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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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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煙此次入宮未著席秀陪同,而是周時生安排在相府的一名丫鬟。這人早前是乾西五所的宮女,熟知宮中規矩,此次倒幫了南煙不少忙。

兩人從慈寧宮離去後,未出宮,反是去了乾西五所周時生的住所。

南煙假作肚痛暫離之事周時生知曉,因此並未避忌,反是著人準備了涼飲凍果給南煙解饞。

因周時生事忙,南煙在那名丫鬟的陪同下在乾西五所閑逛,因今日遇見周承毅母妃,南煙思及似乎從未聽周時生提及他的母親,心下不免好奇,便多問了幾句。

從那名丫鬟的口中,南煙得知周時生的母妃為前朝刑部尚書之女,家中有兩位兄長。後在前朝奪嫡之爭中,武王失敗被貶至苦寒之地北昌,而周時生母妃娘家因此遭受牽連,逐漸沒落。

周時生母妃因此心中哀痛,身體逐漸衰弱,後在誕下皇女之時撒手人寰。

誕下皇女之時?

南煙心中微驚,問道:“她是在生產之時離世的嗎?”

丫鬟頷首稱是。

“那…她的女兒呢?”

“生下來體弱,未多時便離開人世。”

原是這般,難怪周時生一直不曾提及這事,“那時候,殿下多大了?”

丫鬟想了下,道:“未滿九歲。”

南煙心中嘆氣,想到初遇時十歲的周時生,不免有些心疼。

既是來了乾西五所,雖周時生事忙,南煙還是主動去尋他相見片刻。可到了書房,才發現這人似並未有他所說那般忙碌。此時,只閑散的立於書桌前,正執筆畫畫。

南煙上前細看,發現他筆下之人正是自己,不由得笑了一下,可之後回過味來心中卻又有些不自在。

她人在乾西五所,周時生卻在書房獨自畫她的肖像?雖是如此,可無人至,他亦能令筆下之人栩栩如生。

南煙安靜的看著,周時生亦未發話,至最後一筆落下,周時生側身看著南煙,問道:“你看這畫像可像你?”

南煙自是點頭,周時生卻搖頭道:“錯了,這畫像與你一點都不像。”

“我有眼睛,自是會看,這畫像與我一模一樣,怎的不像?”

周時生只搖搖頭,隨意將畫像一卷置於一旁。

他這般,南煙不免問道:“你既說這畫像不像我,那你為何還畫?我人在你這,你躲著不見我卻在畫畫?”

問完,周時生一時沒有回話,南煙見此,伸手取過畫像,蠻橫道:“這畫我很喜歡,是我的了。”

“你不問就取?”

周時生有些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南煙此舉頗為詫異。

“有意見?”

南煙瞪他一眼,他若敢有意見,南煙就敢沖他發火。

這時,周時生卻也乖順,點點頭,道:“沒有。”

末了,又補充道:“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你想要的我都給你,不要的我也要塞給你。

南煙耳朵有些燒,見周時生深情的看向自己,有些不安,還有些不滿!

她方才本是刻意為之,心裏大抵還是對即將嫁給他一事存了怨念,於是總想找機會懟他,想朝他發脾氣,想使一使小性子!

哪知出師未捷,竟是被這人一句話給弄的心神不安起來。

這可如何是好!

南煙想了想,伸手將那畫像遮在自己身前,擋住周時生炙熱的視線,道:“這畫像我又不喜歡了,還你。”

周時生接過,置於一旁,道:“待我新畫一幅再送給你。”

“我不要。”

南煙伸手一指側面雪白的墻壁,道:“你待會讓人將這畫像掛在這。”

這是周時生的書房,平日裏他亦時常與身邊人在此議事,在此掛一幅女子畫像,實在有違周時生平日嚴肅沈悶的形象。

哪知周時生聞言,卻是頷首應下,道了一聲,“好。”

他滿含笑意的看著南煙,目光如星光璀璨,南煙此時,無論如何都是發不出脾氣來了。

她隨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不在就畫像之事打鬧,反是嘆了口氣,道:“我今日在慈寧宮看見王鈺秀了。”

“嗯?”

