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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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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淵沈了沈臉,“這附近山巒眾多,我又不認得方向,自然是它跑得比我快。”

耿通見狀皺眉道:“慶生,郎君能將你救出已經是很不容易,你不要太焦慮了。”

“我只是擔心狼妖回來後更麻煩!”耿慶生嘆著氣,耿通也掩飾不住臉上的擔憂,向夙淵拱手道:“慶生說的也不無道理,那妖怪受傷逃竄,難保不會去而覆返。我們這村莊裏雖有壯漢,可遇到怪物卻也不是對手,還懇請兩位多待些日子,以保全村平安啊!”

夙淵朝顏惜月看看,顏惜月躊躇了一下,道:“好,那我們暫時先不走。”

耿家父子聽了此話自然高興,連忙叫仆人再備酒菜好好招待。夙淵與顏惜月卻都提不起興致,簡單地吃了一些就回了後院。

夙淵才進屋,卻見顏惜月跟了進來,不由奇怪道:“你不回去休息一會兒?”

她背著雙手在他面前走了幾步,忽而問道:“狼妖呢?”

“……不是說了跑了嗎?”他皺了皺眉,坐在了桌邊。顏惜月卻道:“它都受了傷,你居然追不上?騙騙耿家父子可以,騙我卻不行。”

夙淵語塞,起身又躺到了床上去,閉著眼睛不說話。

“起來!”顏惜月追過去叫他,他卻裝睡,連眼都不睜開。她扯他袖子也沒用,便返身用手巾沾濕了冷水,驀地往他臉上一蓋。

夙淵倒抽一口氣,一下子坐起身來,“幹什麽你?!”

他的臉上還淌著小水珠,眉睫更顯濃黑如畫,顏惜月哼了一聲,“翻山越嶺的臟死了,也不洗洗幹凈就往床上躺,真配不上你這張臉。”

“這跟臉又有什麽關系?”夙淵將手巾扔到桌上,“累了自然要躺,你怎麽什麽都要管?”

“那你先回答了我剛才問的,我就不管你。”

“……”他朝她瞟了一眼,重又倚靠著床欄,面無表情地道,“追丟了。”

顏惜月氣道:“你等著吧!”說罷,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只剩下驚惶莫名的夙淵坐在床上發楞。

直至這天天黑,一切都還算平靜,只是顏惜月偶爾經過前院,會隱約聽到裏邊傳來瑞娘的哭聲。

次日天才剛亮,南臺村就出事了。

先是有村民架著滿身是血的樵夫來找耿通,說是一早打算上山砍柴,結果才出村子沒多遠就被山狼襲擊,險些丟了性命。耿通連忙叫人去拿傷藥給樵夫包紮,可還沒處理完畢,被山狼咬傷的人就接二連三地登門。

一時間耿家的前廳傷員遍地,哀號不斷。

耿慶生急得團團轉,吩咐仆人趕緊準備好利刃,時刻帶著以備不測。正忙亂間,數名村民神色慌張地跑來,朝著耿通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村口那條路被狼群堵住了,這可怎麽辦呀!”

耿通臉色發沈,當即令人將夙淵與顏惜月請來,與他們一同去了村口。

原先這個時候,正是村民們下地幹活的熱鬧時分,現在老人婦女幼兒都躲在了家裏,一群壯年男子雖守在通往村外的那條路上,卻也不敢單獨行動。見耿通帶著人來到便立即圍上來,指著前方叫他們看。

果不其然,雖是白天,但道路兩側草叢間不時有灰影閃現。耿通才剛往前去,立刻便有數頭山狼自暗處竄出,綠眼之中滿是惡意,隨時要向他撲來的樣子。

“豈有此理!這些惡狼竟如此猖狂,給我狠狠打!”耿通後退一步,朝著身邊的村民喊道。

顏惜月急呼:“不可!”

