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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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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炳姓含火,火不滅,煙亦不散……”

入夏,天氣燥熱。

俞宗衍側頭看著垂靠在課桌上午睡的南煙,她睡的不甚安穩,嘴裏一直念叨著什麽,細小的眉頭輕輕皺著,額上有細密的汗水沁出看著十分可憐。

俞宗衍一時好奇,便湊近了去聽,只是南煙聲音低微他無法聽清,但兩人離的這般近,他能將南煙臉上細微之處看的清清楚楚。

南煙年前來了月事,那張過往仍帶稚氣的臉蛋似乎褪去了一層皮,多了一股無法掩飾的艷麗之色。且這半年,她個頭未見長,身段卻愈發曼妙,加之入夏,穿著單薄,舉止之間時常令人遐想。

如今離南煙這般近,她睡夢中呼出的清淺氣息打在俞宗衍臉上,癢癢的,讓他瞬間面紅耳赤不知所措起來。

他知曉南煙的年歲生辰,男子十八行冠禮,女子十五行笄禮,再有兩月南煙十五,可行及笄之禮。

想到南煙身份的秘密只他一人知曉,俞宗衍嘴角微彎,面上便帶上了笑。

“你在笑什麽?”

從外歸來的馮希臣立在兩人身前,垂眸看著二人。

年初他歸來後,利用閆羅的人脈手腕令人在書院中傳他生母本為落魄書香世家之女,母親去世後得賣油郎馮有錢收養。

這消息傳的有鼻子有眼,很快便蓋過了年前他生母為妓的傳言,且他因有人暗中相護,再無人敢議論他分毫。

只即便如此,他與南煙兩人仍舊是起了齷齪。

兩人在書院中皆得夫子看重,時常暗中較勁,誰也不讓誰,而如今又要臨近半年一次的學期考試……

俞宗衍眼瞼微垂,這一次他想奪了馮希臣的丙級第一,這般,南學或許會將心思放在他身上。

他是真心實意的希望與南煙較勁的那個人是他,而非馮希臣。

馮希臣垂眸,見南煙細小的眉頭緊皺,突然嗤笑一聲,伸手毫不猶豫的朝她眉心按壓下去。

“你……”

俞宗衍欲伸手阻止,動作慢了一拍,南煙已被他動作粗魯的喚醒。

“誰打我?”

南煙迷迷糊糊轉醒,她捂著自己眉心,神態委屈而惱怒,她警惕的看向四周,問道:“誰打我來著?”

“是我。”

馮希臣一撩長袍坐回課位,從課桌內取出書籍翻開來看,見南煙抿唇惱怒的看著他,他覺得有趣,嗤笑一聲道:“如今午時已過,你不準備清醒過來預習課本難不成是打算繼續睡下去?”

他曲指輕扣桌面,道:“再有半月,便是學期考試,我們打個賭如何?”

“什麽賭?”

“若你是第一,我不在追究孟養嘴風不嚴之事,若我是第一……”

他話語頓住,看著南煙因午睡初醒而異常紅潤的面色,眸色陡然轉暗,咬牙道:“你應下馬樹喬之約,去那望樓喝花酒。”

這半年,馬樹喬時常約南煙同赴望樓,南煙躲他們這些臭男人還來不及怎會同去喝花酒!

南煙多次拒絕,為防止被年少沖動的少年糾纏,不僅上下學由孟養陪伴,即便是課間的短暫休息時間,孟養也會如同一只猴子般蹲在課室外,若有人對南煙動手動腳占便宜,便立即跑出書院去叫了人來將少年痛打一頓。

實則,石鼓書院有護衛隊,孟養尋的幫手是進不來的,只是因著馮希臣的緣故,閆羅幾次三番放任孟養帶人進書院痛毆占南煙便宜的少年。

年前,南煙在石鼓書院放榜時高聲宣布自己性別男愛好女,可這半年只見她與那孟養形影不離,舉止親呢,沒見她同女子走近。

因此,她與孟養的流言俞傳俞烈,有那好事者還曾主動去找孟養麻煩。

馮希臣並非與書院中那些舉止浮浪的少年一般對這女氣頗重的南學有那齷齪心思,相反,每當南學露出女態時他皆十分厭煩,他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因此當提及賭約一事時,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讓南學隨了那馬樹喬的意,去喝花酒,見一見她喜好的性子溫婉的姑娘!

