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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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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風雪下的青木川陰冷而詭異。

南煙年長,見周時生似是力竭無法獨自行走,便自作主張的將他團成一團一把抱在懷中,提議道:“我抱著你走,你替我指路可好?”

“你…放手。”

周時生被南煙如同嬰孩般橫抱在臂彎間,臉色微沈。

南煙聞言,順勢松手,周時生再次跌落在地,他狼狽的俯趴在雪地上,雙手死死捏成拳頭,似是氣急!

南煙見他久未有反應,則單膝跪在他身旁,不解道:“你既無法起身行走,又不讓我抱你,那我們要如何回去?”

說著,她似也微微有些懊惱。

周時生側臉貼著冰涼的雪地,良久終是冷靜下來。他緩緩支起身子,皺眉看著面前相貌精致的無知少女,咬牙呵令道:“你背我。”

南煙聞言照做,她年長心思卻單純,未有想到其它地方,只覺得背著周時生倒比抱著他要省力許多。

她不知曉,被她背著的周時生是既氣且怒,臉色亦是一片緋紅,也不知是被南煙無知且無禮的行徑氣的還是被這漫天風雪激出來的。

這般,一路按照周時生的指點,走了約莫一刻終的時間,兩人終是回了破廟。

在進入破廟前,南煙仍舊不死心的問道:“你要不要做我弟弟?”

周時生未應,只是伸手越過南煙脖頸輕輕將門推開。屋內,炳熙同劉伯還有病重的南煙祖母皆睡的死沈,未有發覺這兩人的去而覆返。

南煙怕吵醒炳熙於是再不多話,背著周時生輕手輕腳的進了房間。

周時生將身上侵染了風雪的衣裳脫下,只餘薄薄一層內裳鉆入錦被中,須臾,南煙卻是撩開他被子靈活的鉆了進來。

周時生頓時不悅,死死捏住錦被不松手,南煙咬牙看著周時生,伸手一指炳熙方向,低聲道:“我身上染上寒意,怕貿然進入被窩中將寒意傳給母親。”

周時生不應,伸手死死抓住南煙胳膊欲將她推出被窩。

南煙反應迅速,雙腿一彎死死夾住錦被,她一動,被子也跟著她動,周時生見此,只得沈默下來。

見周時生眉眼不悅,南煙終是良心發現,覺得自己這是仗著年長欺負這人。

可她不想吵著母親,亦不想將一身風霜傳給母親。

兩人躺在被窩中面面相覷,最終,周時生這病重之軀實在熬不住,率先闔眼睡了過去。

他一閉眼,南煙亦安心闔上眼入睡。

這夜,周時生睡的不甚安穩,迷迷糊糊間他察覺身邊有一處熱源,在睡夢中不自覺的靠了過去,伸手攬住。

南煙因著被他緊緊攬住腰腹,呼吸不暢,早早便醒了。

如今天光微亮,火堆經過一夜的燃燒已完全熄滅,屋內泛著十足的寒意。

她揉了揉眼睛,將周時生攬在她腰間的手掰開,從軟被上坐了起來。

周時生被她這番動作弄醒,默默的收回手,翻了個身側對著南煙,經過一夜,他的臉色仍舊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悅。

南煙起身將鬥篷披在身上,看著燃盡的火堆,起身在屋內拿起劉伯昨日尋來的木柴堆在一處點火。

昨夜,是炳熙安排的床鋪。

離火堆最近的是周時生,其次是病重的祖母,再則是炳熙同南煙,劉伯則與馬兒睡在隔壁一間狹小的廢棄屋子內。

母親對這少年是真的好,讓他靠近火源取暖,可南煙卻心疼母親與祖母,因此點燃的火堆離炳熙與祖母最近,離周時生最遠。

炳熙不久醒來,見南煙蹲在火堆前取暖,笑了笑,伸手去點南煙被火光映照的通紅的鼻頭,取笑道:“往日在蒼南城你一覺得睡到午時方起,如今卻是起的這般早,昨夜可是冷著了。”

