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城看她帶著手套都磨的發紅的手心, 心疼道, “你重量往我這邊來一點兒, 回去做飯多休息會兒, 我在這兒挖。”

但這樣是不成的, 她幹活兒費勁, 對於伏城來說也是如此，這種重體力的活兒就沒有不累人的。

擡著東西往路面上走的時候, 杜夢閑覺得自己肩膀都壓的提不起勁兒來。

好在男人在體能上還是占了點優勢, 伏城總會將重量壓在自己這一邊, 好叫她別太吃力。

衛渺滿頭大汗，也心疼自己對象，“你心眼兒怎麽這麽實誠啊？幹不動咱們慢慢來就是了, 別累死累活的把身子給拖垮了, 大不了多來幾趟。”

梁維別看長了副結實的身板, 但大冬天的幹活誰都不輕松，此刻也累得一身汗, “人家都能叫自個兒媳婦松快一點, 我哪能叫你累著？再說了, 這種活兒男同志才拿手, 你在邊上幫襯一點就成。”

這死丫頭還說自己實誠，咋不看看旁的人，哪個沒有偷偷摸摸的磨洋工偷懶？

就她能耐，一個女同志的搶著先兒的幹活，指不定人家暗地裏還在笑她傻。

“我能幹這事兒？”衛渺拿眼睛瞪他, 她又不傻，怎麽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還不是前頭那事鬧的，眼下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她瞧，這可真是好處沒拿到還真惹了一身的騷，他是大男人，心中或許還想不了那麽多，可自己往後是要嫁到梁家去的，因著這一下，指不定梁家親眷當中還有人認為是自個兒拖累梁維沒了大學生的名額。

眼下要是不再認真點拉一拉好印象，那日子可沒法過了。

不過她就算心裏這麽想，到底也沒擔心太多。

自個兒娘家在縣城，梁家人就算對她不滿也不會做到明面上來，頂多私底下說些小話。

再者說，她媽也保證等他倆結婚後就找關系，看看能不能給他們兩口子安排一個臨時工的名額，到時候住到縣城去也少了不少的事兒。

眼下能退一步就退一步，總歸自個兒心裏明白往後的路是怎樣的就成了。

倆人晚上回去也顧不得羞怯，洗漱完互相按摩了胳膊腿，最後才沈沈的睡了過去。

杜夢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感覺胳膊腿酸得好像沒長在身上似的，使勁的蹬腿甩胳膊都無濟於事。

“怎麽了？”伏城也累得不輕，看著她在床底下蹬腿甩胳膊的，問道，“難受的睡不著？”

杜夢閑搖頭，“睡的挺好的，就是酸。”又說道，“早上我醒來的早，熬了一鍋臘肉粥，起來咱們多吃一點，特地把湯水熬的稠一點，也好飽肚子。”

夫妻倆胃口大開，喝了粥不算，還各吃了兩個大饅頭，這才拿上工具往路上走。

大概是因為幹得多吃得也多，一個多月下來，杜夢閑感覺自己身板結實了不少，走路越發的有氣勢。

這時候河面的凍越來越厚，雪也更加的大，這項任務也只能暫時停下，等凍土融化再繼續。.

修整了兩天，倆人窩在炕上各自看著書，院門被拍的震天響。

伏城擡了擡手，“你把東西收拾一下，我下去開門，衣裳也穿好，等會兒開門風竄進來，仔細凍著。”

梁維跺了跺腳，帶著滿身的寒氣跟衛渺走了進來，“伏城，跟你商量點事兒，我們5天後定的日子，可現在還缺了好些票換東西，我跟你記賬成不？等下回我們弄到了再還給你。”

杜夢閑去床頭翻盒子，“有的，這個月剛好還沒用，還有棉花票，你們被子弄好了？”

“謝謝。”衛渺眼眶紅紅的，“我真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原本想著沒有就沒吧，就這麽湊合著過也行，可梁維說這種大事上不能缺。”

