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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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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秀趕車的技術比南煙好上許多,一路上,馬車行駛十分平穩,南煙一直閉眼睡覺,只她在睡夢中並不安穩。

周時生再一次被南煙細碎的夢囈聲吵醒,他睜開眼看她,只見她背靠著車壁,身子微斜,雙手抱胸將自己環住,眉頭一直皺著。

“孟養。”

睡夢中,南煙輕呼出聲,隨即是低微的啜泣聲。

她在哭。

這是周時生第三次見她哭,第一次是五年前在馮府,她被南易令人強行帶走時,哭的撕心裂肺,好不委屈。

第二次是在南府西苑,他假扮大夫去替她醫治腿傷,那時她哭了,他以為是自己下手太重弄疼了她,結果她只是因著心疼孟養。

第三次是現在,五年後,離長安城數百裏之遙的地方,她在睡夢中哭泣,亦是因著孟養。

都過去五年了,感情還是這般濃烈嗎?

周時生心裏突然有些不太舒服,於是…上前將她喚醒。

這下,卻是徹底將南煙給惹怒,她驚起四處查看,緊張道:“可是那群人追上來了?”

“沒有。”

周時生冷著臉答話,嚴肅的指責道:“你睡覺說夢話。”

南煙:“?”

“打擾到我了。”

周時生話落,緩緩闔上雙眼。

我去你大爺!

南煙許久未好好休息,方才睡了一覺也並不安穩,如今竟是比之前的狀態還要差上幾分。

她恨恨的盯著周時生,最終悶頭一撩簾子,一屁股坐在席秀身旁。

席秀一直在趕路,被大太陽曬的臉色通紅,她回身見南煙出來,於是好意道:“你進去吧,這日頭高,著心被曬傷。”

“出來透透空氣。”

南煙刻意大聲諷刺,道:“我怕再不曬曬太陽,時間久了,像某些人一樣心思陰暗,那可怎生得好。”

席秀聞言,伸手拍了拍南煙肩背,示意她定要忍辱負重。

馬車內,周時生聽南煙此言,目光有些許微妙,她這是在罵他?

車外,兩個女的聚在一起,用唇語商量壞事。

時不時的,南煙會蹦出幾句臟亂,皆是在有意無意刻薄周時生。

車內,周時生細心聽著南煙罵他,神情十分專註。

馬車緩緩進入一片密林,席秀不知方位,於是讓南煙入內詢問周時生。

南煙撩開簾子一瞧,得!這人似乎睡著了。

她瞧了瞧這人腰間的傷,又去看他的瘸腿,最終輕輕將簾子放下,扯了扯席秀的衣袖。

兩人依舊用唇語交談,只是這兩人並不善於此道,因此南煙只好用手比劃,兩個女的遠遠看去皆像是野外的猴子,手舞足蹈,好不滑稽。

席秀用手劃向脖子,示意‘要不要我們聯手將他給幹掉!’

南煙垂頭沈思,最終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去給我弄點毒藥來?’

席秀:‘什麽毒’

‘劇毒’南煙一咬牙,‘最好是無藥可解的那種’

兩個女的雙目對上,皆是嘴唇緊咬,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你若狠不下心,便只能被人捏在手中。

馬車進入密林後,席秀鄭重點頭,與南煙握手告別。

南煙接替席秀趕路,車內,周時生聽著席秀逃離的動靜,未出聲阻止,約莫再有半個時辰,他讓南煙停車。

南煙將馬車停在樹蔭下,車內的周時生發話了,“席秀呢?”

“跑了。”

南煙答的幹脆利落。

周時生沈默,最終只是道:“如今離下一個城鎮較遠,我們在這附近停下,準備過夜。”

又要在野外過夜?

南煙眉頭一下皺起,她醒來後最大的願望是替孟養報仇,其次便是睡一個好覺了。

她心情不佳,於是問:“我們一路南下,到底是去什麽地方?”

