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擰著布衾,低著頭:“我...看見了大伯的畫,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大伯,很熟悉,初一沒有撒謊,真的很熟悉,看到大伯的容貌,我的心口就很疼,疼的我快要死了。”

唐勿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又說不出有什麽,良久,他幽幽的來一句:“你跟你大伯母的名字一樣。”

屋子裏的人瞬間毛骨悚然,唐勿說完這句話,他自己也一怔,林氏扯起笑容:“初一,咱們把你的名字改了怎麽樣?”

唐初一蹙起了眉頭,她嚷嚷道:“我不改!我不改!” 唐勿摸摸她的腦袋:“不改就不改,好好歇息。”語畢,唐勿神色凝重急急忙忙的出去了,也不曉得是要辦什麽事。

唐秀姝好羨慕小侄女兒的,只有唐初一有膽子在唐勿面前這樣放肆了,連唐安也沒有這樣任性過。

唐勿去了一間禪院,這個禪院是替圓空大師單獨打造的,唐勿清楚的記得,幼年時爺爺說過,圓空大師在爺爺小的時候就存在於唐門了,也不知道圓空活了有幾百歲。

圓空是個得道高僧,替唐門化了無數兇險,他與唐門先祖有緣,亦是朋友知己,所以才留在了唐門內,幫已故好友拂照子孫後代。

為了不使別人打擾到圓空打坐,唐勿撥了很多護衛守在禪院周圍,唐初一曾經偷跑來過,見到沒什麽稀奇的,也就走了,她想裏面不就是個糟老頭麽。

唐勿擡著沈重的步伐走進禪院,兩邊的護衛行禮叫了老爺,他輕輕嗯了一聲。

院內的地上都是落葉,鋪滿在地上厚厚一層,春夏秋冬從未有人進來掃過地,因為圓空不讓人掃,他說花開花謝自有一切的造化。

唐勿站在門前徘徊不定,“吱呀”,許久未開的門被打開了,圓空慈眉善目,身穿赤色的□□,是由許多家戶施舍的布片拼湊成的,這件□□亦有了靈性,穿了百年竟然沒有絲毫的損壞,上面的縫合線反而越來越淡,仿佛這件□□就是一塊完整的赤色布。

唐勿雙手合十掌,上身微微向前傾,這是佛教的禮儀......圓空此刻靜如止水,他合掌:“阿彌陀佛。”

唐勿低眉,語氣中帶有尊敬道:“圓空大師可否幫勿兒去看一個人?”

圓空點點頭:“走罷。” 唐勿有些驚訝,這一次圓空大師竟然這樣輕易被請了出去,初一莫不是真的有問題?

唐初一躺在床上,林氏餵完藥粥又餵黑漆漆的苦藥,唐初一知道良藥苦口,沒有鬧嚷不喝,反而很認真的喝藥,每喝一口,便蹙著眉,實在是太苦了,苦的想吐。

唐秀姝這時就會餵她一顆蜜餞吃,待到藥快見底的時候,唐勿帶著圓空大師進來了,唐秀姝與林氏都行了合掌禮,圓空大師在唐門的地位無疑是很高的。

林氏疑慮道:“老爺,可有什麽事發生嗎?” 唐勿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唐初一見到圓空後,歪著腦袋看他:“您就是圓空大師呀?初一往常想見你,見不著。”

圓空慈祥溫和一笑,唐勿附在圓空耳邊說了初一的生辰八字,圓空閉著眼,手指捏的極快,一屋子人都靜靜的看著圓空。

只見圓空睜大了眼睛,臉上的慈祥消失不見,凝重的神色,青白的臉色,讓屋內的人緊張,圓空的仿若見到了極驚恐的事,他顫聲道:“你...你竟然沒有命理,竟然直接越過了地府輪回!你不是凡塵之物!”

