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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阿清做的菜。

阿清追回房內時,裏面空無一人,她一個回頭又與鶴林撞了滿懷,二人皆是反彈摔到地上,鶴林哎喲叫了一會兒,阿清只留了個背影。

鶴林想既然三師兄不在此處,他便晚些再來幫阿清說話,匆忙趕回了廚房,笙拂還在,子邑也回來了,鶴林使喚了子邑去打水,聽笙拂講如何做菜。

阿清滿山遍野的找,都不見那襲飄飄的白袍,最後扭著汨慧帶他去空居天,容隱果然在此處,他立於昭華的冰棺旁,眼眸落於昭華的臉上。

容隱專註的神情,讓阿清想一點也不想解釋了,她一板一眼道:“是鶴林拗著我一起去學廚的,他是想做菜給汨慧師兄,我是想做給你吃,你來時,鶴林正好去打水了,所以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容隱的雙手背負於身後,淡然道:“哦。”

“你相信我?”

“相信。”容隱的確是相信阿清所說,這些他從不會懷疑。

“那便好。”阿清呼了一口氣,正有些開心之際,容隱不鹹不淡的聲音又響起:“我們之間......就此作罷,好聚好散。”

阿清猛得躥到容隱面前,扯住他白白的寬袖,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麽?”

因她扯的太過用力,容隱顰了下眉頭,他看著昭華的睡顏,清晰道:“你曉得,我向來不喜歡臟的東西。”

阿清仿佛被打了一記悶棍,她濃密黑亮的眼睫毛顫了顫,整張臉變得煞白,阿清的手漸漸松開,勾起一抹涼笑:“我還曉得,昭華在你心裏,是最純凈的女人。”

容隱不作聲,始終沒有看她一下,阿清沒有眨一下眼睛,生怕溫熱的液體就此流出,她轉身徐徐離開,眼皮一閉一擡之間,水澤順著臉頰,流到下顎,由熱變涼。

汨慧已經不在空居天了,阿清用袖子擦擦眼淚,對非天非寧道:“可否送我下去一趟。”

兩位仙童見著阿清眼眶紅紅的,沒有像平常一樣跟她作對,最後由非寧騰雲送她下去了。

阿清回到房內收拾了些東西走,她去找了洛璃,簡言道:“師叔可否送我回妖仙界一趟?” 洛璃的黑發比上次見多了一些,她詫異道:“你要回去怎麽不去找三師兄。”

回腸九轉之間,阿清勉強一笑:“我同他...緣盡了。” 洛璃微微張了張嘴,推心置腹道:“或許還有轉機呢,不如再留些日子,你總歸也算須彌山的人,如今修煉的不溫不火就這樣走了?”

阿清搓弄著手,上面還有一些疤痕,她低眉:“我想爹娘還有哥哥們。”誰知說了這句,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了下來,心窩子酸的很。

怎麽說阿清曾經也是洛璃的媳婦,而且阿清小了洛璃許多、許多歲,洛璃忍不住將她攬進懷裏,輕拍她的脊背,寬慰道:“我帶你回去便是了,想哭即哭,哭過了就沒那麽難過了。”

想她洛璃當年,剛受到敖戩的背叛時,哭的昏天黑地,不分晝夜。喝水想哭,吃食想哭,修煉亦想哭。情之一字,最磨人!

洛璃這麽溫聲一說,真有幾分娘親的感覺,阿清不由得放聲哭起來,整張小臉埋在洛璃的衣服上摩挲著,聲音漸漸變小,抽抽搭搭的。

阿清哭夠後,擡起紅紅的兔眼,鼻音濃重:“送我回去罷,現在就走,好麽?” 洛璃嘆息了一聲,帶著阿清出了門,一路下山,弟子們照常會喊阿清三嫂,她沒有應聲,一臉漠然。

弟子們見三嫂眼睛紅紅的,心情貌似也不好,猜想三嫂可能與三師兄吵架了,這番猜疑也八九不離十。

弟子們還疑惑,萬年難得下一回山的十二師姐,怎麽和三嫂一起走路?似乎要去哪裏。

洛璃帶阿清出了結界外,那些惡靈如馬蜂似的,皆朝阿清湧來,洛璃瞪大了眼睛,惡靈的架勢著實可怖,洛璃急急道:“你快念佛經。”

