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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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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十八盤消費的人,結賬的時候報路天平的名字,可以打折。

“他真是會要好處。”蘇小鼎吐槽了一句,同意了。

末了,她道,“我剛打了個電話,鄭潔雲那邊應該進行得不太順利。所以蘇小蘸的婚禮沒必要等,咱們直接安排在店開業後的第二天。你覺得呢?”

“可以。”方駿咧嘴笑,“線上線下,一次性做足了最好。”

“行,我現在就把她的婚慶方案弄出來,工人師傅三四天就能進場開始布置。選城北的那個店——”

方駿自然沒有意見,是戲著臉問,“親愛的,咱們打那個賭算不算數呢?”

蘇小鼎翻給他一個白眼,把電話掛了。

蘇小鼎找出電腦上的一個婚慶方案,滿目的粉色。

蘇小蘸從小就愛幻想,白馬王子翩翩而來,帶著她去遠方。她為了愛情,可以付出一切。當初她和楚朝陽結婚比較匆忙,也因為經濟條件的限制,只辦了傳統的酒席而無婚禮。這一直是她心中的遺憾。

可她一定沒想過,自己夢幻中的婚禮不是為了幸福,而是為了報覆破壞她幸福的男人。

第七十八、九章

蘇小鼎又熬夜了,寒冬臘月,手腳凍得發僵。

辦公室裏的取暖器開到半夜,然窗縫和門縫有冷氣颼颼鉆進來。

她把基本上成型的蘇小蘸婚慶案發給莊周看,在網上等著他回覆。本來是不太好意思打擾他,下午的時候在電話裏試探性地提了一下,沒想到他居然十分熱情。

“蘇總,之前就說過一定會有機會用到你的壓箱底設計,這不就是了?天時地利人和,你全占了。”

“可能會稍微晚些,今天晚上做完發你郵箱裏。明後天給意見——”

“不用。”莊周十分爽快,“著急做方案的,婚禮時間一般都緊急。反正我睡得晚,你好了馬上給我,我看了立刻跟你溝通。就是得麻煩你晚下班了,沒問題的吧?”

真是太感謝了,宋師傅介紹的朋友真靠譜。

蘇小鼎對莊周的印象好了十分,這設計弄好後立刻去報名他的論壇和設計比賽,起碼幫忙捧個人場。

方駿拎著一罐子熱湯來的時候,蘇小鼎縮在沙發椅上,裹著毛大衣瑟瑟發抖。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他出門的時候,天上已經在飄雪花了。

這樣的天氣,蘇小蘸還要穿婚紗全套,也是很拼命了。

方駿輕手輕腳,但還是發出響動。蘇小鼎在動了動,睜開眼睛,“來啦?”

“先吃飯。”他開罐子,將還冒熱氣的米飯和雞湯盛出來,另外有一碟子小菜。

寒夜加班,能喝上一口熱湯,蘇小鼎感動得都要哭了。她捧著香噴噴的米飯,崇敬地看著他,“親愛的,你是在變魔術嗎?”

“你才是變魔術。”他道,“咱們北門店的門廳那麽樸素,你硬得弄成夢幻公主的城堡。”

蘇小鼎先喝一口湯,溫暖直達脾肺。她再吃一口飯,安慰了造反的胃腸,這才道,“冬天結婚太遭罪了,太遭罪了。”

辦公室有點小,給她挪出吃飯的地方來,方駿就只能坐電腦前了。繪圖軟件還開了,騰訊的頭像在不斷跳動。他問了一聲能不能看看,她說可以。

電腦上都是工作資料,Q號也是工作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莊周要是回話了,你念給我聽。”蘇小鼎小聲道。