說完,圓空猛的噴出了一大口血,他窺探到了天機,遭到了轉生匕首的反噬,他是真正有道行的人,所以越厲害越會遭到反噬。

圓空倒在了地上,他知他近期有個大劫,卻不知百年道行竟然栽在了這個小女娃身上,他奄奄一息,唐勿扶起圓空的身子,焦急的問:“圓空大師,初一她究竟與修兒有無關系?是不是她害死修兒的??”

圓空虛著眼用盡了力氣,說完最後一句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便閉上了雙眼,沒有一絲呼吸......

林氏和唐秀姝已經驚住了,木訥的站著,唐初一害怕的往床角裏縮。

一雙陰狠毒淬的眼睛直射唐初一,她感覺到了那道如刀割的目光,仿佛在她身上千刀萬剮,唐勿大步向前一只手掐住了唐初一的細脖。

她的眼中冒出淚花,小臉醬紅,從喉嚨裏擠出求饒的聲音:“爺...爺...不要...殺...初一。”林氏吩咐唐秀姝去找唐安,她則是上前扒拉唐勿的手,哭喊道:“老爺,初一是你的親孫女兒!!她才救回了命!老爺!你松手!”

唐勿的眼睛紅的可怕,他只是用那雙眼死死的盯著唐初一,似鷙鳥的眼一樣銳利,手上沒有減輕一絲力度:“是你害死了修兒!!一定是你!!”

唐初一的腿在半空中亂蹬著,不停的擠出聲音喊他爺爺,可爺爺像瘋了一樣要殺死她,她察覺到了爺爺身上的殺氣,很害怕。

唐初一快要窒息了,小臉已經變成了醬紫色,無論林氏怎樣的求情,唐勿不為所動,一面因為修兒想要殺了初一,另一面因為初一是他的親孫女兒,唐安的孩子,所以他的內心掙紮著。

這時唐安、趙氏、唐秀姝慌亂的趕進來,三個女人全部扒拉著唐勿的手求情,屋子裏哭作一團,唐安抽了一把劍出來對準自己的脖子:“父親!若是你執意要殺初一,我一並抹了脖子陪女兒一起死!初一她是我們的命根子!她是你的親孫女兒!你瘋了不成!”

唐勿這才轉頭看了唐安一眼,唐安的劍已經割破了皮膚,滲了些血出來,趙氏既要擔心女兒又要擔心丈夫,身子一昏栽昏過去了,林氏吩咐丫鬟把趙氏扶去休息,繼續求情。

唐勿環視了一遍屋子,忽然大笑起來,眼角有兩滴晶瑩的淚:“你這個災星,煞星!害死了修兒!還敢投胎到我唐門!連圓空大師都栽在了你手裏,你到底是何方妖物!煞星!!”

他癲狂的說完這席話,搖搖晃晃的出了門,林氏擔憂的跟了出去。

唐初一臉上的醬紫慢慢退卻,她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唐安的劍“哐嘡”一聲落了下來,他現在沒去琢磨父親的話,而是把初一抱起來放到床上,唐秀姝被劍掉落的脆聲驚醒,她上前仔細看看小侄女兒。

唐初一受到驚嚇,昏昏欲睡,唐安把過她的脈放心了些,可以說唐門上下都會一點醫術。

唐安轉身看著圓空大師的屍體,他問唐秀姝:“六妹,到底發生了何事?”

唐秀姝擦擦額頭的汗,她著實也被嚇著了:“父親不知為何把圓空大師帶來了,圓空大師算完初一的命後,臉色很差,很驚恐,他說......他說初一沒有命理,直接跳過了地府輪回,還說初一不是凡塵之物.....說完他就大吐了口血,父親接著問他是不是初一害死大哥的,圓空大師說了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暴斃了。”

唐安的神色極為覆雜,他摸摸唐初一的小臉,很憐惜,這到底是他的女兒......唐秀姝又把初一去書房看到大哥畫像後的反應告訴了唐安。

連唐安也隱隱覺得父親不是在發瘋,他的女兒說不準真是大嫂轉世......連圓空大師這麽厲害的人都死了,初一著實有些詭異.....

