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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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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和村

南煙坐在小院燃燒的火堆前,雙手撐著下頜看著火上炙烤的兔肉,她神情嚴肅,不時湊近火堆用鼻子嗅一嗅兔肉隱約飄出的香味。

只香味未聞著,風一吹,火舌舞動,把她前額幾縷碎發給燎著了。

她嚇的脖子一縮,端起小板凳朝後挪了幾步。

那日,狗蛋發現了冰凍在河水中的南煙。

趙阿婆向善,見此,便去了鎮子上尋了幾名相識的人,想將她給挖出來,好替她尋得家人認領屍身。

只那時凜冬,沒人幫忙,趙阿婆只好自己拿了榔頭等物親自鑿開冰面。

待同狗蛋合力將南煙拖入屋內,南煙卻詐屍了!

不!準確的說,應當是醒了過來。

她像是冬眠的動物,進了屋子,溫度升高便醒了過來。

狗蛋年紀小,不怕,趙阿婆卻嚇的面色青白。

南煙摸了摸額頭,她醒來後,趙阿婆一把米一把米朝南煙扔去,嘴裏還不停的囔囔著‘邪祟勿擾,邪祟勿擾。’見南煙安靜的看著她,最後激動之下,直接擡起米缸朝她砸了過來。

那時南煙才醒,手腳不靈活,竟是未避開,直接被趙阿婆扔過來的米缸砸暈了過去。

趙阿婆見南煙額頭被她砸出血來,上前鬼祟的探了她的鼻息。卻是發現這人有血有肉,是活的!

從此,南煙便賴上了趙阿婆一家。

雖這南煙被河水冰凍住了還能活,讓趙阿婆滿心疑惑,但她信佛從善,加之目前面臨最主要的事情是吃飽穿暖,因此也沒過多糾結這等詭異之事。

南煙醒來至今已是三月有餘,她同趙阿婆生活這短短時日,嘴裏淡的出奇。

趙阿婆食素,見不得葷腥。

想到這,南煙同情的看向狗蛋,那孩子也正蹲在一旁可憐巴巴的看著烤架上的兔肉。

他們兩個得趕在趙阿婆回來前將這兔肉毀屍滅跡,之所以選擇在前院燒烤,是因著廚房被趙阿婆鎖住了,南煙又懶,不想走遠,直接在這院子生起了火。

“狗蛋啊。”

南煙捏了捏狗蛋腦袋上的發髻,憐愛道:“吃肉才能長高知道不,你這麽矮,就是因為沒吃肉。”

狗蛋四歲有餘,但那身量還不如長安城的三歲孩童。

他聽南煙這般說,讚同的點點頭,伸手抹掉嘴角掉出的哈喇子。

南煙也抿了抿嘴唇,像只狼似的看著兔子肉,眼睛亮的出奇。

院門這時被人敲響,狗蛋嚇了一跳,南煙卻安撫他道:“沒事,不是阿婆。”

若是趙阿婆,直接推門便是,何必敲門呢,盛和村沒幾戶人,她們這院門即便是夜裏也是不上鎖的。

她起身,抻了個懶腰,慢悠悠的上前將門打開。

院門外站著一名約莫十七、八歲,身量高瘦,面色枯黃的青年。

青年瞥了一眼南煙,一把將她推開,大搖大擺進了院子,一屁股坐在之前南煙坐的小板凳上,話不多說,抓起兔肉就開始啃。

狗蛋見著,突然奔潰大哭,氣的攤在地上打滾,“我的,這是我的兔子肉。”

那青年沒理會他,南煙上前,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看著在地面上打滾的狗蛋,“你都說了這是你的,那哭有什麽用,沒出息!起來把肉搶回來,再不搶,肉全進這人肚子裏了。”

這時,那青年才正正經經看了南煙一眼。

然後他發現面前這女子是個美人,還是個大美人!

他咧嘴笑了一下,語氣輕佻道:“美人,我這走投無路,被你院中的兔肉香氣吸引了過來,也是緣分,有什麽事等我吃完了這頓再說如何。”

南煙挑眉看著他,狗蛋是個慫的,不敢同這青年打架,委屈的扯著南煙的裙擺躲在她身後。

李晃飽食一頓後,擦了擦嘴角,正欲與南煙搭訕,卻被結結實實揍了一頓。

李晃其人,是個退役的山賊。

與其說是退役,不如說是被趕出了組織。

他作為山賊時,打打殺殺之際,總是躲在眾人身後。山裏的賊老大看不下去,讓他去後廚幫忙,結果廚房差點沒給他燒了。

若不是因著那賊老大沒有殺人吃肉的愛好,他早死了不下八百回了。

如今在這春夏相交之際,氣候好,城鎮裏不少公子小姐愛去山中游玩,正是打劫的好時機,李晃再次犯事,終是被趕出了組織。

他一路行至盛和村,又餓又累,有心想尋一戶人家打劫,奈何盛和村名字不錯,實則蕭條的很。整個村子很大,卻沒幾戶人口,就在他擔心自己得餓死在這窮旮旯時,聞著了南煙炙烤的兔肉香味。

這是他第一次單獨打劫,吃飽了,卻得來了一頓痛揍。

他再次醒來時,屋子裏多了一個老奶奶,正拿著熱帕子擦他的鼻血,嘴裏囔囔著,“不就是吃了你的兔子肉嗎,有必要將人打成這樣,要不是我回來的及時,你是不是得把人給打死啊!”

