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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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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兄的熏魚是一絕,和別的做法不同,他全靠用蔥熏。選半斤左右的鯽魚,過油雙面煎至焦黃,起鍋。鍋中放一點點底油,鋪上一層厚厚的新鮮紅頭小蔥,再把鯽魚放上去。小火,慢熏,直至骨肉香酥。咬一口,滿滿都是蔥香味。

二師兄跟得了獎一樣,高高地應一聲,自去準備了。

蘇小鼎就悄悄沖馬兒道,“不是要偷師嗎?趕緊去好好看著,二師兄做這個熏魚最好吃,舌頭都要掉的。”

馬兒趕緊哎一聲,跑去打下手。

蘇建忠就戳她腦門子,她摸摸額頭辯解,“人家馬兒好勤快的哎,學一個菜咋啦?”

再後來,楚朝陽就不是很樂意蘇小鼎和馬兒一起玩了。

“你別去吵他,他要開始學切配了。”楚朝陽給他安排了活兒。

蘇小鼎探頭去看,瘦伶伶的少年站在巨大的切板前,拎著一把閃亮的大菜刀,手足無措。小師兄拿了一根黃瓜展示給他看,閉上眼睛一頓切,再拉開便是一張網。

蓑衣刀法。

馬兒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立馬來勁兒。

蘇小鼎覺得有趣,這人好沒見識,居然這樣就被懵住了。

可他也確實用功,幹完雜活便拿奇形怪狀不好入菜的蘿蔔土豆之類,在切板上叮叮咚咚幹起來。麻將塊兒,二細,毛細等等,全都使上了。好幾次,蘇小鼎見他偷偷躲在後廚門口用冰袋敷手腕子。

“你幹嘛那麽用功?”她好奇。

馬兒看著她,“我想當廚師啊。”

“那就慢慢學啊,羅馬又不是一天建成的。”

他咕噥了一句,什麽只有兩個月之類的。

蘇小鼎沒追問,馬兒卻從懷裏摸出一個包裝盒子塞給她。她詫異,“這是什麽?”

“巧,巧克力。”

全是看不懂的外文字。她瞪著他,居然舍得買進口巧克力給她吃?

“馬兒,你一個月工資多少錢?”她問。

他想了好久,試探地問,“六百?”

“這個多少?”她晃晃巧克力盒子。

他搖頭,“我朋友給的,說女生都喜歡吃。”

當然喜歡。蘇小鼎對巧克力還是愛的,只不過要省錢,所以很久都沒吃了。她拆開包裝,取出來一塊塞嘴巴裏,甜滋滋的味道。她開心地瞇起眼睛,卻見他也跟著笑起來。少女的心突然亮了,這小子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巧克力拆了,吃也吃了,總不能還回去。

蘇小鼎只好假裝什麽都不知道,讓馬兒替她謝謝他大方的兄弟。

後來,她再去後廚,便遠著他了。

可她遠著,他不啊。

她來,他就蹭過來了。一顆糖,一朵小花,漂亮的頭繩,有時候還會問,“要不要去看電影?”

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楚朝陽在後廚很有威風,他雖然不至於盯著一個雜工,但對她身上多出來的東西門兒清。更可況,他們倆的奸情,人盡皆知啊。馬兒怎麽有那麽大的膽子,居然當面挖墻腳?

蘇小鼎實在佩服他的勇氣,但還是拒絕了。

馬兒很失望,但是依然沒有放棄。

“你喜歡車嗎?”他猶猶豫豫跑來問。

“什麽車?”她隨口回答,“自行車有什麽好喜歡的?當然要超跑啊,多拉風?”

“真的?”馬兒眼睛都亮了。

蘇小鼎覺得反正也不可能,點頭,“真的。”

蘇小鼎很後悔自己大嘴巴,導致遇上那樣的尷尬事。

那天是廚房結賬的日子,馬兒跟蘇建忠辭職,說找到新地方了。後廚雜工是流水崗位,許多人來來去去,並不值得記住,便同意了。

馬兒出來後,在門口等著她問,“你等下什麽時候走?”

