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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知府是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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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知府的別院位於洪州府衙不遠,擱著一條街坊即到;穿過一條大街,街道西側便是一座雄偉宏大的府邸,府邸兩旁擺著兩尊雄武石獅,石獅的頸脖處系著絲綢稠花,煞是醒目。

府邸門口進出忙碌的仆人、差役不少,迎送賓客,端茶遞水,幫著客人停駐車馬、軟轎,一個個喜氣洋洋。

賓客們紛紛頂著烈陽到了,洪州的天氣一到春末,便逐漸炎熱起來,連地都烘烤的冒著熱氣,雖都是穿著汗衫,搖著扇子,卻大多耐不住這熱氣,不少人已是大汗淋漓,紛紛用手巾抹汗,縱是如此,賓客到了府門,還是堆起笑容,抱拳奉上禮物道賀。

至於馬知府,此刻還沒有露面,重要的幾個客人,都已經先迎到了正廳落座,至於其他人,他也懶得伺候,只是打發了幾個長隨和衙役裏的押司去迎客;他上任兩年,按道理,地方官是不會在任上建別院的,這座府邸,還是別人贈送的禮物,平時他並不常來這裏,只是今日壽宴,賓客不少,衙門的後院狹小,因而才臨時過來。

他陪著貴賓說了幾句話,又趕回後園去,撞見馬如龍,對馬如龍道:“你在這兒瞎逛什麽,還不去陪幾個貴客說話。”

馬如龍笑呵呵地道:“爹,孩兒給你送壽禮呢。”說著手一擡,拿出塊玉佩來,道:“這是孩兒在夜市裏淘來的,請爹爹過目。”

馬如龍對斷玉之術倒是頗為精通,闔目把玩一下,便看出了端倪,道:“夜市裏淘來的?你倒是有幾分眼色,好吧,這份禮為父收了。”

馬如龍見機道:“不過為了這塊玉佩,孩兒差點讓人欺負了。”

馬知府摸著手中的玉,淡淡地道:“欺負?誰敢欺負你?”

“是幾個客商,他們著實可恨,爹,你要為孩兒做主。”

“客商!”馬知府點點頭:“壽宴之後再說吧,只要人還在洪州,也不怕他們跑了。”他淡淡地負手,頗為自負。

正在這時,有長隨過來道:“大人,門口有人叫大人去。”

馬知府不耐煩地道:“什麽人?沒看到本大人很忙嗎?”

這長隨汗顏地道:“大人,是幾個客商,說是有一件寶貝要獻上,給大人賀壽,只是他們說,這寶物只有當著大人的面才肯拿出來。”

馬如龍好奇地道:“是什麽寶貝這麽稀罕,孩兒倒是想見識見識。”

馬知府沈默片刻,雖然興致盎然,只道是又哪個要巴結他的客商為了要面見弄出的噱頭,不過雖有嘩眾取寵之嫌,可是這件禮物一定非同凡響、獨樹一幟,否則也不敢輕易來獻醜,便道:“如龍,隨我去看看。”

這一對父子在長隨的指引下一前一後到了府門,馬如龍眼尖,遠遠地看到門房處的幾個人頗為眼熟,忍不住大叫道:“爹,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欺負了孩兒。”

馬知府沈著臉:“放肆,叫個什麽?人家是來送禮的,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伸手不打笑臉人,不許叫。”

馬如龍這才不叫了,乖乖地跟著馬知府身後,惡狠狠地盯著對面的三個人,尤其是那個頂在烈日下膚色白皙、風采翩翩的少年,看他掛著的笑,便覺得渾身不舒服。

來人正是趙佶、趙宗、沈傲三人,三人皆是穿著汗衫,扇著扇子,一看三人便知道是平日養尊處優的人,保養都不錯,往門房這兒一站,格外惹眼。

賓客們見了馬知府來了,一個笑臉吟吟地圍過去,有的遠遠就抱手作禮,有的口裏說著道賀的話,一時之間,等到馬知府走到沈傲等人身邊,已圍來了烏壓壓的數十人,其餘的賓客看得奇怪,也紛紛湊過來,踮腳在後觀看。

