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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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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著茹妹妹這幾日憔悴了許多, 不知是不是心裏有事, 不過她又不肯。”韓清音和韓清瀾兩人在下圍棋,韓清音執著一顆黑子,臉上神情不像是擔憂, 倒像是隨口聊天打發時間。

“誰知道呢。”韓清瀾也隨口接一句,其實她當然是知道的,而且還知道的十分詳盡。

因為秦畫自詡言出必諾, 所以這幾天每到半夜三更, 她都會去韓清茹那裏報道,月色好的時候她就剪個皮影貼著窗紗, 月色不好的時候就從屋頂下吊一套衣衫下來, 甚至有時候只是遠遠地坐在廊下,往韓清茹房頂同一位置扔石子……

總之, 秦畫鬧鬼的技術好,思維活, 花樣多,讓韓清茹總是防不勝防。

這樣過了四天,韓清瀾覺得差不多了,秦畫也終於厭倦了這游戲,於是, 將山莊裏的大佛寺並道觀都拜了一回的韓清茹,終於睡了一個好覺。

韓清瀾想到這裏, 不禁覺得嘆為觀止, 皇家和勳貴們向來講究連胡鬧都要鬧得精致, 秦畫卻不同,她幾乎是隨心所欲,方法總是粗暴簡單,但又能立竿見影。

“哎,你怎麽又贏了!”韓清音嘆一口氣,她棋藝算好的,但對上韓清瀾總是輸多贏少。

韓清瀾笑而不語,她前世悶在屋裏常左右手互搏呢,用的是兩輩子的經驗。

“來,再來一局。”韓清音不服氣,重新擺開架勢,她如今和韓清瀾頗為知心,於平常示人的持重之下,也會露出女兒的一面。

“來就來。”韓清瀾笑應了,又和韓清音對弈了兩局,各有一番輸贏,韓清音才心滿意足地回自個兒的屋裏憩去了。

韓清音前腳剛走,韓清茹的丫頭綠雲進來,恭恭敬敬地道:“大姐,我們姐在挑今兒晚宴的衣裳,想請您過去幫忙參詳參詳。”

這時間趕的巧,倒像是等著的似的,韓清瀾心頭轉了一念,看著綠雲道:“那我叫上音姐姐一道兒去。”

“不用了。”綠雲臉上閃過一分不自然,迅即笑道:“這會兒晌午,音姐約莫回去午睡了,若是此時擾了她,走了困意就不好了。”

韓清瀾沒有錯過綠雲臉上的神色,心中暗自防備,面上卻從善如流:“也是,那我跟你過去吧。”

進了韓清茹的屋子,她正在以手撐著下巴,似乎是在等韓清瀾,韓清瀾便也坐到一旁。

韓清茹這幾天迅速地消瘦下來,原本她雖是瓜子臉,但因為年歲不大還尚且有點肉感,如今瘦的下巴尖、眼睛大,面頰的線條全然透出嫵媚風流而又楚楚可憐的氣質,女人看了大抵會厭惡,男子看了則會憐惜。

“姐姐快坐。”韓清茹親自替韓清瀾倒了一杯茶,推過來一疊糕點,“妹妹沒見過這樣的大場面,怕穿的不對丟了咱們家的臉,所以請姐姐過來幫我看看。”

韓清瀾自打重生以後,對韓清茹總是格外留心和戒備,此時便覺得,雖韓清茹平時明面上對她也很親近,但這會兒有些太殷勤了些。

天熱易渴,韓清茹房裏的茶已經放涼了,韓清瀾接過來,自然而然地就準備喝兩口。

她一掀起白瓷茶杯的蓋子,就楞了一下,裏頭的茶湯色澤碧綠,幾片茶葉嫩綠清新,細細一嗅,茶香入鼻之後先苦後甜。

這是青山綠水茶,雖然清熱解表適合炎夏,但入口苦澀。

而韓清茹的飲食口味一向和南人相似,喜甜忌苦。

這就有點不尋常了,韓清瀾一手掀開杯蓋,作了個垂頭要喝的樣子,在茶要到嘴邊時忽而頓住,然後迅速地擡頭看韓清茹一眼,果然,她眼中有還未來得及斂去的迫切。

似乎,她很想韓清瀾喝了這杯茶。

韓清茹見韓清瀾沒喝茶,垂下眼皮看不清情緒,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兩口,笑道:“我這兩日約莫是中暑了,總覺得身上不大自在,每日喝幾杯這茶,倒是精神多了。”

她殺了人心中有鬼,晚上被秦畫驚嚇,卻不敢和任何人,對外只道中暑了在房中休息。

韓清瀾臉上不動聲色,將茶杯放到桌上,餘光瞥見韓清茹手邊的茶杯,杯蓋半掀半蓋,雖然也是一樣的茶湯,而且已經喝了一半,但韓清瀾踏進這屋子就格外留神,此時一想,在她進來之前,這杯茶就已經在桌上了。

若不是她本來就心中防備,是不會留意到這些細枝末節的。

“你晚上穿什麽衣裳,我看看有沒有相配的頭面。”韓清瀾的手徹底離了茶杯,心頭快速地轉了幾個念頭,吩咐綠雲:“綠雲,叫碧月把我的首飾匣子抱過來。”

韓清茹一聽這話,頓時眼睛一亮,原先自己母女倆也不過是在陳氏去世以後,揩了蜀地那兩家店鋪的油水,而自從折了曹媽媽和丁大有之後,就只靠韓懷遠的私房錢和韓府的月例銀子,哪裏能和手握陳氏嫁妝的韓清瀾相比?

