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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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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時生聞言回身看了眼古琴,微微頷首,便有侍從捧著琴盒出現,將古琴小心翼翼的裝入琴盒中帶走。

他走時,小灰欲起身相送,粗大勻稱的狗尾搖的十分歡快。

周時生回身朝小灰看去,隨即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將它脖頸間被它弄歪的大紅花擺正。

南煙看著,有些好笑的問道:“你這是在幹嘛?”

周時生看了南煙一眼,神情嚴肅道:“正衣冠。”

南煙聞言瞬間笑了起來,周時生亦緩緩笑了開來。他起身朝小灰下了一個指令,令它蹲坐在地目送即可,不必親自相送。

南煙看著一人一狗互動,待周時生離去,立即惡趣味的將小灰脖頸間的大紅花扯的歪歪斜斜,要掉不掉的樣子。

他走後不久,席秀得了自由跑來見南煙。

南煙問席秀可會水,得知她會水後令她在一旁看著,她則打算再次跳入木船去摘些鮮嫩的蓮蓬,如今若再不摘,恐要再等上一年才能吃的著了。

席秀主動代替南煙跳入木船中,道:“南煙,你在岸上等著便好,我替你摘。”

南煙頷首。



因周時生求娶南煙,因此他在相府行走也未多避嫌,只是觀相府正門人多,照舊從側門離去。

李常洛送別周時生,見他手中捧著荷葉,裏面裝著幹凈清香的蓮子,則上前道:“殿下,奴才來拿吧。”

“不必。”

周時生垂眸看著荷葉中圓滾滾的綠色蓮子,眸中多了一層柔意。

這時,李常洛不合時宜的問道:“殿下方才可有告知南煙姑娘天子賜婚一事?”

因著周時生做主未讓南煙親自接旨,因此李常洛只道周時生是親自前來告知,哪知周時生腳步微頓,卻是應道:“未曾。”

未曾告知?

李常洛擡頭看了眼天上未散的日光,覺得這光有些烈,曬的他頭腦發昏。

殿下為何不說?



“你再說一遍。”

湖岸,南煙低聲問道。

席秀一邊劃船穿梭在雕敗的荷花叢中,一邊道:“天子賜婚的聖旨方才下達相府,三月後便是你與七殿下的婚期。”

席秀看了南煙一眼,問道:“你再不久便是七殿下正妃,這麽大的事,殿下今日沒告訴你嗎?”

“沒有。”

南煙臉色不太好看。

一旁,小灰歪著腦袋看著南煙,脖頸上被南煙扯的歪歪斜斜的大紅花襯的這狗愈發傻氣。

南煙看著小灰,一人一狗對視。驀地,南煙伸手去捶打小灰的狗腦袋,斥道:“傻狗,和他串通一氣的罷。”

席秀見了,心疼的不行,控訴道:“南煙你打它幹嘛啊?”

小灰也昂著腦袋吠叫,附和著席秀的話。

打它幹嘛!

它又未求親,這大紅花也不是它想戴的。

過不多時,俞夫人身邊的丫鬟來傳達喜訊,且邀南煙前去商討婚嫁之事,太後派來的人如今在俞夫人院落,正等著見南煙。

南煙想了想,起身隨那丫鬟離去,待到了主屋大堂,見著一三旬婦人坐在下首,俞夫人則坐在主位。

南煙躬身朝俞夫人揖了一禮,又向那三旬婦人微微躬身示意,婦人忙受寵若驚的回了一禮,讚道:“早便聽聞南煙姑娘聰慧秀敏,如今一看果如傳言不似凡人。”

婦人是宮中繡坊的嬤嬤,負責管理此次婚嫁的嫁衣等織物,此次前來是詢問南煙及俞夫人與嫁衣相關的事宜。

當然,此事暫無法由南煙及俞夫人全權做主,皇室嫁娶皆有一定的規章流程,收集了南煙及俞夫人的意見後,她還需要請示宮中的太後,最終由太後拍板定下各種織物的樣式。

太後年紀大,皇室又好些年沒這般大的喜事,因此十分關註這件婚事。那婦人來此不過是走一個過程,真正的目的還是相看一下南煙,以待回宮朝太後稟報。

南煙同俞夫人及那婦人閑聊多時,期間表現不若傳言中鄉野女子,那婦人心中暗嘆,待南煙愈發恭敬。

待婦人離去後,南煙同俞夫人說了會體己話,觀面上倒真似幹娘與義女的關系。

她告辭離去後,神色鎮定的回了自己的廂房。與那秀坊的主事嬤嬤聊天,已讓她心中的郁意盡數消散。

席秀捧著一大堆蓮子來找她,道:“這都是鮮嫩的,只是如今那荷池中剩下的就都是老蓮子了。”