皇帝命周時生南下處理禹州水患兼審查於廣善失職一事,但周時生一路南下,已快過了禹州一帶。

周時生上前將車簾撩起,看了眼一臉憋屈的南煙,問道:“心急回長安城?”

南煙撇開臉去,她很不喜歡目前的狀況,對面這人似乎對她的一切都知曉,她卻連他真實姓名都不知,卻要為他鞍前馬後。

她懶散的甩了甩馬鞭,道:“其實也沒多心急,只是你身後不是有人追殺你嗎,我心裏不安,想快點到你想去的地方。”

這般嗎?

周時生輕笑,“用不著這般擔驚受怕。”

他在客棧時已與季仲等人取得聯系,命他處理好此次出行的內奸,便在下一處與之匯合。

不僅是怕那群殺手啊?南煙誹腹,她還害怕若是周時生死了,沒人給她解毒怎麽辦啊?

這般想著,南煙便覺得當年棄文從武時,若是學些簡單的醫理那該多好!這樣,總不至於讓自己性命握在他人手中。

“別亂想了。”

周時生見南煙面色變化莫測,出言輕聲提醒,“此處有車馬印記,我們順著這車轍再前行半刻鐘,若是遇到人家則順勢休息。”

南煙此時倒比之前聽話些,聞言沈默的趕著馬車,不多時,沒遇見農家住戶,倒是看見了一處隱在林間的破廟。

兩人歇在破廟中,周時生巡視一番,神色嫌棄。他不肯入內,令南煙整理出一塊幹凈的地方,方才進入破廟休息,隨後他又吩咐南煙準備吃食,待一切吩咐完畢開始心安理得的坐下療傷。

這一路來,南煙負責趕車、跑腿、如今又身兼廚子的身份。她憋著一股氣離去,一心盼著席秀快點趕來。

夜深,她盡職盡責的弄了可口的野味,把兔子最肥美的兩只後腿盡數扯下,獻給周時生。

“您請。”

她刻意微躬著身子,雙手平伸,遞給周時生,語氣恭敬,那模樣看著倒真像是一個合格的仆人。

周時生看著她放在芭蕉葉上的兩只後腿,矜持的伸手取了一只,另一只留給她。

南煙看著剩下的兔子後腿,瞥了眼周時生,這人良心還算沒黑透。

兩人蹲在火堆前,相隔較遠,南煙忽然開口,問道:“你一名大夫,不好生待在長安城,怎的來了這破落地帶,還被人追殺。”

見周時生不理她,南煙再接再厲,“五年前我遇見你時,你還與我一般高,不想如今都這般高了。估摸著,你今年應當十八、九歲的模樣吧!”

周時生臉色微沈,瞪了她一眼。

南煙恍若未覺,倚老賣老的嘆道:“你這般年紀,身手又好,心思也深,已是知道下毒威脅她人替你辦事。我和孟養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什麽叫心眼都還不知道呢”

“便是因著這般,所以你們一個年紀輕輕便死了,另一個假死離去,好不窩囊。”

周時生眼睛微垂,冷凝的睨著南煙。

他不喜歡南煙刻意裝作長者的模樣,年齡比他大又如何?還不是輕易被他拿捏在手上。

“誰說我假死!”

南煙急了,卻忽然頓住。

對面,隔著熊熊燃燒的火堆,周時生目光銳利的看著她,“不是假死,那是真死?”

“亂說!”南煙沈靜下來,道:“你才死了呢,別咒我。”

說完,她假作氣怒,起身離去。

“去何處?”

身後,周時生冷冷發問。

南煙腳步微頓,“我去河邊洗漱,怎麽,你要跟來?”

她回身,抱胸看著周時生,刻意激怒他,“我去哪你也要問,追的這般緊,可是喜歡我?”

火光中,她言笑晏晏,下頜微仰,與五年前七夕當夜一般,仍舊是一副持美行兇的模樣。

周時生神色陰郁,沈默的看著南煙,低聲反駁:“你以為,我同長安城那些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男子一般?”