南煙遲疑,湊近了小聲道:“當日之事不是孟養說的,你本便不該追究他責任。”

如今書院眾人皆信了那一套馮希臣生母出自落魄書香世家的說辭,她不知這其中是怎麽回事?但當日她與孟養皆是聽的清清楚楚,馮希臣也未曾反駁。

其中真假,南煙不知,但馮希臣既然想要一位出生良好的生母,那南煙便隨了他的意,此時,她壓低了聲音,再次強調:“若孟養真的嘴風不嚴洩露了那事…”

她翹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我是他主子,他有什麽錯,我來承擔責任,我曾起誓,若洩事不得好死。”

“這麽毒的誓言,你真敢說。”

馮希臣聽她如此維護孟養,心中不悅。

俞宗衍亦不喜她這般嘴無遮攔,“南學,什麽死不死的,只是小事罷了,你二人何必糾結如此。”

馮希臣靠在椅背上,微微側過頭去,看著守在屋外的孟養,這人與他的主子不同,半年來個頭長的高,已壓了南煙大半個頭。

“那你說,你想賭什麽?”

南煙沈思,“我輸了,我應下馬樹喬之約,你若輸了,那你也要應下他的邀請。”

近來,馬樹喬待馮希臣倒是客氣起來,邀請南煙、俞宗衍時也會順道意思意思邀請馮希臣。

馮希臣每次都是冷著臉拒絕,看的出來,他不喜與馬樹喬為伍,不喜歡喝酒也不喜歡什麽從紅樓調過來的姑娘。

“就這?”

馮希臣摩了摩方才按壓南煙眉心的手指,心中略有些失望,“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

“嗯?”

俞宗衍突然插話,道:“你們若……若是都輸了呢?”

他不喜南煙因這丙級第一與馮希臣走的過近而忽略自己,提出另一種可能,道:“若我是丙級第一,你二人都輸了那要如何?”

馮希臣眉眼微挑,看著面色不甚自然的俞宗衍。

南煙卻是將他這話聽了進去,道:“若是這般,那我與馮兄同去望樓喝花酒。”

聞言,俞宗衍皺了眉頭,似乎有些失望,他喃喃低聲道:“若是如此,那我也是要去的,我總得看著你才行。”

馬樹喬是個耳朵尖的,聽到‘喝花酒’三字立即湊了過來,“怎麽,終於心動了,要同我去喝花酒?”

話落,他又低頭去看南煙,問道:“南學,你是不是偷用了家中堂妹的胭脂水粉,怎的臉這般紅,還有你這唇也像是染了蜜似的。”

說著,他便要伸手去碰南煙的臉唇。

南煙身子後仰躲避,靠在了俞宗衍身上,馮希臣亦立即伸手緊緊握住馬樹喬作亂的手,斥道:“馬樹喬,你好男風這事,家中可是知曉,若不知曉,那我便不嫌麻煩告知你父母如何?”

“猥褻欺辱同門,這六個字我便送給你父母了。”

馬樹喬訕訕的收回手來,但如今馮希臣不知為何搭上了護衛隊首領閆羅,閆羅可是出自羽林軍,有官職在身,他不好招惹馮希臣,只得哼了一聲,道:“你這話怎的說的這般難聽?我不就是問一問嗎?”

“南學,你也是,來書院讀書你還打扮個什麽勁啊!”

馮希臣將目光落在南煙身上,見她仍舊靠在俞宗衍身上,眉頭突的壓低,斥道:“你還不起來是做什麽?俞兄的胸膛便這般舒適。”

他言語諷刺,南煙亦是清醒過來立即起身,隨即氣怒的拍著桌子澄清道:“馬樹喬,誰說我偷用姑娘的胭脂水粉了,我這是午睡方醒,日頭又高熱出來的。”

“嗯,你愛怎麽說怎麽說!”

馬樹喬嘟囔著,目光落在南煙纖細的身段上,也有些氣,“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便不能多吃點嗎?這半年,就沒見你長個子,反倒是你那家仆孟養個頭倒是蹭蹭蹭的長,你看看你如今瘦成什麽樣子了,輕飄飄的跟個姑娘似的。”

“我看那紅樓姑娘的腰肢都沒你細!”

南煙聞言十分羞惱,半年來她是沒長個,她長的是其它地方啊!

年前還未曾用上裹胸這物事,如今卻必定得用裹胸死死裹住胸形才不會凸顯,入夏,她胸又悶又痛,十分不舒服,加之如廁不便,她是真的覺得扮男裝入讀書院很是不便。

她亦曾想過恢覆女裝入讀,但北燕無此先例,加之她怕恢覆女兒身後那些少年會愈發起勁的來占她便宜,她便將這念頭壓了下去,只待母親歸來,她告之她心中想法後以南學名義退學。

只是退學前,她還是得盡力去奪那丙級第一。

這般她才未曾辜負母親的期望,亦壓了囂張的馮希臣一頭,徹底洗去年前的作弊嫌疑,不令南徐丟臉,退學時也能走的風風光光。

南煙下定決心,見馬樹喬一個勁的盯著她的腰肢,她氣惱的縮起身子,怒道:“別看了,要看你低頭便能看見自己的腰。”