南煙搖頭,她昨夜被周時生緊緊攬著,一點也不冷。

炳熙洗漱好後,擔心周時生的身子,於是上前欲趁他闔眼睡覺探他額頭,哪知他卻在此時睜開雙眼,微微偏過頭去,拒絕的意思仍舊十分明顯。

炳熙一楞,斜地裏卻伸出一只瘦削的手來,精確無比的探在周時生額頭上,周時生閃躲不及,額頭又被南煙用力死死壓住,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

南煙瞧了他一眼,不知他為何不悅,只是收回手對炳熙道:“母親,他體溫正常,無事。”

炳熙這才松了口氣,此後,劉伯與炳熙祖母陸續醒來,一行人收拾妥當後繼續趕路。

接下來的路程雖風雪仍未停歇,但一行人運氣不錯,皆尋著客棧過夜,如此過了五日,馬車終是抵達長安城。

此時年末,因北方戰事逼近,南方流寇四竄擾民,長安城城防較往日嚴苛不少,進出城門之人無論貴賤皆得被官兵查詢一番且記下姓名、入城事項,何時離去等。

馬車在城門前停下,劉伯上前交涉未果,車簾被一名守城的士兵掀開。

炳熙見此,上前將南府的腰牌遞上前去,再朝車內看去,主動向那士兵解釋道:“民婦乃大理市提刑官南易的夫人,此次攜婆婆與女兒回長安城過年,這名少年是我遠方親戚的兒子,此次是隨我們至長安城看病。”

“南易的夫人?”

那士兵上上下下打量著炳熙,顯然不信,“南易的夫人是長安城徐家長女,我守城多年,什麽大人物沒見過,你可別冤我。”

炳熙聞言冷笑,毫不留情道:“我乃南易原配,那徐氏是夫君高升後納的側室,不想我才離開長安城不過三年,這側室便成了南府的夫人了。”

此言一出,四周排隊入城的百姓皆看了過來,具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車內,南煙安靜的聽著這一切,目光不由得落向車外。

三年前離開長安時,她不到十一,對家中的事情知曉不多,此時隱約是知曉了一些,卻仍是迷迷糊糊弄不真切。

母親什麽都不告知她,她只能靠猜,只是她天性樂觀豁達,即是讓她猜,那她自然是朝好的方面猜。

她靠在昏昏欲睡的祖母身上,側頭看向車外不斷進出城門的民眾,周時生則微垂著眸子,餘光卻盯著馬車外的炳熙與那名守城將士。

這時,有年長的將士靠近那年輕將士,告之他南府的原配夫人並非徐氏,而是一名普通的鄉野村婦。那年輕將士又見這一車具是老人孩子與女人,無甚威脅便意圖放行。

炳熙卻不知為何並未立即令劉伯趕車離去,而是高聲道:“你既信不過我,那便親自報信至南府讓我夫君前來接我如何?這般,你才算是未有失職,也能記住南府正夫人相貌,日後才不會稱側室為夫人,鬧出笑話來。”

馬車內有周時生這個隱患,雖他如今年長,相貌早已與五年前不同,卻仍舊不甚穩妥。

年輕將士放行之時,炳熙便應當趁機離去,此時卻是讓劉伯駕車去了城門前排隊進城的民眾旁停下,等著南易前來接人。

待得炳熙進入馬車,一直昏睡不醒的祖母終是睜開渾濁的雙眼,她伸手摸了摸南煙細嫩的手背,又看向伺候她多年的兒媳,咳了一聲,歉然道:“炳熙,是我兒對不住你。”

棄糟糠之妻,尊側室為夫人,實在太過荒唐!可她這個兒子如今步步高升,已不是她這個老母親能約束了的。

只是但凡炳熙示弱,三年前不一怒離開長安城,怎會至今日這般局面?!

