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學校跟孩子說一聲, 省得他們自己在那瞎想。”杜夢閑說道, 然後又馬不停蹄地往家裏趕。

回了家一說, 姜銀君就開始收拾衣服：“你們趕緊去吧，不怕出錢什麽的, 人好好的就行，孩子那邊我跟你賀叔這就過去，別太擔心。”

這麽兩頭一跑，到了杜家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

杜廣海躺在床上唉聲嘆氣的，左右一看, 杜夢閑一楞：“媽呢？二弟妹呢？”

不是說老二被抓進去了嗎？

一家人都垂頭喪氣的, 看到杜爾紅慘不忍睹的臉，杜夢閑看向張大妹, “大妹, 這是怎麽了？”

張大妹狠狠的瞪了一眼杜爾紅, “都怪這倆不省心的！”

哎喲餵, 這到底是怎麽了說清楚啊！

杜夢閑坐到她旁邊, “家裏還有倆人呢？趕緊的說啊, 怎麽回事兒？”

張大妹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紅的，“二妹去理發店給二弟送飯, 看到有女同志跟二弟在說笑, 立馬就把飯盒扔過去打了起來，結果把自己的孩子給弄掉了，還流著血也不知道松手！”

你說這得多氣人？

杜夢閑不可置信的看向杜爾紅，“你媳婦跟人動手你不知道拉開？”

杜爾紅神色躲閃, “我當時在店裏呢，這要是我也上去，往後誰還來找我剪頭發啊？”

杜爾青直接給了他一巴掌，“孬種！明知道你媳婦懷著身子受不得刺激，你不跟人女同志說話會死啊？動起手來不知道護著你媳婦孩子啊？”

杜爾紅辯解道：“我做理發都多少年了？我這人笨，也不會幹別的，上門就是客，跟客人說兩句話也不礙什麽事！是她自己脾氣沖，上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動手，她不像大嫂那樣能掌家，自打懷孕以後就好吃懶做的什麽也不幹，我也心疼媽啊，才不想慣著她的脾氣……”

“當年可不是這樣的，那會兒全家擰成一根繩的使勁兒，我沒有大哥能吃苦也沒有三弟聰明，我一男人在家成天被她嫌棄，我能受得了？”

“我又不是那沒良心的，成了家就是兩口子，我當時也是想護著的，但是大嫂你也知道，二妹是什麽樣的人？她根本不可能聽我的，手裏拿著剪刀亂揮！”

“人家女同志為什麽會被她打到？還不就是顧忌著她那大肚子？是她自己作！她要是能收一收自己的脾氣，也不會發生這事兒！”

“我也是想好好過日子的啊！自打咱家條件起來之後，又有大嫂忙裏忙外的掌了整個家，有些事兒我都不好說，就是顧及著夫妻情分才沒把她給抖落出來。我在外面幹活養家糊口，她倒好，街坊鄰居到處亂竄，說閑話搬是非，也跟男同志說說笑笑的……好容易懷上孩子了我以為她能安分下來，誰曉得卻把我管得越來越嚴！我這人也沒什麽花花腸子，就想著好好過日子，可是現在孩子掉了，這能怪我嗎？”

“既想著要男人掙錢叫她體面，又想時時刻刻把男人栓在褲腰帶上，大嫂，我也累！”

杜夢閑眉頭皺了起來，這各執一詞的，“二弟妹跟媽現在在醫院？”

杜爾紅點頭，“嗯，我沒有不想管她，我也想叫她有個教訓，只是沒想到孩子真的會沒了……”結婚這麽多年的頭一個孩子他也心疼。

“那抓進去又是怎麽說的？”伏城問道。

“咱們私下掏了錢的，那家人要咱們回來好好商量賠償的問題，說他們家大姑娘毀了容，要是談不攏就報警。”杜爾青抹了一把臉，“這姑娘家的臉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杜廣海在那裏罵罵咧咧的，“你媽就是個糊塗蛋！我當時就說了，咱找著親爹了，有家有業的，幹什麽不換個媳婦？反正都沒圓房！現在倒好，守著錢不樂意，給家裏招禍了吧！”

