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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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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老夫人身體不好, 經過蘭嬤嬤一事受了刺激以後更顯消沈, 到了中秋這一日,並沒有去參加盛元帝的賞月宴。中秋佳節理當是一家人的團圓日,韓懷遠親自面聖替母親報病之後, 又求得聖恩,讓妻子鄭春晗在家陪著老太太。

盛元帝對韓家本來也沒有惡感,從前只是因為韓老夫人同盛元帝生母伏太後有些姑嫂之間的不睦, 為順著生母才折中地貶謫韓家爵位而不奪其家產。如今伏太後已逝, 盛元帝心腸又比年輕時懷柔些,自然再不為難韓家。

“祖母, 月亮為什麽有時候是彎的, 有時候是圓的?”韓文宣依偎在韓老夫人的跟前,指著天上月亮好奇地問道。

韓老夫人一時被問住了, 下意識地拿眼睛去看旁邊坐著的鄭春晗,對面的韓清茹剛想開口, 就被她冷冷地看了一眼。

“是因為……月亮不高興的時候就是彎的,高興的時候就是圓的。”鄭春晗笑盈盈地開口,揪一把韓文宣的臉蛋,“今天阿宣很乖,所以月亮很高興, 就很圓。”

韓文宣近日脾氣好了許多,被逗得“咯咯咯”地笑。

“來, 嘗嘗這道‘貴妃紅’。”韓老夫人最寶貝就是孫子孫女, 見鄭春晗對孫兒有耐心, 心裏滿意,親自拿未用的筷子夾了一塊點心給她。

韓老夫人、韓文宣、鄭春晗、韓清茹幾人是正經的主子,坐了一桌;劉姨娘、張玉蓮兩個都是韓懷遠的屋裏人,一起坐在另外一張矮幾旁,即便如此,兩人也有差別,劉姨娘坐的乃是繡墩,張玉蓮卻只有一個杌子。

張玉蓮此前挨打之後就一直沒出過園子,今兒還是借著中秋才得以出門一回,在場諸人除了韓清茹,在她眼裏一個比一個刺眼,面上卻還要裝的老實本分。

韓清茹和杜衡的婚事已定,這些日子杜家上門來商議細節,屢次羞辱於她,傳到扶雲居裏,韓清茹越發清減了些,被韓老夫人瞪了之後,越發柔弱無依,泫然欲泣。

張玉蓮看的心口痛,恨不得將女兒摟在懷裏安慰。

等韓老夫人和鄭春晗笑停下來時,張玉蓮扶著額頭起身行禮,虛弱開口:“稟老夫人,夫人,奴婢有些頭疼,怕過了病氣給少爺,可否先行告退?”

劉姨娘慣是個溫厚的人,張玉蓮到底住在她院中,她放下手中筷子,“那我陪張妹妹一起回去。”

“不用,不用。”張玉蓮連忙拒絕劉姨娘,“中秋佳節,不要為我擾了姐姐的興致。”

“老夫人,要不讓她回去吧?”鄭春晗別有興味地看張玉蓮一眼,眼裏戒備的眼神一閃而過。

韓老夫人本來就嫌張玉蓮礙眼,只當張玉蓮自個兒知趣,“嗯”了一聲同意了。

銀杏提著燈籠在旁,伺候著張玉蓮往回走。

走到半道兒上,張玉蓮忽然叫了一聲“哎喲我的戒指呢”,然後往身上摸索幾下。片刻後伸出右手,面有急色:“銀杏,我戒指許是掉到放在老夫人院子裏了,你趕緊回去幫我找一找。”

張玉蓮平日裏的確常戴著個戒指,現下那戒指不見了,指頭上剩下一圈膚色不同的印子。銀杏看了一眼,面色猶豫:“怕擾了老夫人和夫人……”

“你就去邊上悄悄看一看,若是有就撿起來,若是沒有,就和仙木堂的姑娘們一聲,讓她們幫我留意著。”張玉蓮出主意道。

銀杏雖得了韓老夫人吩咐,不許張玉蓮做妖,但張玉蓮這要求很正當,方法也合情合理,於是將燈籠給張玉蓮,“那你先回吧。”

今夜月色皎皎,恍若明燈,銀杏折身往仙木堂跑而去。

張玉蓮臉上露出個冷笑,吹滅手中燈籠,拐入一旁的徑,往前走了片刻,到了一座的佛堂前。韓老夫人以往只是在仙木堂念念經,但自從蘭嬤嬤的事以後,便建了這佛堂,早晚獨自一人進入佛堂裏頭作功課。

那一尊佛像被籠罩在雪亮的月華裏,似笑非笑的眉眼像是悲憫又像是嘲諷,張玉蓮有一瞬心虛,很快垂下頭,去看那佛前供桌上的香爐。

香爐裏的香灰不可隨意丟棄,一般是滿了之後,用虔誠、恭敬地心取出來,放置在人踩不到的地方。這佛堂因為剛建不久,裏頭的香灰還只有不到半爐。

張玉蓮一笑,正合她的心意。

她從袖袋裏取出一個香囊,拉開香囊口的繩子,將裏頭的粉末一並倒入香爐中,取下頭上簪子攪拌均勻。然後仔細地清楚了爐子周圍的痕跡,雙手合十和佛像告了聲罪,“佛祖勿怪,要怪就怪老虔婆太欺負人。”

張玉蓮自打入府以後就束手束腳,連個得用的丫頭都沒有,還好她早前就尋到了這東西,入府時槐樹胡同裏的下人收拾行禮,一並給捎進來了。雖不是為著韓老夫人,但用給她也不不算可惜。

末了,張玉蓮回到原先和銀杏分別地地方,重新點亮了燈籠,她前腳剛到,銀杏後腳就回來,詫異道:“張大姐怎麽還在這裏?”