床對面,方才那名男孩正帶著敵意看他,男孩身旁那個大美人正在收拾房間。

見李晃醒來,她起身走到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淡道:“醒了。”

趙阿婆聽著南煙的語氣,又開始訓她,“你得給這個小夥子道歉啊,你看你將人打成什麽樣了。”

李晃被南煙痛揍一頓後,很是識時務的搖搖頭,“不用不用,是我有錯在先…”

“對不住了。”

南煙微微偏頭,彎了彎嘴角,刻意道:“許多年沒打人,控制不好力道。”

趙阿婆聽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出門去收拾院子去了。

趙阿婆一走,南煙原形暴露,她一屁股坐在床邊,狗蛋屁顛屁顛跑了過來,同南煙一道坐著,敵視著李晃。

李晃見南煙離的如此近,又朝他笑,不由得心猿意馬,他甚至覺得這女子不僅美而且香,他湊近聞了聞,隨即尷尬的反應過來,這香味是他齒縫中餘下的兔子肉的香味。

南煙打量著他,問道:“多大了?從那來的?你不是這盛和村人吧。之前以什麽為生,如今在盛和村是路過還是如何。”

南煙一句句問下來,李晃一一作答,最後舉起三指朝天起誓道:“老天爺知曉,我並非真是那不中用的人,之所以如此是不想同那群山賊一般做那喪盡天良的事情。”

狗蛋聽了他這番慷慨陳詞,只是道:“你把兔子肉還我。”

算了,這是個不頂事的孩子,李晃將目光落在南煙身上,卻見她單手支著下顎,略有所思道:“你之前呆的那山匪窩大嗎?”

“大!”

“有錢嗎?”

“有錢!”李晃義憤填膺,道:“那山老大是個練家子,基本路過那座山的人都會被搶劫一空,他這人十分兇狠。”

“那便好。”

南煙微微頷首,囑咐道:“你傷養好後,帶我去那山匪的老窩。”

“姑娘……”

李晃仰頭看著南煙的胸脯,咽了咽口水,問道:“姑娘這是要做什麽?”

“自然是搜刮那山匪這些年積累的銀兩。”南煙下頜微擡,環視了一圈屋子,低聲道:“你沒看見我家徒四壁,都快吃不起肉了嗎?”

……

南煙壓著李晃朝山中走去那日,李晃叫的驚天動地,他感覺他要死了。

那山老大看見他,必定得宰了他,然後將南煙收了做壓寨夫人。

“你這狗娘養的,要死別拉上我啊!”

“這天殺的。”

李晃一路罵罵咧咧,臨到了那山匪窩,南煙終於不耐煩了,一拳將他打暈了過去,隨即,她摸了摸腰間的巴豆粉和從趙阿婆那偷來的鐮刀。

南煙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雖聽李晃形容這山匪窩裏沒幾個會真功夫的,只是憑借著手中那幾把砍刀橫行多年,加上一直藏在山旮旯裏,官府沒找到人才逍遙了這些年。

但她死過一次,還死的……反正是挺窩囊的,便也不敢輕敵。

待李晃再次醒來時,南煙直接將一個包裹砸向他。那包裹挺重,砸在他胸口正中心,痛的他幾乎再次暈死過去。

哪知他正待借勢假裝暈死過去,卻聽南煙低聲道:“你若暈死過去,我只好將你從山崖上扔下去。”

李晃只好睜開眼睛,這下,他看見了一個老熟人。

“癩子?”

南煙身旁立著一個比她矮了小半個頭的男子,長的歪瓜裂棗,笑起來一臉憨傻的模樣。

這是李晃的老熟人,兩人一同進了匪窩,他混的不行,這癩子卻因著一手好廚藝混的風聲水起。

癩子雙手也抱著一個包裹,他見李晃醒了,便道:“你快起來吧,我們一同下山。”

“哦!對了”

他說著,朝南煙看了一下,笑嘻嘻道:“我現在是南煙姑娘的人了。”

他見李晃傻站著不動,於是擠眉弄眼的提醒他道:“你看看那包裹中有什麽?”

