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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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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當日的雲淵陷落已經過去了兩年多,棲鳳山落月宗的舊地早被蔓草覆蓋, 後山曾焦黑一片的松林裏又生了新芽, 不知何時有野猴搬來了這裏, 那座昔日的松海聽濤樓就成了它們的家。

隱隱展露生機的廢墟裏, 常有一位穿著白色麻衣的男子行於其中, 他的手中偶爾有山上采來的野果, 那些猴子就躡手躡腳跟在他的身後,學著他的樣子去翻整土地、尋找靈草, 又或者采摘松樹下的菌子,有靈慧的猴兒拿靈草菌子給他, 他就會笑著把手裏的野果遞出去。

“謝謝了。”

哦,男人的聲音如泉水一般動聽。

大劫過後,雲淵冥火幾不能用, 建在海上的海淵閣連著遠島也都被魔怪毀盡了, 海淵閣餘下的幾百人大半在衣紅眉的帶領下回去重建海淵閣,也有小半人留在了棲鳳山下, 每日引靈火煉器。他們一直都知道那個男人, 還知道他本是落月宗的金丹長老, 只是如今落月宗什麽也不剩了, 他一個人獨居在棲鳳山頂上, 像是道白色的影子。

去年, 海淵閣一位金丹長老舊傷覆發,療傷的丹藥卻已經吃完了,味館食修做的菜效用不及宋道祖多矣, 那位長老的徒弟就想起了這位曾經的煉丹高手,求上門去,還真拿到了極好的丹藥。

那之後,海淵閣對他又多了幾分禮讓之心。

“師姐,今天我又做了一件好事。”

盧華錦輕聲對著火山口說道,他的衣角還是濕的,臉上猶帶著笑。

初春時節,山下凡人多生時疾,盧華錦采了些微有靈氣的草藥做了些養身的丹藥,雖然不入流,給凡人吃卻剛好。

折了紙船,將裝丹藥的木瓶子放進去,還在瓶子上寫了藥名,任由它們沿著溪水順流而下,就是今日盧華錦除了采藥之外另做的事情。

山口處一片寂靜,兩年前棲鳳山的地火橫穿了整片大陸,仿佛耗去了這火山的大半力氣,現在噴出來的煙塵都比之前少了。盧華錦卻極滿足,拿出一片細長的樹葉,吹起了簡簡單單的調子。

東陸,穿著黑衣的男人坐在漁村口的破船上,認真用粗針引著麻線修補好了自己的鞋子,穿回腳上試了試,才站起來,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袖。

他腰間掛著一串銅鈴,卻任由他動作也毫無聲響。

片刻後,他已經站在了村中一戶的門前。

“在下長生久修士,想問問貴家是否有不到一歲半的孩子。”

長生久,這三個字在現在的無爭界就是英雄的招牌,那家人誠惶誠恐,眉梢眼角還有遮掩不住的驚喜。

“是是是!我家小四才出生十個月。”

說話的漁人招呼自家婆娘將孩子抱出來,小心翼翼地看著黑衣男人的臉,問道:

“仙君,我家小四是不是有仙緣啊。”

男人的手指輕輕在那孩子的額間一點,一怔,繼而,那張總垂眉斂目的臉就笑了。

“是,此子與我長生久有緣。”

將一串銅鈴從懷裏掏出來的時候,他的手竟然有點抖。

“五年後,長生久會來接他。不知他可有名字?”

漁民憨笑道:“他是我家幺兒,我們漁家人粗淺,就叫他小幺兒,還請仙君賜個名字。”

“不知道貴家姓氏?”

“姓荊。”

“那,那就叫荊哥吧。”

聽見自己的名字,小小的人兒伸出手,對著面龐黝黑的男人笑了。

走出漁村,男人停住腳步,等著眼中的濕意散去。

荊師弟,這輩子,你師兄讓你還能沾了天下人的便宜。

樊歸一長出一口氣,手中一道金光成了羅盤,又指了一個方向,這兩年來他所做的就是走遍整個無爭界,去尋找轉世的同門,長生久舍身的三百餘弟子他已經找回了大半。

正在他要離開的時候,海上一陣破浪之聲,一個藍發女子踏浪而來,有個小孩子正牽著她的裙角,跟在她旁邊。

“藺……海皇陛下。”

“樊道者。”

許久不見,藺伶的身上又多三分威儀,她如今統管東海水族,不少漁民都把她的小像以香火供奉著。

“我半年前撿到了一個孩子,他筋骨天成,經脈通達,正合體修之道。”

藺伶說著,讓那個小孩子往前,他卻緊緊攥著藺伶的的裙角,還把臉往裏埋。

樊歸一看見那孩子的一個眼瞳竟然是白色的,不由得一楞,手中金光一點,搖頭道:“他並非我長生久舍身弟子的轉世,海皇有心讓他入孤山,我們自然不會推拒,這孩子怕是來歷有些奇異,我竟感不到因果緣分。”

