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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番外三(方壺擁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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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翡喜歡看月亮,但是身邊有人的時候太吵,沒人的時候太安靜。所以他總喜歡帶上藍小翅。

藍小翅也喜歡跟著他,她可以掏鳥窩、抓兔子,藍翡可以安安靜靜地看他的月亮。

月色如詩如紗,藍翡說:“寶貝兒,你還想去哪裏?爹帶你去。”

藍小翅眼睛裏都盛滿月光:“我要去九微山。”

藍翡嚇了一跳,問:“為什麽呢?”

藍小翅說:“聽說他們的武功是最厲害的,我要去學藝。”

藍翡笑得不行:“有志氣。但是這個地方爹不能帶你去,乖寶貝兒,你以後有空自己去吧。”

藍小翅瞪著圓圓的眼睛,一口答應:“好。那爹現在帶我去吃東西嗎?”

藍翡抱起她,再度展翅飛翔。方壺擁翠邊緣,有一家羽人開的酒樓,名叫漆園。漆園的菜都偏甜,很是符合羽人的口味。

藍翡抱著藍小翅一過去,就已經有小二帶他們到單獨的雅間。各色吃食流水般上來,藍小翅最愛的油炸小元宵就是這裏的特色菜。

藍小翅開心壞了,擡頭就在藍翡下巴上啃了一口:“爹爹最好了!”

藍翡呵了一聲,把她放到地上。小小年紀,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樣。然而卻很真誠,絲毫沒有市儈小人的汙濁附勢。

藍小翅還不大會用筷子,平時都是藍翡的侍妾們餵。藍翡是沒有那個耐性餵她吃飯的,所以她一般都是用勺子。

她舀了名為“蓮蓮似蜜”的蓮藕片,非要塞進藍翡嘴裏。藍翡一臉嫌棄,然而終於是抵不過那雙大眼睛裏快要化開一樣的熱情,張嘴吃了。

藍小翅很開心,一邊自己吃飯,一邊餵他。藍翡初時食難下咽,但吃得多了,也就習慣了。何況那藕片確實是又脆又甜,很是可口。

父女二人一頓飯吃了半個時辰,藍翡都不知道那個小小的人兒怎麽那麽能吃。掌櫃的知道他不擅帶孩子,急忙上來幫藍小翅漱口、擦臉擦嘴,漆園有她的衣服,也趕緊拿過來換得幹幹凈凈。

藍小翅乖乖的沒有搗亂,雖然小,也知道只有幹幹凈凈的,藍翡才會抱。若是身上有點油味什麽的,就只有自己走回去了。這裏路可不近。

等收拾幹凈了,連頭發都重新梳過了,藍翡這才抱起她,然後說:“人都重了一圈,吃得跟頭小豬一樣。”

藍小翅咯咯笑,伸嘴去啃他的下巴。藍翡仰首避開:“走,我們回家了。”

藍小翅抱緊他的脖子,幾次努力,終於還在是他下巴上啃了一口,然後一臉得逞地壞笑。

藍翡把她送回她的小巢時,天已經很晚了。至於孩子是不是應該早睡,他是不管的。興致來了就逗一逗玩一玩,反正她有的是時間睡覺。

藍小翅在被窩裏貓了一會兒,等他一走,立刻爬起來。方壺擁翠月照花林,細霧如紗。

她偷偷摸摸來到湖邊,果然木香衣還在練功。

兵器切開花葉的聲音在夜裏聽來,細碎輕微。藍小翅撲過去:“大師兄,我回來了!”

說話間一把抱住木香衣的腰。木香衣嘶了一聲,藍小翅歪著頭看他。他說:“沒事。去睡覺吧。”

藍小翅打了個飽嗝:“不要。”

木香衣肚子咕咕叫了幾聲,藍翡沒耐性,一套掌法、劍法教一兩遍,剩下的就要他自己練。木香衣不懂也不敢問,只好自己慢慢琢磨。

練功到天明是經常的了。

藍小翅說:“大師兄你哪裏不懂?我去問爹。”

木香衣不敢說,讓藍翡知道那還了得?