☆、洛洲記

唐秀姝這時還有心情開玩笑:“如果初一真是宋初一的話,那麽她是大嫂呢還是小侄女兒呢?” 唐安沒好氣的瞥她一眼:“越活越回去了,口無遮攔。”

唐安命人把圓空大師的遺體送回了禪院內,他讓唐秀姝好好照顧初一,自己則是去看趙氏了。

經此一事,唐安在自己的院子內下了封口令,誰若出去亂嚼舌根半句,亂棍打死,所以那天屋子裏的下人沒有一個亂說話的。

唐勿從此對唐初一視而不見,趙氏再三囑咐讓她不要在唐勿面前晃,千叮萬囑見到唐勿就快點跑,唐初一很苦惱,她不知道爺爺為什麽會發瘋說她害死唐修,還有圓空大師算完她的命說了莫名其妙的話,就死翹翹了。

唐初一的腦袋裏有好多好多的疑問......撓的她心癢癢...

起初唐安不告訴趙氏那天發生的事,可趙氏刨根問題誓不罷休,唐安才無奈的說出來了,趙氏的臉一白,從此夫妻二人不再提起那些事,心照不宣。

唐初一知道綠翹因她受罰,險被打死時,愧疚的跑到綠翹屋內大哭,親自端茶遞水照顧她。綠翹本就沒有怪過小姐,受到小姐這番厚愛,她受寵若驚。

唐秀姝呢依然喜歡和小侄女兒混在一起,因為她覺得小侄女兒很有趣,常常做連她都不敢做的事,比如私闖練毒室......

唐秀姝這日買了一本《洛洲記》來,這本書現在賣的大火,已經被買斷了,她這本還是從別人手中重金買來的呢。

因為裏面有當今皇上的故事還有大哥的故事,或許也有她小侄女兒的故事。

她自己先看了這本書,捧腹大笑不已,太有趣了,大嫂竟然還與大哥在澡堂子裏偷情過,她以前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大哥會對女子動情的。

大哥從來沒有笑過,他長得很好看,卻面無表情,身上散發的氣息比父親還要嚇人,她的確想像不到大哥是怎樣愛一個女子的。

唐秀姝現在怎麽看小侄女兒,都無法自拔的將她代入成了大嫂,看起洛洲記來,心中覆雜怪異,同時她在想刀筆使是個怎樣的人?她有些好奇,聽說刀筆使是宮裏的沈史官...有機會她定要會會這個史官。

唐初一這日在摘園中的鮮花,準備晚上泡個花瓣澡,綠翹有些不解:“小姐,我幾劍就可以把這些花打進籃子裏,你怎麽還這麽麻煩的摘。”

唐初一鄙視的看她一眼:“練武之人就是粗鄙,本小姐是在享受摘花的過程,多香啊。”

唐秀姝拿著洛洲記來找小大嫂,無意看見唐初一站在花園中,周身有飛舞的蝴蝶,小小年紀就美的驚天為人,讓盛開的花兒失了顏色......唐秀姝站在原地看呆了,她的小侄女兒好美好美,美的讓她完全妒忌不起來,怪不得大哥會愛上她。

唐秀姝怔怔的上前,想和初一打招呼的,結果脫口而出道:“大嫂。”她立馬捂住了嘴,失言了。

綠翹睜大了眼睛:“秀姝小姐,我可沒跟少爺們有染。” 唐秀姝松了口氣,她左看右看幸好周圍沒人,要是傳到唐安耳立,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唐初一嗅了嗅花瓣:“姑姑,綠翹是個男人婆,怎麽會跟伯伯們有染呢。” 綠翹的臉黑了黑,唐秀姝把初一拉到一旁去,讓綠翹站得遠一些。

唐初一疑惑道:“姑姑,你又神神叨叨的想幹嘛?” 唐秀姝拿出了洛洲記在她眼前晃了兩下,唐初一眼前一亮,這本書她差人買了好幾回,都買斷了沒貨。

唐初一伸手要拿,唐秀姝把書舉過了頭頂,賊眉鼠眼的環視兩旁後,她道:“我問你個話,你如實回答,我就把這書白送你了,這可是我花了私房錢買的,一匣子的銀票都沒了!”

