醫院看見這麽養眼的人可真是不容易。

安安生怕扯著他的傷口,被他按在懷裏,動都不敢動,只扯了扯他的袖子,“沒事,你別那麽緊張。”他看起來實在太兇了,安安忍不住伸手去撓了撓他下巴,“真的沒事啦!”

她的手小而軟,蹭在他的下巴,再燥亂的心也忍不住平覆了下來,聲音都忍不住平和了下來,看著醫生,又問了句,“為什麽會昏倒?低血糖嗎?”

醫生今天真是見識了什麽叫做變臉比翻書快,頓時有些想笑,努力著克制了,對著面前的男人說:“低血糖,操勞過度,還有一些原因……嗯,還要確認一下。”

秘書這時候正好走了進來,看見總裁的時候,她還以為是穿越了,忍不住擡腕看了下表,離她打電話剛剛過去十三分鐘,從總裁的家到這裏……總裁您大概是飛過來的吧?

但願別是闖了一路紅燈,那她真是覺得罪過大了,畢竟是她打電話制造的慘劇。

秘書攥了攥手裏的診斷書,有些哭笑不得。

她記得自己剛剛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然後只能“啊”了一聲,發出長長地一聲驚嘆,“天吶!”

畢竟她也是懷過孕休產假的人,化驗單上的結果她還是看得明白的。

“太太,我們去婦產科走一趟吧?就在三樓。”秘書迎著總裁如炬的目光,顫顫巍巍地說。

安安沒反應過來,景博軒更是沒反應過來,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蚊子,扭過頭去看急診室的醫生,對方卻慢慢露出一個笑意,對著懵逼二人組說:“恭喜啊!不過以後可要註意,懷孕前幾個月是危險期,得小心著些。”

景博軒的臉上可謂精彩紛呈,“您是說……我太太懷孕了?”看著對方點頭,他有一瞬間腦子是空白的。

然後整個人經歷了一串覆雜的心路歷程——

我要當爸爸了。

嗯,我要當爸爸了!

臥槽,我要當爸爸了!!

但是他臉上還沒來得及做出表情,整個人看起來好似沒有反應似的。

那模樣讓秘書覺得總裁好像不是那麽高興?不知道為什麽,這讓她有些緊張,好像那個懷孕的是她似的。

然而等景博軒攬著安安往外走的時候,她才無語的發現,向來有泰山崩於前不改色之稱的總裁……他幾乎要同手同腳地出去了。

出去門的時候,他低著頭,有些無措地看著安安,“要不要我抱你?”

安安也剛剛從懵逼中反應過來,她倒不是那麽震驚,她向來心細,其實還是有一些直覺的,只是不是那麽清晰,也沒想過去做個檢查,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又不是殘疾了,你幹嘛!”

景博軒“哦”了聲,也覺得自己似乎說了句蠢話,不大自然地拿手指蹭了蹭自己鼻尖,邊兒上的秘書差點沒笑出來。

孕期三周半,安安是偏瘦體質,消化吸收系統不是太好,醫生囑咐多補充些營養,還開了葉酸和維生素給她吃。

“體溫徘徊在三十八度,不是很嚴重,沒有別的不良癥狀,所以最好還是不吃藥,回去多喝些開水,物理降溫就好,退燒了就沒事了。前三個月要多註意,平常小心一點,孕婦最好不要生病,對自己對胎兒都不好……”中年女醫生總覺得年輕人什麽都不懂,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事無巨細地交代著。

景博軒一句一句點頭,把醫生的話當聖旨似的,作為一個常年發號施令的人,還是頭次見他如此虛心。

接下來的半天,安安從勞模一步跨越到重度殘疾。

她被景博軒直接送回家,管家用了非一般的效率去請了個營養師回來。

景博軒緊張過度的表現就是——動不動把安安抱起來,下個車要抱下來,上個樓要抱上去,去個廁所他都要站在邊上看著,說書上寫孕婦摔倒後果很嚴重。

哦,對了,他還讓人買了一大堆書回來。

他先前營造的病弱模樣,徹底碎成了渣渣。

安安被他抱的膽戰心驚,感覺他傷口隨時會崩似的。

到最後安安只剩下無語了,只能以公司還有一大堆破事為由把他趕走了。

反正感覺他壯的跟頭牛似的,坐在辦公室處理一些公務對他來說總比把她抱來抱去輕松多了。



公司除了總裁辦的人,幾乎沒人知道安安中午暈倒的事,除了秘書也幾乎沒人知道總裁他要當爹的喜事。

這個下午,公司一如既往,該工作的還在工作,該搗亂的還在暗戳戳地算計著,陳銘辭職信打了半天了,人事部的人沒還沒說話,安安也沒反應,部門有些人已經後悔了,但是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焦慮地跟陳銘旁敲側擊地說:“陳主管,我們不會……”

陳銘當然知道對方想說什麽,聞言斬釘截鐵地說:“不會真的辭職的,放心吧!我們整個部門集體辭職,傳出去不好聽不說,對公司也是相當大的一項損失。再說我們只是想要個說法,也沒提多過分的要求不是嗎?”

