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些日子的雨水豐沛，瀑布激流更顯壯闊了，崖壁高聳，飛流直下，震耳欲聾，瀑布底有一

深潭，外沿樹木葳蕤，雜亂無章，輕易接近不得。

玙霄山域廣闊，這裏鮮有人至，山野粗獷，臨近水邊，幾乎是沒有刻意落腳的地方，誰能想到樹

木叢生的崖壁之後，別有洞天呢，從洞看出去，便能從側面近處觀賞這道瀑布奇景。錦字在洞口

站了一會兒，驚嘆的看著外面的景色，而後問君綽

“你是怎麽找到這兒的？”

“無意之舉，在山那邊的洞口看見一只野兔鉆進崖壁裏不見了，便尾隨了進來，走到頭才發現竟

然通到這裏，都不記得是多久前了，我還擔心這洞會不會已經不見了，或是我記不清了”

君綽的聲音低沈而帶著些笑意。吐露出些時間流逝的滄桑，他有年輕英俊的面龐，卻已經活過天

地漫長的時間，錦字甚至以為自己聽到了他獨自一人的寂寞。就像其實有霜雪，已經染上了他的

鬢角。

光影的原因，還是心理的錯覺，錦字仔細分辨，直到下一刻便有雪粒拂過她的眼前，她詫異的朝

洞外看去，不知何時，已是漫天飄雪，細小的雪粒紛飛打旋，比激流飛濺的水滴更顯輕盈，逐漸

彌漫開，更密集，越來越大了。

“怎麽會……”

伸手掬了一下，掌心便有細小輕微的冰涼濕潤散開，山林間，落了白，可是樹還是那麽蒼翠，迎

向空中的飛雪，更加挺拔了。

“下雪了”

君綽的聲音有了輕緩的笑意，像是落在掌中即刻便融化的雪粒

“要是終年都是一個樣子，也太無聊了一些”

所以玙霄山中有了花開和雪落。錦字有點了然，任由雪風吹拂她的面龐和頭發，迷離了她的眼

眶，她的目光漸漸沈浸在風雪中。君綽展臂攬著她的肩膀，錦字才有些回身過來，轉頭看他，君

綽側身挨近著，低頭看著她，只一眼，錦字也就怔住了，回望著君綽動彈不得，爾後君綽手臂一

個收力，便將錦字擁入懷中，雪粒在她身後紛飛，她嗅到君綽身上比飛雪更清洌的氣息。

倏爾轉醒，已是天明，再沒有嗅到雪或者君綽身上的清洌的氣息，錦字擁著被子起身，有些微頭

痛，她一手摁在額間。夢境真實如同親眼所見，親身所感，對話的字句，都是清清楚楚，只是她

還不知道，君綽所說的玙霄山上的那個瀑布，是不是和夢中一樣，還是他所說要帶她去看，只是

說說而已，她也一直以為那只是說說而已，聽過作罷，無需放在心上，可她卻夢見了，穿過山

洞，豁然開朗之後，便有壯闊的美景，還有不同的季節，君綽陪在她身邊，溫暖笑容未變。

莫名其妙，錦字一只手摁在額間，低聲自語了一句，有點似笑非笑。

好幾日沒有見到淮雅了，再見到她錦字不禁有些高興，可還是揮不下眉間的那一絲郁色，談話、

間，淮雅也猶豫了下，有點走神，錦字就問她怎麽了，淮雅鮮有這般將情緒明明白白的擺在臉

上，問完錦字又覺得不對，趕忙又補了句若是不能說便不必說了，錦字確實不宜插手到玙霄山內

裏的事情中去，而淮雅得君綽信任，開始時候還防備著錦字，現下將情緒表露予錦字，是信任，

也是親近，給予同樣的尊重，無論如何錦字都不會輕易觸犯淮雅的原則。

“沒什麽不能說的事情”

侍候錦字的僅淮雅一人，也不會又其他人來嘴碎，那些該說那些不該說，也瞞不過仙尊，仙尊未

有對錦字限制什麽，淮雅也早就不似最初那般防備。只是明顯錦字在為什麽事情而煩憂，再知道

了那些事情，也是徒增煩惱，可淮雅覺得，她總是該直到一些，一直這般游離在外，長久下去不

是辦法，而且，她確實需要一些改變，或許她與仙尊的關系，也會有所不同，再說這事兒，與她

應該也算有些關系……

“長兮姑娘，她族中出了事情，聽說是鬧了內亂，族長被弒，族中長老便求上山來，要長兮姑娘

回去擔任族長，穩定局勢，可是長兮姑娘似乎不大願意”