阿清照做了,惡靈微微退了點,洛璃匆忙退回了結界內,疑惑道:“你的元神怎的這麽吸引惡靈?” 阿清迷茫的搖搖頭:“不曉得,上一回來也是這樣。”

洛璃覺得阿清身上有著一層撥不開的雲霧,笙拂曾叫她清若......阿清與昭華師姐有一模一樣的容顏,阿清的元神引的惡靈前仆後繼,都讓洛璃疑惑。

最後,洛璃喚了關內十幾位弟子一路將阿清送出去,中途遇到羅睺,他也幫上了一把,旁人問阿清去哪兒時,阿清只道回妖仙界一趟有要事,旁人還問三師兄怎麽不送你?阿清說了個牽強的理由:容隱修煉到了要緊關頭,不能打擾。

洛璃將阿清送回妖仙界內,順便去看了敖戩一眼,敬敬酒、上上香,便回了須彌山。

容隱從空居天騰雲而下,諸多關內弟子從下上來,有一人疑惑道:“三師兄不是修煉到緊要關頭了麽?”

容隱微微拽地的白袍,拂過門檻,他並未給旁人一個眼神,一進門,撲面而來的空蕩好似要把他淹沒,容隱“砰”的將門關上,曲線優美的背貼在木門上,漸漸滑落坐在地上。

阿清飛升成了散仙,讓狐族人震驚不已,接著又是歡天喜地,赤焰狐族能得這麽一個天資卓越的後生,實打實的給赤焰狐族增勢,其餘三大家族,只能落於後。

“阿清。”

“小十一。”

“小幺妹兒。”

喚阿清的聲音此起彼伏,她飛快的撲到哥哥們的懷裏,銀三娘打趣道:“多大的人了,還這樣膩歪。”

“我不膩歪你們,膩歪誰啊?”阿清吐了吐舌尖,可愛的緊,臉上沒有一絲異常。

終還是有人問了她容隱大人呢?阿清的腦袋微垂,不想讓旁人看見她難過的神色,只說容隱在須彌山修煉,諸位便沒有再多問,老九勾搭著阿清的肩膀出去玩,哥哥們朝著老九的背影數落了一番,說老九就曉得拐著小十一胡玩。

老九回頭做了個鬼臉,“我和小幺妹兒關系好,你們這是妒忌。” 誠然,他們的確是有些妒忌,近來百年來,魔界荒境出現異動,連帶著妖界四荒的妖也不安分起來,芄韞赟已經許久沒回族內了,九個哥哥也忙碌不堪,唯有老九還在偷懶,眾人也懶得說他,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我說小幺妹兒,你跟了容隱大人後,許久都不曾回家,真真是忘本了,還有啊,短短幾百年,你竟然就比我還厲害了,我有那麽一絲絲妒忌你呢。”老九毫不掩飾自己的內心獨白。

阿清幹笑兩聲,“多虧了容隱,才能取得這麽大的進步。” 老九了然,看來小幺妹兒跟了容隱大人,福厚至深,如今妖仙界內,除卻蛟龍一族,赤焰狐族算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二人去了凡間玩了一遭,流連花柳街巷,醉生夢死,阿清成日曉得喝酒,老九與她還是按照上一回的方法,折斷樹枝就得到虛空之地會合。

阿清自然來了襄陽,蒙著白布,唇邊掛著壞笑,抓她的小心肝兒們,她與男倌正廝混的快樂,一把抱住了一個氣息冷冽的男人,男倌們早已嚇得不敢出聲,立在屋內戰戰兢兢,光看這人一眼,便讓人望而生畏。

阿清嘟起小嘴在他唇上印了一口,雙腿夾著他的腰,醉醺醺道:“讓我猜猜,這是哪個心肝兒.....。” 她摸了摸此人五官,將他頭發揉的亂七八糟,最後道:“小七?”