李晃打開來看,只見包裹中全是真金白銀。



長安城。

周時生從乾清殿出來時,馮希臣與馮希白正候在殿外。

今日早朝,皇帝在朝堂宣布三日後,周時生會至禹州一帶處理水患,馮希臣如今已獨當一面,他弟弟馮希白卻在入朝為官後主動投入周時生手下做事。

馮希白年歲與周時生相當,同馮希臣相比,他少了許多拘謹,此時躍躍欲試道:“此次出行,殿下帶上我可好?”

周時生看了馮希白一眼,未有回應,卻是轉向一旁的馮希臣,詢問道:“聽說你近來與南家二小姐走的較近?可是好事將近?”

馮希臣收斂眉目,微微後退稍許,道:“殿下說笑了,我與南家二小姐走近不過是為調查南家與盛京祖陵一事罷了,其中並未摻雜私情。”

話落,他補充道:“且南安為大殿下所喜,我怎敢與之相交。”

五年前南安落水後傷了身子,這些年一直細心調養著,若非這緣故,想必在兩年前及笄時便已嫁予周承毅為側妃。

南家與周承毅的聯系愈發緊密,日後是脫不開關系的,想及此處,周時生突然冷笑。

馮希臣想必也是察覺了這一點,因此近些年疏遠南家,亦嚴令馮希白與南徐走的過近。

思及此處,周時生看向踴躍的馮希白,道:“你出生農家,對於水患後災民安置及農耕應當有些經驗,三日後你便隨我前行。”

馮希白頷首應下。

待周時生離去後,馮希臣沈眉看著馮希白,他向來疼愛這個弟弟,年前馮希白入仕時他曾暗地為他謀劃一份清閑安逸的職位,不想後來陰差陽錯入了周時生手下做事。

也不知這是周時生刻意為之還是皇帝暗中插手。

馮希白見兄長若有所思,好奇道:“兄長,你在想什麽?還有你不會真是喜歡那南家二小姐,只是顧忌大皇子才會疏遠她與南家吧?”

他嘖嘖兩聲,道:“她就是個病秧子,我聽說……五年前她落水後傷的重,恐是不易有孕。”

“夠了。”

馮希臣斥道:“如今在宮中,你說話註意些。”

“還有,你三日後既同殿下出行,那便應當盡本分行事。這一路兇險不知,你必得護殿下安全。”

“我知道的。”馮希白垂頭,聲音低微,有些委屈道:“兄長怎麽都不擔心我啊?”

馮希臣嘆氣,“我若不擔心你,年前怎會想著替你謀劃一份清閑差事?那知你,卻是陰差陽錯入了七殿下手下做事。”

“不是陰差陽錯。”

馮希白得意一笑,道:“年前,我是主動向殿下自薦,才謀得了一份差事。”

他心智雖不及馮希臣,卻也不想被兄長護在羽翼之下,年前馮希臣替他謀劃的那份職位雖十分安穩,卻是清閑的過了頭,一輩子頂天了也幹不出什麽來。

他便瞞著兄長轉投周時生,畢竟周承毅勢大,可看不上他。

馮希臣聽及此,心中生了怒意,他見馮希白仍舊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沈聲道:“你什麽都不知便如此魯莽行事,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他本可順勢將馮希白作為安插在周時生手下的內應,但他不想馮希白卷入此類事件,只道:“三日後你隨殿下去禹州,望你低調行事,莫要作亂。待從禹州歸來,我會將你轉入翰林院。”

馮希白聽了急道:“我去了翰林院,那得到什麽時候才會升至一品官員啊!”

他喜歡丞相之女俞宛清,心知馮俞兩家差距甚大,他若想娶俞宛清,怎麽也得是朝廷一品官員才行。

馮希臣知曉馮希白所想,冷了眉目道:“俞宛清不是你能肖想的,此事做罷,莫要再提,待你從禹州歸來後自行去翰林院報道便是。”

馮希白聽得兄長強勢之言,心中亦生了怒意。

他拂袖離去,心中想著的卻是此次南下至禹州必得在殿下面前立下功勞,屆時即便兄長有心將他調離,殿下也會出手阻攔。

馮希臣見馮希白負氣離去,臉色微沈。

馮希白父母離世後,他將他寵的過了頭,竟是令他生了叛逆之心,再不若幼時好哄。

俞家在朝廷勢大,頗得人心。俞宛清身為俞沈之女,她代表著俞家,因此才會過了及笄之年而遲遲不許嫁。

周承毅正妃空懸多年,不就是在等這俞宛清嗎。周時生這些年亦未納妃,連通房也無,不知可是在向這俞家表態?

這般想著,馮希臣稍稍笑了一下。

俞宛清的婚事,俞沈無法主導,俞宛清亦無法參與,這一切都得看天子如何決斷。

俞宛清是一顆棋子,是用來平衡朝中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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