南煙本便是刻意激怒他好求得一獨處的時間,可如今見他神情嚴肅,似乎很是不喜。

她見這人十分較真,心中無奈,卻也順勢離去,嘴裏依舊不饒人,“這是必然,我亦不喜年紀比我小這般多的人。”

南煙這人,倔的像根木槌,已被周時生捏在手中了,嘴裏卻依舊逞能。

她疾步去了河邊,但未靠近洗漱,只遠遠候著,等著席秀前來尋她。

不多時,密林間傳來一聲清脆鳥叫,這鳥叫聲酷似點翠鳥,春暖南飛,但多是群居,若是一只鳥啼叫,其後必定響起群鳥的接連鳴叫聲。

林中,鳥叫聲不時響起,但是音調單一,頻率一致,她便知道是席秀來了。

隨著聲音朝前走去,待離破廟遠了些,席秀從暗中出來與南煙匯合。

林中昏暗,席秀點燃火折子,借著光亮將一白色小瓷瓶交給南煙,神色緊張,她囑咐道:“這是我花了大價錢從黑市買來的,你可得小心了,別浪費。”

“這是什麽毒?有解藥嗎?”

席秀眉開眼笑,“那人說了,這毒無解,但不致死。”

見南煙眼神疑惑,她清咳了兩聲,有些心虛的解釋道:“他再如何壞,那我們也不能殺人是不?”

席秀是個慫蛋,南煙其實也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主,聞言,心中暗松,只面上不顯。

席秀為了強調自己並非那無能之人,再次道:“賣我這藥的人說了,這藥雖不致死,但無解,會讓食藥之人極其痛苦,此時,你若出言威脅他,他必定什麽都說出來,什麽都聽你的,到時候,你可順勢讓他交出解藥。”

“真的?”

“千真萬確。”

席秀買這藥,花了一兩白銀,肉疼的緊,囑咐道:“你可別浪費了,得一滴不剩的讓他吃了。”

藥買了,可接下來如何讓周時生乖乖吞下,那便有些難了。

南煙道:“你暫且先跟在我們身後不要出來,對了。”她沈默一瞬,問道:“我母親當年到底托你傳什麽話。”

在兩人的短暫交流中,席秀已是信了南煙。再者,若南煙真在五年前離世,她背負著炳熙的托付,卻無人可應,也實在憋屈,此時聞言,則道:“你母親當年托我尋你,並不是傳話,而是讓我將一樣東西給你。”

“什麽東西?”

“裝在一個袋子裏,我沒看,也不知道。”

席秀遲疑,“如今東西不在我身上,五年前我去長安時將袋子藏入長安城外的白馬寺中。後來,我偷聽你父親和弟弟的談話,以為你死了,又不想招惹麻煩,便未去白馬寺將東西取出,而是趁機離去。”

她將具體地址告之南煙,吸了吸鼻子,道:“當年我得你母親恩惠,如今我可護送你去白馬寺將東西取出,但不進長安城,我不喜歡那裏。”

南煙頷首,沈默片刻,啞著嗓子道:“多謝。”

“不用謝。”

席秀眼睛彎成月牙,咧嘴笑道:“當年稀裏糊塗的應下你母親囑托,如今可算是輕松了。”

她催促道:“你快些回去,待逼那人交出解藥,再喚我出來。”

兩人商議完畢,暫時分別,離去時,席秀仍不放心,勸南煙用那藥小心些,別浪費了。

南煙捏著小瓷瓶,神色鄭重的點頭。

她離去不久,周時生從暗中走出,經過另一條道,趕在南煙之前回了破廟。

不至死亦能讓人聽話,這藥席秀弄來卻是不容易,是不能浪費。

周時生如此想著,神色陰郁的扯了下嘴角。

他少時被周承毅暗中下毒,多年習醫,精通醫理,並不懼市面上的毒藥,反是南煙,五年過去,是真的毫無長進。

二十多歲的人了,心思還如同少年單純,不!並未單純,而是無知。

膽大而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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