藍小翅摸了摸他的肚子,說:“大師兄,你的肚子在說話。”

木香衣沒好氣:“睡你的覺去。”

藍小翅把耳朵貼在他肚子上,聽了一陣,問:“它在說什麽?我為什麽聽不懂?”

木香衣餓了,卻一直在出汗。衣衫全是濕的。這時候他推開她:“弄臟你衣服。”

藍小翅說:“你是不是餓啦?”

木香衣白了她一眼——廢話,你飽漢不知餓漢饑。

藍小翅說:“我去給你找吃的。”

木香衣不放心:“你別亂跑!下午差點被你嚇死!”

藍小翅滿不在乎,旁邊最近的是鳳翥的居處。但他只是在這裏辦公,偶爾天晚了就住下了。真正的妻兒家眷不在此地。

藍小翅從院墻上翻進去,裏面就只有一個老仆,這時候早睡下了。藍小翅也不理他,徑直鉆進鳳翥的房間裏。鳳翥聽見門響,一睜眼看見她,趕緊坐起來:“小東西你要幹什麽?!”

藍小翅不管他,徑自在他床頭亂翻。鳳翥無奈了:“小祖宗你到底要找什麽?”

藍小翅認真地說:“上次來我記得這裏有一包蜜餞的。”

鳳翥氣得:“你對老子這裏倒是比老子自己都熟!”

藍小翅在亂找:“哪去了?”一把掀開被子,鳳翥嚇得,趕緊拿衣服遮住自己的兩條毛腿:“藍小翅!”

藍小翅說:“說,放哪啦?!”

鳳翥偏頭:“不知道!”

藍小翅說:“那你帶我出去玩吧,我睡不著。”

鳳翥氣得:“老子把你帶出去賣給人伢子!”

藍小翅說:“喔,那走吧。”扯著他的衣服不松手,外面老仆聽見了,掌了燈進來:“鳳爺,怎麽了?”一眼看見藍小翅,不由睜了睜老眼:“大小姐,您幾時進來的?這麽晚了,小的帶您睡覺去。”

說著話伸手過來要抱藍小翅,鳳翥瞪了他一眼:“退下。”

那老奴嚇了一跳,再不敢上前了。鳳翥披衣起床,把藍小翅抱起來,對老奴說:“找點孩子吃的東西給大小姐。”

老奴趕緊到小廚房,裏面有白果鴿蛋羹,他給藍小翅盛了一大碗。鳳煮坐在桌子前,看藍小翅:“吃吧小祖宗。”

藍小翅一臉誠實地說:“看著你這張臉,我吃不下。”

鳳翥給氣得:“滾滾滾,你給我滾。”

藍小翅偏不滾,說:“鳳翥叔,來,我們談談人生。”是藍翡經常用的話。鳳翥噗地一聲就噴了——你大爺的啊!

他一手抱起藍小翅,一手端著那碗羹,把她送回她的小窩裏:“你給我乖乖在這裏吃,吃完睡覺!”想了想,不放心,哄著她說:“要是吃完還是不想睡,你去看看你白翳叔,你兩天沒去,他可想你了。”

“喔!”藍小翅點了點小腦袋,在桌前坐下來。鳳翥扯了件厚衣服給她披上,這才回去。

院子裏老奴還沒睡,點著燈等他呢。見他回來,說:“鳳爺,這是怎麽了?”

鳳翥說:“以後藍小翅過來,你直管叫我,別抱別碰,也別自己侍候。”

老奴有些不懂,卻還是低頭道:“是鳳爺,這寶貝疙瘩碰不得,小的記下了。”

鳳翥瞪了他一眼:“你現在只管貧吧,上次白翳身邊的汪和可就死這上邊了。”

老奴一個激靈,鳳翥想想那天的事,還心有餘悸——藍小翅跑到白翳的院子裏玩。白翳忙著,就打發貼身的下人汪和哄著藍小翅玩。正好汪和也有事,就讓手下哄著藍小翅。

藍翡看見了,微笑著說:“原來在你這兒,還有這麽多比我家寶貝兒更重要的事。”說著話在藍小翅臉上香了一個,說:“既然你這兒連下人都這麽忙,看來女兒我還是只有自己帶了。”