唐初一知道這裏面有唐修的事跡,所以她連忙點頭:“什麽話,放馬過來!”

唐秀姝被她豪氣的模樣弄得失笑,唐秀姝小聲陰笑道:“你且告訴我,你喜歡不喜歡唐修?不是儒慕之情,而是男女之情,你悄悄告訴我,姑姑一定保密。”

唐初一微微心悸,她的嘴巴大的可以裝下一顆鴿子蛋了,她臉色緋紅,打了一下唐秀姝:“姑姑你是不是瘋了,他是我大伯!”

唐秀姝露出一個不爭氣的表情,繼續忽悠她:“你才瘋了,世間的情愛超過一切,他是你大伯也沒關系,大哥長得這樣好看,其實我以前也愛慕過他,可惜我們是兄妹,他又太冷冰冰的,你看,姑姑都把心裏的秘密告訴你了,你也得告訴我你喜不喜歡唐修吧?你要不如實告訴我,這洛洲記我就一把火燒了。”

唐初一更吃驚了,姑姑竟然愛慕過大伯,她著急道:“別燒別燒,我就是仰慕大伯的風采而已。”

唐秀姝作勢要把洛洲記往水裏扔:“別給我插諢打岔,如實招來,不說實話,這洛洲記甭想要,姑姑我都把秘密告訴你了,你卻不說,太不夠意思了。”

唐初一的眼睛盯緊了洛洲記,她摸摸腦袋思考起來:“喜歡...大伯,喜歡到會讓初一心疼。”

這一問,讓唐秀姝心裏更莫名的相信小侄女兒就是大嫂轉世了,若說從前她不信這些個神啊邪的,可圓空大師在唐門歷代存在,竟然因小侄女兒而死,她就不得不信邪了。

唐秀姝熱淚盈眶啊,她定要看看大嫂長大後是什麽模樣,能讓大哥這樣無情的人動心!她繼續忽悠道:“我也喜歡大哥到心疼,這是我們的秘密,不能告訴別人,吶,這本書歸你了。”

唐初一歡歡喜喜的接過洛洲記,半晌有些羞:“我們對大伯的喜歡太齷齪了。” 唐秀姝安撫她:“齷齪什麽呀,前朝還有皇帝娶自己的侄女兒當皇後的例子呢。”

唐初一的心裏舒坦了一點,她抱著洛洲記坐在草地上看,吩咐綠翹用劍摘花,這次換綠翹鄙夷她了:“方才還說我粗鄙呢。”

唐初一露出了閃亮的小白牙,臉上的梨渦可愛的緊:“你就當我方才打了個屁。” 唐秀姝戳戳她的腦袋:“我說你一個千金大小姐,說話怎麽這麽粗俗,哪兒學來的。”

綠翹邊舞劍摘花,邊補刀:“還不是看多了那些小話本麽,經常嘣出個字兒,讓我以為服侍的是個少爺。”

其實,唐秀姝也好不到哪裏去,還跟綠翹一個勁的數落起唐初一來,唐初一眼睛瞪得圓鼓鼓的:“你們太呱噪了!害得我不能認真看書。”

唐秀姝抽抽眼角:“不曉得的,還以為你看的什麽經綸書呢,看個亂七八糟的書也這麽正經。”

唐初一撅嘴道:“唐水溝,還好意思說我,你不也看了這亂七八糟的書嗎?還犯傻花那麽多銀子買。”