方駿點點頭,便開了她的Q號。

裏面是吳悠在匯報庫房的物料情況,有缺的需要緊急訂貨,供應方也發了存貨量來。大約是年底貨運各種困難,如果需要的話得提前一個周申請備貨。

他慢慢念給蘇小鼎聽,她聽了想想讓他如何回。

蘇小蘸這筆生意,對萬和而言賬目上是虧損的,但蘇小鼎卻幹得相當起勁。

和吳悠討論完成,方駿又開消息,這次冒出來的是莊周的。

一大篇密密麻麻的字,開頭一行是驚嘆和喜歡之外,後面全是對方案的解析。

方駿一目十行看完,開了方案看。在固有的印象中,粉色總是溫暖和輕盈的,仿佛少女和生命最初給人的印象。可蘇小鼎呈現出來的卻是一種偏冷硬的粉,仿佛無數的針尖叢立,一握上去就會被紮傷;又如同一把對外砍出去的利劍,氣勢洶洶。北門店的大門被無數鮮花遮擋,有輕紗從門口蔓延到內堂。

莊周對這種奇異的反差非常非常喜歡,認為概念很先進。他比較擔心的是采用哪些物料才能呈現出質感來,很好奇喜主對這個婚禮的看法。

因為,他從中感覺到了殺氣。

蘇小鼎聽得一眨也不眨眼,甚至忘記吃飯。

後來,她嫌方駿念得慢不過癮,幹脆放下飯碗,拽開方駿,自己去打字回覆。

方駿將取暖器挪到她腳邊去,她對他笑了笑,手卻在鍵盤上飛起來。他去旁邊玩手機,和沈川聊了一會兒孕婦的各項禁忌,老母親來電話了。

自從上次西餐廳會面之後,母親沒主動提起過蘇小鼎。他只在有空的時候打個電話回家,給方洲說了自己忙開業,讓他多陪陪母親。母親也算是體諒他,中間沒有打擾過。

他起身,走到外面的辦公空間。

“就真的不回家了?”母親的聲音很低沈。

“還有幾天開業,忙得睡覺時間都沒有。”他透過玻璃隔墻,蘇小鼎端坐在電腦前,一整天沒挪過窩。

“哪裏就那麽忙了?自己給自己找事。”母親依然不是很滿意,“我讓人給你送過去的補品有沒有吃?年年冬天呼吸都不是很好,今年呢?”

“吃了,今年沒事。”

“不能說沒事就不重視,該吃的都得吃。”說完,她頓了一下,“你們,誰負責家裏的事情安排?”

這是要窺視他們小家庭的分工了。

“媽,你管那麽多做什麽?大嫂還不夠你忙的?”

老母親嘆口氣,“不回答?心虛?我還不了解你,是不是她根本都不知道?”

“我已經是成年人了,自己會照顧自己。”他安撫道,“等忙完開業,我保證回去陪你。你放心。”

“你哥也是,現在有事也不往家裏說。他投你那店,沒跟我說,沒跟你爸說,連你大嫂都不知道。我回家提了一嘴,你大嫂面上沒什麽,但肯定不是很開心了。我不是說錢,是說這事。你哥悶嘴葫蘆,從來不主動跟你嫂子說點啥。”

方駿趁機打鐵,“所以,你肯定不願意我和老婆也這樣的吧?”

老母親沒說話了。

他這才道,“你也別太著急,我和小鼎現在都年輕。她剛開始公司,一心想做事業出來,其它事情肯定就不那麽上心了。可她本質很好,又善良又開朗又熱情。上次你那樣,她什麽也沒說。要換成雷雪晨,可不嚷嚷得滿圈人都知道了?”

“你不是分了她一點股份嗎?”