白翳冷汗直冒,回頭就吩咐下人直接將汪和打死。

從那時起,羽族幾個管事的沒人敢讓下人帶藍小翅。藍翡不在乎有人輕慢藍小翅,但是如果有人輕慢他的女兒,那就是該死了。

藍小翅等他一走,立刻把白果鴿蛋羹帶上,去找木香衣。木香衣見了,眉頭微皺,說:“我不用。”

藍小翅拿勺子舀了,餵到他嘴邊。木香衣轉過頭,說:“我不餓,你自己吃。”

藍小翅眨了眨眼睛,一臉狡黠:“我餵的,不算你偷吃。”

木香衣終於張開嘴,藍小翅一勺一勺地餵他,羹涼了,但是對於饑餓的孩童來說,真是人間美味。

藍小翅等他吃完了,這才丟了碗和勺子,在湖水洗了洗手,回頭走。這時候有點困了,經過藍翡的住處,一貓腰鉆進去。

值守的羽人哪裏敢攔她——她要咬人的!

藍小翅一頭鉆進藍翡的床榻,兩只小手在湖裏洗過,冷冰冰的,直接就往藍翡被子裏摸。藍翡身邊的侍妾驚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裹著外袍就跑了。

藍翡嘆了口氣,藍小翅一雙手已經揣進他的翅膀兒裏捂暖了,這時候整個小腦袋也毛乎乎地湊過來:“爹,晚安。”

藍翡嗅著那淡淡的蛋腥味——小壞蛋又沒漱口。

養個小孩兒,生活質量真是無限下跌啊!他把她放到翅膀兒窩窩裏,用羽毛暖著,不一會兒也睡了。

第二天,有一場盛會。

羽族的孩童們,最初是不拜師的。從三四歲起,就由銀雕統一傳授基本功。因為人少,藍翡非常註意對幼童的培養,所以幼童從送到銀雕這裏開始,五年之間衣食住行是不需要任何費用的。

到八歲,就會根據孩子們的基本功排名,然後優秀的孩子會擁有正式的師承。羽族有資格收入室弟子的人不多,但是每收一個弟子,羽族也會給予一定獎勵。

如果弟子表現優異,師尊的名望身份也不一樣。

白翳、鳳翥、銀雕等人,都是因為弟子表現不錯,所以很得藍翡看重。

在藍翡之前,羽族並不尚武,基本以耕種、飼鳥為生,據說有人能懂鳥語,培養出來的信鴿、獵鳥、八哥等千金難求。

這也是羽族主要的經濟來源。

時間久了,就有人生了歹念,許多羽人被富戶抓去,訓養鴿鳥。然而羽人訓鳥,也需要時間,不少人一心求財,為了讓羽人更多更快地訓練出優秀的鴿鳥,他們修剪羽人的舌頭,讓他們的發音更接近鳥語。但是被修剪過的舌頭,忽略疼痛,再說人言卻是含混不清的。

而主人又擔心他們逃跑,都會剪掉他們的翅膀。

羽族的女子個個容色無雙,又沒有翅膀不易逃脫,在外面會比男羽人貴上一倍。因為暴利而產生的殘害,讓羽族幼童頻頻被搶,幾乎沒有孩童能長到成年。羽人一直作為昂貴的奴隸而存在,數量也越來越少。

