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濤倒茶的動作頓了下，緊跟著笑了幾下，“小周總有什麽問題，盡管問我，只要我知道的，我肯定全都說出來。”

林回嘴角冷冷地扯了一下，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她轉頭去看周冕，這家夥對內衣行業絲毫不了解，更別提對川渝這個市場有所了解了，他能問出什麽問題來？

杜雲濤這只老狐貍，心裏肯定也清楚這一點，才故作大方地說出那樣的話。

周冕也看向林回。

林回暗暗嘆了口氣，雖然早猜到周冕這家夥不學無術，可到此時，她還是忍不住失望啊。

他不知道他家公司已經處在危急存亡之秋了嗎？

林回想了下，道：“在來的路上，小周總還在想著，好多品牌商專門做無鋼圈文胸，這市場怎麽著也該飽和或者趨向於飽和了。而且鋼圈文胸，也不是說完全沒市場了，以後也不可能徹底消失的，杜總為什麽執著於讓姝色跟風呢？”

杜雲濤的目光，從林回和周冕身上掃過。

他這個眼神，叫林回反感極了，他那眼神明顯是在說“就知道你們年輕人，不了解市場”！

但林回挺直了腰桿，她不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什麽錯。

“以前的翻蓋手機你們知道吧，當時風靡市場啊。可誰知道智能手機一出，翻蓋手機就沒有市場了呢？當然，也不是說完全沒有市場了，至少有些老年人還在使用不是嗎？”杜雲濤如此說道。

林回開始意識到杜雲濤想說什麽了，她的臉微微燙起來。

杜雲濤還在繼續：“雖然現在鋼圈文胸，還有其自身市場，但無鋼圈文胸是大趨勢。天下大事，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你們太年輕，或許不是很明白，有時候有些人的成功，也是得益於大時代背景的變革的。”

林回的臉，是徹底的滾燙了起來。

她意識到自己剛才問的問題，簡直太過愚蠢，她有些沒辦法原諒這麽蠢的自己。

“杜總這話說得不完全對。”周冕忽然開口了，語氣倒是很淡定，“不同的市場，不能一概而論的。杜總可以以內衣市場比作手機市場，為何不以內衣市場比作美食市場呢？就說吃飯這件事吧，南北方就有很大的差別，北方主要吃面食、南方主要吃米飯。我們不能生產了大米，就不允許面食的存在了，是吧？”

周冕對杜雲濤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姿態淡定自若。

被反駁了的杜雲濤臉上的笑容有些許的崩裂。

“據我所知，無鋼圈文胸現在之所以這麽受市場的歡迎，主要是因為，廣大消費者認為，沒有鋼圈的文胸就是健康的文胸。但，此事不能反過來說，有鋼圈的文胸，就是不健康的。在無鋼圈文胸沒有進入市場之前，鋼圈文胸在市場上那麽受歡迎，哪個女性因為穿了帶有鋼圈的文胸，就生了病呢？”

杜雲濤似乎有些想要反駁，但最終他只是笑笑道：“理論是左右不了市場的。現在消費者首選的就是無鋼圈文胸。市場有需求，我們總不能無視市場的需求，去提供市場不怎麽需要的產品吧？”

不過說起來，他這一句話，其實是對周冕的語最有力的反駁。

杜雲濤笑著續道：“我公司這上百口人，可是需要吃飯的！”

周冕還想再說點什麽，林回忽然摁住他的手背，示意他保持沈默。

一杯茶的功夫之後，杜雲濤換了個話題。

“最近周總的身體怎麽樣，一切都還好吧？”

這是探虛實呢，還是什麽意思？林回心裏琢磨著，一時間沒回答。

周冕道：“不是很好，所以才安排我下來考察市場。”

林回：“……”這家夥如此實誠，到底是為哪般？這種時候，怎麽著也該說父親很好很好啊。

杜雲濤多看了周冕一眼，不知道這一眼是什麽意思。

鼻尖全是濃茶的氣味兒，林回有點坐不住了，不願意再和杜雲濤打哈哈下去，只想速戰速決。

“杜總，最近周總的身體的確不大好，您先前去了總公司那邊，想必也聽說了。這種時候，姝色還得靠著你們這些前輩來支撐下去。只是，您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將鋼圈內衣全部換成無鋼圈內衣，真的是強人所難。”林回直接開口了。

杜雲濤看著她，沒有應話。

林回繼續道：“姝色是內衣行業的大公司，其規章制度、運營模式相對成熟，想要在短時間內改變軌道，對公司來說，相當於自殺。”

杜雲濤不以為然，“變革時期，總是要有些疼痛，不痛怎麽算變革？守舊不破的話，只會被市場淹沒。這個事情，我相信周總比任何人都明白。”

“我們沒有說不變，只是短時間內，很難完成這種變革。”林回搶話道。

“這沒辦法啊，現在市場上就是暢銷無鋼圈文胸。我總不能進一大批市場上不需要的貨吧？剛才我也說過了，我公司的幾百號人，都需要吃飯呢。”老狐貍的本質，徹底顯現出來了。

不過林回早有準備，她莞爾一笑，更加顯得淡定如斯。

“那麽，杜總的意思是？”

“我一早就說得很明白，如果姝色不出無鋼圈系列的文胸，我只能不進貨了。”

杜雲濤的那股氣勢又來了，此時的他給人一種“油鹽不進”的感覺，找不到攻破點。

“杜總不進貨的意思是——不和姝色合作了嗎？”

“市場的情況就擺在這裏，無鋼圈文胸是大趨勢，跟不上趨勢，很容易被淘汰的。”杜雲濤沒有正面回答。

林回：“那我明白了，杜總的意思是，短期內不與姝色合作了。看來我之前理解的並沒有錯。因此，我在來之前，給杜總您算了一筆賬。現在鋼圈文胸還沒有完全退出市場，甚至目前來說，鋼圈文胸占據的市場份額，與無鋼圈文胸相差不遠。”

林回：“而姝色是一個成熟的品牌，在川渝市場上，更是有著二十多年的根基，是全國內衣品牌當中，具有最多終端商的品牌。現在杜總不進貨了，等同於不給川渝幾百家終端商供貨了，折損的利益可不只是幾百幾十萬的。我這裏有利益損失預算，杜總可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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