方駿再擡頭看一眼,蘇小鼎整個人幾乎貼到電腦屏幕上去了,應該是在修改方案。

他往外面再走了一點,道,“小鼎說,再過兩年,等公司做起來了。”

老母親不說話了,停了片刻道,“女人過於要強,不是很好。”

“她若不要強的話,你就更該擔心了。”

方駿站外面玩了一會兒手機,發現時間過去一個小時。再進裏面辦公室,桌子上還是之前吃一半的樣子。可湯已經冷了,飯也涼了。

再看蘇小鼎,一手鼠標,一手把著手機,很興奮地跟莊周討論哪種紗能更好地體現色彩。

他氣得有點發笑,這丫頭片子真是沒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他端起飯碗,不輕不重地落在桌面上,發出一聲響。

蘇小鼎被驚醒,有點迷惘地轉頭看他。

他沖湯罐子支支下巴,她略有點吃驚地捂住嘴巴,立刻和莊周說了幾句掛電話。掛了電話,她很不好意思地笑,“我馬上就吃,保證不浪費方大師任何一點食物。”

還吃?湯面上都結油了。

方駿揮揮手,將東西全收拾起來,“別吃了,咱們先回家吧。”

蘇小鼎有點為難,“只剩最後一點了,馬上完。你要累了先上樓,小床還沒拆,鋪蓋被褥都是現成了。”

他恨得有點牙癢癢,抓起她手咬了一下,“老婆還在忙,我能去睡?”

“人家這不是擔心你嗎?再幾天開業,你會很忙很忙的——”

“再半個小時,不然我直接拔電源。”

蘇小鼎連連點頭,十分應允。

兩人都是說話算話的人,說半個小時就半個小時。

方駿準時進來催人,蘇小鼎已經站起來了。結果坐太久,腿僵掉。他趕緊過去扶住她,想斥責幾句,又說不出口。也是巧得很,屏幕上彈出了莊周的對話框。

他說,“我們實在太契合了,很遺憾沒有早認識幾個月。”

契合?遺憾?

方駿不動了,低頭看她。她還在揉手腕和小腿,顯然沒註意到這邊的動靜。等註意到的時候,跟著去看看屏幕。

莊周還在繼續發,“你過年怎麽安排的?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來京城,我做東招待你。手邊還有幾個展的票,正在發愁沒伴兒。”

居然立刻就進到伴兒了。

方駿摸了摸下巴,該是說蘇小鼎行情太好了,還是這莊周眼瞎了?他在勾的是有主的,好伐?

蘇小鼎哪兒知道臨結束了莊周來這套?之前兩次和方駿鬧矛盾,其實都和吃醋相關。他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在她的事情上太執著,受不了別人覬覦她。之前雖然講好了信任她,不隨便發火生氣,但本性難移。

她吞了吞口水,艱難道,“莊周就是,有點熱情。”

方駿挑眉,重覆了一聲,“熱情?”

這TM還真不是熱情能解釋的。

蘇小鼎暗暗叫苦,簡直如同被抓奸的現場。

莊周還在作死,“如果過年你沒時間的話,三四月也可以。因為籌備論壇和設計展,也邀請了許多同行。他們在海城也有同類性質的展會,我們可以先去踩點看看別人是如何做的,借鑒別人的先進經驗。”

她低頭,趕緊在鍵盤上打字。

沒空,真的沒空,太忙了啊,親。

方駿卻伸手擋住她,“別忙。”

蘇小鼎有點汗毛倒豎,不知他哪個時間點會爆發。

“我來回他。”他將她挪開。

她很擔心,弱弱道,“不用吧?他,他是宋師傅那邊介紹過來的,也幫了一些忙。就是嘴巴上亂說話,我會拒絕他——”

“怕我把人得罪了?”他坐下,將鍵盤擺在面前。

莊周發了幾個問號來,“在忙?還是下線了?”

