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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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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鏡這麽鄭重致謝,章當真是受寵若驚。”姚章雖這麽說著,但臉上笑意盈盈的表情,可不像是受寵若驚的模樣。

而且,他也沒有半點客氣的意思,直接將梁玥送來的那禮盒打了開,看到其中一個玉瓶,笑意更深,“知我者,玉鏡也……”

他揚了揚手,不多會兒,就有人端了兩只琉璃杯來,他拿起一只在手中把玩了一陣,又沖梁玥笑道:“難得的葡萄美酒,還需夜光杯來襯……玉鏡可願賞臉,與我共飲?”

梁玥自然是答應的。

顧及到姚章的身體,梁玥送來的東西裏雖有酒,但也只是小小的一個玉瓶。

此時又是兩人共飲,不多一會兒,那瓶子裏的酒液就見了低。

姚章勉勉強強給兩人一人倒了半杯,便再沒有剩下的了,他低低地嘆了口氣,沖著梁玥道:“玉鏡這道謝,可是誠意不夠啊……”

僅剩下的這半杯酒,姚章喝得卻沒那麽豪爽了,只一口一口地啜飲,一面喝著一面偷眼去瞧梁玥……暗示的意思當真是十分明顯了。

梁玥失笑,姚章平素鎮定沈著,這會兒做出這孩童的姿態,當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不過,梁玥仍是鐵石心腸地拒絕了,“先生上次風寒尚未痊愈,還是少飲為妙……況且,此酒乃是西域而來,妾家中亦無剩餘,便是想多贈些予先生,亦是無能為力。”

姚章笑,“也不必這葡萄美酒……便是別的亦可啊……”

梁玥知他說的是酒,但笑了笑,假做不知,“先生教導回護之情,妾萬不敢忘,他日先生若有空閑,可到敝府庫房一觀,若有想要的東西,玥定然奉上……”

庫房裏放的自然是寶物,可酒卻放在酒窖之中,梁玥雖是故意如此說,來調侃姚章。

但這話倒也是真情實意,畢竟姚章這些年來教導她許多,萬不是一兩件禮物所能答謝得了的,若他真有看上的東西,梁玥自然願意贈他。

姚章也聽出她話中的玄機,但……

“想要的……”他帶著點笑意重覆了一遍,又擡頭看向梁玥。

梁玥被這眼神看得……莫名有些臉熱,她掩飾地垂了垂頭,避開姚章這視線,有些磕巴地重覆道:“對,妾定欣然奉上。”

“梁家的皎皎明月,章一見傾心、又思慕多年……”

梁玥有些疑惑地擡頭,她家中有什麽叫像是月亮的寶物嗎?……還是姚章見過的。

只是對上姚章那帶著笑意的視線,梁玥又倏地生出些明悟來,本就發熱的臉登時燒了起來。

他的意思是……

梁玥覺得,她那突如其來的想法簡直荒謬!她不敢深想,想搖頭把那個可怕的想法晃出腦海,只是兩人的相接的視線好似有什麽神奇的魔力一般,膠著在一起,讓梁玥絲毫動彈不得。

那邊姚章看著她臉上的暈紅,笑意更深,他就那麽笑著看了梁玥一陣,給足了她思索的時間,直到把梁玥看得渾身緊繃,幾乎要拔腿而逃的時候,才緩緩開口,“不知明月……可願垂眸一顧?”

梁玥跑了……幾乎是落荒而逃……

姚章看著她那看似從容,但實則慌得都走錯了路的背影,不覺低笑。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荷包來,放在手心上看了許久,才低低嘆了一聲,“總算開竅了……”

……

梁玥可不似姚章那般輕松,她慌張又無措,還隱隱有些惶恐。

她和姚章相處了這麽久,卻從來沒想過兩人之間會多出一層這種感情來。

或者說,她沒想過姚章會和哪個姑娘在一起……畢竟在那本書中,姚章幾乎是算無不中……對局勢估計之準、近乎神人的存在,梁玥看他都是不帶性別的。

但想通了再回頭看,把姚章當做一個略普通些的人看……他的表現已經是不能再明顯了……

“姑娘?姑娘?!”

“嗯?”梁玥被一陣喚聲叫回了神,她有些茫然地擡頭看,卻突然感覺腿上一燙。

青玉也顧不得許多,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也不知按在何處,梁玥只覺手上一麻,手心緊接著就空了。

再看時,方才還在自己手裏的那茶壺已經到了青玉手裏。

“姑娘,你沒事罷?”

