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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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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這才留意到有個小而精致的背簍靠在院墻上,比她平日裏用的那個小的多,她驚訝地轉頭看向他,滿眼的不解。

劉洪濤笑得靦腆,眼睛不住地躲閃,想看又不敢看,羞窘地說:“我那天路過看到你背著那個大簍子太吃力,正好我閑時與我爹學過編東西的手藝,便給你做了個,你看可和心思?我在上面加了個蓋子,要是裝著什麽要緊東西遇到刮風下雨天也不用擔心淋著。”

花月將手裏的木盆放在地上,走過去提起來背在肩上莫名地貼合,她身子小,背簍過大會甩來甩去,多裝些東西便覺得身上像是壓了塊大石頭彎腰駝背的甚是難看。她忍不住笑起來,額前垂落的發隨風拂動擋住那雙杏仁般飽滿水亮的眼,看不真切卻又帶著勾魂攝魄的迷離,一笑露出一口白凈的貝齒,兩側小虎牙更平添幾分可愛。

劉洪濤常聽奶奶說虎牙虎口越吃越有,這個讓所有適婚男子都惦念不已的嬌人兒,像是天生就該享榮華富貴的,他本就有入朝為官的心思,如今更是堅定心思要離開這裏許她一個貴夫人該有的體面。他緊張地看著她,輕聲問:“要是不喜歡我再去做……”

花月這才看到他手上被利器割破的口子,心裏劃過一陣熱流,她要的也只是這份平淡與貼心,實實在在的就成,彎著嘴角,笑聲清脆如銀鈴婉轉:“喜歡,只是傷了你這雙讀書習字的手,我心裏過意不去。”

劉洪濤將手背在身後,搖搖頭:“不過破了道口子,不礙事。本不該來找你,可不給你心裏又放心不下,你喜歡就好,那我先回了。”

花月看他胳膊上系著白布帶,想來是覺得穿著孝服四處走不合適才這般罷,古代讀書人的心思都這麽細膩嗎?她看著他走遠這才轉身回家。

院子裏堆滿了收回來的芥菜,大蔥和胡蘿蔔,蔡氏將長相寒磣地挑揀出來洗凈後整齊地擺放在桌上,屋裏傳來說笑聲,花月忍不住也跟著笑,在衣架上將衣服晾好,濕衣裳沾染了深秋的寒氣,她的手只覺得有些僵硬,在裙擺上拍了拍又放到嘴邊呵氣暖著。

花月一擡眼就看到在自己正對面的院墻外站著一個人,銳利陰冷的雙目緊緊地盯著她,像是恨不得要將她的三魂六魄都拆吃入腹,她心頭泛起的慌張很快壓下去,她不能再退,越懼怕越往後退只會讓他死死拿捏在手裏。

陸良見她明明想躲卻又強撐著與他對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方才看到她和劉洪濤溫言軟語時積蓄在心頭的怒氣頓時消散了大半。她嬌顏如花,肌膚似玉,嫻雅靜立,讓他越發按耐不住最深處的渴望與仰慕,自己只能給她最後一次機會,不然他只能用連他自己都不屑的手段來逼她。

花月在他俊朗的面容上看到了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兩片薄唇相碰吐出一句讓她尷尬不已的話:“今夜子時見。”她與他又不是情意深重的男女,沒有道理在夜中私會,淡淡地轉開視線回屋裏了。

陸良不過是誠心捉弄她罷了,她能一夜想著自己就覺得心滿意足,病好後的花月膽小了很多,再不是那個敢沖他吆五喝六的驕縱人兒了,那副可憐兮兮得乖巧模樣勾動他心底的憐惜,他怎麽都想不通,不過是落水染風寒怎麽會病得連人都不記得?早知那天他就不該去鎮上,一直陪在她身邊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娘這幾日總罵他魔怔了,可不就是如此?明知道花月的心裏沒有他,卻還是樂此不疲地纏著她。花月大概不會知道,他跟了她一天,看她挺直腰桿和狗都不願意搭理的喬娟叫板,他遠遠地看著嘴角揚起弧度,不管她怎麽氣自己,他就是這般沒出息。

花月自打回屋後就開始惴惴不安,月上正中天,她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烙餅似的,心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煩亂,那人……該不會真的在外面等著吧?深秋快入冬的夜刺骨的涼……她重重地拍打了下自己的頭,暗惱自己想這麽多做什麽。他愛受凍就在外面站著去,關她什麽事?