蘇小鼎看了一下時間,楚朝陽很不容易空了一個晚上陪她看電影。她道,“四點半吧?你要幹嘛?”

他紅著臉搖搖頭,跑走了。

楚朝陽四點下班,去宿舍洗澡換衣服,四點半準時出門。

蘇小鼎坐在他自行車後座,即使夏天也不覺得熱,反而心裏美滋滋的。

可出了匯賓樓的後門,巷子口便停了一輛矮趴趴,看起來有點怪的車。她抱著楚朝陽的腰,探頭出去看,卻見馬兒站在車前有些迫切地四處張望。當他看見坐在楚朝陽後面的她時,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蘇小鼎心裏又不好的預感,可沒想到馬兒居然直楞楞地走上來。楚朝陽覺得怪,把住車停下。

馬兒站他面前,鼓足勇氣指著那車道,“蘇小鼎,要不要坐我的車出去玩?”

蘇小鼎當時便覺得荒唐透頂,沒註意到身前的楚朝陽整個人就僵住了。她撇嘴,翻了個白眼,“開什麽國際玩笑?我男人姓楚,就站你面前。你要泡妹子,都不看看周圍狀況的呀?”

馬兒不知所措,怔在當場。

蘇小鼎拍拍楚朝陽的背,“朝陽哥,咱們走了。”

楚朝陽點點頭,重新起車,載她擦著馬兒的肩膀離開。

她道,“朝陽哥,那車有點好看哎。不過,肯定是從車行租的,他怎麽可能那麽有錢?”

楚朝陽沒有如同往常一般立刻回答,許久才道,“小鼎,以後哥給你買更好的。”

她開心極了,整個人貼在他後背上,完全忽略了身後那超跑周圍冒出來幾個猖狂大笑的少年。那些少年沖呆若木雞的馬兒頭上撒亮片花,狂噴水,還有人用攝像機將一切都拍了下來。

青春一去不返,昨日只在記憶中重現。

蘇小鼎完全沒辦法把人模狗樣的方駿和當日那慘綠少年聯系起來,事兒逼一樣的人,居然也有幹齪事的時候?

可被他完全抱在懷中後,她似乎又有了點兒明悟。能幹出對初戀威逼利誘事兒的男人,其齪一如當初,並沒有長進多少。

她用力拍一下他的頭,“你個王八蛋,為什麽一開始在明仁的電梯上不叫我?”

他要叫了她,哪兒能有這麽些傷心事?

方駿激動又尷尬,慚愧又後悔。

“我昨天本來想說,但是——”

誰知道那麽不巧,蘇建忠會臨時高血壓爆發?

蘇小鼎氣得不行,打了一下還嫌不太夠,想來第二下。

方駿一點也沒反抗,甚至為了讓她省力,主動低下了頭。他這麽一搞,她哪兒還打得下去?她咬牙看著他。

他見狀,笑了。她還是會舍不得他,他就知道,她不可能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昨天晚上,只不過是氣話而已。

方駿抱著她不放,沖她唇吻了一下,又是一下,然後就再沒放開。

光天化日之下,周圍都是散步的婆婆媽媽,許多的熟人來去。

蘇小鼎推了他兩下,沒推得開,只好由他去了。以往和他在一起,稍微親密一點的行為都會令她有巨大的壓力,背上沈重的包袱。即使內心已經在尖叫著想要想要,可總有一個叫道德的小人冒出來審判她,令她無法沈迷和享受。

現在,那些束縛全都沒有了。蘇小鼎很幹脆地抱著他,甚至還主動張開口,將舌交給他。

兩人親了一會兒,退開,對看一眼。均看出對方的羞意,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方駿頂住她額頭,“你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蘇小鼎想了想,“對不起,我不應該誤會你。秦海的事——”

