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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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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韓清茹出生, 韓懷遠因為不能光明正大地讓她上族譜, 心中多有歉疚,時時都想著要從其他方面做些彌補,又因為二女兒像她生母一般溫柔體貼, 從得到的疼愛比大女兒還多些。

就連讀書寫字,都一概是韓懷遠親手所教,韓懷遠別的不行, 詩書畫一類的雅事卻是很擅長的,這會兒看著地上的幾張花箋, 無論如何都服不了自己。

“即日起, 將二姐禁足扶雲居。”韓懷遠聲音疲憊, 聲音裏充滿了濃濃的失望, , “至於和杜家的婚事……過幾日就是年節了, 等年後再好好商榷吧。”

“爹,我沒有……我不要……”

韓懷遠這隱隱是要將她嫁進杜家的意思, 韓清茹一下子著了慌,趕忙去拉韓懷遠的袖子, 韓懷遠卻抽開衣袖, 躲開了韓清茹的手, 長嘆一口氣:“私定終身雖然傷風敗俗, 但做人終歸應當守信啊, 婚姻大事怎麽能輕易移志。”

韓老夫人還想勸兩句, 但韓懷遠難得地意志堅定, 不欲多,向韓老夫人告別後先行出了仙木堂。

韓清茹早已唬得淚流滿面,見韓老夫人都不動韓懷遠,自個兒哭著去追韓懷遠。

韓清瀾略略了會兒話紓解韓老夫人的心情,也往自個兒的清荷院走。

韓懷遠的迂勁兒讓她很是服氣,連韓老夫人都看得出來杜家並非良配,韓懷遠卻一廂情願要信守諾言。只不過韓家眾人都不如歷經了前世的韓清瀾了解那一家子,別看韓清茹看不起杜衡,反過來,唐氏也未必就看的起韓清茹。

這樁婚事還有的折騰,她還有的熱鬧看呢。

還未到清荷院,遠遠就見碧月立在院門口上不住地張望,臉上的神情十分地頹唐,看到韓清瀾了,迎上去行個禮,也不話,一個勁兒地嘆氣。

韓清瀾頓時就心中有數了。

揮退了伺候的丫頭,由碧月領著去了書房。

門一開,便見紅杏跪在地上,身上也沒有綁繩子,她自個兒規規矩矩地跪著,不住地流淚。見韓清瀾進去,哭得更哀切了。

鐘茉莉原本守著紅杏,這會兒便知趣地退出去。

韓清瀾坐到靠窗的美人榻上,接過碧月遞過來的茶杯,慢慢地抿一口,品了口中先苦後甜,噎下之後猶有回甘的茶香,才輕輕地開口,“紅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前世杜衡與她定親的事有許多疑點,韓清瀾自重生以後就一直對紅杏有所懷疑,是以杜衡送禮物,收韓清茹手寫的冊子等事,才故意讓紅杏參與。

只是韓清瀾不懂,紅杏這樣做有什麽目的?她是主子信任的大丫頭,父母管著莊子,一家人都不是曹媽媽那種貪財的性子。

碧月畢竟和紅杏走得近,其實多少能猜出一些,雖有些憐憫紅杏,但她心中到底以韓清瀾為重,聞言除了嘆氣還是嘆氣。

“你不懂,姐。”紅杏哭得滿面是淚,她原就長相清秀,這樣看起來非但不狼狽,反而有幾分我見猶憐的風姿。

紅杏哀傷地笑了一笑,視線也不知落在何處,像往日話一般細聲細氣:“我娘年輕的時候比我還好看,在咱們韓家的丫頭當中,算是一等一的伶俐,一等一的標致,我爹是做莊頭的,我娘嫁給他算得十分如意了。”

韓清瀾看著杯中茶葉沈沈浮浮,靜靜地聽著。

“可是我爹喝醉了酒總是大呼叫,隨便找塊石頭都能敞著肚皮睡著。”紅杏自己抹了一把淚,像夢話一般:“他吃飯的時候喜歡將腳搭在凳子上,手上也不洗一洗,上手就抓吃的。喉嚨有痰就隨地吐,有鼻涕了就用手揩……”

碧月不解:“紅杏,你給姐認錯道歉呀,這些不相幹的做什麽?”

韓清瀾卻有些懂了。

紅杏身為大丫頭,平日裏見到的主子們皆講究衣□□致,行為斯文,而下人們再得臉,也要為生活所累,言行舉止難免粗鄙一些。

“可是他不一樣,他生得好,人也好,明明知道我是個下人,還能溫柔待我……”紅杏越越自傷自戀,最後捂住臉不住地抽泣起來。

誠然,每個人都有資格追求想要的生活,哪怕是不切實際的,但,這不是傷害別人的理由。

韓清瀾明白紅杏,卻不能原諒紅杏。

“去告訴蘭嬤嬤,紅杏身為大丫頭,盜竊主子財物,灌啞藥,發配到莊子上,擼了她父母的莊頭,一家人終身不得再入園子裏。”韓清瀾將茶杯放下,緩緩地出了對紅杏的處罰。

紅杏整個人軟倒在地,臉上的表情木然而怔楞,半晌,她立起身子,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對著韓清瀾往門口走去的背影,端端正正地磕了幾個響頭,“謝姐開恩,願姐往後諸事順遂,永遠平安喜樂。”

韓清瀾腳下的步子頓了一頓,紅杏伺候她許多年,在此之前一直認真細致,事事以她為先,她對紅杏不是沒有感情的。

只不過,她若以德報怨,又何以報德?