“緣分?”半鮫海皇的聲音動聽至極,卻比數九寒冬還要冷冽。

“你跟他走吧。”一道藍色的光華包裹著那個孩子,將他送到了樊歸一的面前。

那個小孩兒竟然哭了,可憐的樣子讓樊歸一都有些不忍。

“你身上沒有水靈根,在我這裏什麽都學不到,跟他去,自有你的造化。”

說完,藺伶轉身,又踏著波瀾走了。

那個孩子一直盯著藺伶的背影,見她再也沒有回頭,哭的聲音越來越大。

樊歸一本以為藺伶會再問自己師父的消息,卻沒想到她這次竟然提也不提,想到師父化身輪回橋之前說的話,他嘆息一聲,摸了摸小孩的腦袋。

“等你學成,再來找她,好不好?”

那小孩兒不再哭了,看著樊歸一還在摸自己,他扁了扁嘴道:

“你,放肆!”

氣性還真大。

樊歸一又摸了摸,就把小孩兒抱在懷裏,疾步去了。

距離此地千裏,臨照城上的舍生輪回橋依舊七彩絢爛,承著無數修士的死與生。

……

極北之地的白日是越來越長了,嚴寒卻絲毫未褪。

低頭看著荷葉法器上搖曳生姿的雪曇花,似馨的臉上一派淡然。

幾日前,她們見到了傳說中的極北幽光,綠色的光華垂於夜幕之下,天空都是一派瑰麗的紫色。

可惜她們找遍了幽光籠罩之處,都沒有找到雪曇花,更不用提夢雪曇了。

宋丸子卻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又發現一處雪曇花之後,她沒有如之前標記一下就走,而是動用靈力將整片雪曇花連著她們生長的動土和殘冰都一並從地上起了下來,然後放在了法器上。

“等再見了幽光,我們就帶著這花往裏沖,一定能開出一朵夢雪曇!”

宋丸子說的信心滿滿。

似馨真是從沒想過這事兒還能這麽幹,只能任由她去刨根掘土。

最高興的應該是呦,雪曇花的花瓣味道清甜,他抱著一片能啃上大半天。

已經開了雪曇花就沒什麽用了,宋丸子由得他去磨牙,看他吃得香,又取了花瓣擦凈後裹了蛋液在油鍋裏炸了。

雪曇花只是花朵長得像曇花,實則是一叢一叢開在地上的,花瓣厚實,炸過之後內裏極為鮮甜軟嫩,外面還是酥脆的,喜得宋丸子再次發現雪曇花的時候沒忍住,再次挖了根全端了,已經開花的就吃了,除了油炸之外還能做花糕,還沒開花的就養著,只等天上的幽光。

可那幽光可遇不可求,她們又奔波了十幾日,才再見了一次。

似馨果然驅使法器往幽光中去,令宋丸子驚訝的是,光影照在那片雪曇花上的時候,所有的花苞竟然都漸漸開了,花瓣是綠色和紫色相間,花蕊細長,是一點微光閃閃的淺紫色。

驚訝歸驚訝,宋丸子可沒忘了自己忙活了這麽久是為了什麽,忙不疊地辣手摧花,將夢雪曇的花取下來放到裝了四季無根之水的甕裏。

“哎呀,這花可真香啊。”

聞著自己手上殘餘的香氣,宋丸子都覺得有種身在迷夢似的濃香。

天上的幽光還沒散去,呦的身上也沾了花香,他蹦蹦跳跳,也是極喜歡這花的香氣了。

似馨卻已經掏出了那把粉色的團扇,她看了宋丸子一眼,輕聲說:“夢雪曇也算是異寶,我們還是小心些。”

“那是自然。”宋丸子猶自笑著,手上星陣閃過,一只無色的精怪撞在了上面。

“他們都是被花香引來的。”

“到曉”劃過的地方,有藍色的血飛濺而出。

這些精怪與之前讓宋丸子做夢的一樣,都是以人的精魄為食,有成夢之效的夢雪曇能抵得上它們百年修行所得,它們自然不會放過。

此時,身上的香氣就成了個麻煩。

宋丸子從儲物袋裏拿出兩塊臭豆腐乳往自己和呦的身上一抹,可憐的小人兒捂著鼻子仰頭看天,被熏得恨不能裝死。

幾番纏鬥之後,宋丸子和似馨察覺到此處的精怪越來越多,自然就想溜之大吉,恰在此時,幽光散去,天空中乍起一陣狂風,卷的雪粒漫天,頓時讓人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手中出現一點微光,是迷轂花的光亮,似馨抓住了宋丸子,藍光粉光同亮,兩人協力往外而去。

狂風中,有巨大的怪物緩緩現身,只看樣子就知道絕不是她們二人能對付的。

似馨只在迷轂花指引下帶著宋丸子一路奔跑,也不知道全力跑了多久,身後已經沒有邪魔精怪了,二人面前卻有一座赤紅色的孤山,直入天際。

作者有話要說:  宋丸子:我……是不是在打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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