他現在天都晴了,哪兒還會在意被誤會?甚至巴不得再來得多一些,讓她更愧疚,更讓他為所欲為。

“什麽時候想起來的?”他最看重的,還是這個。

答案太烏龍了,蘇小鼎一點也不想說。

“快說。”方駿催促。

她扭身,掙紮著想走開。方駿哪兒要放?他很幹脆地抱得死死的,湊近了她耳朵哄,“快點說啊,我還等著呢——”

熱氣烘得耳朵癢癢的,她忍不住笑,還是不說。

便鬧起來。

蘇小鼎轉身去躲,眼角餘光卻見自家老頭子站在一棵樹下瞠目結舌。

她立刻清醒了,站定道,“別鬧,我爸還在。”

方駿也停住了,很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耳朵。

“我剛還沒問你,你找我爸幹嘛?”她拍了他胳膊一下。

“我想著你這幾天應該會很忙,沒時間照顧他。所以我就借口說是你朋友,過來看看他——”

蘇小鼎的心有點酸有點甜,嗔怪道,“那怎麽不說一聲?你還關機!”

沒好意思說自己找了一整天。

方駿對她笑一笑,眼睛徹底柔和下來。

她拉著他手,“算了,既然來了,又被我爸看見了,也沒啥好隱瞞的。咱們一起過去打個招呼——”

蘇小鼎說得很鎮定,心裏其實慌得一逼。她緊緊抓著方駿的手,掌心全是汗。方駿也比她好不了哪兒去,走路的時候腿僵得不行了,偏還要盡量做出自在的樣子維持尊嚴。

蘇建忠維持著嚴肅的樣子,但偶爾抖一下的嘴角出賣了他的慌張。

“爸——”蘇小鼎叫了一聲。

他點點頭。

她拉了一下方駿,艱難道,“這是方駿。”

“嗯,剛他介紹了。”蘇建忠依然很嚴肅,甚至是有些挑剔地上下看他。

方駿全身崩得死緊,接受未來老丈人的檢閱。

“我——”蘇小鼎頓了一下,“我男朋友。”

蘇小鼎實在熬不住,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睡覺。

至於方駿,她直接把他丟給蘇建忠招待。

臨進屋的時候,方駿抓著她手,“你不幫我圓場面?”

她道,“我爸喜歡啥你不知道嗎?還要我教你?我昨兒一晚上沒睡著,現在真不行了。等我睡倆小時,叫我吃飯——”

方駿心痛了一下,放她去睡了。

她撲到自己的小床上,想著他那求助無門的眼神就想笑。

老頭子應該還算好相處吧?只是方駿現在和以前的傻小子不一樣了,恐怕已經不會討好人了吧?

蘇小鼎抱著這樣的想法,迷迷糊糊入睡。

等睜開眼的時候,房間裏全是濃濃的肉香味。

她摸手機來看,已經晚上八點過了,好幾個短信和未接來電。關於工作,關於蘇小蘸等等。她倚在床頭一一處理完成,下床活動活動身體,做了幾組伸展運動。伴隨著香味越來越濃烈,肚子也咕咕叫起來。

她本能地要大叫,“老頭,做了什麽好吃的。”

嘴巴已經張開,卻突然閉起來。

一個老的,一個小的,怎麽相處?

蘇小鼎起了好奇心,便有些按捺不住。她輕輕拉開門,透過門縫,看見客廳電視屏幕的微光。沒聽見人說話的聲音,也沒有人走動的樣子。她探頭出去,客廳空蕩蕩無人。

應該是在廚房。

輕手輕腳走出去,結果卻很想笑。

蘇建忠站在廚房門口,背著手看裏面,臉上已經掛起以前考校徒弟那種挑剔的神情。

蘇小鼎還記得,他最威風的時候莫過於在廚房。把著兩把大菜刀,身邊跟著幾個小徒弟,先亮一手雙刀絕技,然後對徒弟們說全都是垃圾。手腕不穩,腰胯太松,力道不夠;切片太厚,切絲太粗,剔骨損傷了皮肉沒有賣相,甚至連呼吸重也要挨罵。

方駿,應該不會被為難得太慘吧?