方駿調整了一下屏幕,道,“放心,這點度量我還是有的。”

他開始輸入,“有展看當然很好,不過時間得另外再排一下。過年要和男朋友拜見家人,春天桃花會的時候慣例是要去看桃花,有可能會沖突。”

發送後,他道,“看他識趣不。”

蘇小鼎松了口氣,方駿的理智還在。

果然,信息發過去後,莊周沒再迅速回。

蘇小鼎去拎包,順手將收拾好的湯罐子抓在手裏。

方駿靠在椅子背上,嚴肅地盯著屏幕看。

時間過去得有點慢,莊周終於回了。

“我對你的愛慕,剛開始就被凍死在寒風裏。”

方駿發了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微笑過去,關電腦。他看她一眼,道,“走吧,回家了。”

出店,寒風呼呼。

方駿走在前面,速度稍微有點快。

蘇小鼎在後面跟得有點辛苦,特別是兩手都被占用了。她看看他的背影,小跑上去將湯罐子塞給他。

“方駿,喜歡我的人這麽多,你不對我更熱情點嗎?”

方駿抓著她冰冷的手,“你還能跑得掉嗎?”

蘇小鼎當然不會跑,但對方駿理所當然的態度搞得牙癢癢。

她任由他牽著回家,被推著去泡澡,全身弄得熱乎乎的後窩在被窩裏找他麻煩。

他趁她洗澡的時間已經把湯罐子處理好,又去衛生間沖熱水,等上床的時候,蘇小鼎直接滾他懷裏了。

“吃醋了?”

方駿抱著她,不吭聲。

“吃醋了還是吃定我了?”

他親她額頭,有要深入的意思。

“駿馬兒,你這就不仗義了吧?雷雪晨那會兒,我可沒吃醋。”

他捧著她臉,“也是,你為什麽不吃?”

居然還翻就賬。

“對啊,我一個女人都不吃,你怎麽就吃了?”

“學做菜的時候,我天天吃。”方駿不回答,“我覺得你也挺愛吃酸的,上次嫌烤肉太膩了,非加檸檬汁?”

“呵呵,你這樣的話,我覺得你不信任我。”

“親愛的,信任和酸不酸沒關系。你要把我放心上,見我對別的女人稍微好點,你也酸。”方駿咬咬她唇,“要不這樣,我也去找個漂亮的蛋糕師妹子聊聊心得體會?”

反了天呀?

蘇小鼎一爪子撓他後背,他也就不客氣起來,被翻紅浪。

一切平靜下來之後,蘇小鼎抱著他昏昏欲睡。方駿道,“也不是吃醋,就是得隨時拔拔草。你放心,我不會跟以前那樣發火。不是楚朝陽,我都——”

話沒說完,就封住他嘴巴了。

楚朝陽是他們兩人的心病,過了這個坎兒,才會有新世界。

次日淩晨,天蒙蒙亮。

蘇小鼎被一個電話驚醒,她翻身起來看,是吳悠的。

工期倒排,今兒必須開始全面備貨。十八盤北門店開業在即,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他們只有開業前半天時間做主體固定,然後等開業完畢後,通宵進行軟裝布置。

“蘇姐,你真是在挑戰我們的極限。”吳悠已經累傻了,“次次活兒都這麽有挑戰性。時間就不能寬裕一點嗎?”

蘇小鼎哈哈大笑,“有活幹還不開心?過年才能給你們發大紅包啊。”

她的大紅包還沒準備好,蘇小蘸來敲店門了。約定好婚宴的日期後,她讓做請帖的店加班,非常迅速地搞到了千把份請帖。也是連夜,將手機裏全部的聯系人導出來,寫了一整夜才寫完。今天,是她全城撒帖子的日子。

首先,蘇小蘸把第一張給了蘇小鼎。

蘇小鼎收了,關切地問,“要不要陪你一起?”