南煙看了眼,讓她帶人將蓮子洗凈分為四份。席秀捧著蓮子喜滋滋離開,南煙則將自己關在屋內,至夜深席秀來敲門時,她才將門打開相見。

“蓮子已經洗凈分好,只是我見你將自己鎖著不出門,便讓人將蓮子都放在冰窖中了。”

席秀靠著門扉道。

南煙打趣她,“你這般聽話,沒偷吃?”

“吃了點。”

席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最後神色一肅,湊近道:“南煙,你是不開心嗎,不想嫁給殿下為妃是不是?若是不想,那我們可離開此處。”

如今南煙與周時生有了明面上的關聯,李常洛便不在躲在暗處,如今聽得席秀此言,他忍不住走了過來,低聲恭敬的喚了聲,“南煙姑娘。”

席秀面色不滿的瞪了李常洛一眼。

南煙安撫的拍了拍席秀的手背,朝李常洛走去,“李常洛,你令人傳信給你家殿下,就說我要見他。”

李常洛頷首稱是,轉身便去令人傳信。

席秀好奇道:“南煙,你見他是做什麽?”

“當然是有事找他。”

南煙見李常洛離去,笑著看席秀,“那四份蓮子有你的一份,你盡管吃便是,還有兩份你代我分別送給俞小姐和俞公子。”

她不放心席秀,便囑咐道:“先送給宗衍,隨後在宗衍的陪同下將蓮子送給俞小姐。”

“好,我這就去辦。”

席秀提著兩個竹籃進入冰窖,將由荷葉包裹的兩份蓮子分別放入其中。

俞宗衍今日一直在府上未出門,席秀很快便找到他並親自將蓮子送上。隨後她表明來意,笑著道:“俞小姐脾氣大,奴婢怕只我出面她不收,俞公子能否陪同我前去。”

今日俞宗衍本欲告知俞宛清周時生求娶南煙一事,一直等著她回來,本便是要去她院中一趟的,見此,他面色柔和的收下席秀遞來的十分樸實的禮物,轉身將竹籃交給下人,讓放入自己院內的小冰窖中。

見席秀一直盯著他打量,他也不惱,只是道:“宛清仍未回來,姑娘不妨在此處稍等片刻,待她回來了,你好隨我前去。”

席秀連忙點頭。

夜裏,俞宗衍院落燈光極亮,他安靜的坐在院落的石凳上溫書。

南煙不在席秀身邊,她性子便沒那般活脫,有些膽小的拘謹。她朝四周看了看,見院落中只中心一處石桌石凳,便守禮的立在走廊下幹站著。

俞宗衍回頭朝她看來,低道:“席秀姑娘,你那處蚊蟻多,我這處點了熏香,不若來此處安坐?”

席秀朝他揖了一禮,道:“多謝俞公子。”

俞宗衍面色柔和,“席秀姑娘不必如此多禮,你並非相府奴仆,乃是南煙好友,便也只當是我朋友,你向我行主仆之禮,倒令我不太習慣。”

席秀聞言便也放開了些,忙踏著小碎步上前坐在俞宗衍對面。

俞宗衍垂頭看書,席秀只得撐腮無聊的看著四周,見俞宗衍看的專心,她稍稍提起身子朝他手中的書本看去,看書本封面是一本史書,裏面則是前朝不知哪代通行的文字。

席秀少時家窮,沒機會接受私塾教育,反是入戲院那三年看的戲文多了學了些皮毛,認的大概的字,但像前朝的文字卻是不識的。

她心裏嘆了口氣,懶散的收回目光。

兩人就這般對坐了許久,俞宛清也未歸家。

席秀往日是個坐不住的人,但今夜俞宗衍安坐在一旁習書,她聽著那偶爾傳來的翻書聲,也未覺得這般有多無聊,反是安心坐了下來。

俞宗衍見席秀無事可做,便令人去找了些閑書給席秀打發時間。

席秀翻開來看,卻是民間流行的話本。裏面繪制著有趣的插圖,她手中正在看的一本講的是江湖軼事,配著活靈活現的插圖,十分得趣。

席秀笑出聲來,問俞宗衍,“俞公子,這書是你的嗎?”