部門的職員有些猶豫,他們這樣鬧,無論如何都顯得過分了些,可是陳銘堅持說景總出事了,以後可能都不會回來了,至少短期內是回不來的,安安現在當這個代理總裁,嘴上說景博軒沒什麽大礙,其實不過是安撫人心罷了,等她把位置坐穩當了,大家也都習慣了的時候,就會有消息放出來了,到那個時候,他們的幻影還是他們的幻影嗎?

但其實所有人的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的,那一瞬間的沖動過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安。

可是畢竟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現在說後悔,也晚了,只能等著。

所有人憂心忡忡的,其他部門也在觀望,他們也都想看看這件事究竟會發展成什麽樣。

下午的時候,工作並不是很忙,大家的精神不算太集中,各自有些思維渙散地想著與工作不相關的事。

但很快,一個消息猛地砸下來,砸得他們有些暈頭轉向,半天反應不過來。

“臥槽,景總回來了!”通風報信的人剛剛從肇事部門出來,這會兒還緩不過來,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而且把直接陳銘給叫走了。”

聽者還沒從這兩句話中緩過來,就聽見他用一種仿佛看見外星人攻打地球的震驚表情說:“聽說三十七份辭職信,全部火速批了。”那人拍著胸口,“我的天哪,景總這魄力,不行不行我要昏過去了!”

大家齊齊倒吸了一口氣,什麽叫做不作不死,這就是了。

不由慶幸自己沒找事。

不遠處飄過去的總裁辦知情人士剛剛才目睹了景總收拾陳主管的英姿,不由插了句嘴,“他這一鬧不要緊,鬧得景太太昏在衛生間,而且今天才查出來有身孕,險些動了胎氣……我們景總那個脾氣,還不趕緊讓人收拾收拾滾蛋,不然留著過清明呢!”

52.3.20√

景博軒的傷並非毫無感覺, 從自己變成一個準爸爸開始,他覺得自己超人附體了似的,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疼了,看見安安,就像是看見了易碎物品, 恨不得把她捧手心裏。

這會兒離開了她,他才覺得傷口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 大概是又撕裂了,不過應該不嚴重, 並不是疼的難以忍受。

但這微量的疼, 還是讓他覺得煩躁, 尤其是陳銘那個高個子小眼睛站在他眼前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懷裏揣了一個炸彈, 恨不得下一秒把人轟到月球上去, 特別是看到對方一臉慫樣的站在他面前的時候。

不是很厲害嗎?對著個小姑娘很牛逼是嗎?他自己都不舍得惹她有一點兒不開心,被一個慫貨給氣成那樣, 他現在真想一個火箭炮送對方上天。

“景總,您回來真是太好了。”陳銘扯著唇角, 大約是想笑, 但是沒笑出來, 面相有些難看, 他是真沒有想到,中午才說了一堆硬話,幾個小時後就被打了臉, 這打臉打的還有些疼,他如今幾乎連話都不敢講,景博軒能一手創辦幻影,手段還是很辣的,他有些怕他,這讓他感覺很不好,更不知道待會兒怎麽跟部門的人交代。

他腿都軟了,可恥的軟了,控制都控制不住,身子抖的跟篩糠似的,這場面連他自己都鄙視。

景博軒靠在椅子上,用一種冷漠的眼光看著對面的人,“聽說你中午的時候跟我太太談了近一個小時的話,說了什麽,覆述一遍。”他拿手指敲了一下桌子,清脆的一聲響,嚇得陳銘一個哆嗦,驚恐地看著他。

“景總,我錯了……”陳銘有些急切地開口,“我不該聽信謠言,對不起,我……”他幾乎有些語無倫次了,那模樣跟中午的時候真是判若兩人。

景博軒忍不住冷笑了聲,“你要是把中午說過的話再說一遍,我還敬你是條漢子!”這慫的樣子,真是太過辣眼,讓他連話都不想再說了。

“行了,不想說就走吧!辭職報告應該已經批好了,滾吧!”作為一個要當爹的人,他覺得還是仁慈些好了,他把手放在桌子上,身子略微前傾了些,看著對面的人,“給你一些忠告!”他伸出一根手指,語氣微微凝著,“一:別碰女人!”