別的都無所謂,送蘇家菜那邊的時候,怕被當成鬧事的,她吃虧。

蘇小蘸本不願意,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居然又同意了。

蘇小鼎便收拾了輕便的包袱,跟她一起上車。車後座上滿滿兩大框子請帖,已經分類好了。

第二個地方,當然是去蘇家菜總店和辦公室。

蘇小蘸臉上有一種奇怪的興奮感,似乎在壓抑著什麽情緒一般。等看到蘇家菜的招牌後,她終於笑了。

車停在路邊停車場,蘇小蘸拎出一大包請帖來。她道,“你在下面等我,我快去快回。”

她情緒過於亢奮,說完沒等蘇小鼎回覆便進去了。蘇家菜總店是幾家店裏裝修最氣派,也是最大的。位於平城南二環某高架橋下方,占了整整五層樓。前面數千平方米營業,後廚也有近千平方米,還有一個巨大的陳列廳和展示櫃。而辦公則是在店後面的輔樓,管理人員也頗多。

蘇小蘸走的方向,是先去辦公樓了。

離婚的消息雖然私下流傳,但門崗和裏面的管理人員沒太問過,因此蘇小蘸進去得十分順利。

等了不到一刻鐘,蘇小蘸神清氣爽地下樓,又從旁邊的通道去前面營業的樓。這會兒是早晨,還沒什麽客人,但是基本的大堂經理等等管理人員已經就位。這次仿佛不太順利,去了快二十分鐘還沒回轉。

蘇小鼎有點擔心,開門下車。

然剛站住,手機響了。

鄭潔雲來的電話,她似乎有些喘氣,“蘇小蘸要結婚?她是什麽意思?”

這話問得有意思了,剛離婚就不能結了嗎?

“就是要結婚的意思。”

“為什麽要辦在十八盤?還選開業第二天。”

“看了黃歷,那天是好日子。”蘇小鼎反問,“有什麽問題嗎?”

鄭潔雲似乎穩不住了,咬牙切齒,“你好!”

“我當然很好。”蘇小鼎平穩道,“之前你來找我,我已經將條件開給你了。你沒搞定楚朝陽,不知道他對婚慶有什麽想法,想白用我,還想要我去惡心他死心。這些我都懂,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只要你能順順利利將招牌還給我。問題是你做不到啊,做不到氣焰還挺囂張。這下好了,蘇小蘸豁出去了,能把蘇家菜那招牌搞得值不了錢。你們的投資,會打水漂的吧——”

電話斷了。

蘇小鼎笑一下,也只有蘇小蘸這樣的傻子才會被鄭潔雲挑撥到失去理智。

鄭潔雲掛了電話就往楚朝陽辦公室沖,他的辦公桌上端端正正躺了一張大紅色的請帖。

“朝陽,怎麽辦?”她咬牙,“她肯定還要鬧事。”

楚朝陽看她一眼,“出去。”

“楚朝陽,這事和我有關。”她一字一頓道,“蘇家菜出事,你用什麽償還我?”

海城開業的三家分店,雖然生意火爆,但還未回本。

“該著急的是我。”楚朝陽起身,“你若是擔心,先回海城處理分公司的事情。改名字也好,換招牌也行,隨你。”

鄭潔雲不可置信道,“你居然打發我?”

“我現在很忙。”他撿起請帖,拍拍她肩膀,“沒工夫和你說廢話。”

“楚朝陽,你給我句準話,到底怎麽辦?”她追上去,“蘇小蘸是瘋子,她搞這一場戲不過是想把你和蘇家菜搞臭,讓牌子不值錢。咱們現在去找接手的人,還來得及。海城,京城,我有辦法——”

楚朝陽淡淡道,“你有辦法,但我不會同意。牌子一天是我的,一輩子都是我的。”

鄭潔雲氣急敗壞,卻逐漸明白他的意思。他與其無法挽回,沈浸在追悔之中,不如讓別人永遠無法得到而痛恨。

感情永恒的方式,除了愛,還有恨。

蘇小鼎接到蘇小蘸,問她怎麽那麽慢。

蘇小蘸心滿意足,“我挨個人送,服務員,領班,大堂的,後廚的,商務的。請她們到時候一定光臨,中午來不了可以晚上,總之一定要喝我一杯喜酒。”