她踮起腳尖看了一下,方駿脫了外套,只穿裏面貼身的襯衫,腰間栓了一塊藍圍裙。他本來白,長得又好看,做事情也滿講究,因此認真的時候特有魅力。他一手揭鍋蓋,一手拿著湯勺,正在試味道。旁邊的竈臺上擺了兩個已經做好的菜,還剩下兩個沒炒的時蔬。

蘇小鼎拍拍蘇建忠肩膀,“爸,人家第一次上門做客,你就讓幹活啊?”

蘇建忠瞥她一眼,“我還以為他只是你普通朋友,結果背著我就抱著你親,一點也沒客氣。”說完,他還不是很滿意,“都曉得要來上門了,居然空手?怎麽能空手上女朋友家見長輩,可見是不懂禮貌的。”

蘇小鼎想為方駿喊冤,可蘇建忠的脾氣和你人擰著來的,越說好話越讓他生氣。特別是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毛頭小子,招呼都不打一個。她挽著他胳膊搖,“那你現在覺得怎麽樣?這技術,合格嗎?”

蘇建忠有點嫌棄,“也就,勉勉強強吧。”

勉勉強強?

蘇小鼎眼見著他動作麻利得顛鍋,出菜,洗鍋,下油熱鍋,再下菜。怎麽說呢,簡直帥得不得了。她戳一下老頭子,“勉勉強強啊?我怎麽看你嘴巴都咧後腦勺了?”

蘇建忠收了唇,“他自己說是廚師,我怎麽看都不像,到底幹啥的?”

居然說自己是廚師?方駿這求生欲未免也太強大了。她想了想,道,“也算的吧。自己開了個飯店,一家會所,還在明仁酒店做副總,現在好像在設計新菜單。”

蘇建忠有點意外,想起剛才進屋,也沒倒茶也沒讓坐,直接問,“會做飯嗎?小鼎等會睡醒了要吃的。”

他本意為難一下,也不是真要人做飯,只指望他幫忙摘菜擺碗,稍微勤快一點就行了。沒想到,他一口應承了,脫了外套,挽起衣袖就開幹。怎麽說呢,蘇建忠以為他是求表現,可見他拿刀的架勢就曉得是個會家子。難免的,職業病就冒出來了。對外人的寬容全沒了,眼睛裏全都是刺兒,覺得的方駿處處都有待改進。

“你從哪兒找出這個人來?”蘇建忠倒不是覺得蘇小鼎條件差,主要長相好,工作好,還能做飯不錯的男人,現在真是不好找了。

“你沒覺得他眼熟?”蘇小鼎問。

蘇建忠便又把方駿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身材挺拔,身高比蘇小鼎足足多了近一個頭,皮相十分出色,氣質也很不錯。見到他的時候雖然有短時間的不自在,但很快就調整過來了。看來看去,印象中並沒有過這樣的人。

他搖頭,疑惑道,“是我認識的?”

蘇小鼎偷笑,看吧,真不是她眼瞎。誰曉得十年前瘦不伶仃的傻小子會長成現在這樣?也太具有欺騙性了。

“給個提示?”老頭子求饒了。

“反正啊,跟你學過做菜。”蘇小鼎給劃了個大致範圍。

蘇建忠一下悶住了,居然跟他學過做菜?思來想去,沒這個人呢!

方駿早聽見父女兩人在廚房門口嘀嘀咕咕,他等菜全部出鍋了,一手端一個出來。

“吃飯了。”他對蘇小鼎笑。

蘇建忠嗯了一聲,去擺餐桌。

蘇小鼎接了他手裏的菜,小聲道,“你看,也不是我一個人沒認出你。我爸也不知道你是誰。”

方駿丟給她一個眼神,那能一樣嗎?蘇建忠是大廚,沒把一個雜工放心上多正常。他可是實打實地討好了她足倆月。

他放下手裏的盤子,順手將她散下來的頭發別耳朵後面,再轉身去將廚房剩下的全上桌了。

碗筷齊備,準備開吃。

蘇建忠的眼珠子就在旁邊的酒櫃上打轉,蘇小鼎則是直勾勾盯著他看。

他伸出食指,“一杯。”

蘇小鼎冷笑,剛出院居然就想喝?