阿清慢慢扒拉開白綾,嚇得一屁股跌在地上,瞪著圓鼓鼓的眼睛道:“原來是個老頭!” 說完這句話,仰頭栽到,呼呼大睡起來,笙拂撩起肩上的白發,看了看,最後將阿清橫抱起來,將將要走出門時,回頭陰沈道:“你們可曾碰過她?”

男倌們連忙擺手,惶恐道:“沒有沒有!”

有一傻不拉幾的男倌道:“頂多就是被安小姐摸摸小手,親親小嘴。” 其餘人惡狠狠的盯著他,果然是豬一樣的夥伴。

笙拂墨色的廣袖一揮,這些人便死了個徹底,導致往後阿清再來時,被官府追得飛天遁地。

☆、狼仙

阿清一覺醒來,發現在自家的床榻上,手上腳上還環抱著一頭白發的俊顏男子,她猛得松手後,往床角裏退了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呼了口氣。

笙拂逼近她,那張讓人迷醉的臉,放大在阿清面前,聲線充滿了誘惑,“去凡間玩歪瓜裂棗,不如嫖本帝君如何?”

阿清捂住他的唇,笙拂早已將她壓得嚴嚴實實,阿清幹笑兩聲:“我只嫖凡人。” 笙拂扯開她的手,霸道的堵住她的嘴,不給她留一絲餘地,舌尖滑進她的口中,索取著四百多年來的思念,察覺到阿清的惱怒,笙拂離開她坐在床畔邊,嘴上的餘溫讓他稍稍滿意。

阿清正要穿鞋,笙拂已經提前拿起她的鞋子,一手握著阿清的腳腕,幫她穿,邊道:“我會好好守護你的,不管你眼裏有沒有我,至少不要拒絕我的陪伴。”

笙拂從洛璃處知道阿清和容隱緣盡時,心中歡喜雀躍,如今看得她為別人,醉生夢死,那麽的不自重,歡喜已經消失殆盡。

阿清不冷不熱道:“我說過,你不許碰我的。” 她使勁揮開笙拂的手,自己穿鞋,然後折斷樹枝,出門去了虛空之地接九哥回來。

笙拂一路跟著她,“你說不能碰,那我便不碰。” 阿清沒有理會他,耐心等著老九。

帝君一來狐族,說了一些話,大家也都曉得了阿清與容隱大人緣盡的事,銀三娘怕阿清難過,不許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容隱兩字中的任何字,連諧音的字也不許提,哥哥們不禁覺得,娘親的心態一點也不顯老。

後來,阿清時常和老九去打妖怪,在實戰之中,阿清進步了不少,她用著神女劍法,在迷霧山林內所向披靡,笙拂時而來看看她,時而回宮內處理要事。

老九每日左一個小幺妹兒,右一個小幺妹兒,與阿清近乎形影不離,銀三娘這回才覺得第九個兒子還算有點用處,把她的小幺女逗得每日笑顏常開,因此銀三娘賞了老九不少原液。

阿清白日在人前常歡笑,一到夜裏,面容清清冷冷,寡淡的很,阿清不許任何侍女進她的屋子,也煩那麽多人在屋外守著,將侍女趕得七七八八,只剩了兩個。

屋外燈火星星,樹葉沙沙,阿清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她幾乎許久沒有睡過好覺了,眼下有淡淡的烏黑,阿清走到窗前,撐著下巴看外頭,夜很朦朧很寂靜。

屋外的侍女連日守夜,不免犯困,靠著墻壁,打起瞌睡來。阿清似一陣清風,飄然而出,她拿著蒼華劍去迷霧山林內四處挑火,打擾了許多妖怪休眠,他們氣的連手追殺阿清,阿清呲牙笑了幾聲,被她嚷醒的妖怪越來越多,跟馬蜂似的密密麻麻,都追著她打,阿清重了幾招,並沒有亮出銀牌,使出了殺手鐧:狐貍跑。