“我把請帖拿出來,說在十八盤辦。真可惜你沒在現場,沒看到楚朝陽那張臉,馬上就黑了。”她捂著眼睛笑,清淺的聲音越來越響亮,最後幹脆兩手捂臉嗚咽著哭。

蘇小鼎不管她發瘋,但是命要緊。她下車,將蘇小蘸從駕駛座拉下來,自己坐上去。

蘇小蘸抽抽噎噎,上了副駕,“回家。咱們還得把街坊和親戚的也送了。”

蘇小鼎開車,先把她送回家交給小嬸。小嬸其實十分不情願去送請帖,蘇小蘸自己拎著大大的兩口袋往外走,十分堅決。

蘇小鼎只好跟著她,但卻並不上門。她道,“你先送這邊,我去看看我爸。送完這塊了,再給我打電話,接著送供應商的。”

蘇小蘸點頭。

蘇建忠沒在家,被方駿帶去一個小公園,另外還有扛攝像機的小夥和拿話筒的年輕姑娘。老人家活了六十來年,沒見過這陣仗,鏡頭前十分不自在。方駿為了緩解他緊張的情緒,一直在旁邊逗他說話。

采訪的小姑娘問完問題後,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方駿聊天。

蘇建忠卻從口袋裏摸出手帕,將額頭上的汗水仔細擦得幹幹凈凈。

蘇小鼎想笑,也是開洋葷了。她見幾人手裏都沒水,去旁邊的飲料店買了幾杯熱飲,再加上一些小蛋糕和小零食,一並拎了過去。再去的時候,開始了又一次采訪。這次蘇建忠的表現好了很多,能清洗連貫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方駿站在旁邊看,偶爾插嘴補充一句。

蘇小鼎等了一會兒,中間休息的時候把袋子拎過去給方駿。方駿見了她眉開眼笑,她小聲道,“我過來看一眼就走,蘇小蘸的這邊的請帖發得差不多了,還得再進城。”

方駿親了親她的額頭,引得記者小姐羨慕地眨眼。

送各樣供應商就簡單許多了。他們大多集中在各樣食品批發市場,有門店,即使人不在,交給看店的也是一樣。蘇小蘸每送一家,便會親自打電話,情緒平和地請他們一定要來喝喜酒。禮不必送,但是人到是最重要的。

一路微笑,仿佛一路獻祭,埋葬那些過去。

折騰,全部送完已經幾乎天黑。

蘇小鼎累得打哈欠,得回店裏急需督促一天的工作。

下車的時候,蘇小蘸叫住她,“小鼎——”

蘇小鼎轉頭看著她,她兩眼紅腫,淚光迷蒙。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蘇小鼎攤手,“這些廢話就別說了,咱們現在做的都是生意。”

頓了一下又道,“而且,你這樣做不一定會有預期的效果,希望你已經做好失敗的心理準備。”

回到店裏,人已經走空了。辦公桌上放了吳悠的各種報表,物料基本上核對完成,在庫房裏封裝成箱了。只要到時候直接搬過去安裝就可以。

蘇小鼎略松了一口氣,坐在椅子上休息。

手機又響了,這一天天的,離開了手機就不能活。有時候她甚至懷疑,自己和這世界的聯系是通過手機實現的。如果它沒了,自己是不是又變成了孤獨的個體?

多想沒用,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號。

接通,裏面一陣噪雜的聲音。

她餵了一聲,對面依然沒有應答。她只好道,“不說話的話,我掛了——”

“小鼎——”楚朝陽的聲音。

蘇小鼎二話沒說,將電話掛斷。

她把手機丟在桌面上,身體呈警戒的姿態。等了片刻,果然又響起來。

她緩緩放松身體,靠在椅子背上,眼睛的焦點集中在亮起的屏幕上。

許多年前,她惶恐無助,即將失去這世上最重要的一位親人。她連續不斷地撥打楚朝陽的那組號碼,希望能得到他的回音。可惜他既不接,又不掛斷,什麽也不拉黑。他任由她一次次的撥打,任由那鈴聲在暗夜裏重覆了一次又一次,任由蒼白的現實證明他還被迫切地需要著。

她無數次想,楚朝陽聽著連綿不斷的電話聲,什麽感覺?

