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人使得萬年船。

“老話是這麽說的嗎？”

“喬喬你竟然有人！”

尤哩答非所問，喬淺悠哉地背靠在走廊上，仔細回想起早上那通電話，然後一句一頓地向尤哩描述了這段異常覆雜的關系：“她是我在上家醫院的實習老師的弟弟的侄子的外甥女？”

停了一下又說：“不過這個外甥女好像不是親的。”

瞧瞧這八卦的功力。

坐在椅子上的尤哩頭上頓時幾道黑線，平時那些八桿子打不著的人會在特定時間特定地點像“蜘蛛俠”一樣閃亮登場，那時你抓耳撓腮想破腦袋想不出如何稱呼對方，因為你們根本不認識。

可有什麽辦法呢，社會就是如此，沒有人就等於沒有錢。

CT室門被打開，裏面走出一個年輕的男醫生，長相中等，身材中等，不過聲音高等,聲音低沈如墨，聽到耳中怪癢的。

“37號，尤哩。”

尤哩瘸著腳上前，將手裏的單子遞過去，醫生接過迅速看了一眼，然後側過身對她說：“進來吧。”

醫生將她領到儀器前：“來，脫掉鞋和襪子把腳放在上面。”

“哦好。”

“把腳側過來。”

尤哩擡起腿輕輕挪動，抻到傷口時咧嘴輕呼，她放好後擡頭詢問：“這樣嗎？”

“好的，保持別動，馬上就好。”

很快，喬淺拿到片子扶著她在等片子的眾人面前走過，走廊兩側的異樣目光和議論聲讓尤哩不由地心虛，然後加快腳步。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那麽她死的一定很慘。因為在普通人眼裏，有人是等同於“加塞兒”，不會羨慕嫉妒只會鄙視唾棄。

“左腳外側軟組織挫傷。”

骨科門診室裏，一個頭發灰白、戴著老式細邊眼鏡的醫生看完片子給出的結論，他一邊指著片子一邊對尤哩說：“看到這個地方沒？問題不大，內服加外敷，用不了一周就能好。”

聽到最後一句，尤哩舒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是骨折。”

老醫生和藹一笑：“姑娘餵，哪兒那麽容易骨折，骨折可比這個痛多了。不過，在這期間註意別用腳過度，避免二次挫傷。”

尤哩頻頻點頭，將話銘記在心。這時，喬淺突然上前一步問道：“老師，她需要忌口嗎？”

某人陡然瞪大眼睛，想要回頭卻被扳住腦袋動不了。老醫生頭也沒擡，邊開單子邊回答喬淺的問題：“這個必須要忌口，辛辣刺激生冷食物。”

喬淺松開控制頭的雙手，細指戳了戳尤哩的左肩：“聽見了嗎？”

得到自由的尤哩悠悠地轉過頭，眼裏帶著撕破喬淺脖子的意思，很不情願地吐出一句。

“聽見了。”

煩死了！

——

醫院的停車場上，一個長相帥氣的年輕男子和一個年齡看似比他大不了幾歲的漂亮女人拉扯著，地上的雪被兩人踩得吱吱作響。男人走在前面步伐很快，女人跟在身後緊追不舍，腳上的高跟鞋讓她幾次險些滑倒。

男人掏出鑰匙輕輕一按，車子響了兩聲解鎖，他繞過車頭準備打開駕駛座門時，手臂被追上的女人用力拽住。

“麻煩放開。”開口便是冷漠至極的語氣。

女人訕訕地縮手，臉上的妝容精致卻不妖嬈，她微皺著眉頭昂首試圖解釋：“小辰，你爸他不是有意……”

呵，男人輕蔑地笑了笑，轉過身子指著額頭上的一片紫青：“不是有意打我？”

女人看到傷口，臉色又慘了一分：“我去找丁醫生。”

“不需要。”那人冷笑著轉身。

“小辰！”女人又喊道。

手臂再次被拉住，男人徹底冷了語氣，歪過頭眼神裏透著陰鷙：“我說放開！”

女人被嚇得後退一步，眼前的男人只不過比自己小了5歲，她竟然有些害怕面對，於是她躲開視線垂下頭輕聲囑咐。

“你，你小心開車。”

回應她的是汽車的絕塵而去。

“shit！”

男人雙眼通紅，搭在方向盤的雙手青筋暴起，腦海中不斷閃現剛才那一幕，那個女人端著碗笑的那麽溫柔，軟語呢喃一聲聲“餘叔叔”叫著，病床上的那人頭發已見幾縷銀絲，手裏卻握著一個比他小了近20歲女人的手。

餘叔叔，哈哈哈可真是“餘叔叔”！

“他歲數大的可以當你爸了！你知不知道！”大二那年，20歲的餘辰正朝著他的家教老師白若涵咆哮著。

“小辰，你別這樣。”

“我喜歡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對不起，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做弟弟，學生而已。”

餘辰滿眼悲傷，他雙手抱頭緩緩蹲下，像小獸一樣哀鳴著：“可為什麽是他！為什麽！”

耳邊不斷傳來“對不起”，一句一句像釘子狠狠紮進餘辰的心臟。

過了好久，餘辰擡起頭撐著墻勉強站起，越過跪在地上的白若涵，表情木然地走出房間，丟下一句無奈又悲傷的一句話。

“他是我爸。”

滴滴滴！後面的車不停鳴笛，餘辰收回思緒準備踩下油門，突然從旁邊竄出一輛出租車，臟話還未出口，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

餘辰拉下車窗，掃了幾眼又將車窗升起，然後開車離去。

——

今天的XX軍區總醫院頗為熱鬧，人潮像海水一般不斷湧來，醫生護士快忙瘋了。

“顧醫生在嗎？”又一個！路璐放下手中的單子，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微笑回應著：“老師不在。”