張大妹臉色煞白，杜爾青拍了拍她的肩，然後回頭看向親爹，“您老就消停一些吧！這媳婦好不好的，這麽些年誰還委屈了您？您這屋裏屋外的收拾還有飯菜，難道不是兩個媳婦妥當照顧的？”

誰家孩子誰心疼，張大妹盡管知道自己妹子也不好，但親妹子掉了孩子她也是真心疼。

杜爾紅說道：“咱們去醫院那邊，好好談談。”

“先好好安撫，到底小產傷身子。”杜夢閑說道，“要不過兩天等她出院再說？”

“大姐，你以為我臉上這傷怎麽來的？”杜爾紅冷笑，“她剛從醫院醒來就跳著腳追著打出來的！要不是我親眼看著她送進醫院，誰相信剛掉了娃的女人還這麽有勁？”

“走！”張大妹咬牙，“她是我妹子我知道，這事兒不說開，以後還有得鬧！”

好好的日子，為什麽非要折騰成這樣？

又看向杜夢閑，“大姐，還得麻煩你跟著去一趟，這事兒咱自家解決，外頭的那個事兒還得麻煩姐夫。”又恨恨道，“咱家也是掉了個娃兒的，逼急了咱們也要他們賠償損失！”

伏城沒說什麽，只是點點頭跟著往醫院走。

“我這個當大姐的說的話她如今也不怎麽聽了，大姐你跟她好好商量試試，要是還鉆牛角尖兒，那就隨她去，我也管不著了！”

幾人到了醫院，就看到張二妹雖然臉色有點白，但精神頭卻很足，拉著吳春華的手在那一邊說一邊比劃。

“大姐？”看到人進來，她楞了一下，然後哼了一聲，“姐你別勸我了，我這會兒非得要他們好看！我可是掉了個娃兒的！”

張大妹指著她的手都在抖，“……你，你還有沒有人性！”掉了個娃兒在你眼裏還沒有爭強好勝重要？

“二妹，身體感覺怎麽樣？醫生怎麽說？”杜夢閑坐在床邊，“媽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們跟二妹聊聊。”

張二妹臉色不大自在，不明白為什麽，她面對大姑姐總是有種怯懦的心理。

“你們聊著，我出去買點吃的。”吳春華嘆了口氣，老二媳婦這是說也說了，罵也罵了，可就是不管用。

這麽些年相處下來也不是沒情分的，杜夢閑聲音帶了點柔和，“今兒在這的也不是什麽外人，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能跟我們說明白嗎？我算是你婆家這頭人，有什麽不好對外人說的，我來轉達。大妹是你親姐，有什麽委屈你也可以說，咱家做的不好的地方就改。”

張二妹眼神閃躲，頭低了下來，手裏拿著一個橘子在那邊無意識的摳著。

“我也沒什麽委屈，想跟爾紅好好過日子的。”張二妹略擡起了頭，“我就是……”

伏城站起來去了門外坐著，她松了一口氣，“你們倆都是我大姐，那我也就直說了。咱們家孫輩有亮子，不怕沒香火，我呢，就想去南邊拼一把，多掙點錢。大哥大姐是勤快的，租了那麽多地種糧食菜蔬也能來錢；三弟南來北往的做些小生意就更別提了，票子是嘩啦啦的往口袋裏流；大姐你跟姐夫又是大學生，如今還是教師，前景一片大好……可我呢？我跟爾紅人又不聰明，也沒個手藝，他就一給人剃頭的，能掙多少錢？別說我們沒孩子，就是有孩子了，孩子又怎麽過得好？”

“你也想做小生意？”杜夢閑打量了她兩眼，“你跟爾紅說了嗎？”

