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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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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著荷塘不算太遠的地方,就有一座小亭軒,掩映在一眾花草樹木間,避雨談話都是正好。雲璩點點頭,做了個請,落後半步隨著錦字往那邊亭軒走去,飛檐下,錦字收傘,雲璩靜候,而後才一起走上臺階,兩人停步,仍然面對著荷塘的方向,只是先前走路時一直是錦字在前,現在卻是雲璩在前

“每年的這個時節,雨下起來就沒完沒了的,姑娘會不會不習慣?”

他偏過頭來對著錦字溫和的笑,他腰間別著折扇,扇墜在輕輕晃動著,錦字一眼瞟過去,看向雨幕,答

“還好,不會厭煩”

明明一雙眼的水光瀲瀲,仿如將一天地的雨色都潤入其中了,荷的妃,藕的白,楚楚可人。她沒說出口的喜愛也就這樣不加掩飾的袒露出來。雲璩不禁考慮起他此行目的的可行性,或許面前的這個人根本禁不起任何的惡意揣測,而他們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莫名忌憚,雲璩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最完美表現,滴水不漏的步步試探,可是與他對壘的,卻不是戒備,掩飾,算計,只是那麽一個清澈見底的眼神,帶著一絲的苦惱煩憂,讓雲璩感覺到,無法著力,但如若這只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雲璩也不會讓自己輕易甘敗下風。這是一個從一開始就已經產生偏頗的衡量,雲璩也不得不承認,這麽一朵小花兒,在一定程度上軟化了他的警覺性,所以換個角度來講,這似乎又加深了這次試探的必要性,更何況現在是,君綽的用心不明,但見這件事如何棘手了。

心中回環不斷,不過面上不露分毫,雲璩帶著幾分感嘆的口氣說起錦字起初被帶到玙霄山時的事情來,沒有長篇累牘,言簡意賅也說的詳細,從他的角度來訴說,倒將錦字已經了解到一些的事情更詳盡開來,本來錦字是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做追究的,只是那些因緣巧合總不住叫人唏噓,緣由雲璩的“恰巧經過”。末了是雲璩一句玩笑似的“君綽盼你盼的緊,偏偏又是我先見了你化人,這不我才避風頭避了這麽久”,言下之意是為怎麽會突然到來解釋了一番,但老實說,這種話聽起來,實在讓錦字有點無所適從,不是她多想,而是這段話本身所傳達的,她的一個歸屬問題,還有,君綽對她的一種態度,對這兩者,她始終抱持著懷疑態度,她自己迷惘,看問題也就迷惘了,而雲璩這種看似若有似無,實則尖銳的提醒,錦字敏感的察覺到,她和君綽,原本可以在彼此之間維持一種更為簡單明了的關系,師徒也好,朋友也罷,最不濟,恩人與回報者,但是從最一開始他們都選擇忽略了這樣的限定,以至於發展成現在這樣,混亂模糊的定義,並且關系是可以變化的,隨著情感的變化越加覆雜。只要另外的人有擅自刺探之意,問題也更加袒露出來,足以讓錦字一瞬間就心煩意亂,眉頭深鎖。

煩思深重,更加深重,錦字對雲璩告罪,說是身有不適,無法與之長談了。她的情緒波動太過強烈,情況不太妙,這與雲璩先前的猜測大相徑庭,以她現在的修為來說,就算是修煉遇到瓶頸,由心思慮,很是正常,只需勤加舒暢身心,或是稍加提點,一般都會迎刃而解,既然君綽有把握放她自己參悟修煉,那麽這麽一個小小關卡對她而言應該不在話下,她化為原形應對,不失為一個便捷有效的辦法,從而得見,這小花兒的實力或許真的不容小覷,只是現在,明明只是一個小小歷練,她也已經采取了正確的應對方式,怎麽看她的模樣竟是心慮激生,幾近心魔。雲璩心頭一緊,面上那幾分淡定自若的笑意也不見了,看著錦字不過片刻之間,臉色煞白,額頭上浸滿了細密的汗珠,眼神有些恍惚,卻還在極力忍耐著不安和痛苦,趕緊伸手去扶,一作接觸,雲璩立即便感覺到她體內混亂疾行的靈氣,顯然已經快要壓制不住了,一面緊緊扶住她,另一只果斷手結了個印,飛快的按上她的後心處,只希望能緊急幫她紓解平緩一些,開始排斥不小,雲璩不得不加大了力量輸入與之抗衡,所幸不多時就得以控制,不過這一探查,雲璩對於錦字體內所吸收的靈氣量還是感到吃驚,雖然知道她在靈氣積累方面有比較出眾的能力,可是當真的親身直接的感受到了,還是會驚嘆,不過這個時候,雲璩卻讚嘆不起來,因為他也隱隱察覺,或許她的異狀,與這個能力大有關系。