南煙見周時生不解,主動解釋道:“她是我往日好友,今日我與她雖未曾交談,但我看她的眼神應是在懷疑我的身份。”

周時生這時卻是看著南煙冷冷清清的笑了一下,篤定道:“你與她關系應當一般罷。”

若真是關系好,值得信任之人,南煙怎會主動告之他此事?

南煙嘴角一抽,故意冷哼了一聲,道:“就你聰明,什麽都知道。”

“我不知道。”

周時生被南煙冷斥,心情卻不錯,他直白道:“你若不說,我倒不曾註意這人。”

南煙嘆了口氣,垂下眼瞼道:“她是我舊友,但我有些看不懂她,當年孟養離世,她偏袒馮希臣亦令我心涼。”

偏袒馮希臣?

周時生看了眼南煙,問道:“她喜歡馮希臣?”

若非是心喜之人,怎會冷落好友而近他人?

王鈺秀如今是貴妃,這事亦是舊事,南煙未承認,亦未否定,只是讓周時生設法莫要讓太後來煩她了。

陪著這麽一位倔強專橫又寂寞的老太太,真的是在遭罪,聽說王鈺秀這幾年甚得太後歡心,也虧得她有本事。

周時生頷首應下,見南煙要離去,便起身相送。只是送人,可他偏生還去換了一身常服,明擺著是準備送出宮再在宮外相處。

南煙等著他換衣服,只覺得這人在此事上實在磨蹭的不行,只是腰帶的紋路色澤便挑了許久。

南煙等的無聊了,上前替他做主,選了一青色帶雲紋的錦緞制成的腰帶。

小宦官將腰帶取來,順勢遞到南煙手上。南煙一楞,見周時生微微張開雙臂,神態自然,正專註的看著她,只得默不作聲的上前替他將腰帶系好。

你看,有的人就是有這般本事,即便不說話,也能讓她人知曉他的意思。這般想著,南煙耳朵不免又有些燒了。

周時生垂眸看著,好奇的伸手捏了下南煙緋紅的耳朵尖,一本正經道:“南煙,你耳朵紅了?”

你不說話會死嗎?

南煙心中一口氣上不來,不給他系腰帶了,怒道:“不系了,你自己弄。”

一旁的小宦官見此,正屁顛屁顛的準備上前接過垂掛在周時生腰間的腰帶替他系好,卻見往日面色沈悶的殿下頷首道:“好。”

然後,便果真如南煙所言,自己動起手來了。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出門時,南煙沒話找話,威脅道:“日後出門再這般慢,我便不等你了。只是換一件常服,何須費這般多時間。”

“不可。”

對此,周時生眉頭一皺,持否定態度。

這下,南煙的婚前焦慮終是找到了出氣點,她道:“你行事可否顧忌她人,沒見著我等你等的不耐煩嗎?”

周時生看她一眼,反駁道:“你沒有不耐煩。”

“我在生氣呢!”

南煙認真道,她真的是在生氣呢。

“沒有。”周時生想同南煙挨的近些,伸手去捏她耳朵尖,“你也沒有生氣。”

南煙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就從未遇見過說一句話被人否定一句的時候,能不能順著她些,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南煙,難道我這身衣服不好看嗎?”

周時生笑了笑,寬大的袖口伸了過來,握住了南煙的手,他垂眸看著南煙,柔聲問道:“我不好看嗎?”

好看啊!

青年面目如玉,風華正茂,笑意出於真心,怎會不好看?

南煙一直知道他是好看的,但過往不曾就他的樣貌太過關註,如今這人卻這般問她,真是膚淺的男人!

南煙哼了一聲,不回話了,卻任由周時生拉著她的手。

兩人緩緩朝外走去,其間,周時生提及南煙正在看的那些話本,言語間,讓南煙少看為好。

南煙與席秀將混跡在那堆話本中的艷/情話本篩選出來,竟是不下於十本,且一本比一本勁爆。

席秀將這些話本丟給南煙處理,南煙愛惜……,未立即焚毀,而是私藏。

一時,南煙整張臉燒了起來,甩脫周時生的手,質問道:“你怎知這些事?”

周時生理所當然道:“李常洛告知我的。”

這時,南煙想到席秀往日常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李常洛這個死太監!’