馬知府擠出笑容,打量沈傲三人一眼,道:“噢,三位一看就不像是洪州人,是外來的客商嗎?鄙人大壽,三位有心來賀,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這一句話很客氣,人家來送禮,豈能連一句客氣話都不奉送,更何況瞧人家的口氣,這禮物一定豐厚無比,只看在這壽禮的面上,馬知府也不會怠慢。

沈傲笑呵呵地道:“大人客氣,鄙人的祖籍也是洪州,後來遷去了汴京,在汴京做了些小買賣,今日途徑家鄉,早聞大人愛民如子,今日特來為大人賀壽,送上一件大禮。”

馬知府哈哈大笑,聽了沈傲的奉承,捏著胡須不肯松手,心裏想:“此人倒是識相,且看看他送的是什麽禮,若是這禮物貴重,就權且當他是個屁,放了。可要是不合本大人的心意,哼哼……”馬知府瞥了一旁的馬如龍一眼,心裏繼續想:“那就為如龍報仇雪恥。”

馬如龍對沈傲抱有很大的敵意,冷笑道:“你拿禮物來看看。”

沈傲二話不說,掏出一方錦盒,只這錦盒,就讓不少人唏噓不已,紛紛伸著脖子看,那馬知府更是識貨之人,看了這鑲嵌著金縷的盒子,心中不由一動,想:“只這盒子,便至少在百貫以上,看來這盒中之物,定然非同凡響了。”

待沈傲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打開錦盒,待所有人看清盒中之物時,都不由楞住了。

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所有人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一點聲息都不敢發出,有人偷偷去看馬知府的臉色,見他臉色頓變,扯著胡子的手都不由僵了,擰著眉,似要大發雷霆之怒。許多人心中大叫不妙,還沒有人看過馬知府動這麽大的怒。

錦盒裏一只橢圓的腦袋伸出來,這是一只龜,更確切地說,是一只長得頗有特色的小龜,小龜伸出三角腦袋,一雙墨綠的眼睛在四周逡巡,最後落到馬知府的身上。

而此刻的馬知府,憑著自己的涵養功夫,總算將那股心中升騰起來的怒火壓下,今日是他的壽誕,又當著這麽多賓客,雖是被沈傲耍了,可是要算賬也得緩緩再說。

“這就是你的禮物?”馬知府淡淡然地指著那無辜的小龜,語氣冷漠地問。

“不錯,這就是鄙人的禮物。”

“……”

“大人且聽鄙人一言。”沈傲見馬知府大怒,笑嘻嘻地道:“大人的官聲極好,遠近馳名,洪州百姓聽了大人的大名,都忍不住翹起拇指,齊聲稱頌。所以大人在鄙人眼裏,便是青天大老爺,是文曲星下凡。”

賓客們紛紛頜首,心裏想,這個家夥雖然送的禮不怎麽樣,可是人卻很伶俐,很會說話。

縱是馬知府有天大的怒火,此刻也消了一小半,忍不住頜首點頭。

沈傲繼續道:“鄙人聽了大人要辦壽宴,心中卻大為惋惜,壽宴固然可喜,可是不知不覺中,大人豈不是又老了一歲?大人愛護百姓、兩袖清風,應該當一百年一千年的官兒,如此,才能造福更多的百姓。所以呢,鄙人便將大人看做了這只烏龜,希望大人能像這烏龜一樣龜鶴遐壽、萬壽無疆!”