碧月頻頻回頭看紅杏,她七歲被賣進韓府,一路和紅杏情同姐妹,但是她雖然忍不住跟著哭,卻始終咬著嘴唇沒話,背叛主子,妄圖陷害主子,放在別家早就被打死了,姐這處罰已經很輕了。

大年初一,宮裏舉辦迎春宴,按理這種級別的宴會,除非十分得聖心的宗室和外戚,其他人家只有承爵一系的嫡出子女才有資格參加,但是韓家是初入京城,盛元帝特意恩準韓家三代人全部出席。

韓清瀾原本以為韓清茹也會去,沒想到韓懷遠替韓清茹報了病,於是韓清瀾便和韓清音相伴入宮。

“今日的晚宴,陳舅舅一家都會去吧?”韓清音狀若隨意地問道。

“嗯,這是難得的尊榮,而且也不好駁皇家的臉面。”韓清瀾了這一句,有些疑心韓清音意有所指,轉頭去看她,韓清音卻極為自然地一笑:“我頭一次去這種場合,心裏有些緊張,早知道應該和舅母請教一下。”

韓清瀾回京之後去拜訪陳府,是帶了韓清音和韓清茹的,是以韓清音在稱呼上隨了韓清瀾。

“別怕,有我呢。”韓清瀾拍拍她的手,“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見了貴人就行禮,見了熱鬧就看看,也就那樣。”

“的好像你常去宮裏似的。”韓清音忍不住一笑。

韓清瀾也跟著笑,心裏頭想的卻是,前世魂魄飄零時,那地方的確是常去的,還看過好多外人想不到的秘辛呢。

比如盛元帝睡覺愛蹬被子,四皇子睡覺愛夢話,比如……

比如,看到秦湛將許貴妃踩在腳下。

“想什麽呢,到了。”韓清音打斷韓清瀾的發呆,撩起簾子先下了馬車。

這時候剛過中午,已經有許多人家的馬車和下人停在宮門口,姐夫人們下車之後步行入宮。

韓清瀾姐妹兩個入了宮門,跟著引路的太監往禦花園走。

離晚上的宮宴還早,女眷們有些在暖閣裏話,年輕姐們則多半穿著大毛衣裳立在禦花園的湖邊看熱鬧,三五成群,不時面帶興奮,聲地議論和點評。

韓清瀾和韓清音也往湖邊走去,湖上結了厚厚的冰,許多年輕男子穿著冰刀在冰上溜來溜去,似乎在演練什麽陣型。

領路的太監極為機靈,知道韓家是盛元帝親召,聖眷正濃,殷勤地介紹起來:“這是冰嬉,每年過年的時候,各家的公子們都會分成兩組模擬行軍打仗,是個簡武事而習國俗的意思。”

韓清瀾掏出一把銅板給太監,太監笑嘻嘻地謝過,又跑著去宮門口接引其他人。

湖面上的男子都是高門子弟,大多數都在羽林衛中任職,著上鎧甲,穿上冰刀,個個都器宇軒昂,英氣勃發。

不一會兒,冰上的公子們停了下來,大約是要休息一陣子,有自家姐妹在湖邊的,便扒在欄桿邊上聊天話。

韓清瀾一眼就看到了秦湛,恰好秦湛也正看過來,她趕緊別開了目光。

轉頭入眼的卻是帶著騷情笑意的趙子登,他一雙桃花眼自帶風流,穿著鎧甲,背上還插著旗子,行禮作揖:“韓姑娘,上回在馬場驚鴻一瞥,在下以為是見到了仙女兒,這些日子一直想著,不知此生還能不能再見一回,沒想到今日——”

“噗——”趙子登實在浮誇,韓清瀾忍不住笑出了聲,連韓清音都彎起了嘴角。

“趕緊上,開始了。”陳若非這時也看到了韓家姐妹,知道趙子登的尿性,順手從後頭扯了一把,趙子登頓時在冰上滑出去老遠。

趙子登背對滑行方向,若停不下來必然會撞上欄桿,場中和他最要好的是秦湛,情急之下大喊:“殿下,救我!”

秦湛和趙子登從一起廝混的交情,當然願意幫忙,他伸出一只腳,輕輕一勾,趙子登終於停了下來。

因為他仰面摔在了冰面上。

趙子登摔蒙了,捂著仿佛裂成八瓣的屁股,怔怔地問秦湛:“這是……救我?”

秦湛面色誠懇,點頭:“是啊。”

韓清瀾生得容顏絕色,端麗大氣,一到湖邊就吸引了許多公子的目光,都是少年心思,方才看到趙子登上前搭話惹得佳人笑,多少是羨慕嫉妒的,這會兒看到趙子登摔了個仰倒,不由得一陣哄堂大笑。

韓清瀾不欲自己身上生出話題和是非,向韓清音道:“咱們到暖閣裏頭去吧。”

韓清音卻似乎在發呆,沒有立時應聲,韓清瀾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自家表哥陳若非利落英氣的身姿。

莫不是……

“走吧,太冷了,我都木了。”韓清音回過頭來,臉上神色沒有半分異樣,韓清瀾又覺得自己多心了。

兩人穿過禦花園往暖閣走,著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話,忽然有人驚呼起來,“啊!”

“白夫人!”

……

韓清瀾還未反應過來,就看到一個白色的球從道旁灌木跳到她的鞋面上,然後順著裙子一路往上爬上她的肩膀,徑直往她衣領裏頭鉆。

那灌木後頭窸窸窣窣,響起獸發狠哈氣的叫聲。

那球似的東西聽到聲音躥得更快了,韓清瀾來不及看清,只能硬著頭皮去抓,方將那白色球握在手裏,眼前一花,有什麽東西朝她面門猛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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