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 這會雪是越下越大了。

幸好謝允帶傘了, 他們都站在傘下，一起往大門口去了。

徐妧出來的急, 沒穿大衣, 本來是給他送大衣的，沒想到他還是給她披上了，口袋裏面的暖石被謝允拿了出去，他在手心裏捂著, 捂了好一會兒, 也遞給了她。

徐妧真是怕冷，接了手裏捧著。

謝允撐著傘, 舉高了一點, 能看見外面的灰蒙蒙的天, 半空當中都是飄落的雪花。

到了大門口了，謝允站住了。

他是坐黃包車過來的，此時黃包車車夫還在那等著, 徐妧看著這大雪，從肩上扯落大衣, 拿著遞給了謝允：“大衣給你, 穿上吧, 回去的路上別傷風了才好。”

謝允沒有上車, 也沒有接那件軍大衣：“我不冷，你再穿回去吧。”

誒誒誒？

徐妧錯愕地看著他：“那你來幹什麽了，不是來拿大衣的嗎？”

他嗯了聲, 拿過她懷裏的大衣，還是給她披了肩上，然後上了黃包車，見她跟了過去，手裏的傘，也塞了她的手裏，讓她拿著。

徐妧懵了：“謝允，你這是幹什麽？你坐車要走了，不打傘，也不穿大衣，那你來幹什麽？”

謝允笑笑，隨即看向她手裏的那塊暖石：“白天忘了拿出來，想起來總有點心有不甘，既然是打算送你的禮物，心想還是親自送了你比較好。”

徐妧舉著傘，就站在車下：“我還是不明白。”

她說不明白，她是不明白。

謝允唇邊都是笑意：“只是過來看看你，僅此而已。”

說著對她擺手，吩咐車夫去謝公館，車夫答應了一聲，快步跑開了。

“誒！你的傘！”

“……”

“你的大衣，謝允！謝允！”

“……”

沒有人回答，留下了依舊一臉懵的徐妧，其實她們三人常見面的，今天這麽大的雪，謝允不穿大衣，也不打傘，二人見面之後，他唯一做的事，就是把暖石放了她手裏。

現在外面很流行這樣的暖石，能暖和好一陣子。

漫天大雪，謝允乘車裏去，他的身影逐漸被白茫茫的一片取代，什麽都看不清了。

好冷，管他呢！

徐妧扯了衣袖，把手臂穿了出去，然後裹緊了大衣，抱著傘轉身往回走。

一樓的宴廳當中，長長的餐桌已經擺好了，香秀看見徐妧去而覆返，連忙叫了她一聲，和她閑說著話。

“不是說讓去送大衣嗎？怎麽還穿回來了。”

“別提了，外面下大了，他看我沒穿外套，又給了我。”

她兩手伸著袖子裏面，大衣在她身上顯得又肥又大，傘放了樓下，這大衣才要脫下來，樓上一道身影，往樓下來了。

徐妧還甩著袖子，笑瞇瞇地上前：“二哥，你怎麽下樓了，宴會還沒開始呢！”

顧良辰走過她的身邊，聲音低沈：“你跟我來。”

外面下著大雪呢！

徐妧看著他從身邊走過，直跟著他：“幹什麽去？外面雪下得可大了，有什麽事就在這說……啊！”

到了門口，顧良辰站了一站。

徐妧看著他，以為她這一嗓子奏效了，沒想到他只是站住片刻，隨即走進了雪中。

“你打傘。”

傘，剛才謝允給她的傘還在，徐妧趕緊打了傘出來，跟了顧良辰的身後。

他腳步不快，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很快融化。

徐妧快走兩步，舉高了雨傘將他頭頂遮住，隨後，顧良辰從她手裏拿過了傘，由他打傘，二人一起往後院去了。

顧良辰帶著她，一路七扭八拐的，到了他的院落來。

趙姨娘平時就喜歡吃喝玩樂打麻將，院子裏還有些許荒草痕跡，顧良辰帶了她到前面堂屋，此時地上還擺著兩個行李箱，他進屋四下看了眼，抱起其中一個行李箱打開了。

裏面整整齊齊疊著一件軍用大衣，顧良辰拿了出來，在身上比量著讓徐妧細看：“我回來的時候帶了兩件。給你和雲棲一人一件。”

徐妧放下了傘，也將身上的軍大衣脫了下來，放在一邊。

她直接換上了顧良辰的，稍微大一點：“多謝二哥，不過我好像用不上。”

話音一落，他目光頓時掃了過來：“謝允的就用得上了？在自己家裏，穿著他的大衣到處亂逛什麽。”

徐妧沒解釋，只是看著他：“……”

顧良辰又打開了另外一個箱子，裏面裝著幾件換洗的衣服，他在裏面摸索了一番，拿出幾盒罐頭和一個方盒來。

都一起拿出來了，隨手放了桌子上面。

“德國罐頭，還有巧克力，你拿回去給顧小美吃。”

“……”