然後又伸出一根手指,“二:別碰孩子!”

最後他伸出第三根手指,“三:在實行任何方案的時候,權衡利弊,想清後果,評估一切可能遇到的結果,提前想好應對措施,從你進公司我就教過你,到現在還沒學會。”

他一把攥住手指,總結說,“真是讓我失望!”

陳銘看見他手上的婚戒,有些刺眼,景博軒是個很討厭在手上戴東西的人,婚戒卻從來沒摘過。

這在表達什麽,實在清晰的很。

景太太在他心中大概占了很重的分量,可憐自己還沒看清這個事實,做出了無法挽回的事。

景博軒臉上那副看著一坨扶不上墻的爛泥的表情,讓陳銘狠狠地吞了口唾沫,這比知道自己的辭職報告被批準的時候,更加難受。

陳銘還想說什麽,但是看著景博軒臉上冷得結霜的表情,所有的話都咽在喉嚨裏,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回了部門,大家都一臉的絕望,看著他,像看一個罪人,他什麽話都不敢說,原本的信誓旦旦,但現在都成了無言以對。

這個下午,公司安靜的像是喪葬現場,所有人目送著三十幾個人,抱著收拾好的東西像是抱著骨灰盒一樣離開。

這威懾力真是足,所有心猿意馬,默默打算盤的人,頓時都安靜如雞地收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快要下班的時候,景博軒吩咐下去開了一個會,一個超級無敵長的全體會議,在2號大會議廳,從下午四點半鐘,開到晚上十一點,但是所有人都沒有異議。

這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會議,景博軒坐在那裏,跟所有人講自己這些年的經歷。陳銘的事讓他火大,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申明一下立場。

“年輕並不全是資本,更多時候是一種無法抵擋的限制,在國外做風投的時候,我遭遇過很大的挫折,那個時候,很多事情壓在身上,特別累,我這個年紀的人都在談戀愛,我沒有任何心情,每天睜眼閉眼,都覺得像是身上壓了千斤重……”

他並不是一個善於分享的人,即便跟妹妹,也是報喜不報憂,那些痛苦的記憶還有難消解的苦悶,都留在無人的夜裏,一個人品嘗就好,很多事情,他從來就沒說過,覺得沒有必要。

可是今天他突然想跟大家談談這些年的歷程,他知道,大家對他很好奇,一個還算年輕的男人,做了別人拼搏幾十年可能也做不來的事,有些人將這一切歸結為運氣,也有一些人猜測是他得了貴人助,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去解釋什麽,還是因為覺得沒必要,他對這個世界的歸屬感很低,很多事情對他來說是可有可無的。

他話很少,想交的朋友很少,可以做的事情也很少,生活缺少儀式感,妹妹長大成人之後,他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似乎即刻死去都沒什麽關系了。

直到遇見安安,其實命運有時候是很奇妙的,它總會在恰當的時候,給你最合適的選擇。

對他來說,因為安安的出現,生命重新變得有意義,像一個軀殼,重新長出了心。

生機勃勃!

“那些年過的並不好,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去看心理醫生,但是醫生說我沒有病,那時候很瘦,瘦到脫形,每天做很多事情,把時間無限分割成無限小的塊,每一秒都忙碌著,年輕時候獲得成就,並沒有你們想的好運,也沒有所謂的貴人,相反那段時間運氣很差,很多關鍵的時候都會出錯,能怎麽辦?作為一個不願意承認失敗的人,只能咬著牙往上頂……每個人把時間無限壓縮拼盡一切的時候,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能做成……如果要我來選,我更願意像大多數人一樣,被父母呵護,在合適的時候談個戀愛,但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景博軒無意跟大家灌心靈雞湯,有些話說出來就會顯得矯情,但其實當初做的時候並沒有什麽,全憑一股氣。

他說:“我知道你們對我太太抱著很大的疑心,她在想什麽,她有什麽目的,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其實她就是個普通人,比別人多了點不同的遭遇。”他回想了一下,對安安,只有心疼,一個人的童年對性格的影響,是一輩子的。