“奧……”語氣拉的很長，眼前的姑娘就像被“放了鴿子”的女朋友，聽到消息後眼裏藏不住的失望。

從早上到現在，路璐記不得這是第幾個問她“顧醫生在嗎”的人了，原本在家休息的她因為醫院缺人被臨時喊了過來。早間巡視的王主任還拍著她的肩膀一通表揚：“丫頭真不錯，比那些小子們靠譜多了。”

路璐表面一臉憨笑，內心卻像日了狗：“什麽啊，本來不想接電話的，但是一激動按錯了……”

不過是下了雪，怎麽人都沒了？

聽孟醫生說其他幾位老師紛紛請了假，一個出差，一個吃酒，一個生病，全都來不了。老師請假先不說，同為實習生的小章卻搬來“我要去拜見丈母娘”的借口拒絕了，最後只剩下孟醫生和單身的路璐“相依為命”。

丈母娘？這種理由他竟然好意思拿出來騙人，女朋友上周不是剛分了嗎！路璐氣不過，趁著上廁所的功夫一個電話打過去。電話剛一通，路璐這邊便劈頭蓋臉地“罵”了過去，電話那頭章浩心虛好說歹說連姑奶奶的叫上了。

路璐在心裏偷笑“算了，一個月的早飯，姑奶奶我忍了。”

這會兒想起正事，路璐對還在那憂傷的姑娘說：“進來吧，孟醫生在。”說著轉身去推門，突然，她被人從背後撞了一下，差一點兒撞上門框。

“顧醫生呢？”

路璐皺著眉轉過身，是一位胖阿姨，語氣沖沖想必沒好事，她禮貌的提醒：“阿姨，您先排隊好嗎？”

胖阿姨不停勸阻執意上前，嘴裏碎碎念著：“我找顧醫生！你這丫頭讓開！”

路璐一邊談笑道：“這位阿姨，您找院長也得排隊啊。”

嘿！阿姨瞪大雙眼，雙手叉腰準備開罵的姿勢。路璐雙手插兜，臉上還是一副和善表情：“阿姨，我不吃您那一套，這裏是醫院。”

“一個小丫頭片子……你領導呢？”胖阿姨見自己說不過，開始大聲嚷嚷引得周圍不少人看過來。

“我說這老姐們，孩子說得沒錯，看病得先排隊啊！”坐在一旁等號的大叔站出來幫路璐說起話來，接著又有幾個聲音應和著，胖阿姨紅了脖子表情更加憤怒，指著大叔開罵：“關你屁事。”

大叔也怒了提高音量：“你插隊就不行！”

胖阿姨也不甘示弱：“顧醫生把我牙修壞了，我找他算賬呢。”

路璐猛地擡頭，心裏第一個反應：師兄？怎麽可能！

大叔也因她的話楞了神，但很快皺眉反駁：“不可能，顧醫生技術那麽好，怎麽會把你的牙齒修壞，八成是你自己吃壞了吧！”

“你放屁！”

“你這老娘們。”

兩人劍拔弩張，路璐暗叫不好，準備上前阻攔。突然，一道低沈渾厚的聲音從走廊那邊傳來，王主任領著兩個醫生從二樓走上來，見到牙科這一片喧囂便走過來。

“怎麽回事兒？璐丫頭。”救星來了！路璐小跑到王主任身邊停下，說道：“這位？”

“你是主任？那正好，顧醫生把我的牙修壞了，你說這事怎麽辦吧！”

“小顧？”王主任低頭向路璐求證，得到也是一臉疑惑，但看著對方火氣十足，只好退一步軟了語氣：“顧醫生請假了，您有事和我去辦公室說吧。”

“你是牙科醫生嗎？”

“我是口腔科主任。”

麻煩終於被帶走了，路璐松了一口氣，轉身朝剛剛幫她說話的大叔道謝：“叔叔，謝謝您剛才幫我。”

大叔雙手背後，咧著嘴發出爽朗的笑聲：“丫頭甭客氣，這種人就是欠兒！”回頭看了一眼又問：“話說顧醫生怎麽不在？”

路璐抿了抿嘴說：“老師他請病假了。”

“誒呦，沒事兒吧？”

“沒事兒，好像是感冒了。”

“噢，估計是下雪弄得，丫頭你也多穿點兒，感冒不是大病可難受不是？”

“好嘞，您坐那等會兒，好了叫您！”

“得嘞！”

路璐終於把人領進診室，坐在裏面的孟醫生看見來人問：“璐丫頭，好半天不見你進來，我還以為沒有人了。”

“孟老師您不知道，剛才有個患者在門口找麻煩。”

“請坐。”孟醫生接過本子擡眼問道，“怎麽回事？”

路璐坐在對面，放好手臂一字一句地將外面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孟醫生手上敲著鍵盤，耳朵聽著路璐的敘述，等到全部講完才緩緩開口。

“我有個印象。”

路璐頭一歪，不明所以。

“聽你這麽說好像是有一個，大概兩個月前吧，我和小顧坐班，診室來了一個婦女牙疼的要命，小顧給她做的檢查。情況有些特殊，他拿著片子問我要不要手術，我給他的建議是手術。但是那位貌似不肯手術，小顧在一旁耐心開導，後來我被叫走了，不知道手術做沒做，回來也忘了問他。”

“這樣啊，那會兒我還沒來呢。”路璐小聲嘀咕一句，又抻著脖子問道：“老師，我要不要給師哥通個信兒？”

孟醫生隨即搖了搖頭，擰開水杯喝了一口：“煩心事，正病著呢，等他回來再說吧。”

想想也是，哎……

可憐的顧師兄。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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