但村民們仗著人多勢眾,操起柴刀斧頭便向狼群沖去。卻見山狼身子一弓,以急速的彈躍撲向村民,最前方的兩人還未及揮動柴刀,便已被山狼撲倒在地。眼見那白森森的利齒就要咬斷他們的咽喉,劍光一閃,顏惜月已沖到近前,手起劍落,當即砍下山狼的頭顱。

汙血四濺,群狼憤怒,追著剩下的村民瘋狂撲咬。

耿通在仆人的保護下急退一邊,只有顏惜月還在奮力搏殺,站在後方的夙淵袍袖一震,緊追而來的狼群被震退一丈開外。數道金芒在空中交錯成線,轉瞬間便織成細密羅網,將反撲過來的狼群阻在了外面。

那些惡狼在金線絲網外嚎叫奔跑,雖暫時無法沖進村子,卻毫無離開之意。

村民們早已脫力癱倒,一個個捂著傷口叫苦連連,此時又聽後方有人高聲呼喊,耿通聞聲望去,原來是耿慶生帶著數人匆匆趕來。

“村後的山路上也有狼!”耿慶生氣喘不已,臉色發白,“已經沖了進來,被我們拼死堵在了祠堂那邊,爹快去看看!”

耿通狠狠頓足,“真是瘋了!”說罷又轉向顏惜月與夙淵,苦著臉道,“還請兩位使用法術,將惡狼斬盡殺絕,不然的話靠我們自己用柴刀斧頭去打,只怕死傷慘重啊!”

顏惜月躊躇了一下,低聲道:“我覺得它們是因為瑞娘而來的……”

她話還未說完,耿慶生已怒沖沖地道:“難道它們還想把瑞娘搶走不成?”

顏惜月沈默不語,還是夙淵提議先去祠堂那邊看看,眾人這才轉往村後而去。

耿氏祠堂坐落在村後背靠大山之處,原本場所整潔,香火繚繞,而如今卻已是遍地狼藉,殘破不堪。

惡狼們在耿慶生離開之後就沖出了圍堵,村民在驚慌之中逃進了祠堂,狼群卻又從窗戶撲進,非但將村民咬傷,還將祠堂弄得不成樣子。耿通看著倒在地上的祖宗牌位,氣得直哆嗦。

但狼群已經逃回山林,村民們又不敢貿然追擊,只能在村莊四面嚴防死守,不敢掉以輕心。在耿通的懇請之下,顏惜月在村莊四周皆布下靈陣,與夙淵之前留下的金線絲網一同將整個南臺村護得嚴嚴實實。

一時間狼群雖無法進村,但村裏的人也不能出去,村莊籠罩在深深的恐懼之中。

眼看天色漸漸陰沈,村外山丘上狼群的綠眼又開始閃現,時不時傳來陣陣嚎叫。村民們越加害怕,耿慶生提議,晚上眾人輪流把守,以免狼妖出現,破壞結界沖進村來。

因顏惜月也已忙碌了一天,夙淵讓她先回去休息一陣,等半夜時再換她出來。於是眾人留在各處,她獨自先回了耿家,經過前院時,忽聽得瑞娘在房中連連拍門,四周卻無仆人。

“怎麽了?”顏惜月上前問道。

“是你?”房中的瑞娘顯然焦急萬分,“我之前聽到仆人議論,說村子被狼群給圍住了,是嗎?”

“是。現在村子裏的青壯年都去各處守著了,因此家中仆人也少。你……有什麽事嗎?”

瑞娘帶著哭音道:“那你有沒有見到他?我讓他走得遠遠的,為什麽還會有狼群出現?”

顏惜月蹙眉,略施法術將那門上銅鎖打開,身子一閃就進了房間。一天沒見,瑞娘已經形容憔悴,兩眼浮腫。顏惜月道:“暫時還沒看到他,但狼群必定是他指揮而來,倒不像是刻意報覆……而是,試圖以此逼迫。”

瑞娘攥著衣袖倒退一步,倚在桌邊無力道:“逼迫什麽……難道他以為耿家會放我走?”

顏惜月想了想,道:“我聽耿慶生說,他是在半年前與你回村的路上,莫名其妙被狼妖抓走,關進了山間的結界。而狼妖此後就變成了他的模樣,與你一起生活。我怎麽覺得有些不太合情理呢?就算你當時被狼妖脅迫,可回到村裏你也會替他隱瞞?”

