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所盤踞高處，隔著水邊欄桿遠眺，可以看見林中染紅，順水也流下不少紅葉，屋所四處也有不

少紅楓，鋪了一地，煞是好看，踩到就聽見樹葉破裂的聲音，好像是季節和時間的聲音。這也是

在玙霄錦字看不見的，沒有這樣明顯的感受到季節在變幻，或許終年到頭都有鮮花綻放，綠樹成

蔭，真正的山中無歲月，時間的流逝被模糊成雲霧，或聚或散。

只是在外頭站了片刻，肩上就落了紅葉，錦字將它拈在指尖轉了一圈，就聽見君綽說

“不若夾入書中，也是個留念”

“正有此意”

錦字沈吟片刻

“也該題寫點什麽才是……”

君綽接過紅葉一笑

“我知該些什麽，交予我寫可好？”

錦字自然沒有異議，只見君綽劃手就握了支筆在手上，另一手拿著楓葉，隨墨一揮，便成字一

行，錦字看得清楚

“錦字流年”

楚宴辭從遠處看著他們，紅楓如畫，流水似箏，那兩人相對而立，他們的側顏都帶著不甚清晰的

溫暖笑靨。清風微微揚起他們的衣袂和發絲，遙遙看著，似乎是糾纏在一起。

將紅葉納入袖中，錦字偏頭看看見站在那邊的楚宴辭，笑容淡了一些

“本來是有要事要辦，我卻好像出游一般，不甚妥當”

“無礙，你只需當做遠游一番即可，其他的事情，你都不必太過憂心，宴辭也不會責怪的”

說到最後，君綽突然偏頭也看了楚宴辭一眼，話語中便帶上了幾分明顯的笑意，錦字也再偏頭去

看，方才還是獨自一人的楚宴辭此時身邊已經站著那位名叫朝凝的女子，仿佛正在和楚宴辭說著

什麽，楚宴辭微微側身低著頭，認真聆聽的模樣，整個人顯示出一種從未展現過的柔和，錦字一

瞬間便看懂了他們之間的那點東西。當她還在人間游歷的時候，她曾無數次見過恩愛夫妻之間的

這種情形，或貧或富，年輕或年邁，丈夫微微低頭註視著自己的妻子，側耳傾聽她們的叮囑或嘮

叨。錦字始終無法感同身受，卻能感觸到，了解到世間的這一情感，熾熱的涓涓細流。

天色近晚，各自回房休息，有小妖給錦字送來飯食，並幾碟小點心，吃了其中一道栗子糕，清甜

可口，鮮美異常，她是十分喜愛，不知不覺就將整碟都吃完了，以至於飯食剩下了大半，等那小

妖來收碗筷，大半剩食，不可謂不失禮，錦字有些不好意思，告了罪。那小妖只笑著說言重，不

甚在意，也不太拘束，笑得很是開朗，對錦字說那栗子糕是用山裏今年新收的野栗子做的，最家

常的做法不算精致，錦字能喜歡，他們便高興，只是吃多了容易脹氣，稍後會給她泡杯山楂茶

來。

不料還真一語成讖，晚些時候錦字腹中當真有些不舒服，喝了山楂茶也沒有很快消退下去，在屋

中來回轉了幾圈，又倚窗歇息，推開窗子便正面著瀑布，夜晚太過漆黑，看不太清，只是聽見水

流不斷的聲響，秋夜的寒氣裹雜著水汽中接連不斷，窗戶被吹得轉動，發出吱呀的聲音，吹在面

皮上又涼又刺，燭火也晃動了幾下。錦字拿出還在袖子中的那枚紅葉，上面墨色筆跡很顯眼，從

背面也可看的清楚，映著燭光，紅葉染上了一層薄黃，那清臒卻鋒利的小字被隱去了些許棱角，

錦字直直盯著那行小字，面色有些覆雜，想要伸出手指去碰觸，卻又猛地收手，最終還是落在了

“錦字”二字上，來回摩挲。

翌日，山下還未有動靜，從早上楚宴辭便不見了身影。院落裏沒有設桌椅，君綽屈膝靠坐在一棵

楓樹下，看見錦字，對她招招手，錦字走過去，四下鋪滿了楓葉，她就面對著君綽席地坐下，膝

頭輕微撞到了君綽，她往後挪了一點，手掌撐著地上，沾了一些細枝和碎葉。掃了掃手心，上面

留下了小細枝的印記，錦字順手揉了揉。靠得近便看得更清了，君綽頭發和衣裳上似乎沾染了一

層細微的寒露，透露出一股蕭瑟之氣，像是待了很久。

“該不是在這裏坐了一晚吧？”

錦字有些訝異。

“良辰美景，無心睡眠，天地之間，能得這一席之地，幸甚樂哉”

想問他冷麽，話險些脫口而出，才意識到這話多餘，不過微微一擡頭，就看得見樹枝間層層疊疊

的紅葉交織在一起，她記得昨夜冷月清輝，月色之下，這番景色定是別有韻味的。

“昨夜你屋裏的燭火亮到很晚，可是怎麽了”

君綽又問，錦字解釋了幾句，末了還說

“我本不是凡人，花草之軀，不想還真會那樣”

這麽說起來有點有趣，還有點微窘之意

“吃五谷雜糧，會生病也不奇怪，再說都是五臟俱全，只是身份有所不同罷了”

這回話可有些荒謬，但君綽坦然隨意，笑得不知有幾分認真，可是琢磨一下，卻又覺得似乎不全

錯。錦字一時想不出如何作答，君綽也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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