阿清跑得正歡樂,一個身穿湖藍色衣裳的秀氣男子,拉著她的手藏進一個洞府內,阿清看著此人覺得有幾分眼熟,客氣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秀氣男子將自己的法器收好,沏了一壺茶,倒入杯內推到阿清面前,不緊不慢道:“過了幾百年,倒是把我忘得一幹二凈了?枉我惦記你這麽久。”

阿清溫溫吞吞喝著茶,疑惑的很,這人同她一樣是個散仙,她往識海內搜索起來,並未認識過此人。

秀氣男子抿了口茶,將雙眼變得綠油油,冒著幽光,阿清將手指放在唇瓣上,眼睛微睜,“是你!......我想起來了,你是幾百年前想和我結為仙侶的狼妖!不...狼仙。” 那時她差點就跟著狼仙走了,笙拂一出現將狼仙打退,還把她擄回了臨寒宮。

“總算記得我,不枉我念你這麽久,在下盛牧野。”他報了名諱,見阿清茶見了底,替她斟滿。

“在下芄清。”阿清也報了名諱,盛牧野眉眼含笑:“我早就曉得了,你的事跡想必六界都曉得。”他望了眼洞外,“這麽晚了,還四處調皮。”

阿清一口飲盡了茶,“彼此彼此,這麽晚了,你不睡,在外頭晃悠什麽。”

盛牧野第三次幫她斟滿茶,有些滑稽,這茶喝得倒像是在喝酒,於是他抱了兩壇子桂花酒來,阿清的雙眼謔然發亮,“桂花還能釀酒啊。”

盛牧野微微頷首,“我釀的酒什麽花都有,果酒亦有之,曉得你喜歡桂花,所以拿出來了。” 阿清聞了聞,沁人心脾,她原先不大會喝酒,自從傷了兩回情後,酒量也跟著上來了,阿清想既然此人惦記她,曉得她的愛好也不奇怪了。

阿清抿了一口,滿臉的驚喜,接著飲了一大口,“真好喝。” 盛牧野嘴邊掛著淡淡的笑,“說來,我幫了你兩回,第一回沒成功,第二回倒是成功了,不如你也幫我個忙?”

阿清品著桂花酒,滿臉幸福,隨口就答應了,盛牧野又道:“其實我是狼族古家的兒子,說來話長......總之被逐出狼族了,娘親死得早,我被驅逐後改了姓,我亦想奪回狼族的掌權,常常夜裏去偷盜狼圖騰,擁有此物,我便也能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其實盛牧野合該才是正經的繼位者,只是娘親背後沒有勢力,父親戰死四荒,族長之位便被二娘的長子奪走了。

阿清微微驚訝,“你怎的輕易對我說這些,不怕我反水麽?” 盛牧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怕,我信你。” 阿清如今也是個散仙,能得此女協助必定事半功倍。

能被人無條件的信任,於阿清來說是最享受的事,她嗯一聲,“走吧,眼下就去偷圖騰,反正我也無事,權當玩了。”

盛牧野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快就答應了,還以為阿清會仔細琢磨一番,要點好處,不禁覺得此女也是性情中人,便道:“你若幫我偷了圖騰出來,我便贈你一千瓶原液。”

阿清結巴道:“一...一千瓶?你有麽?我看你這洞府空空蕩蕩,只有酒壇。” 盛牧野眼中笑意濃重道:“我這自然沒有,等我成為族長,不就有了?”