“她很孤獨,我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校園年度人物頒獎晚會,她站在臺上,那時候她只有十六歲,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正是愛美又爛漫的年紀,但是她不同,她眼神那種孤獨感是很強烈的,與周圍與世界都格格不入,她學習成績很好,因為無事可做,一個從小沒有父母無微不至呵護的女孩,被鄰居們合夥拉扯大,過早地心懷責任,把學習當做回報。”他明白那種感覺,不知道為什麽活著,就努力活出別人希望的感覺,別人討論的時候好像很厲害,年紀第一啊,年少有成啊,背後的孤獨和痛苦,旁人都是無法體會的。

一群人默默聽著,這裏大多是名校畢業,是社會精英,能進這裏本身就是能力的一種象征,可是這時候才發現,有時候明明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了,也已經很牛逼了,可是總有人會更努力,更牛逼,偏偏自己還自欺欺人地以為別人都是靠天賦,這世界努力又有天賦的多了去了。

景博軒像聊天一樣,坦誠心扉地坐在這裏,跟他的員工們談論自己的人生,討論他的愛情,這小半生,活得不是很真實,每天都渾渾噩噩的,父母輩之間糟心的事,對他來說就像一場幻夢,充滿著壓抑和苦悶,他從來不願意談論自己的父母,因為一直耿耿於懷,可是現在,他終於能夠釋然了,父母怎麽是父母的事,對錯都不是他能幹預的,更何況人已經離開,再說任何事情都已經沒了意義。

而活著的人,總要活著。

“我愛我太太,說不上為什麽,就是突然有個人出現在生命裏,腦海有個清晰的聲音在說,是她!”他笑了笑,“你們都說是安安高攀,其實是我,她那麽好的姑娘,願意嫁給我都還是我騙來的。”想起兩個人走過的路,他都有些恍惚了,她那麽膽小的人,不能想象自己如果有一秒的猶豫和遲疑,後果會變成怎樣,他的人生會有什麽不同。

不過幸好,他很幸運。

這個座談會式的會議開完的時候,差不多都快要十一點了。

景博軒回到家的時候,安安還沒有睡,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抱著抱枕在打盹,開著電視,頭一點一點的。

家裏原本是沒有電視的,他從來不看,所以就沒有買的必要,是後來安安要的,說這樣才有家的感覺。

他忽然笑了笑,的確,有家的感覺。

他走過去,彎腰把安安抱了起來,她睜了睜眼,伸手摟他的脖子,腦袋在他懷裏蹭,“怎麽這麽晚,吃飯了嗎?”

他擡步抱著她往樓上走去,“還沒,待會兒我讓廚房準備,下次記得早點睡,別等我。”

安安似乎很困,腦袋不停地在他懷裏蹭,想找個舒服的位置睡,哼哼唧唧地說:“你不回來,我睡不著。”

景博軒低頭看著懷裏的人,心口漾過一絲暖意,這小半生的冷和澀,都被燙平了似的。

他聲音發沈:“乖,別蹭了,再蹭要擦槍走火了。”

安安睜了睜眼,迷茫地看著他,他嘆了口氣。

路漫漫其修遠兮……

53.3.21√

從來不熬夜的安安在跟了景博軒之後, 經常折騰到大半夜,現在好了,不熬夜之後又開始晚起了。

以前都是她老早從床上爬起來折騰景博軒,今天一覺醒來都日高起了,也不知道是懷孕的緣故, 還是最近太累的緣故。

下樓的時候,管家紅光滿面的看著她, 好像看一個巨型彩蛋,仿佛她是個大獎似的。家裏的行政阿姨, 貓房抱貓的小姑娘……一個個看見她, 都跟看國寶一樣。

安安飄著下樓, 被全家上下的熱情嚇到了。

多多從貓房竄出來,“嗷嗚~”一聲, 一下子撲到安安懷裏, 它吃的太肥了,昨天剛稱過體重, 十三斤七兩,簡直一小型炸彈, 撲的安安一個踉蹌, 養熟了之後就開始鬧騰, 它表達親昵的方式就是花式撲人, 這時候扒在安安懷裏,側著臉,一下一下地往安安胸口上蹭, 喉嚨裏海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安安:“……”能不能不蹭胸!

抱貓的小姑娘臉都嚇白了,安安好容易才把多多這只大肥貓按進懷裏,對著小姑娘擺擺手,“沒事,別緊張。”

她又看其他人,忍不住笑了,“你看看你們,那麽緊張幹什麽,我又不是紙做的。”懷孕了而已,都是景博軒,害得她都快要神經兮兮了。

管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他老婆生孩子的時候他都沒這麽緊張過,還不都是景先生,大早上起來把家裏人都召集起來訓了一通話,倒是沒說什麽,但語氣裏的緊張讓他們都跟著被傳染了。

他搖了搖頭,笑道:“景先生要當爸爸了,我們都替他開心。太太,您想吃些什麽?我讓廚房準備。”

“隨便都行,中餐吧!”安安吩咐了句,然後往飯廳去,老太太早上起來要晨練,這會兒才開始吃飯,戴著銀邊眼鏡——多年養成的習慣,邊吃邊看報紙。

看見安安的時候,才把報紙折疊收了起來,眉眼都是笑意,“起來了啊,安安!”那語氣裏的親昵,讓安安那點不自在也消失了。

安安在老太太對面坐下,小媳婦兒一樣點點頭,“外婆早!”

