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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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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

王鈺秀照舊縮在墻角,神色沈悶而空落。她知曉南煙今日此舉乃是故意激她,她想找馮希臣求證,可往日她未被困住都難見他一面,晃論如今。

若馮希臣真是天子私生……

王鈺秀冷笑,那可真是惡心透了!只是這或許不是她一人惡心罷,馮希臣這些年應當也很惡心她!

那他對南煙呢?可還有私情?

王鈺秀想著這些於權利爭鬥而言無足輕重的私情,一夜未睡。

翌日,門扉大開,天子立於門前,日光被他阻於身後,他神色冷然,睨著王鈺秀道:“宮人傳你拒不用膳,可是想通了,決意不再繼續裝傻?”

裝傻?是南煙告知他的嗎?

王鈺秀緩緩起身,因著蹲的時間長了,腳下一個趔趄,又摔了下去。她不在繼續裝傻,只是狼狽的癱坐在地,問道:“皇上怎知臣妾是裝的?”

天子神色肅穆,緩步入屋。

春信見此屏退屋內眾人,待天子入屋後,將門扉關上,留天子與王鈺秀在屋內詳談。

皇室註重名聲,此事無論與周時生有無幹系,都不宜讓更多人知曉了。

王鈺秀凝視著天子,想要一個答案。

天子冷哼一聲,道:“你道朕是如何知曉你是假裝的,有時候做的過了,反是令人起疑,當日朕審問你時,你情緒過於憤懣竟是溢出血淚,那一瞬,朕心中卻也是起了憐憫之意。”

話落,他袖手一揮,將一青色瓷瓶丟在王鈺秀身前,道:“只是,你那及時溢出的血淚恐是來自於這藥的助力罷!”

這東西是昨日周時生與天子面談時呈於他的,同時著人演示此藥效果。

周時生面見天子,言明他若真想借刀殺人,必定是暗中行事,怎會讓王鈺秀得知主導傳信之人是他?

同理,由此推測有二。

一為王鈺秀與那暗中告之她流產一事與榮貴妃有關的人相識,王鈺秀將此事推至周時生身上,是篤定周時生嫌疑最大,且天子必定會因周時生皇子身份不將此事鬧大,只暗中查證,最有可能的便是因避嫌會盡快將此案就此落定。

其二則是背後那人假作周時生,誤導王鈺秀。

王鈺秀指定此事與周時生有關,但證據不足,如今有人暗中作亂,周時生若只是一味防備他人暗中作假證誣陷自己,總是無法全身而退,不若主動出擊,找出王鈺秀的破綻。

王鈺秀若真有她表現的那般無辜,怎會提前用藥,及時溢出血淚博得同情又順勢假裝癡傻。

這人所言所行皆有她的目的,她不想死,既是不想死那必定怕痛怕殘!

刑部對南安用刑一無所獲,但對這假裝癡傻的王鈺秀而言用刑卻不失一個好法子,雖然這也無法保證能讓她改口,但多少能在逼問下套出些許破綻。

馮希臣指使她行事,必定會著人與之交接,只要找出破綻,順騰摸瓜一定能將此事牽扯到馮希臣身上。

即便屆時證據不足,無法給馮希臣定罪,卻也能分擔周時生的壓力,讓天子不要一味的打壓懷疑他。

“有時做的過了,反是令人起疑。”

王鈺秀喃喃重覆這句話,忽然笑了起來。

她仰頭看著天子,再次哭了,只是這次不同上次那般有預謀,她的淚意很淺,帶著一股子怪異的不甘。

她如今想問一問天子馮希臣是否是他的兒子,卻又不敢問。

這若是南煙編造的,她心下會好受些,卻難免天子會因她貿然問出這話懷疑馮希臣,畢竟她身為宮妃,為何要在如今時局問出這不相幹的問題。

可若此事為真,天子知曉南煙知道馮希臣身世,必定懷疑周時生也知曉,這於周時生、南煙不利,於馮希臣卻更不利!!

她不想傷害馮希臣,但又想知道真相。

南煙是真的狠,前段時日兩人相見,她面上看著清清淡淡,卻將她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

天子沈聲問道:“到底是何人暗中指使你,你今日若不說,那朕只得將你交於刑部。”

王鈺秀笑了一下,道:“臣妾說過,是七殿下傳信告之臣妾的。”

天子睨著她,並未回話。

良久,王鈺秀幽幽嘆了口氣,笑了一下,道:“我就知曉皇上是不信臣妾的話。”

她緩緩搖頭,再次沈默半響,在天子耐心盡失的前一刻,她突然問道:“皇上可記得臣妾此前說過的舊友南煙。”

南煙真實身份天子已知曉,周時生刻意欺瞞,天子心中不悅,只聖旨已下加之如今外憂內患,天子一時便也未曾就此事多加責難。

如今王鈺秀再次提及此女,天子心中微動,道:“為何提及她?”