至於為什麽不願意，就不用明說了。浮迎族人是直接求到仙尊那去了。仙尊帶著錦字剛一回來，

浮迎族人立刻就上山求見了，對方言語懇切，畢恭畢敬，因著長兮，仙尊自然是見了，君綽聽聞

他們的請求，沒有回答什麽，只說還是要由長兮決定，便叫了長兮來，長兮一聽就斬釘截鐵的拒

絕了，來者是族中長老，輩分極高，長兮言語顯得輕狂急躁了些，立刻惹的對方臉上顏色不悅，

言辭嚴厲了許多，一時雙方各不相讓，有了對持之勢，終還是顧忌著仙尊，而且這裏是玙霄，才

沒真鬧出什麽來，仙尊從中協調了一二，浮迎來人如今還留在山上。聽說長兮回到自個院子裏，

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後來仙尊便去她院子裏了，有人聽到院子裏傳出來哭泣聲，好不淒切。這些

詳細瑣碎的情況，便不用再過多贅述了，淮雅只想要錦字知道有那麽一件事，怎樣的情況，所說

言語中已有暗示，想來錦字也不會聽不明白，淮雅自己知道，如今她是已經偏心向錦字了，依她

所見，錦字和長兮大不一樣，無論如何，都希望錦字能夠多加順遂。仙尊高處不勝寒，若是有人

能陪在身邊，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只是她不過旁觀者清，局內人當如何進行，她是過多插不了

手，唯求力所能及了。

聽是聽到耳裏了，可錦字思索下來，這件事情對她而言，無非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現下她卻沒

多出幾個可以相談的人。只得應了一聲，又想著，或許又會有幾日是見不到君綽了，見不到也

好……

好像不了了之，也沒談出個其所以然來，淮雅也不便再說個什麽，君綽不在，她也不甚放心，便

陪著錦字。出門幾日，修煉松懈了些，既然回來了，自然要一切照常，正好淮雅可以陪著練劍，

兩人便在庭院間比劃起來，比之錦字，淮雅身手自然不弱，招式之間，頗為相讓。錦字還沒有佩

劍，她們兩又是撿了樹枝暫代，不過不知是幾日沒練就生疏了，還是從沒跟淮雅對過招她一時不

甚習慣，可是說起來就可笑了，哪還有仍憑她挑對手的道理，她學劍術便是為了強己，為了禦

敵，嬌氣任性都是萬萬使不得。一邊暗暗提醒自己，手上出招也就更為專註精準起來，不想用力

過猛，一招催動靈力，樹枝承受不住，兩根樹枝相擊雙雙折斷，有靈力催動，斷枝鋒利迅速了許

多，一根直直朝錦字迎面而來，錦字心下一驚，連忙側身避過，樹枝險險從臉頰邊擦過，帶落了

幾絲鬢發，也在臉側留下了一道細小的血痕，還好另一個沒有朝淮雅那邊飛去，淮雅沒被傷到，

卻被錦字嚇了一跳，丟了手中半截斷枝，疾走兩步走到錦字面前，臉頰上那道傷口雖小，卻有些

深，血順著往下流溢，錦字也放了手中的半截斷枝，想要擡手擦臉，這才發現手掌虎口一片皮肉

擦傷了許多，手上也有不少血，見狀淮雅更是驚得不輕，錦字卻示意她不要驚慌，眼睛直直盯著

手掌，緩慢的，逐漸迅速起來，傷口以眼見的速度覆原，皮肉完好如初，只餘下血痕未凈。這才

擡眼看淮雅，臉上帶著安撫的笑

“曽在那棵枇杷樹上試過，一點點靈力好像就催動它長出新芽來，那麽這些小的傷口，使之愈合

應該也不會太難”

淮雅略為驚訝，而後也笑起來，錦字聰慧，心中通透，勤加修煉，想要學有所成非是難事，只是

她總有所感覺，錦字始終心不在此，不知，仙尊是否也知道。淮雅將心想掩下，拿出張絲帕仔細

將錦字臉頰和手掌的血跡擦拭幹凈，錦字道了聲謝，從她暗自將隨身帶的錦帕藏起來後，沒跟他

人提，也就不帶了。

“姑娘聰慧，可刀劍無眼，交起手來，就算只是樹枝，也萬萬不可大意了”

稍作提醒一句，錦字自是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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