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陵王朱翊攜全家進宮赴宴。

這幾年來，永樂帝對他們一家雖不比從前，但是到底也沒有那般滿心防備了。

朱翊本也不打算能夠像以前那樣子和永樂帝一起喝茶飲酒，現在所求的，只不過就是永樂帝能夠放下心中的猜忌。

如今永樂帝身邊最為受寵的兩個女人，無非也就是玉貴嬪和清妃了。

只是如今這樣的場景，難免讓人想起已故的徐皇後，觸景生情，莫名都有些感傷，若是徐皇後在，皇上這些年的性子也許不會這麽喜怒無常。

太子朱高熾坐在一旁，向著永樂帝舉杯：“今日佳節，兒臣恭祝父皇事事如意！”

永樂帝倒是心情不錯的樣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玉貴嬪看著毓寧，眼神有些覆雜，她當初拒絕幫助自己的時候，心裏確實是很怨恨，但是兜兜轉轉，卻又救了自己一命。

也不知道到底是緣還是孽，不過有一點，玉貴嬪可以斷定，若是自己不得罪他們，日後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總之能安安穩穩的就是了。

按照往日的例子，慧敏坐到了清妃下首的位置，原先是一直坐到徐皇後身邊的，但是現在徐皇後已經崩逝，永樂帝定下的規矩又不能變，所以便自然而然的成了這樣了。

永樂帝朗聲道：“鄭和此次下西洋，可是辛勞至極啊！”

鄭和趕緊俯首道：“皇上言重了，此次出使，與各國交好，示我大明富強，乃是微臣之榮幸。”

這鄭和，說起來倒也是算永樂帝的心腹，自從永樂帝還是燕王的時候就跟在身邊了。

朱翊得知，鄭和好似原姓馬，十幾歲的時候就進了宮，陰差陽錯之下跟到了當時還是燕王的永樂帝身邊。

因為能力出眾，心思奇巧，更是永樂帝信任有加之人。

永樂帝顯然對鄭和如此回應很是滿意，竟是主動端起酒杯和鄭和喝了一杯。

鄭和惶恐之至，一副承受不起的樣子。

毓寧眸中閃過一絲了悟，都說當局者迷，先前她還一直都有些不明白，為何永樂帝說翻臉就翻臉，猜忌之心也不是這麽來的吧。

現在看到了鄭和的處理方式，毓寧便完完全全明白了。

朱翊一直還當永樂帝是自己當年那個可以肆意歡笑的兄弟，也沒有像這樣誠惶誠恐的，但全然沒有意識到，先君臣，後兄弟。

朱翊這幅樣子，只能讓永樂帝回憶起來，自己能有現在的一切，都脫不了朱翊的幫助，更讓他忘不了，若是朱翊再這樣下去，會發生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

所以，他作為皇帝，選擇犧牲兄弟情義，來換自己一個安心，換自己一個高枕無憂。

那聖旨和兵符，偏偏就打亂了好好的一盤棋，朱翊這顆棋子，也不受掌控了，好在沒有什麽謀逆之心。

永樂帝看著朱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鄭和確確實實是擔得起一聲辛苦，這幾年以來，他七次下西洋，可以算得上是居功至偉，得到永樂帝如此愛重，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

有這麽一個人才在身邊，確實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清妃朝著毓寧舉了舉杯，討好意味明顯。

眾目睽睽之下，毓寧也只好喝下這杯酒。

對於清妃，毓寧實在是說不清楚是什麽一種感覺。

當初發現她是永樂帝眼線的時候，心中怒火滔天，偏偏還要裝作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後來，清妃入宮，本以為恩恩怨怨就此結束了，但她似乎是覺得虧欠了毓寧。

屢次相護，屢次相助，屢屢示好，毓寧也多多少少知道清妃心裏是怎麽想的，但那種被人欺騙了數十年的感覺，怎麽也消弭不去。

清妃細聲道：“本宮今日得了一匹上好的雲錦緞，陵王妃氣色絕佳，可否和本宮去？”

毓寧微微頷首，知道這不過就是一個借口，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她是不去也得去了。

朱翊看了毓寧一眼，眼中有幾分擔憂，毓寧一笑，示意自己沒事。

剛剛才走到橋上，不等清妃說話，毓寧便道：“清妃娘娘，幾年過去了，就算再深的愧疚，也該償還起了，如今身份已今非昔比，更是時移世易，娘娘又何必揪著那點子過往呢？”

清妃臉色一白，下意識覺得這是毓寧不肯原諒自己。

毓寧放緩了聲音：“當年的事情，到底也怪不得你，你只不過是奉命行事，我如今也不再怨你，又何必呢？”

清妃眼神有些恍惚，她知道，毓寧當初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她也曾想過，若不是自己被發現，若不是自己進宮了，自己會不會還是那個高人一等的大丫鬟，而不是如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清妃娘娘。

但，老天從來都不會給人後悔的機會，一旦選擇了，就要義無反顧，絕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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