“說了！”說起這個她就一肚子氣，“我說了，可他不樂意啊！”

“你胡說！”杜爾紅一腳踢開了門，伏城跟在後頭拉著，“大嫂，大姐，我怎麽會不樂意！”

“做生意不要本錢嗎？你打的什麽主意你怎麽不說？一分錢不想掏，指望著別人拿錢，誰欠你的？”然後他抱頭蹲了下來，“我是沒本事！可我從來沒想過惦記別人的東西！”

又憋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麽，咱們老杜家就沒有離婚的，丟不起這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腸子，看在大嫂的面子上我不跟你離婚，你不就是想要體面嗎？行！我去做小生意掙錢！但是你得留在家裏給我伺候爸媽！別想著把家裏的事都扔給我兄弟們，你是杜家的媳婦，這都是你該做的！”

張二妹從床上跳起來呸了一口，“好啊！你總算承認了！你明明是自己跟人家大姑娘不清不楚的，想往我頭上扣帽子？”

杜夢閑看了張大妹一眼，“我先回去了。”

搞了半天，這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那受什麽罪都是該的！

出去的時候遇到回來的吳春華，杜夢閑問她，“媽，他們兩口子的事兒你知不知道？”

吳春華一楞，“什麽事兒？”

那就是不知道了，杜夢閑擺擺手，“回去再問問您大兒媳去，爾紅兩口子隨他們折騰，叫他們自己花錢買教訓去！”

還以為是什麽事兒，原來是兩口子都有花花腸子。

沒一會兒，張大妹也氣沖沖的出來，看到杜夢閑後抱怨道：“還不如離了！”

這叫什麽事兒啊，“人兩口子說好了，賠償鐵定不幹，自家掉了一個娃兒扯平了，接下來他們自己決定，不用咱們管！”

杜夢閑也不問，“隨他們。”又說道，“大妹，那我們就回去了，真有事兒就說一聲，只要不是要命的，隨便他們。”

又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才往學校去。

事後吳春華又打了電話過來，“……媽沒想到他們這樣，算了不提了，分了家了，日子是他們過的。”又問道，“毛毛和思思最近學習怎麽樣啊？亮子還氣喘不？”

“學習還行，亮子掉秤了，但人結實了，放學在小區裏瞎跑，可有勁兒了。”

那頭就傳來了笑聲，又說了兩句掛了。

後頭杜爾青送東西來倒是說了兩句，“大妹倒是說他們離婚才好，這是她親妹子，她心疼我也理解。可是離婚了又能怎麽樣？兩口子現在分房睡跟離婚也不差什麽了，就是死活把名分給摁著。你說真要是離婚了，二妹也是我小姨子，不讓她在老杜家住沒問題，但大妹能撒手不管？親姐妹互相往來的，真要是回頭來來往往的，又一個院子連著，像什麽話？還不如就這麽著，他們不想離婚就這麽過，咱誰也管不著。”

杜夢閑把亮子學寫字兒的本子遞給他看，盡管醜的認不出來，但杜爾青還是咧出了牙花子。

“我怎麽覺得二妹倒是想離婚的？”喝了一口水，“同床共枕的，老二不至於心裏沒數，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沒跟你這個大哥透露過？”

“老二他……”杜爾青想著這是親姐，便也坦白了，“老二有點那個什麽……不是很爽利。”

這支支吾吾的，杜夢閑瞬間就明白了，“站在情分上，我向著弟弟，可是講道理，這事兒也不是逼著人家女同志……那什麽吧？再不濟，醫院也可以去看看吧？”

“去了，只說調理，沒說一定好。”他擺擺手，“一個是我親弟弟，一個是我媳婦的親妹妹，這兩頭問一問還有什麽是不知道的？”

“老二是不想這丟人的事兒鬧出去，現成的一媳婦要是撒手讓她飛了，按他這樣的往後還真是不好找。這一點我不說什麽，勸和勸離的我都裏外不是人；二妹那邊你大弟妹也去問了，姐妹倆自小相依為命，那段苦日子的時候倒也勤快，也是個利落人。”