梁玥這才註意到,自己方才倒熱水的時候有些跑神,水從倒滿的茶杯中溢出,沿著桌面往下淌,沾濕了她的裙擺。

所幸,那水在桌上淌了這麽久,倒也不像最初那般燙了,梁玥只感覺些熱意,倒沒被燙傷。

梁玥勉強回過神來,笑了笑道:“無事,我去換件衣裳便好了。”

青玉不像是茗兒,梁玥既然說了“無事”,她就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只說了一句“我去拿衣裳”,說著,便就走了。

梁玥不覺松了口起,轉身去了裏間。

她一面解著衣裳,一面又忍不住回想起姚章說那話時的情形,一直又到青玉疊聲喚她,方才回神。

……這才發現本來欲解開的衣帶,已經被她打做了死結。

梁玥:……

糾結了整整一日,幾乎做什麽都會出些意外,晚間自然也沒睡好,等到了第二日上衙的時候,梁玥眼下都生出些青影。

她在衙門門前站了許久,都沒做好進去的心理準備,直到……她的肩頭被人輕拍了一下。

梁玥一驚轉身,看清來人後,臉上的驚色非但沒有緩解,反倒更甚,她連退了數步,一直退到人貼在了門板上,再也退不動了,這才勉強笑著開口,“先生……”

姚章倒是沒露出什麽異色,仿佛從未說過昨日那些話,只沖她點了點頭,問道:“你不進去?”

梁玥下意識搖頭,又點頭,卻覺得兩個動作都有些不對,她定了定心神,把那個久未用過的稱號換了上,這才好了些,從容福了一禮,緩聲道:“先生先請。”

姚章見她這麽快便恢覆了平靜,不覺挑了挑眉,臉上的神色卻沒怎麽變。只是上前時,卻刻意從她身邊擦過。

見梁玥依舊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他心底不覺生出些“不妙”的預感來。

雖不想太過依賴於稱號,但梁玥此時此刻卻覺得,若是沒有【雍容閑雅】這個稱號在,她怕是在姚章面前呆不過半刻鐘,就要像上次一樣落荒而逃。

也或許是行為的確能對心理產生些反作用的效果,梁玥被稱號的效果迫得舉止從容了起來,心中亦多了幾分平靜,她有些重地吸了口氣,擡頭看向姚章,“先生……”

姚章卻看著眼前的竹簡,皺起了眉,“玉鏡,昨日陵岡縣令的那份上表,你可記得放到哪裏去了?”

“我放在側間……先生稍待,妾這就去取。”

身後,姚章卻擡了頭,看著梁玥遠去的身影,嘆息了一聲——

還有的磨呢……而且……

他垂眸看了一眼袖中的布帛,是校事府的消息——那人也快回來了啊……

梁玥這一整日,但凡想要開口,都被姚章指使著做這做那,次數一多,她也明白過來,索性暫且不去想這事兒,專心處理公文。

等到了下衙時分,姚章甫一起身,梁玥就從容卻快速地堵住了他的去路,“先生……”

姚章苦笑了一下,“這畢竟是府衙,不是談私事的地方……想必玉鏡也不願去我府上再坐一坐,不若……找間茶坊罷?”

梁玥遲疑了一下,姚章說的也確實有理,她緩緩地點頭,沈默地跟著姚章走了出去。

梁玥本以為,依照姚章的品味,找得怎麽也是家茶樓,再要個包間之類的。孰料姚章竟引著她去了一家茶棚,就搭在城門邊,供往來商販歇腳用的,茶水一文錢一大碗。

梁玥:……

姚章倒像是對這個地方十分熟悉的樣子,幾個夥計都叫得上名字,也不必人招呼,只熟門熟路地拉著梁玥坐到了個角落裏。

縱使梁玥這會兒心中藏著事兒,但看著姚章這一連串的行為,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迷幻。

奇異的,姚章竟和這環境十分相容,看上去沒有半分不協調之感。

看見梁玥那一連無法接受的表情,姚章不覺笑了笑,“玉鏡還是第一次來這地方罷?”