老人不住嘆氣,炳熙聞言卻並未看向老人,她只是將目光落在乖巧聽話的南煙身上,輕輕摸了摸南煙臉蛋,柔聲道:“婆婆,你看我的南煙如何?”

南煙聞言,眨了眨眼睛,笑著看向炳熙。

老人道:“南煙知書達禮,乖巧聽話,相貌又是一絕,再有幾年長成,必定引得無數男兒相爭。”

知書達禮?乖巧聽話?

一旁的周時生聞言,眉眼輕輕皺起,撇開目光似是不信。

炳熙憐愛的抱住南煙,應道:“我此生唯一願望便是南煙一生無病無痛,只餘喜樂,未染憂愁,一生順遂平安。”

她望著車外去報信的年輕將士,眸光深遠,道:“即便不為自己,也得為南煙爭一爭的。”

這次,她逼南易親自前來接人,在大庭廣眾下承認她正室的地位。

她知道,若是車中只南易母親,以南易那涼薄的性子或許會強硬不來,但馬車內有周時生,他必定會前來親自將他們迎接回府。

炳熙的做法,南煙不解,周時生卻是知曉的。他幼時長於深宮,後又隨父親武王至北昌休養生息,雖是年幼見識卻比南煙多了太多。

他將目光落在南煙身上,恰逢此時南煙朝他看來,她偏了頭,豎起一指擋在唇邊,那意態再明顯不過,正是示意他莫要多言。

離開青木川後,南煙稍稍清醒一分,雖仍舊嫉妒母親待周時生萬般皆好,卻也乖順的未再做出當夜之事。

她年少心虛,害怕周時生將事情挑明讓母親惱怒她,卻未發覺,自從那夜之後,周時生便再未開口說過何話。

不多時,南易騎馬至城門處親自相迎。

城門口看熱鬧的士兵及百姓皆瞧著這一幕,其間不時傳來眾人小聲私語,“這是南大人的妻子,三年前去了蒼南城老家照顧婆婆,此次歸來過年呢。”

“唉,那南府的徐氏?”

“是側室,雖徐氏出生大家,但終歸晚了一步,她嫁入南府時,這位夫人已為南大人生了嫡女南煙。”

如今雖是戰亂之年,但百姓的八卦之心未減,皆興致勃勃的看著這一幕。

炳熙將手放在南易伸來的掌心上,回身讓南煙出來見她父親。

南煙從馬車內出來,乖順的朝南易行了一禮,輕聲道:“父親。”

三年未見,南易看著眼前略顯陌生的少女,微微頷首,溫言幾句,便松開握著炳熙的手,騎馬先行一步,進入長安城內帶路。

南煙順勢進入馬車,挪著身子靠近一直安靜的周時生旁。

她湊在他耳邊,開始認錯,輕言細語道:“那夜是我不對,不當丟棄你的,我方才看見城門口有賣糖葫蘆的,待會買給你嘗一嘗可好?”

周時生冷漠的搖頭拒絕。

南煙微澀,於是又道:“我是父親長女,南府大小姐,你若不再置氣,作我弟弟,待你到了南府我會待你好的。”

南煙誠心誠意道,她是真的這般打算的。

周時生聞言,卻坐的離她遠了些,眼中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意味。

南煙自是不懂,待到了南府,府邸大門一關,南易殷勤的將周時生迎入一處新辟出來的安靜小院,徐氏則帶著一子一女前來將病重的婆婆迎入她與一雙子女自住的東苑。

劉伯去了後院卸下馬車,南府大堂一瞬間只餘炳熙母女

南煙隨母親在大堂坐了片刻,府內的李管事方才不慌不忙的前來引著母女二人至西苑住下。

南煙這時方才後知後覺的知曉在馬車內周時生那詭異的表情意味著什麽?

他不需要南煙待他好,因為不論是母親還是父親,都將他放在心尖尖上,小心翼翼的伺候討好著。

對此,年少的南煙很是嫉妒,她想要的,周時生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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