“半杯。”蘇建忠咬牙,自退五百裏。

沒門的。

“方駿。”蘇小鼎正色對方駿道,“從明天開始到下個周三,你每天都來盯著我爸。不準他喝酒,按時吃飯,準點吃藥,不能和那邊的蘇家人見面說話,更不準出去下棋和人吵架。”

“好的。”方駿給蘇建忠碗裏盛了湯,“叔叔,先喝湯。”

蘇建忠很沒意思地看著方駿,“人生沒有酒,譬如做菜沒有鹽。沒有鹽怎麽能成其美味呢?沒意思,沒意思得很。”

蘇小鼎和方駿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桌子底下,他的腳勾住她的腳,還蹭了蹭。

蘇建忠不明所以,對方駿道,“行吧,小夥子。你既然要來看管我,我也不能讓你沒事做。這樣,你每天帶些菜肉來,把我三餐也包了吧。”

蘇小鼎趕緊蹭了他一下,讓他答應下來。蘇建忠就是別扭,要教別人點什麽吧,首先就是挑刺。

方駿爽快地哎了一聲,“叔叔,我求之不得呢。”

蘇建忠很滿意地點頭,自覺權威又建立起來了。

方駿也很滿意,都已經登堂入室了,距離老丈人承認還遠嗎?

蘇小鼎也很滿意,這下終於能安心把王娜的婚禮收尾了。

第四十七、八章

晚飯畢,方駿主動請纓要洗碗,被蘇建忠拒絕了。他不願白天黑夜都被看管起來,將蘇小鼎趕走了。順便,叮囑方駿把她安全送回去。

方駿求之不得,蘇小鼎也有點兒邪念。

兩人出門,並排著往外走。

因已是深夜,小區裏很安靜,只偶爾有人家窗口的燈光和電視機的聲音。秋天裏桂花的香氣,濃烈又安靜,一如她心裏的潮水,洶湧卻不喧囂。

方駿突然伸手握住她,很用力。

蘇小鼎反握一下他的手,對他笑了笑。

什麽都沒說,卻又仿佛千言萬語。

出小區,方駿直接去蘇小鼎的車邊。開她的車回城,方便她次日上下班使用。至於他自己,反正已經蹭了向垣的假,也就不怕折騰了。

蘇小鼎頭回心甘情願摸出鑰匙給他,仿佛具有十分的象征意義。

方駿接了,沖她笑一笑,親下額頭道,“給你的獎勵。”

也是不要臉了,占便宜說成是獎賞。

上車,掛安全帶,車匯入大路。

蘇小鼎上車便昏昏欲睡,很幹脆地閉眼休息。方駿偏頭看她一會兒,笑一下,減緩車速。中間遇上幾個紅綠燈,他還能伸出手拉拉她的手,發現她沒反應後,直接將她手放自己大腿上了。

她悄悄覺得好笑,睜眼看他,他的側臉在微光裏藏著喜意。

“笑什麽?”他問。

“因為你在笑啊。”她道。

方駿就真笑了,眼睛閃閃發亮。

“現在終於有點像了。”蘇小鼎道,“之前你笑都收著,陰陽怪氣的。一點也沒以前的樣子——”

“你是在給自己找理由?”

“我爸到現在也沒想起你來。”她開玩笑,“可見你當初存在感有多低。”

“師傅不記得正常。”他道。

蘇小鼎就好奇起來,“我說,開個豪車追女孩子,這種齪事到底是你自己主意,還是怎麽回事?”

方駿幾乎立刻就黑臉了,“你就只記得這個?”

差不多吧。不過考慮到他的心情,她就沒承認。

可即使她沒吭聲,他也能猜個大概。他嘆口氣,就知道是這樣。便道,“有沈川和向垣那種損友,你以為呢?”

“車還真是你的?”