“早!”老太太看著她,比其他人眼裏的熱切更濃烈。

安安忽然有種身兼重任的感覺,好想揍一頓那個“肇事司機”——孩兒他爸!

安安是昨天晚上才見到老太太的,晚上的時候,家裏客廳來了電話,她那個時候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狗血八點檔,男女主正愛的難舍難分,接電話的時候,安安忙把嘴裏的瓜子皮吐了,完全不知道樓上客房裏睡著一位曾經叱咤風雲的老太太,邵靖媛的生母,一代文豪。

她已經很久都沒露過面了,安安從來都不知道,她是景博軒的外婆。

安安只在語文老師的課件上看過她的樣貌,還是上個世紀的照片,與現在差別不是很大,只是如今看起來慈祥多了,她年輕的時候筆鋒很利,字字不留情面。那張臉上仿佛都帶著骨子裏的反叛,那些早先文人的照片裏,她的臉最有辨識度。

有研究她的人說她有很嚴重的厭世情緒。

但她篤信佛神,她的回憶錄上第一句話是《金剛經》裏面的一句四句偈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是個很傳奇的人,安安知道。

如今可能是年紀大了,藏鋒斂刃,人變得平和了許多。

電話是蕭影的母親打來的,說蕭老太太知道邵老夫人來了A市,想要來拜訪,安安才知道景博軒的外婆回來了,嚇得瓜子撒了一地。

在去請示老太太之前,安安特意回了趟房間,換了衣服,稍微畫了淡妝,感覺自己得體了,才去敲了門,老太太沒鎖門,說了聲,“請進!”

安安走進去,就看見一個自帶氣場的老太太,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像很久之前電視裏看過的佘老太君,自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安安連話都不會說了。

老太太想要從床頭櫃上拿眼鏡,人老了,不大利索,手一直在顫,安安忙上前了一步,把眼鏡遞到她手上,老太太沖著她笑了下,“人老了啊,黃土都埋到這裏了!”她比了比自己的脖子,語氣是溫和的,帶著老人家特有的緩慢語調,她握著安安的手,臉上是種對晚輩的憐惜和寵愛神情,安安原本很亂的心,緩緩安定了下來,乖巧地叫了聲,“外婆!”

老太太似乎很高興,一直在笑,邊穿衣洗漱邊跟安安講話。

安安記得她講了景博軒小時候的窘事,“他啊!別看現在人五人六的,小時候可皮了,最會搗亂,偷穿妹妹的裙子,混到假面舞會裏去占小姑娘的便宜,嘖,把人小姑娘氣的啊,哭了兩個鐘頭。”

安安笑得見牙不見眼,從沒想過景博軒還有過這歷史,轉念又想起,那大概是他父母還沒出事之前。

如果沒有父母的事,他會不會更開朗一點?

想起這個,安安心裏酸酸的,童年對人性格的影響是很重的,就像她,很多時候,會有種難消解的孤獨感,大多人在童年會對父母和老師飽含怨念,而她作為一個孑然一身的人,很多時候會覺得羨慕,繼而是一種孤獨,那種沒有歸屬感的茫然從她記事起就一直伴隨著她,無論再怎麽努力,都擺脫不掉。

她記得她和景博軒領證結婚的時候,秦思妍和小莊都生氣了,生氣她的不告知。

後來她一直反思,她知道是自己做錯了,可是很多事情是從很久之前就埋下的種子,一時是很難改變的。

她一直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總覺得擁有的東西轉瞬即逝,別人的關心和愛護,似乎眨一眨眼就會消失,她得很小心很小心地保存下來,才能讓自己免於陷入恐懼。

她什麽都沒有,所有的東西都是別人給予的,所以她很擅長接受,擅長銘記恩情,而很難去主動求取,什麽事情都是別人問她回答,別人要求她做,她總怕自己太貪心,所以總是盡量不去想太多。

這種性格,很多時候會讓她苦惱,可她無法改變,改變陳年積習是件很困難的事。

昨晚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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