原本是想著好好的，結婚的時候娘家也給自己陪嫁，等結完婚了再去縣裏找個活兒，兩口子一塊兒就算當個臨時工，住在家裏也方便。

可誰知這臨到結婚了，還有幾天的時間，家中老娘卻又反了口，說家裏拿不出什麽，只給了她五塊錢，連一張票都沒有，就連姑娘家要結婚準備的被褥衣裳也什麽都沒。

她當時心裏震驚極了，哭著問為什麽會這樣，大嫂翻個白眼說家裏小侄子以後出生都快沒奶水吃了，哪能拿出這麽多錢來給她這個當姑的結婚用？

衛渺心裏也明白如今世道艱難，今年的收成又不怎麽樣，家裏指定條件也不好，可她也沒打算要多少，甚至當時她回家去手裏還拿著梁家給的一百塊錢彩禮，想著自家也困難，這五十塊錢就當自己這個當女兒的孝順爸媽，可沒想到……

就算臨到結婚給她五塊錢她也認了，可至少女人陪嫁的被褥總得給她有吧？

誰知連個被面都沒有，問清楚情況，結果大嫂說她娘家兄弟要結婚給拿回去了！

這叫她又氣又急，她娘家兄弟結婚要用，自己這個衛家的親閨女結婚難道就不用了？

更何況當初兩家商量的時候已經說明情況，這要是結婚了自個兒連個針線都沒帶，叫婆家人怎麽看待自己？

更別提中間還有大學生推薦名額那個事兒橫在那兒，這是成心不想叫她有日子過！

杜夢閑聽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完，震驚的問道，“應當不會突然這樣，總該有個緣由的吧？”這娘家跟她娘家有的一拼。

又看她時不時的捂著肚子臉色蒼白，想必小日子到了，便倒了一碗熱水，又放了小半勺紅糖遞給她，“喝點。”

“謝謝。”衛渺低著頭接過，“大嫂嫁到我們家六年多，肚子也沒起來過，如今三十多歲了，我媽也沒指著他們懷上，就想著叫我往後結個婚多生幾個孩子往家裏過繼一個，要說有緣由……也只能是這個了，就在我們結婚的事商量完，她去醫院查出懷了孕，我媽……我媽她盼孫子盼了這麽多年，這個檔口上她不會反駁大嫂的任何主意。”

而且她心裏也有數，大嫂要是生個兒子下來，那往後家裏就是大嫂的一言堂。

“行了行了，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往後我們兩個好好過日子。”梁維的臉色也不是很好，任誰老丈母娘家出爾反爾不把自己媳婦當回事，臉色都不會好看，“你是你，他們是他們，我又不會把你當成他們來看，只要你安心跟我過日子，我還能不對你好？”

杜夢心說就是這麽個理兒，這人生在世的，誰能選擇自己出生於什麽樣的家庭？誰又能決定自己會得到什麽樣的待遇？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況下過好日子已經是不容易了，難得梁維沒有遷怒她，否則衛渺的日子更難過。

衛渺點點頭，“我知道你沒嫌棄我，我就是覺得有點對不住你，倒不是說想歪了什麽的，就是覺得……就是覺得言而無信很難堪。秦淮艷她們勸過不少，我也想明白了，父母把我養這麽大也不欠我什麽，他們就算不給我，我也不能逼著他們。我只是覺得沒有就沒有，我也不是那種喜好面子上的人，再這樣四處籌借著，叫你身上壓力也平白大了許多。”

梁維悶聲道，“你自己想明白就好，我跟你在一塊兒又不是圖你家裏頭。”

衛渺的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我以為，我以為他們是把我跟大哥同等看待的，畢竟這年頭能叫女孩子念到高中畢業的人家也不算太多，他們能這麽供著我，我以為……我以為兒子和閨女都是一樣的……”

“你傻不傻！這哪兒能一樣！”梁維郁悶道，“我倒是沒覺得男女有多大差別，生什麽是什麽，這個咱又控制不了，你想著自己叫人區別對待了，往後對待自己孩子一視同仁不就得了？”

“誰要跟你說孩子不孩子的！”衛渺破涕為笑。

“當著人家兩口子的面兒，你說你往後不替我生孩子？”梁維翻了個白眼，從懷裏掏出錢來，“在知青院或者在外面都不好給你，當著兩位同志的面，我相信他們的人品，這錢給你，你就當你家給的，到時候我媽知道了也能高看你一眼，”