甚至有男羽人一生下來就被父母剪去翅膀,從而隱藏羽人身份。

藍翡是一個訓鳥奴隸之一,藍氏家族一直就是羽族最大的家族,本來不會讓自己家的少爺淪落到奴隸的地步。

可是他是婢生子。藍家的主母將他以低價賣給了一個臭名昭著的訓鳥場。

至於他為什麽沒有被剪掉舌頭,這是現在沒有人敢猜測議論的事。但據說,當初訓鳥場的主人曾稱讚他的舌頭妙用無窮。

後來,藍翡不知從何處學得一身武藝,搗毀訓鳥場,用訓鳥場主的白骨和死去羽人的羽翼做了一把羽扇,以此為羽尊信物,帶領著裏面的羽人奴隸遷往方壺擁翠。

訓鳥商人當然曾經百般阻撓打擊,但是方壺擁翠的毒荊棘雖不致命卻無藥可醫。而普通人的體質弱於羽人,傷口更是難以愈合。

不殺人卻如病痛般磨人。

而此時,藍翡不知從何處帶了兩個羽人回來,這兩個羽人一個叫森羅,一個叫郁羅。武功高強而且手段殘忍。

試圖殺進方壺擁翠的人幾乎全部死於非命,也就是從這時候起,羽族開始尚武。

而也正是如此,藍翡雖然是個神經病,卻極其受羽人擁護。如果外人到達方壺擁翠,說藍翡一句惡言讓羽人聽見,被殺死燒死都是活該。

幾乎被羽人神化的藍翡,羽毛扇輕搖,說一句:“羽人的男孩,人人都要練武。”

於是所有羽人都將自己的男孩送到這裏練武。

如今時間並不長,但是羽人大量回歸方壺擁翠。而方壺擁翠也會解救所有所謂的“訓鳥奴隸”。

如果遇到對羽人剪舌、斷翼的,殺主人全家是家常便飯的事。

仿佛積壓多年的仇恨洪流般暴發,羽人濫殺無辜的事也不少。於是羽人慢慢從“羽奴”變成了羽族妖人。

但無論如何,羽族實力越來越強是事實。每一年,銀雕手裏的滿八歲的男孩子都要舉行擇師大會。

孩子們互相比武,勝出者根據排名,可以選擇師父。前十的孩子若是選定了師父,師父是不能拒絕的。

排名十以後的孩子,就需要由師父自行選擇。

而羽族若論戰力,最強的無疑是藍翡、郁羅、森羅。藍翡是羽尊,不能由孩童們選定。所以最優秀的孩子,一般都在郁羅和森羅名下。

可奇怪的是,郁羅的弟子都是非常神秘的,這幾年他收下的弟子從未在眾人眼前出現過。

正因為這樣,羽族對於郁羅的傳說也很多。但孩子們對於他,還是很向往的。

今天,當第一線晨晨曦穿透方壺擁翠的花葉重林,藍翡坐在裝飾華美的太師椅上,郁羅和森羅站在兩邊。木香衣站在下首,就連一向不出不老坑的木冰硯也過來觀武。

藍翡孔雀藍的羽翼,在陽光之下色彩濃烈,羽族的孩子眼睛裏都冒著光。

藍小翅依偎在他懷裏,玩他的羽毛扇子。她低頭想去啃骨制的扇柄,藍翡敲了敲她的頭,把羽毛扇扔到旁邊羽人捧著的托盤。

藍小翅一指前面羽人捧著的托盤,說:“爹,這個是什麽?”

藍翡拿過來,是個紫色的花鈴,上面綴有白色的羽毛,很漂亮精巧。藍小翅拿在手裏把玩,花鈴輕響,藍翡摸摸她的頭,問:“喜歡嗎?”

藍小翅說:“喜歡。”

藍翡隨手將花鈴別在她頭上,說:“這是羽族的定風鈴,只有一個,別弄丟了。”

藍小翅也沒在意,繼續窩在他懷裏,說:“喔。”

下面的一幹羽人當然看見了,但是神的女兒也是神,藍翡把定風鈴給藍小翅,誰敢反對?

白翳主持擇師大會,木香衣手握邪鉤陰藤,手心裏都是汗。藍翡雖然親自教他武藝,但其實並沒有正式收他為徒。

他今年也是八歲,如果他表現不夠優異,藍翡可是不會輕易放過拂了自己面子的人的。

可是郁羅的弟子寒鴉也正好八歲。所有人都可以點到為止,唯有他輸了就等於死。他面無表情地註視場中,每個孩童都有拿號,旁邊都有父母在場,比他們更緊張,不時端菜遞水,說些鼓勵的話。

而木香衣身邊,誰也沒有。木冰硯當然不會站在他身邊,這樣公開露面的場合,日光如熾,似乎更能照見他身上的汙穢。

他低下頭,卻不知何時,身邊有個小不點兒牽起他的手。他看過去,藍小翅遞給他一個水果餡的糕餅——從藍翡面前的果盤裏拿的。

她的笑臉在日頭下明晃晃的,說:“大師兄加油!”

木香衣慢慢接過那塊糕餅,輕聲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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