很快錦字便昏厥過去,體內的靈氣也稍作平息。雲璩將錦字打橫抱起,往遠處看了一眼,那麽大的動靜,想必也不用去通報了。接著就抱著錦字向她房間的方向過去了,房外廊下已經站了一人,看見他們走近,連忙迎上前去,腳步是鮮少見到的帶了些許的慌亂,本來平肅的臉上更是有幾分顯而易見的焦急。雲璩沒有顧淮雅,淮雅也只是一心放在昏迷在雲璩懷中的錦字身上,尾隨著一起朝房間裏走,淮雅推門,雲璩動作迅速的進屋,將錦字安置在榻上,淮雅關了門跟過去,這才忍不住問了

“公子,姑娘這突然地到底是怎麽了”

雲璩不語,只是搖搖頭,稍後想門外看了看,淮雅便懂了,不再追問,看著錦字額頭上還未消退的汗意,去擰了帕子來幫她拭幹凈,即便是昏睡過去錦字也是極不安穩,眉頭始終沒松開。

少時,君綽便到,一向自若,不見匆忙,兩人行禮且退,站定在榻邊一側,君綽前來,不置一詞,兩人只得行禮不動,只是君綽往跟前過,拂下一縷三勻香清幽純妙的氣息。山上有不少人都知道,長兮極愛三勻香,屋內燃香終日不絕,她身上也就有了那個味道,這味香算不得濃烈,長兮沾染在身上的味道一直淺淡,除非近身,才能嗅到如有似無的氣息,十分親近了,才會沾上同樣的味道。

在榻沿坐下,廣袖沿著膝蓋往下掃,君綽嗅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他從不習慣身上沾染什麽特別的氣息,在某些時候一個味道就足以洩露很多,但他並不幹涉別人的喜好,只是每次都會有意將自身沾染上的味道祛除,今日卻大意了。這幾日沒有回院裏來,都是呆在長兮那邊了,長兮開心不已,對他體貼溫柔,滿腔柔情,君綽心不在焉的帶笑,總歸是心中有些牽絆的心思,而他對長兮的專心從來都是遠遠不夠的,長兮也從來不怪,只要人到了眼前,還能守在他身邊,甚至能時時見著,長兮總會刻意把有些東西掩蓋遺忘過去的,從前桀驁難馴的浮迎鳥,漸漸的連羈狂活潑的性子都愈加收斂了,對著君綽依戀俏皮,柔情似水,但是對著其他人,她卻愈加冷傲驕橫,她院子裏伺候的人都摸不清她善變的脾氣,稍微一個不周,只消長兮尖銳的目光一掃,下面的人都是戰戰兢兢的,難得長兮心情大好或者是大發脾氣,所有人都知道,絕對是因為仙尊,就如這幾日以來的柔情蜜意,長兮一直猶是春風拂面,而仙尊卻突然匆匆離去,長兮便摔了桌子上的整套杯盞,還在門邊侍候的婢女瞥見長兮狠戾的目光,嚇得瑟瑟發抖。那樣清晰的異動,長兮當然也感覺到了,從君綽院子裏那邊傳來的,只會是那個女人,加之這些天君綽不同以往的漫不經心,明顯就是心中記掛著什麽,讓長兮不得不多做聯想,雖然一直壓抑,當時君綽這般不清不楚的行色匆匆的離去,長兮再也做不到隱忍不發,可是,就算摔了滿地狼藉,屋裏只有那個惶恐不安的侍婢,她遭人恐懼,厭惡,而她做這一切只是想被在乎,卻沒人在乎,甚至就連她自己,都忍不住討厭這樣的自己了。長兮落寞了憤怒,揮揮手示意侍婢出去,侍婢忙不疊的關了門走了,長兮把臉埋在手心中,桌面上還有碎掉的瓷片,長兮不為所動的將手肘駐在上面,傷不到他,只是硌在皮肉上,如鯁在喉,長兮一瞬間身心俱疲。

在別人看來似乎毫無差別,但是長兮感覺到了君綽那一刻一閃而逝的驚慌,離開的腳步的倉促,君綽自己也知道,在感覺到異狀那一時間自己心上的不安,是他警覺了錦字,也是他想要掌控失態,所以他將錦字晾在一邊,所以他叫雲璩調查試探,所以他即便是知道錦字修煉有滯也還是放任,因為他是真的覺得應該不甚嚴重的,可是他日日記掛怎會是假,明明不見,卻沒斷過念想,知道雲璩是今日去與她會面,更是隱隱難安,果然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料。他一見錦字,便知她動了心魔,一作查探,雖然雲璩及時幹預,可是錦字體內的混亂並沒有平覆,並且還有很快又會爆發的趨勢。君綽反手作了個陣法,正正的懸浮在錦字上方,一片流光浮動,將錦字和君綽都籠罩在其中。雲璩和淮雅見狀,知道君綽是要開始為錦字療傷,兩人輕聲退出房間去,淮雅腳步在門口停了片刻,下意識咬了一下嘴唇,轉頭便看見雲璩一向的溫和被眼中的銳利光芒所取代,他的聲音暗含警告

“記住你的本分”

淮雅心中一驚,立刻便低下頭去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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