這麽一說,阿清也了然了,想著一千瓶的巨款,動力多多,跟著盛牧野幹勁十足,盛牧野輕車熟路潛進了狼族,他虛聲道:“以為派那麽多狼兵便能防守我了?還不是讓我給進來了。”

阿清悄聲道:“若不是你幹偷雞摸狗的事太過熟練,應當防得住你。” 盛牧野砸砸嘴:“這哪叫偷雞摸狗?我這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有了圖騰便也能號令族人了。”

阿清剛想說話,便被盛牧野捂住了嘴,他們蹲在灌木從內,躲開來回巡游的狼兵,盛牧野一路拉著她的手,躲躲藏藏,看到她的側顏,心跳的厲害,自幾百年前遇到過此女,見到別的女子,便再也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他們二人靠近放狼圖騰的地方時,便被狼兵發現了,二人落荒而逃,盛牧野不曾想阿清竟然跑的比他還快,他一直以為除了自己,誰逃跑都沒他能耐,不禁大跌眼睛。

一路逃到了樹林中央,阿清見他一瞬不瞬看著自己,摸摸臉頰道:“我曉得我美,你不用看得這樣魂不守舍。” 盛牧野噗嗤一聲笑出來:“你的皮囊我是喜歡,不過我這次看你,是看你跑的真快。”

阿清完全沒有一點赦然,叉著腰,拇指擦了下鼻子,“那是,我從小跑到大的,逃跑最能耐了。” 盛牧野不禁伸出手與她握了握,一本正經道:“我也是。”

此後,阿清常常半夜三更來盛牧野的洞府,二人每回先喝了一壇果酒或者花酒,才幹起正事來,盛牧野白日都會花時間釀些酒,因阿清愛喝,而她肯幫自己的忙,釀些酒又算什麽。

其實現在阿清已經不用盛牧野拉手帶路了,但盛牧野總說她毛毛躁躁的,怕她莽撞露了身,故此每回定要牽上她的小手。

這晚,盛牧野習慣拉著她的小手往狼族走,阿清甩甩手道:“這不是沒到麽,牽個屁。” 盛牧野臉上露出靦腆的笑,不肯放手,“路太黑了,你跌倒怎麽是好,我這狼眼生的明亮,幫你探路不好麽?況且是你幫我的忙,我自然要把你照顧的周到。”

盛牧野這麽一說,阿清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做了個鬼臉道:“你那狼眼哪裏就明亮了?明明滲人的很,綠幽幽的。”

盛牧野已經知曉阿清與容隱大人緣盡了,這都是帝君洩露出去的,整個六界也知曉了,不少看上阿清美貌的妖怪,有些蠢蠢欲動,可帝君白日常常去狐仙族給阿清送吃食,他們便不敢做把心思露出來了。

唯有盛牧野膽子很肥。

一狼一狐去狼族的路上,總會互損幾番,伴隨著幾聲輕笑,盛牧野時常坦誠說是喜歡阿清的皮相,一看就讓人心動。

阿清便覺得此狼的實誠,討人喜歡。若她生的醜,誰還會多瞧她幾眼,她心裏跟個明鏡似的,所以不曾因為自己的長相而沾沾自喜。

朦朧的夜晚,如往常一樣寂靜,不同的是,前處多了一襲翩翩白衣勝雪的身影,鑲嵌在黑霧中,有些明亮,並不突兀。

阿清驀地一僵,不自覺頓了足,盛牧野擡頭瞧見了不遠處那飄逸脫塵的男子,他並沒有松開阿清的手,察覺她似乎在掙紮,盛牧野握的更緊了。

容隱那雙深谙的眸子,似乎有一股吸魂的魔力,挺拔的鼻梁泛著一層光澤,薄唇不點而赤,他衣袖中的手逐漸捏緊,似陌路人一般,與阿清擦肩而過。

阿清出了一會兒神,蕩著盛牧野的手,往前走,“你近來的釀的酒,味道不怎麽濃烈。” 盛牧野戳了戳她的頭:“從前儲存的都被你喝光了,近來釀的沒有放太久,味道自然不酐醇。”

容隱徐徐轉身,面龐的輪廓十分冷硬,他看著那一白一藍的背影,心中隱隱升起怒氣,拳頭捏的嘎吱作響,最後一拳垂在古樹上,驚的林中之鳥撲閃著翅膀逃離。

阿清聽得異響,回頭望了一眼,淡然收回了視線,心中早已亂入麻,這些日子以來,好不容易平靜了些,白日和九哥胡作非為,夜晚和盛牧野偷盜狼圖騰,才沒有時間去難過,今日見了容隱,一石激起千層浪,什麽樣的情緒都鋪天蓋地,卷卷襲來。