這才是叫她過來的重點吧？

徐妧上前細看，她以為罐頭裏面是小魚幹什麽的，可仔細一看，卻是稀罕的水果罐頭，還有巧克力，都是北城難見一次的好東西。

給貓吃有點可惜了，徐妧把手裏的暖石放了軍大衣的口袋裏面，然後拿起了罐頭和巧克力，這下課抱了一懷。

她回頭，顧良辰兩手空空。

“你不能幫我拿一些嗎？”

顧良辰抱起了那兩件軍大衣來：“我拿大衣和傘，走吧。”

好吧，徐妧跟著他往出走，她心裏一直還惦記著徐柔的事，沒得空去問，總覺得她心情不好，是有原因的。胡思亂想著，出了門前，才覺得雪停了，一擡頭，看見雨傘。

顧良辰一手夾著兩件大衣，一手給她打著傘。

徐妧當即撇下亂七八糟的心思，對他笑笑：“其實不打傘也可以，我沒什麽事的。”

他與她並肩而行，腳步緩緩：“聽說，你現在和謝允很好？”

他們關系一直不錯，之前接觸不多，慢慢的，謝允和顧雲棲已經變成了她的好朋友，徐妧沒有否認：“是，我們一直都很要好。”

很好，和很要好，是兩個意思。

不過她眼底的笑意太過明顯，顧良辰側目看見，頓時皺眉：“很要好……”

徐妧嗯了聲：“今天是他的生日，我和顧雲棲抽空給他舉辦了一個超小的生日宴會。”

雪花飄落在他的軍靴上面，顧良辰和她一起往回走，到了前面洋樓門前了，他舉著傘，讓她先走進一樓，宴廳已經準備完畢了，長長的餐桌擺了中間，上門擺著很多果盤和洋酒。

林娘和沈姨娘在一起說著話，顧良辰叫了香秀過來，將懷裏的兩件軍大衣都交給了她：“拿到樓上去。”

香秀連忙應了，接了過去。

顧良辰把傘掛了門口，隨後走過徐妧身邊。

他兩手都插在口袋當中，走得很快，徐妧看著他的背影，直叫著他。

“二哥！誒，你把東西都給了我，幫我拿兩個啊！”

顧良辰腳步匆匆，走了樓梯上面，聽著她喊了，這才回頭。

他轉過身來，在上面看著她面：“自己拿。”

徐妧抱著好幾罐罐頭，一腳踩在樓梯上面，不動了：“餵餵餵，貓也算你半只貓，你要是不幫我拿，那我就扔這不管了啊！”

他看著她，似有無奈。

徐妧是真的有點走不動了，她穿著沈重的軍大衣，還抱著好幾罐罐頭和巧克力，這會兒才上樓，兩腳就灌了鉛一樣的，走不動。

很快，顧良辰走了下來，他一直走了她的面前，從上面往下看著她。

“妧妧！二哥！你們幹什麽去了？”

一道聲音從三樓的樓梯上傳了下來，顧雲棲站在三樓之上，看著他們，叫了兩聲。

徐妧揚著臉，看見他了，習慣向他求助了:“雲棲哥，雲棲哥！下來幫我拿點好東西啊！二哥不知哪裏弄了點國外的罐頭，還有巧克力，說是給顧小美的，你快下來，見者有份！”

顧雲棲在上面看著她們：“說得好，見者有份，我這就下樓，等著。”

徐妧當即輕笑出聲，她還仰臉看著顧良辰，一低頭就把罐頭和巧克力盒都放了階梯上，她身上穿著的大衣實在是太沈了，轉身脫下來，直接抱了在懷裏。

顧良辰還在面前，她對著他甩著胳膊，有點酸：“你放心吧，罐頭會給小美吃一點的，不過它是一只貓，只怕吃不慣罐頭，還有巧克力，其實你可以送給我和雲棲哥。”

樓上已經有腳步聲往下來了，顧雲棲的腳步聲似乎就在頭頂，徐妧揚著臉，抱著大衣，終於松了口氣。

腳邊放著罐頭和巧克力，都是稀罕玩意。

她臉上的小神情，一顰一笑之間，都是可愛得緊，顧良辰低頭看了一眼，無奈地笑笑。

他別開眼去，笑了又笑。

片刻之後，顧雲棲馬上要到他們身邊了，他這才叫了徐妧一聲。

“徐妧。”

徐妧才要自顧著上樓，聽見他叫她了，沒動：“嗯？怎麽了？”

不想才一擡眼，顧良辰一指頭戳在了她的額頭上面：“用你的腦子好好想一想，顧小美會吃巧克力和水果罐頭的嗎？”

說著，從她懷裏拿過那件軍大衣，彎腰撿起地上的罐頭和巧克力，一同抱在懷裏，轉身上樓去了。

徐妧一手還捂著額頭，看著他的背影，怔住了：“……”

顧雲棲已經下樓了，顧良辰與他擦肩之際，唇邊還有笑意。

他沒有回頭，只是腳步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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