她即便氣惱,說的話也沒什麽力度的,帶著無法掩飾的窘意與羞惱,真像個小姑娘。

馮希臣轉開頭不在看這兩人,而是將目光落在書院的巡邏衛隊上。

馬樹喬順著南煙的話低頭,沒看見自己的腰倒是看見了自己的肚子,年關時吃的多了些,至今仍未消下來,入夏,他穿的單薄,身形愈發明顯了。

他臉頰微熱,深吸一口氣將肚子憋回去,轉身朝課位走去,心中想的卻是他得註意一下身形了。

臨近傍晚,石鼓書院放學,孟養如今已不在靜室等候而是候在課室外,南煙在放學鈴聲響起的瞬間便快步出了門與孟養同行。

俞宗衍見此,也不收拾課桌立即起身追了出去。

馮希臣見俞宗衍這般眉頭又是一皺,只他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何如此,只覺得日日見著那南學,心中直像是堵了一顆石頭,不上不下難受的緊。

“南學。”

“俞宗衍?”

南煙頓住腳步,待他上前,問道:“是有什麽事嗎?”

“嗯…”俞宗衍上前與她並肩同行,“不是什麽大事,只是再過不久你生辰便到了,想問你可有什麽喜歡的東西。”

南煙聞言,目光微亮,有人記掛著她的生辰,她很是高興,笑著道:“只要是俞兄送的,南學都很喜歡。”

俞宗衍聞言,竟是變得不知所措起來,問道:“那…那南學兄可有喜歡的顏色?”

“喜歡的很多,少時喜歡湖藍色,近來入夏又喜歡石青色,胭脂色也很是喜歡、霜色與茶色也不錯。”

南煙畢竟是女子說起綺麗的顏色來頭頭是道,這時,她方才想起因著扮男裝的時間多,她已許久未置新衣。

想起年前母親所說的定要為她風風光光的舉行及笄禮,她突然甜甜笑了起來,準備尋個空閑時間拉著孟養與景兒去定制幾套女子衣裳。

南煙不笑時,作男裝已是清麗無比,如今笑起來,自帶三分顏色,俞宗衍垂頭,道:“那你生辰時,我可否上門送禮。”

入讀石鼓書院一年,感情好的少年人亦曾去過對方家中做客,馬樹喬實則與南煙的關系不錯,好幾次提出去南府做客皆被南煙嚴詞拒絕,如今從不曾提及此事的俞宗衍卻是提及她十五歲生辰時入南府。

南煙遲疑,這一年除去孟養,便數這俞宗衍最是護她了。

那時,她行笄禮,若是俞宗衍來了,要如何解釋?

俞宗衍見南煙遲疑,鼓足勇氣,不待南煙拒絕便道:“南學兄,你生辰時正值暑期,屆時我得空,必定攜生辰賀禮至南府恭賀。”

話落,不待南煙拒絕,他立即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南煙咬牙,這可怎麽辦?

她眸光一轉,看見一旁的孟養,皺著眉頭道:“孟養,他這一年待我極好,若他攜生辰賀禮上門我卻拒絕,是否太過無禮?”

孟養點頭,“是不太禮貌?要不……”

這些日子,他在石鼓書院過的不好,便慫恿南煙道:“要不你便趁機表明你女子身份,從這石鼓書院退學。”

南煙行笄禮時,母親無論如何也是會回來的,她入讀石鼓書院是母親花了大力氣從父親那爭取來的,即便退學也應當告知母親。

南煙頷首,“母親回來,我便告知她我想退學一事。”

“早該走了!”

孟養道,只不過他的想法亦與南煙相同,道:“只是你走也得走的風風光光的,不說成為書院的丙級第一,怎麽也得穩住前三的位置。屆時,只待推脫病重在家休養,從此便沒了南學此人,而是南煙。”

“不,是炳南煙。”

南煙笑著與他同行,感嘆道:“其實作南學也挺好的,若是日後能允許女子與男子一同入讀書院那該多好,不像我,如今在書院就是一個異類,過的不甚順心。”

“不過說起母親……”

南煙嘆氣,“母親一走便是半年,半年來一封書信也無,我很擔心她。”

這確實太過蹊蹺!

去年炳熙離去時,隔一兩月還有書信傳回,今年確是一封也無,這不怪南煙擔心。

孟養亦喪著一張臉,道:“你及笄時夫人必定會回來的。”

他出言安慰,南煙亦打起精神強作歡笑,哪知待回了南府卻得來炳熙離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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