唐秀姝氣的要搶書:“沒大沒小的!你莫看了,還我。”唐初一連忙起身逃竄,小身子靈活的緊,唐秀姝楞是沒有抓到她。

唐秀姝故意氣她:“有本事你像宋姑娘一樣厲害啊,她可是個大才子,滿腹經綸,有驚艷的才華,怪不得大哥還那麽愛她,洛洲記裏面還記錄了大哥對她寸步不離,上個茅廁也要一起,不許任何男子觸碰到她,否則就要吃醋的下毒了,唉,想不到啊,大哥對宋姑娘如此深情。”

唐初一的心口酸澀不已,她也氣唐秀姝:“是啊,姑姑跟大伯母比起來,一個天一個地,瞧你那成天胡玩的模樣,我還有時間好好提升自己,姑姑呢,就快要嫁人了,還不曉得學點規矩。” 說完做了個鬼臉,跑得比誰都還快,綠翹提起籃子跟上去了。

唐秀姝楞在原地,她這是被小侄女兒擠兌了?說到嫁人她的臉微紅,不知怎的,想起了沈史官來。

唐初一決定讓娘親給她請一個老師好好讀四書五經,嗯......應該先從三字經開始吧,於是乎,唐初一拗著她爹娘念叨這事,這也不是壞事,趙氏最後還是同意了。

唐初一熬夜點燈看洛洲記,綠翹現在守在屋裏睡不敢離開半步,綠翹眼睛很澀:“小姐,歇息了吧,明日再看。”

唐初一心裏酸酸的,因為她看到了這裏:唐公子問宋公子洗幹凈了沒,接著刀筆使未曾聽清什麽,猜想,應當是那宋公子低聲吟語喚唐公子進去,他進去後,柔聲喚了句宋公子名諱,接著宋公子便舒服大叫!那聲音讓刀筆使都能感受到房內之人的旖旎氣息......宋公子出澡堂後,雙頰微紅,乃行房過後之紅,他行樂過後,雙腿發軟險些跌倒,此時唐公子柔情一攬其腰身,暧昧不已,接著進澡堂清洗行房後身上的膩汗。

她就算再怎麽小,也知道行房二字是什麽意思,小話本裏可沒少有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唐初一悶悶的把洛洲記藏起來,上榻睡了。

綠翹也去了紗簾外的床上歇息了。

第二日,唐初一要去先生那裏學經綸,唐安卻讓她換了身白色的小錦衣,帶上了一些護衛,坐上華麗的馬車出去了。

唐初一記得洛洲記內,宋姑娘總是一身白色錦衣,她便很喜歡這身衣服了,只是她不曉得父親要帶她去哪兒,她問:“爹,我們去哪兒啊?”

唐安眼中一抹糾結,他道:“去看望你大泊。” 唐初一有些難受,也有高興,難受的是大伯不在了,高興的是能去看他。

她又問:“今日不是大伯的祭日呀,為何要去看他。” 唐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其實,他一直覺得有愧於大哥,他母親逼走了原配大娘,也就是大哥的母親,大哥後來為了找大娘,常年不在家,大哥的死他總覺得跟陳氏多少有點關系。

如今,自己的女兒很可能是大嫂轉世,所以他想帶初一去看看大哥,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不過,他沒有告訴趙氏,否則肯定會說他瘋了。

坐了很久的馬車才到了竹林,林中的葉子沙沙作響,搖曳著,仿若低喃吟語......

唐安吩咐丫鬟把祭品食物拿出來,他沒讓下人擺放,而是督促著女兒一起親自端到唐修的墳前。

☆、再遇

唐安帶頭跪下,身後的丫鬟護衛皆下跪,唐安磕了三個頭,唐初一也磕了三個,他們父女看到了墓碑上的字,唐修之妻宋初一。

唐安低緩道:“初一,你磕十個頭。” 她沒有猶疑,毫不猶豫的磕了十個響頭,她不知為何心中難過,越磕越重,滿臉的淚痕,她第一次這麽近的看唐修的墓,以往都是排在後面隔的遠遠的。