方才從俞宗衍吩咐到那奴仆將一堆閑書捧來不過片刻,想必未走遠,這些書應當是放在俞宗衍院內的。

俞宗衍頷首,道:“少時十分喜歡看這些話本,年長後雖再不若少時喜歡,但每每市集上有新的話本出來,我都會令人去收回放在家中。”

“那公子不是有很多?”

“嗯,席秀姑娘若喜歡我明日令人送去你住處。”

席秀點頭如搗蒜,“多謝俞公子。”

夜深、俞宛清終是遲遲歸來,她在外面已經得知了周時生求娶炳南煙的消息,心中震驚大於難過。

周時生是她中意的夫君人選,如今他求娶南煙為正妃,她便再無法入他的門,而與他同位的周承毅年紀又太大,且與周時生同為皇子。

俞宛清雖不知朝堂之事,但也大抵知曉天子不會再令她嫁入皇室。

這讓俞宛清有些失落以及輕微的不滿。今日南煙主動邀請同游長安城,她本以為這人是在示弱,主動求和,不想下午時分便傳來這消息。

若說她提前不知,那只能是假的,難怪她這般囂張,連她兄長也看不上。

馮希白陪了俞宛清整整一天,一直想盡辦法逗俞宛清發笑,最後還背著眾人偷偷帶著俞宛清去逛勾欄。

從勾欄出來後,馮希白送俞宛清回府。離別時,馮希白依依不舍,俞宛清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轉身離去。

馮希白是挺好,但份位太低,如今還是翰林院一閑官。雖這般他有很多時間陪同俞宛清玩樂解乏,但這都不是俞宛清想要的。

她回府後先去找了母親,同母親說了會體己話,流露出失落的神色。

俞夫人安慰她幾番,心疼的不行。

只是因著怕遇見父親,父親若知曉她為此傷神必定會嚴厲斥責,於是轉身回了自己的湘院。

不多時,俞宗衍同提著竹籃的席秀找了來。

俞宗衍令席秀等在屋外,他先進屋去見俞宛清。

俞夫人不知朝中局勢無法排解俞宛清心中失落,俞相自持男子為天,婦人居於閨閣亦不會告知俞宛清他的思量。

而俞宗衍卻不若俞相般看輕女子,因此思量過後決定認真找俞宛清談一談。

“宛兒,你可是喜歡七殿下?”

俞宛清點頭,“喜歡。”

話落,朝兄長撇嘴撒嬌道:“只今日天子賜婚的聖旨已下,我喜歡又如何?”

俞宗衍又問:“那你為何喜歡他,何時喜歡的?”

俞宛清一時答不上來,俞宗衍輕輕笑了。

俞宛清惱怒的瞪了兄長一眼,失落的將側臉靠在桌面,不滿道:“兄長今夜找我是來取笑我的罷。”

“不是,宛清,兄長是來開導你的。”

門外的席秀聽得俞宗衍一本正經的說出這話,噗嗤一聲笑了。俞宛清聽得這聲響,眉頭一皺,斥道:“誰在外面笑!”

俞宗衍伸手安撫俞宛清,將父親與他的思量一一告之。

算上如今的天子俞家已經侍奉過四位帝王,出過兩位丞相,且近年名聲極旺,俞家一心為主,但如今的天子多疑,獨權思想嚴重。

十年前登基之初未防備有人作亂,在皇城直接統轄禁軍,收割兵權,設通判與知州相互牽制,消減地方權力。在朝堂,三年前設立參知政事,消減丞相權力。

且如今天子身體康健,若等天子安心退位怎麽也得再需二十年。二十年足夠出現新的年輕人,因此天子實則未有傳位給任一個兒子的想法,而是效仿先帝傳位皇孫,為防有皇子如他當年般作亂,他不喜皇子勢力做大。

古往今來,姻親一事最能促進兩股勢力合作,這也為天子不喜。

觀年長的周承毅,他的側妃姬妾除去天子登基前替他擇選的名門望族。近十年來,納娶的皆是普通的良家女子,觀落勢的於廣善,此前也只是一石玉店的公子,因家姐生下兒子得周承毅喜愛而得到重用,方才逐步高升。

但也或是因著這人家中無根基,猛然升遷為高官,又至禹州,方才一時之間犯下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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