“不是,是向垣的。”方駿搖頭,“我在匯賓樓打雜,是向垣找人介紹的機會。半個月輪休一天,我回去他們就來找我玩。中間就說起你呀,他和沈川瞎起哄,說女孩子都喜歡車——”

蘇小鼎嘖嘖,真是看不出來。

問題是,方駿還真信了?她怪異地看著他,“方駿,你那時候是傻還是傻?人說什麽你都信呢?開個豪車就能釣女孩子,這是——”

方駿摸了摸鼻子,“向垣和沈川,他們以前女朋友超多的,我也沒其它人可以借鑒經驗。”

她詫異道,“是正經女朋友還是漂亮玩伴?”

他看她一眼,答案很明顯。她就笑了,越笑越大聲,最後幾乎止不住。

笑著笑著,方駿也跟著笑了,他那時候確實有點傻。

蘇小鼎笑累了,用力忍住,道,“所以沈川和向垣一開始就知道是我?”

方駿點頭,確實是。

怪不得,沈川那樣的表情。

一路談笑,很快到了店門口。

蘇小鼎下車,方駿也很快出來,將鑰匙還給他。她偏頭,“要不要上去喝個茶?你還沒進過我屋吧?”

他眨了眨眼睛,“這回是真心真意了?”

她就笑,點頭。

“你先回去休息吧。”他道,“眼睛都紅成什麽樣子了?”

“一晚上沒睡著。”她略有點不好意思,“又後悔又害怕。”

他抱抱她,拍拍她後背,“那趁我沒反口,趕緊上樓。”

蘇小鼎墊腳親親他臉頰,放開,後退著走。

他揮揮手,“明天晚上回師傅家吃晚飯吧,你想吃什麽?”

“你做什麽,我吃什麽。”她道。

“行。”

蘇小鼎退到店門口的臺階處,轉身開門,對方駿做了個再見。他再揮了揮手,確實有些依依不舍。她怕自己把持不住,果斷地進店,小跑著上樓。

一進屋,丟了手袋便去捂自己的胸口。那兒有顆心臟在狂跳,令她呼吸困難。

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還活著的感覺了,往日被沈重壓力壓得不能動彈的生活,也新鮮起起來。

她撲到床上打了個滾,咬著枕巾不肯相信自己居然又開始談戀愛了。自從楚朝陽那事後,偶爾和同學朋友聊起來,都只說這輩子對戀愛絕望了,也不指望再愛上什麽人。簡直,人世間過於奇妙。

因情感澎湃而無處發洩,她一個人折騰了會兒,累了後才去洗澡。

一入衛生間,又滿滿都是方駿的味道。

她抓起一個白瓷瓶,凈瓷輝光,莫名地性感。她越看越愛,親了一口。

洗完澡,包著浴巾出來,渾身燥熱。她推開陽臺門,讓外面的秋風吹進來,結果卻見不遠處一個人影立在燈下。

蘇小鼎定睛一看,是方駿。

那家夥,居然沒走?

她咬唇看了他一會兒,路燈的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低頭來回走,手裏捏著一點紅光,是香煙。間或抽一口,吐煙的時候轉頭看萬和婚慶的招牌。

顧影仿徨,想要靠近卻又沒繼續。

不知怎麽地,蘇小鼎眼圈有點發熱。她回屋拿手機,找到方駿的號,只遲疑了一秒鐘便撥出去。

響了三聲,被接起來。

“餵——”

方駿的聲音在電話裏有點冷,蘇小鼎以前很不喜歡。可現在,伴著他來回踱步的樣子,她卻聽出裏面壓抑翻滾的渴望。

蘇小鼎清了清嗓子,故意道,“你到家了嗎?”

方駿笑一下,“你還沒睡?”

“我先問你問題,怎麽不回答?”她悄悄走出去,站在陽臺邊。

他還在燈下,拿著手機,煙似乎已經丟了。

“你睡不著?”他問。

“對啊,睡不著。”她大著膽子道,“你呢?”