唐初一磕著磕著,腦中又轉瞬即逝的閃過一個片段,她稚嫩的聲音哭喊道:“唐修!你憑什麽!!”當她喊完後腦袋一片空白,唐安驚了一下,諸位丫鬟護衛也被小姐這聲唐修,你憑什麽,而嚇住了。

唐安吩咐丫鬟拿來帕子,幫唐初一擦額頭的土、臉上的淚,他越發確定他的女兒是大嫂轉世了,唐安低聲問她:“初一,你方才為何要說那句話。”

唐初一怔怔的,她轉頭看向父親:“我說什麽了?我沒說話啊。”接著她摸摸臉上的水澤:“我為什麽又哭?”

唐安心中翻湧著驚濤駭浪,若說之前半信半疑初一是大嫂轉世,如今他確定了,初一就是大嫂轉世......多麽的詭異離奇......唐安越來越想知道,大嫂與大哥之間發生過什麽?大哥這麽厲害的人為何會死......

唐安嘆了口氣,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道:“孽緣,孽緣......大哥,我帶她來看你了...。” 唐初一見父親嘴巴蠕動著,問道:“爹,你在說什麽?”

唐安搖搖頭:“沒什麽,你往後記得多來看看你大伯。” 唐初一又磕了幾個頭:“好。”

唐初一這次來過唐修之墓後,心中越發惦念起逝去的大伯來,她三番幾次征得了唐安的同意,讓綠翹騎著馬帶她去竹林看望大伯。

唐安身子弱,不方便折騰,前幾回陪著女兒一起來,後面便隨了她自己去。

唐安想,大嫂轉世來唐家,是為了續緣而來......

唐初一去的次數多了,每次就呆呆的跪在墓前,時不時的掉掉眼淚,綠翹見到小姐的行為,覺得她被臟東西纏上了,心裏有些害怕,偏生小老爺唐安還允許了。

唐初一跪坐在墓前,餓食便會吃唐修的祭品,綠翹嚇得要死:“小姐,這...再怎麽說也是祭品啊,你怎麽又吃死人的東西。”

唐初一吃的很香:“幹你屁事,膽小鬼。” 綠翹啞然......

這時後方傳來清晰的馬蹄聲,唐初一與綠翹同時回頭看,轆轆的馬車聲有節奏的在土地上滾著,越來越慢,馬車四面裹著昂貴精美的絲綢,一看就曉得是個貴人......

唐初一率先收回頭,認真的啃起蘋果來,她每次來都會帶祭品,可每次都進了她的肚子裏,啃完蘋果,她又拿糕點吃。

身後傳來一陣怒斥,極具有滔天的威懾:“放肆!竟敢吃小毒王的祭品!拖下去亂棍打死!”

唐初一嚇得一顫,綠翹也被這聲呵斥嚇到了,唐初一手上的糕點掉了,她回眸一望......剎那間,前塵往事閃過眼前,轉瞬便不記得了。

面前有兩位讓女子都自愧不如的美男子,一人身穿月牙色的華服,長袍領口袖口都袖著金絲邊雲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淡黃色祥雲的寬邊的錦帶,烏黑的發束起來頂嵌著銀冠,他的鼻梁最好看,如白玉一般的嵌在臉上,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帶有怒氣的眸子......通身清雅華貴...氣勢威震山河......

另一男子,身穿慘綠羅衣華服,腰間束著青色錦帶,掛著一塊羊脂玉,墨色的發用隨意的綰著,懶散慵魅,渾身透著瀟灑、文雅的氣質,他的眉入斜鬢,微鎖著眉宇,眼角略微上挑增添了一股風情......丹唇微抿形成一抹好看的弧度......

當唐初一回眸的那一霎,劉岦與紀相言都心神一震,那一瞬空氣靜止,仿佛回轉了幾世。

只見唐修墓前跪著一個白色錦衣的小公子,那雙眼睛顧盼流轉,令二人熟悉無比,她眉宇間仍有一股書卷的清氣,模樣生的極為好看,明眸皓齒,朱唇丹啟,秀挺的鼻仿若巧奪天工......白皙的皮膚在金色的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暈......