她低著頭,眼梢微微發紅,盛牧野伸出食指幫她擦了擦眼淚,溫聲道:“容隱那樣的男子委實不適合當仙侶,就像水中花月,遲早竹籃打水一場空。”

阿清嘟囔道:“你不了解他,他若對一個人好,便好得不得了,會笑,會說很多話,從前我生氣,他巴心巴肝的討好我,他還是個直腸子,不會懷疑我什麽,我說什麽,他便會信。”

阿清的一番描述,讓盛牧野以為阿清得了癔癥,從阿清口中說出來的容隱大人,他完全想象不到,接口道:“那他方才怎麽不哄你。”

阿清的喉嚨發澀,自然不會告訴盛牧野,容隱嫌棄她的事,只是默不言語,這一路頭一次無話。

也不曉得今夜是否氣運好的緣故,竟然躲避了所有狼兵,進入了放狼圖騰的屋子。

可是進去尋找了一番,連寶盒也打開了,就是沒找到狼圖騰的半點影子。

盛牧野蹙緊了眉頭,道:“許是在我那弟弟身上了!” 阿清道:“難不成你還要夜闖你弟弟的房間?” 盛牧野一臉高深莫測:“明早你來我洞府一趟,今夜就算了。”

阿清點了點頭,出了狼族與盛牧野分道揚鑣,她前腳踏進屋內,老九後腳就跟進來了,還大吼一聲,嚇得阿清一抖,老九捂著肚子直笑:“你這麽些個晚上可是做了虧心事?看把你嚇得,我可發現了,你一到半夜就會溜出去。”

阿清拿了被子蓋在老九頭上,使勁的將他一頓打,老九方才還掙紮著,慢慢沒了動靜,阿清連忙把被子掀開,見九哥閉著眼,以為他被自己打暈了,正想探氣之時,老九一聲響亮的吼,又把阿清嚇得一抖。

屋外的侍女不放心道:“十一小姐?” 阿清說了句無事,便趕著老九離開,老九打破砂鍋問到底,扒拉著門框就不走:“你這幾晚神神秘秘做什麽去了,也不叫上九哥。”

阿清咳了一聲:“去樹林裏和妖怪們約會了啊,你不也經常夜晚去樹林與女子翻雲覆雨麽?”

老九咋舌,驚呼道:“你去翻雲覆雨了!?” 阿清“砰”的將門關上,老九的鼻血都撞出來了,阿清道:“只是牽了個小手,還沒到那一步。”

老九擦擦鼻血,放心了許多,小十一向來不會撒謊,只是如今她的風流病好像又犯了,老九倒不會說什麽,他認為需得及時行樂嘛,但上頭的哥哥就要說教了,連風流的老七也要管教小十一,說阿清是女嬌娥,與男兒郎大有區別,不可太過輕浮,阿清每每聽了,忍不住的翻白眼。

豎日一早,春風得意四處飄,妖仙界的季節很少這樣舒適,夏季太長,冬季也太長,春秋分外的短。阿清一大早的要出門,老九勾搭上她的肩膀,“去哪兒?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

阿清幹笑兩聲,說是去打妖怪,老九自然跟著她一起去了,阿清專門選了個沈睡萬年的老妖怪,挑起火,撇下老九,趕忙的逃離了。

阿清來到盛牧野的洞府,他備好了兩壇子酒,阿清邊喝邊道:“別賣關子,直話直說。” 盛牧野搓了搓手,局促一笑,“我是想你用美人計去迷一迷舍弟。”

阿清的酒差點噴了出來,盛牧野道:“我會在暗處與你呼應,你只要叫我一聲,我便進來幫你。” 阿清用窄袖擦擦唇邊溢出的酒,目光流轉之間,道:“再加五百瓶原液。”

盛牧野微微一頓,這是要搬空狼族麽?其實他離家那麽久,也不曉得有沒有一千五百瓶,沒有到時候再湊吧,便答應了。

若是能得那麽多原液,於阿清修煉來說,相當於減少了一千年,豪氣的拍拍盛牧野的肩膀:“這個忙,本姑娘幫定了!”