“咱家條件起來還沒分家的時候，做妹妹的依賴姐姐也沒什麽，當姐姐的幫襯一把妹妹也是常事，可這事兒弄成習慣了，分了家也沒把性子改過來。你說這人，往好了去不一定容易，可往壞裏學難道還不容易？她打心底裏嫌棄老二，這個我們也不能說人家什麽，換個人都得嫌棄是不是？可另一方面又舍不得離了咱們家的條件。”

“我是當大哥的，平常糧食菜蔬也沒少往老二家送，我難道會叫親弟弟餓肚子？大妹呢，也是家裏有個什麽都是她在忙，她也不可能看著親妹妹吃苦；就是老三，雖然年紀比咱們小了好幾歲，可人家有本事，有個什麽也不忘記前頭的哥哥姐姐，這日子過得能不好？什麽都不操心，還白吃白喝的，二妹她自個兒也不想離了咱們家。”

杜夢閑一時有些無語，“哪有這麽多好事兒給她占便宜？”

“就是說啊！”杜爾青點頭，“老二他也不是什麽純粹性子，不想飛了現成的媳婦，還覺得媳婦勢利，跟別人也是不清不楚的……這兩口子，沒法兒說！”

還真是活久見。

“行了，兒子在幼兒園，看過了就回去。”娘家都分家了，她可懶得管娘家弟媳婦的事兒。

要真是大事，那搭把手可以，可兩口子鬧矛盾誰管得著啊？

聽聽就算了。

等天氣熱起來的時候，越用煤爐子就覺得越是糟心。

但這也沒辦法，這年頭用個煤氣竈都是妄想，還得等個幾年。

晚上下班後兩口子就商量了，“老三打算什麽時候回來，都小半年過去了？”

“不管他。”伏城看了一眼陽臺的方向，壓低了聲音，“咱們這屋子還是太小了，也不隔音，怎麽想起來問老三的事兒了？”

“是阿康。”杜夢閑也小聲回他，“今兒阿康說爺爺放學的時候給他提了一兜子的蘋果來，就放在咱們家的碗櫥裏，我叫他們自己想吃了就拿。然後他神神秘秘的把我拉到屋子裏，說爺爺跟他說咱這邊家屬區外頭的圍墻要拆，然後擴大面積再起房子。”

“還是筒子樓？”這種住夠了，再起個十個八個的也沒興趣。

“不是如今這種筒子樓，門對門的那種。1棟樓有兩個單元，每層就兩戶人家門對門，每戶有個小九十平，這都是規劃好的。姑父的消息比咱靈通，叫咱們提早做好打算，這房子可不便宜，裏頭還供暖！”

伏城眼睛一亮，“那這個不錯！”

杜夢閑點頭，臉上也滿是笑意，“是啊，聽上頭的意思還有可能分成兩居室和三居室，咱到時候買三居室的，還能把媽跟賀叔接過來。”

兩口子就著這個事談了半宿，第二天正好不上課，伏城一大早的就去了馬啟明那問問情況。

回來後就思量開了，“咱們如今住的這個筒子樓雖然也花了錢，但也是學校的福利，只花了一半的價錢，到時候想買那邊的新房也有條件的。一是雙職工，二是這邊的房子還得被學校收回去，不屬於咱們。當然，當年買房的錢會退給咱們，住了這麽長時間還得把使用費給交了。姑父問了咱們的打算，我說了三居室，回頭你那裏好料子給我拿一些，咱也送一送。”

杜夢閑當即就關上門，挑了一些好東西，“這個得有！咱們也不是擠了人家名額，房子弄好後都是各家各戶憑著錢去買的，又不是占人便宜。”

送禮這事兒她熟啊，“選東邊兒的，咱不在乎加錢！”

多送點東西也相當於多花點錢圖個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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