“我不熟悉園子裏的路,晚上看不清,怕走岔了。”張玉蓮不好意思地笑笑,問道:“我那戒指找到了嗎?”

“沒有,明兒白天我再去看看。”銀杏搖搖頭,她見自己鞋底上沾著兩根青草,借著夜色掩蓋,悄悄在地上蹭掉。

張玉蓮有些驚訝,她為了做得真一些,走的時候刻意將戒指掉在顯眼的位置上的,怎會尋不到?轉念一想,或許被哪個伺候的丫頭悄悄貪了也未可知。

因為剛辦成了事,有著一點想要遮掩的心態,張玉蓮沒有糾結戒指,和銀杏一同回了屋子。

張玉蓮心裏想著事情,埋頭進院門,和一個人迎面撞上,不由得吃痛叫出聲:“哎喲!”

繼而擡起頭,看到撞她的是仙木堂的丫頭銀霜,銀霜似乎楞了一下,“怎麽這會兒就回來了?”

話卻是對著銀杏的。

銀杏和她對視一眼,忙道:“張大姐不舒服,怕過了病氣給少爺。”

今兒中秋夜,院子裏沒人,張玉蓮面上雖笑著,話裏卻有狐疑:“銀杏姑娘怎麽在我們園子裏?”

恰此時,幾間正房後頭傳來一陣笑聲,銀霜腦子轉了一轉,笑道:“今兒過節,大家聚在一塊兒叫了席面,這院子裏的掌事是我姑母,我來看看她。”

反正姑母是真的,只要提前打好招呼,張玉蓮再問不出什麽。

張玉蓮識得銀霜是仙木堂的丫頭,按她以往從韓懷遠那裏套的話,以及進府以後和韓老夫人的接觸,那老太婆並不是個會使陰謀的人。而且銀霜的話是真是假,一問即知。

張玉蓮當即安下心來,和銀霜寒暄幾句別過。

明善園內,宴會行到一半。

本朝民風比前朝開化,對女子的束縛更少。像今日這樣的宴會,剛開始大家還端著,待興致起來,女眷們也聊天、敬酒,熱鬧的很。

宋雲喬不大安適,她的清冷不是裝出來的,是真的不喜歡眼前在何種喧囂嘈雜的場合。尤其她如今身為新進的妃子,盛元帝對她的寵愛落在眾人眼裏,一晚上來攀談搭話的人一撥又一撥。

她雖可應付,卻覺得煩悶。擡眼去看韓清瀾,韓清瀾和韓家另一個姑娘不知在什麽,兩個姑娘言笑晏晏,粉頰生光。

宋雲喬心中湧起一陣酸澀,雖然她不會讓秦湛娶韓清瀾,但韓清瀾起碼還可以留存一分肖想,而自己連想都不能想,只能用鮮嫩的年歲,和周遭起碼大自己十歲的妃嬪們一起,去依附日漸西下的盛元帝。

“娘娘,臣妾昨夜著涼,有些不大爽利,可否先退下?”宋雲喬畢恭畢敬地向張皇後請示。

張皇後最喜歡在外人面前,別人用這樣的姿態對她,因此露出慈和寬厚的笑意,“趕緊去吧,今夜園子裏有太醫隨行,若當真不適,記得宣太醫去診脈。”

宋雲喬又行一禮,由宮女扶著退下了。

許貴妃心中不塊,宋雲喬竟不把她放在眼裏,看著宋雲喬的背影,忽然一凜,莫不是有孕了?

宋雲喬入宮不久,如今本就受各方矚目,又是中途離場,是以刻意低調,只有兩個陪嫁丫頭提著宮燈送她。

一離了舉辦宴席的場地,視野裏就只剩下泛著涼意的月光和宮燈裏昏黃的燭光,遠處的熱鬧喧囂隨著風零星地飄過來,越發襯得夜色孤清,行人伶仃。

明明不冷,宋雲喬卻覺得涼意浸骨,腳下的路,實在難走。

“哎,那是誰?”一個丫頭聲道。

宋雲喬下意識地擡頭,順著丫頭的視線方向看過去,只見斜前方的一幢建築邊上有個男子的人影,那男子身形挺拔,走路有些搖晃,似乎是喝醉了酒。

正是秦湛,她可望不可及的秦湛。

秦湛不知在做什麽,走到那幢建築門口,快速閃身進了室內。

夜風的寒涼迅速褪去,酒意帶著溫熱湧上了心頭,宋雲喬忽而止住腳步,對兩個丫頭道:“在這裏等我。”

罷,不燈丫頭攔阻,自己追著秦湛而去。

……

“啊!”

片刻之後,有宮人推開門,發出一聲驚呼,在寂靜的夜色裏刺破虛空,響亮而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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