“我沒怎麽看,只是見圖文精致細膩,不舍得粗暴焚毀。”

南煙這話非假,她還來不及看呢。

周時生點點頭,道:“不用燒,待你嫁入乾西五所,將那些話本帶入宮中便是。”

他說的一本正經,南煙卻一點也不想同他談這些了。

帶入乾西五所作甚?當傳家寶嗎?

這般,兩人在離開乾西五所朝宮門走去時,卻是正好撞見了提前從乾東五所離去的王鈺秀。

太後一行人探望譽哥兒,見他只是精神不振並無大礙,便放下心來,一行人在乾東五所圍著他有說有笑。

王鈺秀因身體不適,提前離去。

南煙見此,朝王鈺秀行禮。

王鈺秀停下腳步,楞怔的看著南煙,意有所指的喚道:“南煙姑娘?”

南煙莞爾一笑。

兩人對視片刻,王鈺秀率先移開目光,她與周時生以家禮互見後,便避嫌離去。

南煙看著王鈺秀離去的背影出神,周時生忽然伸手輕輕捏了捏南煙耳垂,垂眸看著南煙道:“可是察覺人情淡薄?”

“沒有。”

南煙故意板著一張木訥的臉道:“我不坦誠我的身份,怎會怪她情誼淡薄。”

“你倒是想的通透。”

周時生若有所思。

南煙見他表情不對,知曉他心中必定有事,也不多話,只安靜的朝宮門走去。

至夜間

南煙洗漱後準備入睡,見不遠處的小桌上堆了一堆話本,上前看皆是《媚媚傳》、《采女傳》之類的名字。

她想起白日周時生的話,再次將他與李常洛這主仆二人罵了一通!

如今夜深人靜…南煙默默的翻開,就著昏黃的燭火細看。

叩門聲在此時傳來,三長兩短,極為守禮。

南煙忙將話本收好,正準備起身開門,隔壁卻傳來‘吱呀’一聲門扉大開的聲音,隨即是一聲狗吠。

隔壁住著席秀,她很喜歡小灰,便在屋內一角給小灰準備了舒適的狗窩。

候在南煙房前的俞宗衍看著從隔壁門縫中探出的狗頭和人頭,神情稍微……有那麽一絲尷尬。

小灰照舊朝俞宗衍吠了兩聲,席秀在它狗頭上一拍,讓它安靜些,隨即傻笑著看著俞宗衍,道:“俞公子來找南煙嗎?”

俞宗衍入院後,守院的小廝本欲提著燈籠帶路,被他婉拒。他此次找南煙有事,是想低調些的,哪知將才叩門,隔壁的席秀同小灰便探出頭來看戲。

南煙將門打開,未及同俞宗衍說話,先是讓席秀回去睡覺。

席秀戀戀不舍的看著俞宗衍,又去看南煙,道:“此時夜深,俞公子同南煙議事,或需我在一旁伺候著。”

席秀似乎看上了俞宗衍?南煙遲疑片刻,嚴詞拒絕。

俞宗衍深夜來尋,必定有事相商。

她將門打開,未避嫌,令俞宗衍進得屋內。

一進屋,南煙想起桌上那堆話本,忙立在桌前用身子將那堆話本遮住,問道:“宗衍,是有什麽事嗎?”

俞宗衍頷首,道:“南煙,我找到你妹妹了。”

南安?

南煙一時楞住,須臾,冷靜問道:“活的還是死的?”

俞宗衍似對南煙的反應有些驚訝,他嘆了口氣,應道:“她活著,想要見你。”

傍晚時分,俞宗衍從外歸家,卻在一轉角處遇見神情恍惚、身形狼狽的南安。她似得了癔癥,縮在墻角只一個勁的低聲念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沒錯。’之類的話。

幸而那條街地處偏僻,行人不多,俞宗衍上前,脫下外裳遮住狼狽的南安,想將她帶上馬車。

她卻似認不得俞宗衍,十分警覺,僵持著不肯上車離去。俞宗衍無法,只得令身旁的小廝將她打暈帶走。

待南安醒來後,她的精神很不穩定,一時認得俞宗衍,一時又認不得,恍恍惚惚的,說話也沒個準,直到俞宗衍問她可要去見姐姐南煙……

提及南煙,南安的精神逐漸穩定下來,她安靜的點頭,後又將自己如同一只蝦般縮成一團躲在床角。

南煙聽完俞宗衍的講述,打開門欲同他朝南安暫住處走去,隔壁的房門這時打開,席秀踏著小碎步跑了過來。

她咧嘴笑著,道:“南煙,俞公子,你們深夜是要去往何處?帶上我可好。”