梁玥緩緩地點頭,“……確實。”

姚章解釋道:“這茶棚的主人是涼縣人,我幼時還去他們家中借過半鬥的米……”

他順勢說了幾件自己幼年時的趣事,梁玥本心不在此,但姚章畢竟是當年只以口舌就說服兗州世家之人,幾句下來,梁玥的註意力便被抓了過去,甚至不覺接了話。

——原來,便是姚章這樣的人,幼年時,亦有過犯錯被長輩教訓的時候……

聽著姚章笑講著那些故事,梁玥不覺生出些奇異的感觸來:原來姚章亦算是個普通人、雖孩童時即顯出聰慧來,但也不是從一開始就這般……運籌帷幄……

她正漫無邊際想著這種種,姚章的話卻突然止住了,梁玥疑惑擡頭,卻正對上姚章含笑的眸子,她又驟然想起自己隨姚章來此的目的。

“昨日先生所言……”梁玥抿了抿唇,垂下了眸子道:“能得先生垂青,玥實在是三生有幸……先生才學,當世無二,玥自是敬慕,只是……”

姚章微微嘆了口氣,截斷了梁玥未說完的話,他低聲詢道:“我知許多女子都愛慕夏郎那等相貌……可是章的相貌太過普通,不能入玉鏡之眼?”

姚章聲音壓得極低,就是梁玥離他如此之近,也需仔細去聽。

聽了他這話,梁玥忙解釋道:“先生怎如此妄自菲薄?先生姿容氣度,見之忘俗。皮相於先生只是外物罷了,夏郎怎可與先生相較?”

梁玥這話說得確實是真心實意,對姚章這種人來講,相貌早已不再重要,他只往那裏一站,單就氣度就勝過千萬人。

至於坊間盛傳的夏郎姿容絕世,梁玥亦有幸見過傳說中的“夏郎”,她當真覺得,這位夏公子實在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單就長相而言,還不如姚章呢。

姚章似乎笑了一下,但轉瞬又恢覆了那略帶愁緒的模樣,梁玥疑心只是自己看錯了。

“可是章為人無趣木訥,不得玉鏡歡心?”

“先生為人風趣,又博學多識,得與先生聊上片刻,更勝過苦讀十載,玥能與先生相交,實在是幸甚、幸甚!”

……

對於姚章的問題,梁玥一一回答了過去,只是說到了最後,她都生出些疑惑來——

姚章姿容氣度不凡、博學多才、同她又有話題聊、對她也有好感在、還屢次出手幫她……

她為什麽不願意和姚章在一起啊?

這疑惑甫一冒出來,腦中不期然出現另一張面容,明明是笑著,卻讓總是讓人覺得他不帶什麽善意……

——是……趙旭啊。

這段時日,一直刻意拋在腦後的那樁事情又被想起:趙旭走前,問她要不要嫁他,她是不是答應了一個“好”字?

如果他回來以後,同他說“你聽錯了”……他會不會信?

梁玥正不自覺地跑著神,一柄長刀從側邊飛來,正插進了她和姚章中間的桌子上,那刀刃已經有些卷了,刀身上也是細碎的裂痕,昭示著它的壽命所剩無幾。

就是這樣一柄長刀,此刻卻深深地陷入了實木的桌子之中,直插進去大半個刀身,桌上的裂紋蔓延,顯然是被將它擲過來的那人,用蠻力生生砸了進去的。

這突入起來的事太過意外,梁玥楞了楞才循著它飛來的軌跡望去——

……趙旭。

他顯然是剛回來,高束的發髻被風吹得散亂,臉上還有些臟汙的痕跡,身上的鎧甲更是斑駁,大片大片的汙痕沾在上面,有泥土、灰塵……還有些更深些的痕跡……像是幹涸的血跡。

梁玥自己都有些意外,只是一個照面,她竟然看出了如此多的東西。

只不過,不待她再細看,趙旭已經大步走上前來。

梁玥和姚章對著面跪坐,趙旭徑直越過姚章,一屁股坐在了梁玥身旁,宣誓主權一般的,將手臂從她身後環過,搭在了她另一側的桌子上。

看似親密的姿態,卻意外的,連看似攬著她的手臂都同她隔了一段的距離。

不過,梁玥此刻卻沒有把心思放在這些細節上面,趙旭只往她身邊一坐,汗臭味和血腥味混雜,直直地湧了過來。

梁玥覺得要是再前幾年更嬌生慣養些的自己,這會兒得被熏的昏過去,不過,就是這會兒,梁玥臉上的笑容也滯了滯,險些連那客套的笑都掛不住了。

趙旭亦是註意到她驟然僵硬的表情,搭在桌子上的不覺又加了幾分力道,小臂上的肌肉繃起,露出來的手背上也顯出了分明的青筋,像是要生生把那桌子抓下一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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