幾秒對視內,白色錦衣小公子的模樣與劉岦記憶中的宋子衿重合的分毫不差......他瞬間記起了已經模糊的宋子衿的容貌......

紀相言仿若看到了當年私塾裏的善清......

二人皆是失聲喊道:“善清!” “宋子衿!”

侍衛卻沒聽見這兩聲,沖上前去要將唐初一拖下去亂棍打死......綠翹眼疾手快與那侍衛糾纏起來,劉岦身後的護衛們正準備上前,只聽見皇上大吼:“住手!回來!”

唐初一蹙著眉頭,抓起唐修墓前的瓜果朝那兩位公子身上扔,護衛輕而易舉的打開了,鄭統領斥責:“放肆!皇上在此還不跪下!”

唐初一驚訝了一下,她知道當今皇上也是昔日的四大才子,所以也不奇怪皇上為何來這了,她與綠翹跪下要行禮,劉岦慌忙上前扶起她:“不用跪了,你叫什麽名字?”

紀相言也跟了上去,眼睛在她臉上移也移不開,完全就是一模一樣!

唐初一被皇上扶起,有些受寵若驚,她清脆圓潤的聲音響起:“我叫唐初一。”

綠翹默默的繼續行了大禮,皇上可沒扶她,她聽到自家小姐在皇上面前說“我”時,冒了一絲冷汗,她用劍柄戳戳唐初一:“小姐,你應該說民女。”

劉岦與紀相言像傻了一樣,一瞬不瞬的盯著唐初一看,她的胳膊被皇上捏的好痛,她道:“皇上,民女的胳膊痛。”

她的聲音驚醒了二人,紀相言追問道:“你也叫初一?” 劉岦撫上她的臉,仿佛是在摸一個絕世珍寶:“像極了,簡直一摸一樣。”

唐初一被他們二人弄得莫名其妙,不過她有股似曾相識的錯覺,他們都面容很熟悉。

綠翹見到皇上那副樣子一陣惡寒,皇上長得是好看,可是該不會有什麽癖好吧?

唐初一悻悻道:“是啊,因為我是一月初一生的,所以娘親給我取名字叫初一,跟大伯母的名字一樣。”

劉岦突然抱起她,溫和道:“大伯母?你說的可是宋初一?” 護衛們被皇上這副溫和的樣子驚呆了,這麽些年了,他們從未見過皇上如此和顏悅色。

紀相言額頭青筋暴起,劉岦的德行還是這樣......

唐初一又驚住了,皇上竟然抱她抱,她訥訥道:“嗯!皇上是來看我大伯的吧?”

她不經意將手搭在了劉岦的肩膀上,他被這個動作取悅了,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你為何一個人在你大伯墳前?”

她悶悶道:“不知道,總是想來看大伯。”

紀相言與劉岦面面相覷,他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莫名的期待......

劉岦吩咐侍女拿來祭品和酒,他一直沒有放手,就這樣抱著唐初一,她有些不好意思:“皇上,把民女放下來吧,有點奇怪。”

劉岦故作生氣:“奇怪?朕抱你怎麽了?你不知道宮裏的皇子公主巴不得我抱一下呢,朕很喜歡你,抱抱不行嗎?”

紀相言扶額,不過,他也很想抱唐初一的,他張開手臂:“我知道你不喜歡皇上,來,哥哥抱你。”

唐初一被皇上沈臉的樣子嚇到了,聽到綠衣公子的話,莫名顫了顫,劉岦道:“紀愛卿,我不介意在這野外罰你的板子。”

紀相言撇撇嘴,手癢的緊......