盛牧野打趣道:“若是沒有原液呢?” 阿清連忙坐了下來:“那算了。”

盛牧野微微抽了抽眼角,原先還以為她是性情中人,原來也是個實在的人。

古逸之從朝殿下堂後,一路走回狼族,忽然從樹上掉下來個絕色女子,體態柔美,明眸善睞,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姑娘。

那姑娘顰著眉宇,吃痛的揉著腳踝,古逸之不由得走近,蹲下溫聲道:“姑娘可需要幫助?” 阿清靦腆一笑,顯得分外害羞,因為盛牧野說了,他這弟弟喜歡靦腆的姑娘。

阿清微低頭,逼起體內的氣血,看起來兩頰通紅,囁嚅道:“我在樹上摘果子,掉下來崴著腳了,好疼。” 阿清軟綿綿的聲音,讓古逸之心都酥了,他矜持道:“姑娘家從何處?我可以帶你回家。”

阿清似乎有些難過,啜泣道:“我是只野狐貍,沒有家。” 古逸之對這個柔弱的女子疼惜起來,“姑娘不嫌棄的話,同我去狼族養養傷如何?”

阿清不免覺得太容易了些,適當的推拒一二,最後古逸之將她打橫抱起,阿清再次逼起氣血,使得耳根子也發紅,溫吞道:“公子,我的心跳得好快,是不是有心疾?”

☆、發戰

古逸之不禁失笑,看著懷裏雙頰發紅,耳根也發紅的絕色女子,心中泛起漣漪,脫口而出道:“你...可有仙侶?”

阿清再次覺得此番美人計用得甚是順利,她一擡頭,眼神灼灼,幽怨道:“小女幾千年來,連男人的手都沒摸過。” 說完她當真是臉紅了。

古逸之心下歡喜,想著他與這個女子,倒像是一見鐘情了,嘴邊一直掛著笑。天曉得,阿清為了那一千五百瓶原液,果真是將自己的腳弄折了。

阿清以害羞為由,帶上了面紗,她不曉得狼族人有沒有人見過她,所以帶上面紗以防萬一。此番舉動,讓古逸之更喜歡起這個女子,他傳了藥師替阿清包紮,阿清的腳十分紅腫,走路都需得人扶。

阿清呆在狼族足不出戶,早在狐族內的房間留了一封書信,說是去凡間玩樂了,所以無人找她,除了老九對著空氣把阿清好一頓罵,老九差點就被老妖怪給解決了,幸好亮銀牌的速度快。

古逸之在族內有不少姬妾,阿清初見他時,以為古逸之是情有獨鐘那類的,不曾想私下花心的很,阿清每日扮演害羞的女子,古逸之一來二去,和她暗生情愫,最多的便是摸小手。

而阿清化名安一,古逸之最喜叫她一一。

待到阿清腳好時,沒有欲拒還迎,直言要離開了,古逸之握住她的手臂,定定的看著她,“留下來,好麽?”

阿清故作傷心憂愁,伸手欲揮開他,那只手也被古逸之握住了,阿清面紗之上的鳳眸升起水霧,傷心欲絕道:“你知曉,我不會與旁人共侍一夫。”

古逸之神色認真,“我若為你解散姬妾,你可願留下?” 阿清眼中劃過驚喜,勾引古逸之太他娘的順利了,古逸之越發相信阿清是愛他的,風風火火就去準備解散姬妾,卻遭到娘親的反對,因娶的女子不少是狼族部族的女兒。

古逸之最後垂頭喪氣的回來,握住阿清的手訴說了緣由,並保證不會再去和別人同房,阿清適當鬧了鬧,最後委曲求全,躲在暗處的盛牧野被她的演技折服,其實古逸之與阿清親昵時,盛牧野心中便不舒服的緊。