烏龜在古人的形象都以長壽得名,沈傲這般說,倒是很合時宜,用烏龜去比喻馬知府,倒也不算什麽罵人的話。

賓客們聽了,紛紛叫好,這個道:“馬知府延年益壽。”那個道:“知府大人龜年鶴壽。”

馬知府雖然大是失望,可是聽了賓客們的話,連忙呵呵一笑,拱手道:“諸位擡愛。”

眼看著馬知府就要放過沈傲,一旁的馬如龍心中大恨,心裏想:“這個家夥伶牙俐齒,竟是連我爹都誑了去,不行,一定要收拾他。”心裏打定了主意,再去看那龜,總覺得這龜有點不同,頓時醒悟,喜滋滋地指著龜道:“不對,你這不是烏龜,這是王八,烏龜是硬殼,殼面有裂狀紋;王八是軟殼,殼面光潔,你看看這東西,明明是軟殼,沒有殼痕,不是王八是什麽?”

他這一句提醒,所有人都去仔細打量這東西,立即幡然醒悟,原來這還真是王八,竟不知怎麽的,讓這客商當作了龜送了來。

沈傲立即板著臉道:“馬公子不要胡說,烏龜便是馬知府,馬知府便是烏龜,豈是王八!”

“明明就是王八!”

“是龜。”

“是王八!”

二人不顧體面,爭持起來,最後沈傲老羞成怒地道:“這麽說馬知府是王八?”

“你看,連你都說這是王八,看你還如何抵賴!”

沈傲嘆氣:“馬知府是王八也好,王八壽命也不短,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嗎?好人不長壽,王八活千年!”

眾人一開始被二人饒暈了,待他們醒悟過來,頓時哄堂大笑,原來馬知府是王八而且這話還是馬公子口裏說出來的。不過很快,賓客發現馬知府已是勃然大怒,連忙收住笑板起臉,哪裏還再敢取笑,實在忍不住的,也只能偷偷掩嘴躲在人堆裏竊笑。

沈傲身後的趙佶,搖著扇子不禁莞爾,那趙宗卻是全無顧及,哈哈大笑。

馬如龍自知自己丟人現眼,方才一時情急,只顧著爭辯,竟當眾出醜,罵到了自己父親的頭上,立即噤聲,縮了縮脖子。

馬知府齜牙冷笑,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確定,來人並不是來賀壽的,此刻再顧不得什麽體面了,厲聲道:“好,好一個口齒伶俐的狂徒,竟敢罵到本大人頭上,你今日既然來了,也就不必再走了。”

沈傲很無辜地道:“大人這是什麽話,明明是令公子言之鑿鑿說大人是王八,卻又為何怪到了鄙人頭上,這裏有這麽多人,都可以來做個見證,鄙人哪裏罵過大人?”

賓客們都默不做聲,當然不肯為沈傲作證。

馬知府冷冽一笑,道:“任你油嘴滑舌,巧舌如簧,別想走脫,來人,此人侮辱本官,立即拿捕他們,收押起來,待本大人辦完了壽誕,這筆賬再慢慢地算。”

府邸裏有不少前來幫忙的衙役,分布在各處,這時聽了馬知府下令,立即有幾個差役排眾出來,應諾一聲,就要拿人。

沈傲臨危不懼,淡然笑道:“這倒是好笑了,鄙人好心來送龜,給大人討幾句吉利,想不到大人就是這樣待客的?”

“拿下!”馬知府不去理會沈傲,厲聲道。

“且慢!”沈傲身後的趙宗突然站出來,朗聲道:“要拿人也簡單,不過嘛,總要有個過得去的理由。”

“理由?”馬知府大笑:“本官拿你們這幾個客商還需要理由?你道你們是誰?”

“好大的口氣,看來馬大人當自己是官家了,便是官家,若是無理,也斷不敢隨意拿人。”

馬如龍大叫:“在洪州,我爹便是洪州的官家,你能如何?”

馬知府瞪了兒子一眼,暗怪他說話不知輕重,不過倒也不怕人告,這種事無憑無據,空口白說,誰也握不住把柄,倒也不怕人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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