她將薄被拉高捂著頭,從窗戶上鉆進來的銀光被隔在外面,心裏像是住了只小鼓咚咚跳個不停,二妮今兒說的那些話,陸良羞紅臉溫柔看她的多情模樣不斷在眼前閃現,那道她最不願正視的感覺似是要掙破枷鎖,只要一聲輕喚就能沖出來。

悶熱讓花月覺得呼吸不暢,掀開被子坐起身,終究是……她披上厚實的外衫,從枕頭底下拿著他送的那根簪子,穿好鞋子走到外屋放輕步子,生怕驚醒了睡在另一間屋子的花城。手握著木栓,咬咬牙拔開,門吱呀一聲響,突兀地聲音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外面的風刮得正起勁,院子的口樹跟著搖擺,呼啦啦的樹葉落地聲傳來,越往前走,地上鋪滿了張牙舞爪樹影子,院子外面漆黑一片,她四處望了望也沒見那人,心也跟著踏實下來,恨恨地跺了跺腳,這人往後能像今日這般再也不來糾纏才好,也省得自己被他攪和得焦頭爛額。

花月自己都不明白現在再想些什麽,應該是在穿越前沒正兒八經地談過一次感情的緣故吧?劉洪濤是能正經過日子的人,陸良是地痞無賴,怎麽選不用別人說,她自己就有決斷。這個人不管怎樣想與她來說都不是良配,更何況她的身後還有爹娘,即便她想得再多,爹娘不同意,她又當如何?說來說去不過是一場無用功罷了。

花月垂著肩膀低笑一聲,往後她再不會因為陸良的事擔心,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由他陸良鬧騰。至於心底那抹隱隱冒頭的心思,像是一株才剛抽開嫩葉的綠芽,瞬間灰飛煙滅。她用力握了握鑲了珠子的簪柄,放到不易被人看到的角落中,被人撿走還是上受風雨侵蝕全看它的造化了。

隱在暗處被風吹得白了臉的人,先前看到花月展露出來的喜悅剎那間消失頃刻被陰鶩籠罩,當真是個冥頑不化的人,既然如此……

花月此後好幾天都沒有見過陸良,每次出門她都忍不住先看那簪子還在不在,見它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裏,心裏五味陳雜,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望……

這幾天爹和大哥忙著在鎮上賣菜,天天擦黑才能回來,花月和蔡氏在家裏忙著洗芥菜,洗好後將葉切得不長不短,再用擦窗搓成細細的片兒,將胡蘿蔔葉鋪在缸底,上面一層鋪芥菜,壓嚴實了再放顆大小正好的幹凈石頭,竈上的水早已經燒好全部倒進缸裏就好……母女兩人忙活了一天才收拾好。

二妮叫她一塊去錦繡家嘮嗑去,她便跟著去了,走得時候還看得到它折射出熠熠光輝,只是再回來時那簪子卻不見了蹤影……費力地扯了扯嘴角回去了。

本以為這事就此停歇,往後各走各的路誰也礙不著誰,卻不想被一件牛馬不相及的事將她和陸良推在了眾人面前。彼時她正打算背著簍子去山上找些野菜,二妮急急地找過來,喘著氣問:“你不是說你和陸良的事沒別人知道嗎?為什麽鳳喜會在陸家門前說你和陸良不清不楚?”

花月頓時慌了神,鳳喜怎麽會知道這事?她到底是和陸良劃不清界限了嗎?她明白如今饒是自己有千張嘴萬張嘴都說不清楚,可她還是不死心,萬一二妮聽岔了呢?也不知是端著什麽心思,花月和二妮匆匆跑到陸家院子前,裏裏外外已經圍了不少人,有人看到花月過來,指著她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麽,花月心裏雖急卻從沒被這麽多人盯著看,白皙粉嫩的臉頰只覺一陣燥熱,不知大哥打哪裏出來,攔著她沈聲訓斥:“還嫌不夠亂?別人躲都來不及,你怎麽還眼巴巴地往上湊?回去,別犯糊塗。”

花月往前看了眼只得和大哥回家,靜下來連她自己都覺得沒腦子才會這麽做,村裏人忙完地裏的活正閑得沒事做,巴不得有熱鬧可湊,她怎麽傻子似的湊過去想解釋,當真是遇事亂了陣腳,也怨不得大哥一張臉黑得和碳一樣。

在陸家門前哭鬧的鳳喜瞧見花月急急地跑走了,哭嚎得更厲害:“陸大娘,你可得給我做主啊。我們一家六口都等著春田養活,陸良把他打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找不到活我們一家就得餓肚子。”

陸大娘雙眼古井無波,臉上一片平靜,聲音慈愛又溫和:“我兒子向來不會無緣無故的打人,該不是你們兩口子做了什麽事惹怒他了罷?”

鳳喜聽陸大娘包庇自己的兒子,毫不客氣地說:“陸大娘,您偏袒您兒子,我們無話可說,可你讓村裏人評評理,我家春田和陸良到底誰才是挑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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