蘇小鼎起身,端起水杯去倒了一杯熱水。

鈴聲響完一次,又繼續再響。

她的身體已經徹底放松,能夠正面審視過去的自己。

喝一口水,溫熱的液體充斥她的口腔,滋潤她的身體。

什麽感覺呢?

那個軟弱無助的二十歲年輕女子,慢慢地站起來。她已經能掌握自己的身體,自己的理智,自己的情感。更重要的,她曉得自己可能要贏了。

手機一遍一遍響起來,仿佛一分一分地把債討回來。

她開電腦,登錄Q號和論壇號,給方駿發了個信息。

“馬兒,你什麽時候來接我呀?”

第八十、八十一章

蘇小鼎想過十八盤開業那天會很熱鬧,但沒想到氣氛幾乎爆裂。

兩店同時開業,蘇小鼎和方駿先去北門店招呼。

從早八點開始,陸續有各路花籃送到。最開始是方駿造勢用的,南山會所和漁代表他自己,一口氣往兩個店送了十對花籃。緊接著是向垣,他是有錢的大老板,自然不能小氣,又是各自十對;沈川委托葉嵐,借口要結婚沒錢,意思意思送了兩對;向嵐協同她老公,方洲和妻子,各家的長輩,來往過的生意夥伴,也有所表示。

不到十點,店門口已經排開了無數的鮮花。

她興奮得臉發紅,但也憂慮今天晚上打掃起來會很困難。

緊接著,師兄弟們也來捧場。

大師兄聯合其它人,一口氣也弄了十對花籃,還特別定了三桌。他們各自帶著親眷和朋友來,說要吃吃許多年沒吃過的十八盤口味。

人來的時候,一路吆喝著,車喇叭震天,幾乎沒把路口給堵塞了。

蘇小鼎只好帶著他們介紹給方駿,一個個說。

“這是大師兄。”

方駿馬上接一句,“記得,大師兄當年的一品湯最好喝。”

“這是二師兄。”

“二師兄的蔥油熏魚,我想了好多年。”

幾句話出來,肚子紛紛圓了好幾圈的師兄弟瞪大了眼睛。他們左右看,似乎想不起來哪兒認識過這樣帥氣的小夥子。

蘇小鼎笑嘻嘻捶了方駿肩膀一拳,“看吧,真不是我一個人沒認出來。大家都沒認出來——”

大師兄很咋呼,“提示一個,趕緊提示一個。”

蘇小鼎就要唱起來。馬兒啊,三個字剛起,被方駿捂住了嘴巴。

然這歌給人的印象過於深刻,幾乎所有人立刻想起來。一圈人,轟然大笑,聲浪以蘇小鼎為中心圈出去很遠,驚得眾人扭頭來看。

方駿有些不好意思,說都是師兄弟,今兒他請客,大家不要客氣。

因來的人太多,方駿又被門店經理拉走。

蘇小鼎便化身領路的小姐,引著一眾人進入店中。

其實,她也是第一次正經進去。原本不太統一的風格被修整了,花俏的各種裝飾被拆掉,多用各種原木和綠植。包間隔墻被打開,大片大片的明檔和落地玻璃,顯得十分寬敞。透過透明的隔墻,能看見穿著潔白廚師服的工作人員忙碌。明廚亮竈,全部清晰可見。

剛把這邊的人安排落座,西門店的門店經理來了電話,似乎有些嚇著了。

蘇小鼎見方駿忙著招呼客人,給他發了個短信交代,便開車過去。

車行一刻鐘,遠遠便見一大片的彩色花籃和紅色豎條幅。花籃從店門口一直排到路口,因為太多,重重疊疊放了四五層。豎條幅則是從樓頂墜下來,將整個店面的全部遮擋起來。

蘇小蘸站在店門口,指揮花店的人繼續從貨車上搬花籃下來。

蘇小鼎忙停車,奔過去道,“蘇小蘸,你發什麽神經?店都要被你淹了。”