俞宗衍遲疑,席秀見此則伸手握住南煙手腕,搖了搖,撒嬌道:“南煙,帶上我嘛。”

南煙被她扭捏造作的聲音激出一層雞皮疙瘩,緊張的心忽然松了幾分,她無奈的點頭,對俞宗衍解釋道:“席秀可信。”

俞宗衍見此,話不多說,朝他的住所走去。

南安暫時被俞宗衍安置在他的房間,因南安神態不安,懼黑,屋內一時亮入白晝。

在俞宗衍、南煙、席秀三人進屋時,南安仍舊縮在床角未有反應,她安靜的過分,甚至有些呆。

可這一切卻在三人逐漸靠近後發生了變化,她雙眼突的大睜,毫無預兆的嘶聲尖叫起來。

南煙眼疾手快,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南安被南煙死死捂住嘴巴,雙眼卻不看南煙,反是驚恐的看著站在床前的席秀。

南煙奇怪的朝席秀看去,這一看,自己卻也是差點被嚇出聲來。

席秀過往素面朝天,綰著最簡單的發髻。今夜不知怎的,竟是化了妝。臉白似餅,唇紅如血,兩條眉毛又細又長,發髻是最隆重的朝天髻,鬢邊還插了一朵粉嫩的木芙蓉,那朵木芙蓉上似乎還掛著幾根狗毛?

此前走廊屋檐下燭火具都昏暗,南煙未察覺,待進了這屋子方才看清席秀的模樣。

南煙倒抽一口冷氣,她一手緊緊抱著南安,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巴,遲疑的看著席秀,建議道:“席秀,你……先在屋外等著如何?”

席秀與南安大眼瞪小眼,不為所動!她熱情道:“俞公子是文人,你這妹妹似乎魔怔了,若是發起瘋來,只你一人是制服不了她的。”

她說著,嘴角一咧,露出十萬分真誠的笑意。然後……南煙便發現了她牙齒上的唇彩印。

你不在這,南安或許還不會發瘋。你若繼續待在這嚇人,南煙可不保證此時的南安會做出什麽來。

南煙看向俞宗衍,俞宗衍會意,側身請席秀暫離,只道此時他與南煙有事商議。

席秀笑著朝俞宗衍點點頭,十分乖順。

待席秀離去,南煙松開禁錮南安的手。南安得了空像條泥鰍似的鉆入錦被下,一溜煙縮到了另一床角處,抱著被子神情呆楞的看著南煙。

南煙湊近,問:“還認識我嗎?”

南安點頭,開口道:“姐姐。”

南煙又一指俞宗衍,“那他呢?”

俞宗衍斂眉,神情溫和的看著南安,南安縮著脖子,木訥的搖頭,不說話了。

“為何沒出城,這段時日你在何處?”

“誰在幫你?”

……所有的問題,南安皆不回應,她只是迅速伸手抱住南煙,抱的死死的。

南煙見問不出什麽,心一下子沈了下去。

她將南安放在腰間的手指一個一個掰開,用力將她壓在床上,讓她待在床上閉上眼睛睡一會。

南安自是不應,南煙皺著眉頭兇她,她便嚇的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不一會,臉就哭紅了,且她哭的實在是厲害,上氣不接下氣,像是喘不過氣來似的。

南煙卻不理她,落下床側的帷幔後,再次去問俞宗衍遇見南安的細節。

因她心裏著實不安,問的十分直白,“這次帶南安回府,可曾發覺有異樣,可有人暗中跟著你,這事都有誰知道。”

知道這事的人除去俞宗衍便只得一名車夫和陪伴他多年的小廝。這名小廝是當初他還在石鼓書院時俞相替他挑選出來的,十分忠心,且身手不錯。

若不是這人,當時在街上俞宗衍恐難制服那時瘋魔的南安。

南安竟是瘋了!

南煙與俞宗衍同時想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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