何況,韓清瀾還有許多韓老夫人賞賜的內造頭面。

兩人的屋子在同一院中,碧月很快就抱著首飾匣子過來,她一進屋就往桌子這邊來,韓清瀾道:“拿去窗邊梳妝臺上,那邊光線好些。”

韓清瀾又一次端起茶杯要喝,卻忽然“啊切”打了個噴嚏,她連忙放下茶杯,掏出手絹捂住鼻子,甕聲甕氣地道:“妹妹廊下那盆花的味道實在太濃了。”

韓清茹慣是殷勤意的,她不好指使碧月,便吩咐綠雲:“去把花盆挪遠一些。”

綠雲應聲出去了,韓清瀾拉著韓清茹的手,下巴朝首飾匣子一點,道:“你我姐妹之間,不必客氣,你先看看有沒有合意的。”

那頭碧月已經打開匣子露出一片璀璨華光,正是韓清茹心心念念而又求之無門的珠寶,又因為韓清瀾得情真意切,韓清茹經不得心中渴求,見韓清瀾已經端起茶杯送到嘴邊,當下客氣了兩句,就去梳妝臺上挑選。

梳妝臺在窗邊靠墻,韓清茹過去挑首飾,便得背著韓清瀾。

韓清瀾臉上露出冷笑,迅速比著韓清茹杯中茶水的分量,將自己這杯中的水倒了一部分到手絹上,然後交換了兩杯茶的位置,嘴裏嚷嚷一聲:“咦,這茶好苦。”

韓清茹回頭一看,眼神在桌上掃過,臉上的笑意便濃了兩分。

韓清瀾料想以韓清茹的聰明,若茶裏真有問題,她為了避嫌,必不會是讓人立即發作的,因此也不怕穿幫,臉上堆起笑意,去幫韓清茹挑選。

兩人見過的世面和富貴程度不同,因此眼界和見識也就差了許多,韓清瀾拿起每一樣首飾都有頭,和韓清茹東拉西扯了半晌,最後送了一對耳環、一副手鐲與她。

韓清瀾選完首飾還不消停,借著韓清茹自個兒遞過來的由頭,要幫韓清茹配衣裳,兩個人又了許多話。

天氣本來就熱,兩個人都得口幹舌燥,韓清瀾已將茶杯裏的水喝去大半,韓清茹也忍不住口渴,喝了兩口她自己那杯茶。

自此,韓清瀾終於達成了目的,帶著碧月款款地離去了。

韓清瀾本來也沒有打算去赴宴,一則她已看出許貴妃選兒媳的標準,二則今晚有許多有想法的姑娘要出頭露臉,她生得太過打眼,去了搶人風頭易招人嫉恨。

因此到了赴宴的時候,韓清瀾就抱恙不去,韓清音原想留下來陪她,但韓清瀾知道她很想去見識,便勸她:“宮裏的皇後和娘娘們身份貴極,若是咱倆都不去,惹得貴人們以為咱們拿喬,那就不妙了。”

韓清音這才去了。

至於韓清茹,韓清瀾根本沒有見她,只讓碧月她不舒服,連具體哪裏不舒服也沒告知,韓清茹自己對號入座,滿心以為是她自己的手段起了作用。

——若是韓清瀾不去,她就是容貌最好的那一個,今夜若能得許貴妃青眼,就能去秦湛身邊。秦湛那般孝順,連柳兒和芬兒都能留在身邊,即便現在不喜歡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所以她在韓清瀾的茶裏下了點腹瀉草,還是騎馬時偶然在林子裏見到的,為著掩蓋那藥的味道,才專門泡了一壺青山綠水茶。

院子裏的姐們都去參加宴會了,只餘下一片寂靜。

天還沒黑,碧月出門去廚房提晚食,韓清瀾百無聊奈,歪在窗邊看書。

忽而眼前一黑,有人從窗戶外頭探進來,韓清瀾還沒看清人影,臉頰上先落下一個濕潤微涼的吻。

這下不必問,不必看,不必猜,必是秦湛。

這可是在院中!

韓清瀾沒好氣,就著手中的書打過去,“被人看見了可怎麽了得!”

“也對。”秦湛順勢握住韓清瀾的手,從窗戶跳進屋子裏,一手將韓清瀾樓進懷裏,一手關了窗戶,笑道:“聽瀾瀾的,不給他們看。”

韓清瀾這才意識到,方才第一反應是怕被人看去,而不是先罵一聲“登徒子”以示抗拒,白白讓秦湛鉆了空子。

真是虧了。

已是黃昏,落日熔金,流雲舒卷,窗格裏透進來的光都是溫暖的橙色。

韓清瀾被秦湛抱著,心中忽然生出了歲月靜好,當下值得珍惜的感覺,她不由自主地、輕輕地靠在秦湛的胸膛上,想問一問他是否也作如此想,“秦湛——”

下一刻,不必問,不必看,不必猜,韓清瀾確定秦湛和她想的有所不同。

因為——

他目光灼灼,趁她開口,低頭抵住了她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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