“南煙她是我舊友。”

王鈺秀輕漫道:“至少在五年前,我發現宗衍喜歡她前,她是!”

“宗衍?俞相之子俞宗衍?”

天子眉頭輕皺,審視著王鈺秀。

王鈺秀頷首,挑釁的看著天子,“當年,南煙假作南學入讀石鼓書院與俞宗衍為同桌,那時我是院長之女,與他們相交,我心慕宗衍,他卻喜歡南煙。”

王鈺秀說起謊來一套一套的,她道:“南煙明知我心意,卻一再撩撥俞宗衍,這般便也罷了,若一心待宗衍,我也就認了。可她卻又在暗中撩撥馮希臣,俞宗衍與馮希臣乃是好友,因此有了嫌隙。不僅如此,因她甚是花心,與家仆孟養走的過近,因此招惹馮希臣嫉恨,曾在五年前妒殺孟養。”

天子神色微沈。

王鈺秀譏笑一聲,道:“皇上難道真是信了她是為尋母親方才離開長安城的鬼話嗎?她離去,不過是因著這些事鬧的過大,她在長安城待不下去罷了。皇上若懷疑臣妾所言,盡可著人查證當年之事。”

“臣妾心中不喜她,哪知五年後竟與她再次於宮中相見,因心中嫉恨,又見七殿下待她甚好,宗衍卻至今未婚,心中不喜便將此事推給七殿下想讓皇上不喜,這般好令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將此事推給七殿下?”

天子問道。

王鈺秀點頭,道:“確實如此,只是皇上也不必多問,實則無人暗中傳遞臣妾消息指使臣妾行此事,流產真相是臣妾早已查出,如今方才動手只是因大殿下不在,臣妾好行事罷了。”

天子一時沈默下來,不知可有盡信。

王鈺秀一直觀察著天子的神色,此時又道:“臣妾實則早已不喜俞公子,行此事不過是因著實在看不下去南煙這般品行不佳之人卻因貫會魅惑男子而入主乾西五所為皇子妃罷了。”

“俞公子為她至今不娶,如今從二品的馮大人當年因她嫉殺一人,此女非善。”

王鈺秀此前提及俞宗衍時,天子面上仍舊不動聲色,直到她再次提及馮希臣。

此時,天子怒斥,“五年前馮希臣應已入仕為官,竟是為一女子行此事?”

王鈺秀見此,幽幽道:“南煙貌美,喜歡她的人甚多,或許那馮大人如今仍舊待她有意?”

此言徹底激怒天子,天子冷冷看著王鈺秀。

王鈺秀不是周時生,她的命沒那般重要,在天子將瓷瓶扔到她身前時,她已知曉再無活路。

她怕死、更怕痛,她不想被壓至刑部受刑,但她也知道如今她的路只有兩條。受到刑罰然後死去,或者不受刑直接死。

左右不過死路一條,只是在這之前,她要弄清楚一些事,順便將南煙拉入泥坑中。

王鈺秀奚落道:“俞公子為俞相之子,品行甚佳。而那馮希臣,早年書院傳聞他生母為妓,我看南煙配不上宗衍,與馮希臣卻是極為般配,哪知她水性楊花後來又去招惹家仆。”

“夠了!”

天子怒斥。

不夠,這怎麽夠!

王鈺秀仰頭道:“再不久南煙成婚嫁給七殿下,皇上可知她此前來見臣妾時說的是什麽嗎?她在臣妾面前炫耀,說那馮希臣仍舊暗中來尋她,對她仍有情。”

“只是那馮希臣是什麽身份,妓女之子!如今雖是從二品官員,卻妄圖想與皇子爭女人。”

天子神色驟沈,怒意明顯。

王鈺秀所言,事後天子必定會著人查證,只是此時‘妓女之子’與‘同周時生爭女人’卻也徹底將他惹怒。

兄弟二人竟為一女至如此地步!

王鈺秀未直接追問天子馮希臣身世,如今心中卻已知曉了大半。

緊接著,王鈺秀言語中一再維護俞宗衍,卻是怒斥南煙與馮希臣二人,她心中怒意不比天子少,口中汙穢之語頻出,不斷辱罵南煙品行浪蕩,又順勢咒罵馮希臣乃妓女所生配南煙卻是不錯!

天子冷冷看著王鈺秀,終於沈聲道:“說夠了嗎?”

王鈺秀負氣般的笑了一下,眼中淚水頓時湧了出來。

天子不承認馮希臣乃是因他出生不好,天子心中不喜。但這卻不能代表他能容忍王鈺秀就此事攻擊馮希臣,他冷聲道:“馮希臣這人不是你能隨意辱罵的,他就算是妓女之子,可他的爹也是朕!”