他沒回答,但她看見他轉身,頭微微擡起。

黑夜,路燈昏暗,但蘇小鼎就是知道,他看見她了。那視線跨越了短短幾十米的距離,準確地鎖定了她的位置。

她沒說話,貼著陽臺欄桿。

他也沒說話,只有呼吸聲。

半晌,他道,“快去睡了。”

“睡不著。”她小聲,本能地有點兒嬌道,“方駿——”

方駿靜了一下,嗯了一聲。

她紅著臉,“你,要不要,上來?”

他沖她揮了一下手,道,“我上去了就不走。”

蘇小鼎垂頭,也沒讓他走啊。

他沈著聲音,“給我開門。”

蘇小鼎緊張地掛了電話,低頭看身上有點舊的睡衣。她敲了敲腦袋,怎麽就鬼迷心竅了呢?可說出去的話就是釘子,改不了。再加上身體裏一陣陣泛濫的熱潮,自己也不想改。她趕緊拉開大櫃子們,翻出一套還能看的居家服來套上,對著鏡子用力拉扯。

衣服很端莊,神情有些嫵媚,特別是那雙眼睛,根本掩飾不住的春情。

她抓起妝臺上的白瓷瓶,胡亂倒了兩滴精油抹在脈門和頸項上,又猶豫著要不要抹口紅。可剛洗完澡,皮膚血色夠;特別是嘴唇,紅得十分鮮艷。

所以,妝就不必化了吧?

沒等考慮完善,樓下響起敲門聲。

她有點著急了,再看一眼鏡子,對裏面著急的女人有些膽戰心驚。也顧不得太多,隨手再整理了一下床鋪和沙發,終於下樓。

方駿站在玻璃門外,姿態有些閑散,眼睛卻死死盯住她。

她略有些害羞,按開了門鎖。

他伸手推開門,人進來,門覆又關上。

蘇小鼎張口,想說點什麽。可他卻沒給她任何機會,直接伸手拉著她胳膊,毫不猶豫地往樓上走。穿越日常營業的辦公區,過窄窄的樓梯,開了還冒著沐浴露香氣的居室門。她掙一下,想客氣著倒熱茶,沒想到他卻一把將她推進去。

“你——”慢點。

整個人被按在墻壁上,以無法掙紮的姿態。緊接著,連你字的音也無法發出來。

良久。

“別急啊。”她艱難道,“輕點。”

方駿捏著她下巴,親著唇道,“我剛在樓下想,你一定會給我打電話。只要你打電話來,不管同意不同意,我肯定會上來。”

“如果我不打呢?”她抱著他。

“你只要再等一分鐘,我就會打過來。”

“所以不管我打不打,你都會來?”

他咬著她的唇,“你一定會給我開門,對不對?”

蘇小鼎被她咬得生痛,卻說不出來一個不字。她有點報覆性地扯他頭發,他卻擡頭道,“東西也準備好了。”

蘇小鼎疑惑,卻見他從屁股後面的口袋裏摸出一個硬殼的包裝來,超薄二字不要太顯眼。

她喘息著,有點無語地看他。

他又笑了,蹭蹭她的鼻子,“所以這回,你想跑也不行了。”

欲海翻波,荒淫無道。

方駿俯在蘇小鼎上方,汗一顆顆落下去。蘇小鼎被壓得喘不過氣,嗓子因為叫得太多,也有些發痛。她用力推開他,望著天花板發呆。

他抹去她額頭沾的碎發,“累了?”

