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朱翊如今太過紮眼了，就像當年的安王一樣。

饒是朱翊再怎麽盡力避免，也還是沒能夠躲過去。

帝王多疑，就連朱翊這麽幫他登上皇位，都免不了猜忌。

毓寧從不知道，原來骨肉分離，是這般的撕心裂肺。

徐皇後見她久久不答話，站起身子來，想要親自抱過慧敏。

慧敏一向與她親近，可也隱隱感覺到，她是來分開自己和母妃的，一時間大哭起來，無論誰哄都不肯停下來。

毓寧心疼女兒，更舍不得女兒，也跟著一起哭。

徐皇後有些為難，皇上聖旨已下，如果這樣，陵王府算是逃脫不了抗旨的惡名。

徐皇後思慮再三，打算再給毓寧三日的時間，到那個時候，自己就來帶慧敏進宮。

朱翊也是在早朝上得知此事，下了朝就直奔回府。

一進府就看見皇後在一旁坐著，而毓寧抱著慧敏，母女二人一同哭泣。

不管有沒有世子，慧敏一直都是朱翊的心頭寶，絕不願她步上妹妹的後塵。

此刻的朱翊，突然萌生出當初就不該幫助永樂帝的想法。

皇上多疑，他懂，也能夠理解，只是為何要拿一個小小的孩子來做棋子？

如果皇上懷疑自己，那麽，這所有的權力卸去就是。

徐皇後看到朱翊鐵青的臉色，也覺得實在是狠不下心把慧敏帶回宮。

慧敏如今已經六歲，也是已經懂事的年紀，明白依照現在的情勢，自己一定會被帶走，一定會離開。

毓寧只覺得滿腔的委屈，她早該知道的，依照燕王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那麽放心地讓朱翊掌權。

只是慧敏不過才六歲，就要承受和父母分別的痛苦，和當年的安儀公主一樣，一個人在宮中，孤苦無依。

這個時候，毓寧恨透了所謂的大局，恨透了所謂的權勢。

她知道，如今再怎麽掙紮也不過是徒然，聖旨已下，一切都無法扭轉。

就算她願意拿整個陵王府換慧敏留在身邊，可安王妃也不會同意。

她當年能夠把女兒送進宮，現在也一定不會為了孫女，放棄整個陵王府。

只因為這一切都是安王拼了命留下的，她必須要守護好。

毓寧也知道，朱翊此刻心中也是不願的，但到了最後，還是不得不為了所謂的大局妥協。

這就是身為宗室子弟，更是身為一家之主的無奈。

徐皇後看著毓寧掙紮的眼神，嘆了口氣，先行離去了。

罷了罷了，就先給她一些時間吧。

待到徐皇後離去，朱翊才道：“寧兒，你若是不願意，大不了咱們抗旨不尊。”

這種事情，誰又會願意。

毓寧不說話，只是一直抱著慧敏不肯撒手，生怕一松開，就再也見不到了。

其實進宮，未必對慧敏沒有好處，但離開了父母，毓寧實在是舍不得。

皇上的意思，是讓慧敏成為皇後的養女，這樣一來，身份就更尊貴些，也算是對陵王府的安慰。

慧敏哭累了，早就在毓寧的懷裏睡了過去。

朱翊想要讓人抱走慧敏去休息，可不管怎麽勸說，毓寧都不肯放手。

朱翊強制性的抱走了慧敏，再這樣下去，不僅慧敏受不住，就連毓寧的身子也是受不住。

不成想，就是這樣的舉動，卻令毓寧剛剛穩定的情緒再次崩潰。

她掙紮著要去抱慧敏，卻被朱翊攔下：“敏兒已經睡下了，就讓她好好休息吧，嗯？”

這樣勸哄的語氣，更是讓毓寧淚流滿面。

她只有六歲！

毓寧不知道當年親手把女兒送進宮裏的安王妃是怎樣的想法，她只知道，自己不願和女兒分開，卻也不能舍棄陵王府和裕安侯府。

得到消息的安王妃，很快就來了。

見到毓寧這樣哭哭啼啼，仿佛又回到了當年自己得知要把安儀送進宮的時候。

安王妃走上前，態度強硬：“寧兒，慧敏必須進宮，如今容不得你任性！”

毓寧緩緩擡起頭，仿佛已經不認識她，這個往日慈祥和藹的人，竟然也會如此強硬。

毓寧的視線模糊著，有些看不清安王妃的面容。

她當然知道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也已經漸漸妥協，可是為什麽，他們都要來這樣逼自己！

毓寧對慧敏的愛，遠遠勝過天和與天佑。

安王妃卻不顧旁的，又冷聲道：“母妃給你三日的時間，好好陪陪慧敏，三日之後，慧敏必須進宮！”

朱翊卻是舍不得：“母妃，您又何必這般逼寧兒，慧敏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麽能舍得？”

安王妃厲聲道：“難道蕓兒就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為了整個安王府，母妃別無選擇，只能親手把我的女兒送進去！我心裏何曾能夠舍得？朱翊，你記住了，現在的這一切，都是你父王用命換來的！”

這麽多年，因為安儀不在身邊，安王府更是沒有對朱翊說過一句重話。

朱翊更是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母妃。

毓寧嗓音沙啞，痛哭道：“別說了！我答應你！”

安王妃低下身子，直直看著毓寧：“這就是你身為正妃，身為王府主母所要付出的代價！”

這些，毓寧全都明白，可是道理都懂，到了要做的時候，又怎麽能夠輕易做到。

又有誰能夠面不改色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走？

縱然是為了大局，可她連難過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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