此言一出,王鈺秀整個人僵在原地,隨即她貌似瘋癲的大笑起來,“他…他是皇子!哈哈!”

她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道:“他一妓女之子竟是皇子,這可真是笑話啊!南煙命可真好,兩個皇子都看上她了。”

命可真好啊!真的是好啊!

最終,王鈺秀匍匐在地又哭又笑,那模樣看著比此前溢出血淚時更為恐怖。

經此一舉,周時生的嫌疑徹底洗脫,馮希臣亦未因此事被天子懷疑,小世子的身體也逐漸康覆,所有的事王鈺秀一個人擔了,除此外還有南煙。

當年之事半真半假,讓人查證雖無法得知此中細節,卻也可知曉一二。

南煙本便因是南易之女,周時生卻無視她的身份設計求得賜婚聖旨,天子本便不怎歡喜,如今此女又涉及馮希臣,天子心中不僅是不喜南煙了,說來甚至是有幾分厭惡。

……

‘啊切!’

南煙打出一個噴嚏,席秀聽見立即道:“南煙,有人罵你呢。”

“席秀,不會說話就別說。”

“我怎麽不會說話了,打噴嚏就是有人在背後說你壞話啊!”

南煙無奈的看了眼對面被席秀梳下的一地狗毛,狗毛淺灰色,堆在一處看著像是柔軟的棉被。

入秋、小灰掉毛掉的嚴重,南煙幼時隱有哮喘之癥,如今年長雖是好了許多,但在小灰掉毛集中的這一段時日她還是需離的遠些。

她拿著話本子起身,決定去另一處獨自待著,心中想著若真如席秀所言,那背後說她壞話的人一定是王鈺秀。

不多時,席秀咋咋呼呼的來找南煙。

南煙懶散的躺在軟塌上,方才看話本竟是看睡著了,她揉了揉眼瞼,啞聲問道:“怎麽了?”

“方才我去見俞公子,他告知我王鈺秀上吊自盡了。”

席秀爬上軟塌同南煙擠在一處,伸手一把抱住南煙纖細的腰肢,趁機占便宜,她道:“其實…也不能說是自盡,是皇上賜了她一尺白綾。”

“哦。”

南煙應了一聲,翻過身去,腦袋很沈。

席秀見南煙迷迷糊糊的,不由得伸手去戳她的腰窩,“南煙,她死了,這事是不是就完了啊?”

天子待周承毅、周時生以及馮希臣這三人態度如何,除去天子,誰也不清楚,更何況人心善變,能說清就怪了。

“我不知啊。”

南煙再次翻過身來,看著席秀,無奈道:“往日總尋不著你人影,不是在宗衍那邊便是在街上閑逛,如今怎的又膩著我了?”

軟塌就這般大,再擠上一個席秀是真的難受。

“南煙,你這可是在嫌棄我?”

席秀不滿道:“我見你這段時日不開心所以才陪著你嘛,不上街……”

她哼了一聲,理直氣壯的補充道:“不上街那是因著我前些日去地下賭錢,全輸光了。你們長安人可真是厲害啊!我過往在淮縣時,還有輸有贏呢,如今竟是輸的底褲都快沒了。”

“好的不學盡學些壞的。”

南煙搖頭斥道:“也不知少時是誰教你的這些,你若是有心不若學學李常洛,沒準這般,宗衍或許會喜歡你些。”

席秀臉色怪異,忐忑道:“南煙,你這意思是說俞公子喜歡李常洛那個死太監?!”

若是這般,那可是太可怕了!

“想什麽呢!”

南煙伸手敲了下席秀的榆木腦袋,“我的意思是說你性子過於跳脫,又不喜詩書。不若學學李常洛,他這人雖木訥了些,可換一種說話也可說他性情是極好的,加之他這人學識豐富,是腦子有貨的人,你向他學習,這般才與宗衍有的聊。”

“嗯,南煙我覺得你這話說的還挺有道——”

話未落,席秀‘唉唉’了兩聲,原是多日不見的周時生不知何時尋了過來。他見席秀俯趴在南煙身旁,這明顯是占了自己的位置啊,心下驟然不悅,毫不客氣的抓著她的後衣領將她從軟塌上拎了起來,一把扔了出去。

周時生待其它女人絲毫不知憐香惜玉,若不是屋外李常洛候著見此及時伸手拉了席秀一把,席秀鐵定得跌到地上去。

席秀心裏哼哼了兩聲,拍開李常洛攙扶她的手,氣呼呼的轉身走了。如今李常洛也不必時刻看管著席秀,因此見南煙與周時生皆無事吩咐他便也轉身離去。

李常洛一走,席秀賊眉鼠眼的拖著小灰靠近南煙廂房,悄悄將門推開一條縫,就著小灰肥嘟嘟的屁股將它一把推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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