瑞娘扭過臉去,“怎麽可能是莫名其妙就被抓走?他自己,當然不會跟你說實話。”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瑞娘疲憊地坐了下來,神色淒楚:“自從我生下盼兒之後,他與我公公就滿心不悅,後來因盼兒經常能看到一些神鬼異象,他們更是對她憎惡厭棄。那天去進賢城燒香拜佛,回來的路上,耿慶生又惡狠狠地告誡我,如果一年內不能給他生個兒子,就要將我和盼兒趕出家門。我向他懇求,卻換來斥責與毆打,也正是在那時,山狼就從林間撲出,一下子將他按倒在地。我當時嚇得大叫,山狼卻化為了人形,還讓我不要驚慌。”

她說到這裏,眼神明顯有了變化,從原先的痛苦漸漸轉為愧疚。“我從未見過他,他卻對我的生活十分了解,將耿慶生平日裏對我的冷淡與對盼兒的厭棄都說了出來。慶生氣惱異常,撲上來還想拼命,那人卻只一拳就將他打得跌了出去。他走上前說要殺了慶生,可我膽子小,又不忍慶生死在眼前,就求他不要殺人。於是那人就施法將慶生關進了山壁中,說那是結界,尋常人根本找不到。”

顏惜月終於明白了當日之事,卻又疑惑道:“耿慶生雖然可恨,但狼妖為什麽會知道你的事情?難道他一直在暗中觀察你?”

瑞娘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我那日也問過他,他告訴我,多年前他被道士追捕,身受重傷倒在林間,附近的獵戶見了就想將它剝皮賣錢……後來,有個進山采藥的女孩子看它渾身是血很是可憐,就用剛采到的藥材與獵人交換,以此讓他逃過一劫。他傷好之後就到處尋找那個女孩子,但她一家卻因饑荒離開了村莊,等找到之時,她早就長大,並已嫁為人婦。”

“原來你曾對他有救命之恩?!”顏惜月驚嘆道。

她怯怯地點頭,“可要不是他說起,我根本早就忘記。那時候我還在老家,只是一時心軟不想讓它被活活剝皮,後來哪裏還記得這事……”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還要回到南臺村?擺脫了耿慶生,自己尋個出路豈不是更好?”

她低下頭去,滿是悔恨。“宗峻……他也這樣說過。他說可以把我們母女送到別處,再不用受氣。可是在這南臺村中,我還有年老多病的母親與尚未成年的弟弟,我們是早年逃難至此的外姓人,虧得耿族長照顧,才得以在此安身。要是我丟下母親和弟弟走了,只怕他們在村中遭人白眼,難以生存。可如果將他們也帶走,又沒法解釋清楚。我就是因為這些顧慮,所以當時不肯離開,宗峻就變化成了慶生的模樣,與我一同回了耿家……現在想起來,如果不是因為我優柔寡斷,或許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

“所以他一直在這兒待了半年,盼兒也只當他是自己的父親……”

“是。為了不讓人懷疑,他在耿家對我與盼兒仍裝出冷淡的樣子,與原先並無多少差別。”瑞娘頓了頓,眼圈微微泛紅,“但是……他會在夜間施用法術,將我們帶到伏山嶺的幽谷中,就在那道山壁間,他給我們變幻出了另一個家,盼兒在那裏過得十分開心。”

顏惜月聽著聽著,便不由想到了之前盼兒說過的山上的爹爹與家裏的爹爹,腦海中又慢慢浮現那夜在幻境中所見的景象。她沈默片刻,再擡頭看著瑞娘時,心中竟有些後悔。

她正心事重重,瑞娘卻又含淚懇求道:“宗峻他雖是妖類,可到了南臺村後並未害人,還曾下令手下的小妖們也不得傷害這裏的村民。我知道你們都是法力高強之人,他之前又已經受傷,要是他真的再次到來,請你無論如何留他一條生路。如果他不肯走,就說是我讓他離開,再也不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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