這下可好，衛渺剛擦幹的眼淚又叫他給招了出來，“你……”

“你什麽你，磨磨唧唧的！”梁維把錢塞了過去，“你得習慣我這態度，嗯……是人都有缺點，我媽平常跟鄰裏相處的不錯，可我又不是傻子，跟鄰裏相處和跟兒媳婦相處可不一樣。”

“那你說我怎麽辦？”衛渺輕聲說道，又羨慕的看了杜夢閑一眼，“我媽是個軟和脾氣，就算大嫂沒生孩子，她也是喜歡聽人家做主的。”

“我媽有點強勢，你也知道我念到高中畢業，我媽鐵定是最喜歡我這個兒子的！她要是哪裏看你不順眼，你就暫時委屈些，晚上我哄你，回頭我也哄哄她，保準叫你們倆找到和平共處的點！”梁維撓了撓頭。

然後又嬉皮笑臉的抓住她的手，“伏同志可不在乎這些，他平常對他媳婦就夠膩歪的了，我也能對你膩歪，在咱們屋裏、私底下我對你怎麽膩歪都成，但在我媽眼皮子底下我要是故意兇你什麽的，你可不許掉眼淚，我那都是假的，等回屋了你讓我幹啥都成！”

衛渺紅著臉啐了他一口，“我沒說要膩歪！”

梁維哼哼了兩聲，“老人家年紀大了，而且我們家的傳統是兒子成家就得分出去住，村裏我也能批宅基地，到時候叫人起一個屋子咱們住！就杜同志他們旁邊成不？”

衛渺眼睛一亮，“真的？”

“當然真的！”梁維保證道，“你挺喜歡跟杜同志說話的，到時候咱兩家做鄰居，這樣遠香近臭的，你叫我怎麽膩歪都行！我掙的錢都給你，平常也都給你幹活兒。我再混一點不著家，你三五不時的就哄哄我媽說點好話，等她喜歡上你了，我們倆再一塊兒孝順媽！”

杜夢閑都驚呆了，還有這個操作？

梁維看著他們兩口子的表情，嘿嘿笑道，“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媽性格本身就強勢，可也不是什麽不太好相處的人，只是因著推薦名額的事對衛渺估摸著有那麽點看法，再加上她娘家要是真的一分力不出，工作也泡湯，結婚後指定得雞飛狗跳一陣子。”

“在我心裏衛渺跟我媽一樣重要，兩個女人之間唯一聯系的紐帶就是我這個男人，只有我處理好了，她們才能安穩相處。”又看向臉色通紅的衛渺，“但咱當晚輩的，我要是混一點，我媽說不定想著為了不叫我這媳婦跑了能放下芥蒂，你這時候再適當的哄哄，兩人相處好了我再改邪歸正，指不定能叫我媽覺得這是媳婦的功勞。”

然後得意的看向伏城，“這叫謀略懂不？是男人都得經過這一遭，都不是壞人，但生活中總需要那麽些善意的謊言。”

伏城呵了一聲，“我家兩個女人都主動和睦相處，可不需要我退步。”

“我家衛渺性格軟和，我媽喜歡替我操心！”

“我有媳婦，你還沒有。”伏城慢悠悠的說道。

梁維眼睛都綠了，“就剩五天！”

“我都娶媳婦好久了。”

“……”杜夢閑忍無可忍，“你們幼不幼稚！”

又轉頭對衛渺說道，“留下來吃飯，咱不理他們。”

梁維喊道，“衛渺你可得記住了咱們的策略啊！相處時間久了，我媽就算猜到當初是我搞鬼，可你這麽好的姑娘她咋能不喜歡？時間一長就真心喜歡你了，到時候我可就省心了，你們兩個女人最在意的都是我！”

伏城咧了咧嘴，“不要臉。”哼，誰都比不上他媳婦，他們早就名字擱一塊兒了，你還有五天呢！

衛渺臉色通紅的跟她一塊兒往廚房走，“臊死人了，我就沒見過比他臉皮厚的。”

杜夢閑掀開鍋蓋，“這樣你才不容易吃苦頭，別太擔心，我娘家比你的還不如呢，眼下不也過得好好的？過日子最重要的是兩個人齊心協力的信任，旁的都管不了太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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