她動了動眼珠子,也只剩下這點力氣了。

他就笑,起床找杯子倒水。蘇小鼎渴啊,又不想起來,道,“餵我。”

蘇小鼎的房間很小,除了床鋪和一組大櫃子外,幾乎沒什麽空間。方駿站直了只能轉身,他取了溫水,側坐在床邊,拉她起來喝水。

蘇小鼎喝得心滿意足,躺下道,“我得緩緩,好困了。”

方駿又親了親她的臉,這才去洗澡。他看著浴室裏擺得整整齊齊的白瓷瓶子,上面貼了標簽,有蘇小鼎寫好的字分類。她人十分明艷,字卻有些遒勁。特別是最後那一撇,很有力地拉開,仿佛一把刀的鋒銳。

他開熱水,洗幹凈後隨意噴了點花露,赤著身體出去。

她半趴著,仿佛睡著了,臉呈現漂亮的潮紅色。

他擠上小床,將她抱在懷中。她卻睜開眼,翻身趴他胸口。伸手,玩弄他的耳垂和頭發。

“不困?”他問。

身體裏還有滋滋的電火花在閃,太累太興奮,反而睡不著了。

蘇小鼎擡頭去親他的唇,頭發滑落,擋住了兩頰。他幫忙撩起來,仔細端詳了一下她的臉,忍不住又親了幾口。

愛不釋手。

世上怎麽有那麽合心合意的人呢?

黑甜一覺,直到被樓下的喧鬧吵醒。

蘇小鼎睜開眼睛,身邊已經沒人,只剩下一些帶著男性氣息的味道。

她翻身坐起來,全身上下被碾過一樣痛,特別是胳膊和大腿上老筋的地方。

昨兒方駿還有些不滿足,說她應該多鍛煉身體,床太小,影響發揮。她覺得這人上了床就有點得寸進尺,學著他一樣的抱怨。他就咬著她嘴巴,不讓她說話。

男人和女人比起來,武器少了兩樣。因此,他又被她用指甲反擊。

鬧到半夜,兩人雖然不饜足,但也實在沒力氣,抱著睡去。

淩晨的時候,他居然被她蹬下床。她覺得不對的時候睜開眼,他盤坐在地上,幽幽道,“蘇小鼎,我覺得你應該換個住的地方。”

“委屈方少爺了。”她打著哈欠拉他上去,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她道,“我可能給你招麻煩了。”

“什麽?”方駿把她擠到墻角。

“之前以為你是強搶民女的混蛋,討厭得很;楚朝陽跟你也是差不多的麻煩,所以就跟他說你這個人壞得很。”蘇小鼎稍微對了對手指,“本來是要狗咬狗。”

方駿無語地看著她,用力咬她頸項,半晌道,“我是狗?我是狗嗎?”

後面他沒睡著,天蒙蒙亮的時候就著她耳朵說得回去換衣裳,不然被師傅發現身上帶著她的味道,不好。

她捶了他一下,把人趕走了。

蘇小鼎下床,找了一身高領的衣服穿。大約是疲累後睡眠質量好,雖然眼睛下面還有黑眼圈,但裏面的神采驚人。

她下樓,吳悠和錢惠文齊刷刷地扭頭看她。

“咋啦?”她問。

吳悠指指前面桌子上的東西,眼巴巴地看著她。

她過去看,也有些驚了。

一捧還帶著露水的紅玫瑰,刀口新鮮著,明顯剛從枝頭剪下來沒幾個小時。一個帶著明仁酒店標志的木頭食盒,打開,兩小盒海鮮粥,兩小碟的點心,還有一盒洗切得幹幹凈凈的水果。

玫瑰俗氣香艷,食盒也是人間煙火。

蘇小鼎眨了眨眼睛,滿意得不得了。

吳悠和錢惠文撲過來,“蘇姐,還是方總?你這算徹底搞定他了?那咱們萬和還改名不?”

改什麽名啊?現在不挺好的嗎?

蘇小鼎臉埋在花裏,深吸一口氣,好香。她道,“你們記住了啊,方總可是個好人,從來沒有為難過咱們。”

秦海那邊的賬,等她空出手來再算。

錢惠文哈哈一笑,沖吳悠使了個眼色,“看來不是咱們蘇姐搞定方總,是方總搞定了蘇姐呀。”

“對對對。”吳悠羨慕道,“想不到天天送吃的居然也能追到女仔,要是有個人這樣對我,也瞑目了。”

說話間,路天平吊兒郎當來了。

今日約了他和王娜,得做婚禮前的彩排。

他一來,眼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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