蘇小蘸對她笑,指指旁邊拍攝和采訪的人,“排場啊。開業的排場要有,不僅西門有,等下也會去東門弄。”

蘇小鼎只好暫且按下去,進店招呼客人。這邊來的多是方駿的親友,比北門店的斯文客氣了很多。他們先是聚在大廳看了一會兒,然後溜達著上樓轉圈,對沒有包間似乎不是很習慣,讓服務員先安排了靠邊角的座位。

方駿不在,蘇小鼎也只被引薦過他母親。然因老人家冷淡,也沒太說得上話。她覺得這會兒去招呼客人,恐怕落下個喧賓奪主的說法,跟門店經理打了聲招呼,便要出去帶蘇小蘸離開。

然人群中卻見方駿的嫂子賀雲舒走出來,她直盯著蘇小鼎。

蘇小鼎停住等她,她果然對她道,“蘇小姐,你好。”

“你好。”她想了想該怎麽稱呼,最後還是道,“賀小姐好。”

賀雲舒道,“媽在二層的角落裏透氣,那邊清凈一些。她想跟你說會兒話。”

居然要見面?還選在最忙的時候?

賀雲舒不容她拒絕,輕輕推了一下,“走吧,別讓老人家等久了。”

蘇小鼎疑惑地往上走,在石頭臺階上問了一句,“她這會兒心情好的吧?”

賀雲舒擡頭看她一眼,墨黑的眼睛笑了笑。蘇小鼎立刻感覺方駿的媽媽真是會挑媳婦,賀小姐五官長相算不上絕美,但大方舒展,給人一種溫厚的感覺。她的眼睛又黑又水,裏面仿佛裝了一個大海,隨時給人感覺在微笑。沒有侵略性,春風拂面,和誰都能親近的性格。

“挺好的。今天是喜日子,不會有壞事。”

也是。方駿雖然嫌棄自家事情多,但恐怕是被關心和愛護的那類麻煩。

蘇小鼎松了口氣,跟著走進去。

穿過二層的開場大堂,角落裏果然坐了一個人。

賀雲舒半道上站定,“你去吧,我在這邊等一會兒。”

是要單獨談話的意思?

蘇小鼎走過去,率先喊了一聲,“阿姨。”

老人家轉頭,上上下下打量她。

今天開業,方駿提前準備了兩人的新衣裳。按照他的話說,新店新氣象,裏裏外外絕對不能有一件舊東西。他自己的是亮灰色的西服套裝,蘇小鼎的則是淺粉色的羽絨大衣。甚至連蘇小鼎頭上的頭繩和發飾,也是新的。

她拉了拉衣角,穿衣打扮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便又叫了一聲,“阿姨。”

“聽見了。”老人家道,“坐下吧。”

蘇小鼎果真去對面坐下。

座位當著窗戶,能看見下面綿延出去的許多花籃,源源不絕來的客人。

老人家嘆口氣,不知道是欣慰還是傷心,“我駿兒以後可累可累了。這麽大的兩個店,加上南山和漁,向垣那邊又不放他。他雖然年輕,但也不是鐵打的,哪兒能撐得下去?”

是親媽。別人都看著熱鬧場子的時候,她想的卻是兒子辛苦了。

確實,方駿最近是拼了些。身上的肌肉更薄了點兒,臉色也不是太好。偶爾半夜起來,能聽見他不是很舒服的咳嗽聲。她想著給他搞點什麽清肺的東西吃,但也是忙不開,疏忽了。

“我看你也比上次瘦了,眼睛也落眶了。累得不行吧?”

蘇小鼎有些受寵若驚,經歷上次的冷淡後,她沒期待老人家短時間內改善對她的看法。結果,人不僅對她十分溫和,甚至註意到她也瘦了。

蜜糖來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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