綠翹的小心肝兒顫啊顫,早就聽聞當今皇上喜怒不定,是個暴君,她生怕自家小姐得罪了皇上......況且現在唐門內,小姐已經失了大老爺的寵愛,綠翹不知道那日發生的事,所以有些不解,院內的下人之間都湧動著異樣的氣氛,好像每個人都怕小姐,她曾經問那些丫鬟小廝,他們只叫她別問,再問小命都沒了。

唐初一昨日看洛洲記有些晚,現在被這麽溫暖的懷抱環著,太陽暖洋洋的,她有了困意,慢慢磕在了劉岦的肩上睡著了......

劉岦一動不動,讓所有人不許發出聲音,綠翹見皇上這樣寵愛自家小姐,莫不是要收了去當公主去?心裏有些小興奮......

紀相言嫉妒的目光向皇上射去,他倒了幾杯酒,每回他和皇上有空時,就會來巴蜀看看唐修,今日卻意外收獲了個驚喜,這個小姑娘太像宋初一了。

紀相言輕聲道:“唐初一跟善清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不說,那神態韻味分毫不差。” 劉岦微點腦袋,小聲道:“是分毫不差,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

紀相言與劉岦互相碰杯,先分別倒了一杯酒在唐修的墓前,接著才喝酒。

劉岦只能空出一只手來,那些護衛與侍女見到皇上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瞠目結舌,心想皇上該不會瞧上這個小姑娘了吧?

綠翹立在一旁,心中腹誹她家小姐心真大,躺在當今皇上懷裏居然都能睡著......

劉岦用手指了一下綠翹,示意她坐下,綠翹兢兢戰戰的跪下,紀相言輕笑:“皇上是讓你坐下。” 綠翹被他的驚鴻一笑,弄得恍惚,臉有些發熱,一屁股坐下了。

綠翹左看看皇上,右看看紀相言,胸腔內的小心肝兒跳的越來越快,這兩個男子太好看了......

劉岦輕聲問:“初一她為何要跪在這裏吃祭品?”

綠翹想起小姐的詭異,臉色有些不好:“回稟皇上,民女覺得小姐她好像中邪了,隔不了幾天就會來拜祭唐修少爺,每次就怔怔的跪在墓前,一跪就是一天,餓了就吃帶來的祭品,有時候跪著跪著還會掉眼淚,我問小姐為何哭,小姐說她心口疼,也不曉得為何哭。”

☆、入宮

紀相言猛的擡起頭看向劉岦:“會不會,她就是善清?” 綠翹不曉得他說的什麽意思,有些摸不著頭腦......

劉岦不自覺收緊了懷裏的人,嘲諷紀相言:“你是說宋子衿越長越小了?”

紀相言啞然,他扭頭問綠翹:“你家小姐幾歲了?”

綠翹覺得皇上和這位公子莫不是有毛病?說得話她一句也聽不懂,她回答道:“六歲了。”

紀相言沈吟了一會兒,道:“唐修是七年前死的,善清也是七年前不見的。”

劉岦玩弄著唐初一的手指,道:“往常在書院,你同善清走的近,那時我不知道她是......所以沒怎麽註意她,她身上有何特點?”

紀相言回想起來,搖搖頭:“要有特點也是唐修知道,我又沒看過她的身子......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胎記。”

劉岦有些喪氣,他眼睛忽然一亮:“我記得她怕匕首,那回我只是想幫她割一下拖地的披風,她就嚇的發抖,要不把她弄醒拿匕首給她看。”

紀相言道:“嚇著她了怎麽辦?”

劉岦滿不在乎道:“嚇著了哄哄不就完了。” 綠翹覺得皇上和這位公子神神叨叨的,也像中了邪......莫不是唐修少爺的冤魂作祟?

紀相言道:“我覺得此法行不通,你拿把匕首在孩子面前晃悠,我覺得應該都會怕。”

綠翹好像聽明白了點,皇上要拿匕首嚇小姐?她插嘴道:“我家小姐不怕匕首,往常還拿匕首割草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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