古逸之要給她辦個迎親禮,阿清借口他沒解散姬妾一事而生氣,與他冷戰,死活不肯辦迎親禮,若是辦了還了得?古逸之不在時,他的那些姬妾都來找過麻煩,阿清哭的梨花帶雨演繹了傷情女,使得古逸之更憐惜了她,下令禁止任何人來阿清的房內。

既然阿清成了古逸之的女人,同床共枕是不可避免的,她借著冷戰始終不讓古逸之碰一下,古逸之心癢難耐,想方設法討好阿清。

有幾晚睡覺,阿清都想偷古逸之的黑葫蘆,奈何他警惕的很,便不敢多作什麽舉動,直到一日,盛牧野帶來了煉藥城的迷藥,阿清親自做了糕點,一半有迷藥一半沒迷藥。

她選在古逸之來的時候吃,不冷不熱道:“我今日做的,不曉得你喜不喜歡。” 她將有迷藥的那半推倒古逸之面前,自己也拿了一點吃。

美人終於肯和好,古逸之心下大悅,撚起一塊糕點就吃,味道真不怎麽樣,定然是她親手做的。

古逸之尋常是很警惕的一個人,心思縝密,如今因心愛之人的示好高興吃了一大半,很快也昏迷了,盛牧野趁機進來,在古逸之的黑葫蘆裏尋找狼圖騰,依然無果。

盛牧野的腦筋快速運轉起來,最後道:“狼圖騰在寶盒裏。” 阿清啊?了一聲,“上回不是去看了麽?寶盒裏沒有。”

盛牧野沒有作解釋,讓阿清行調虎離山之際,他要再去放寶盒的屋子一趟,阿清蒙了面紗,身姿裊裊,她欲硬闖屋子,狼兵與她僵持。

盛牧野趁機翻進去,片刻後,他出來隨意仍了個牌子給阿清,大喊一聲快跑,狼兵只顧去追阿清,派了少部分人去追盛牧野。

阿清跑到半路後,亮出手上的牌子,仍還給狼兵,狼兵頭領瞳孔一縮,大聲道:“中計了!” 留了一部分人捉拿阿清,馬上帶頭去捉盛牧野了。

阿清四處逃躥,拿出蒼華劍打醒一處沈睡的老妖怪,還對那老妖怪道:“狼兵說要圍剿你,快跑!” 老妖怪頓時就生氣了,與狼兵廝打,狼兵以為老妖怪是阿清的人,雙方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打起來了。

阿清樂得自在,快速逃離去了盛牧野的洞府,這處洞府十分隱蔽,狼兵一時半會兒追不到,盛牧野道:此地不宜久留。帶阿清的手去了別處說話。

阿清問道:“狼圖騰你在哪兒尋到的?” 盛牧野拿出狼圖騰撫著上面的痕跡:“寶盒裏有暗格。” 這麽一說阿清便了然了,怪不得一打開看不到東西,還讓她白用一場美人計。

阿清仔細看了下狼圖騰,眼睛微瞠,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像狼圖騰,可它紋理之中透出攝人的光亮,那種感覺,竟和上一回容隱手中的玄武圖騰十分相似。

阿清捏住盛牧野的手腕,極其認真道:“你可曉得六界都在尋四大神獸的圖騰?缺失的一塊始終找不到,如今臨近這一戰,玉帝也在派人找。”

盛牧野微微頷首,有些疑惑她的神態,“曉得,我還曉得魔族已經得了兩塊了。” 阿清徐徐道:“我曾在容隱手上見過玄武圖騰,與你這塊發出的光亮、還有氣息很像。”

盛牧野瞠目,微微張嘴,“你是懷疑,狼圖騰是神獸圖騰?!這不可能啊,上面的紋理分明是狼。” 他不由的將圖騰捏緊。

阿清生怕盛牧野跑了,幾乎是抱著他的手臂,盛牧野耳根漸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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