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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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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穆來說,這趟旅程有太多的未知數,在此之前除萊安這個熟人外,就僅普萊斯稱得上相識,要和這樣的隊伍去陌生的地域探索,而其中還有人對自己抱有某些意圖。

對潛伏在暗處的不明對手有必要用些刺激來逼使其行動,因此眼前的比試勝負並無所謂,除非發生攸關性命的變化,重點是藉此觀察眾人的反應與態度。

年輕劍士原本為求公平,想將隊伍的備用武器拿出來並讓對手先挑選,男爵卻拒絕了這個提議,認為雙方都使用自己慣用的配劍才能充份發揮實力。

在體型和武器上絕大多數的人都認為蘭斯登占了優勢,略長的手腳和武器代表較大的攻擊範圍,而且穆的武器中有一把太過怪異,近似短矛的外型顯然只適合用來戳刺。

沒人認為身經百戰者會攜帶一柄差勁的武器,可男爵的武器上沒有晶石或符文而不似魔法武器,雖有可能加持東方咒術,但不論是攻擊性的魔法或咒術在劍術比試中都是禁止使用的。

蘭斯登的劍則是家族重金為其量身打造,除珍貴材料、優良名匠外還找來一位魔導師附加法術。據說那位魔法師在雙劍上共完成六道符文,可是除兩個強化劍身強韌度的恒定固化法術外,沒別人知道另外四種是什麽,因為劍的主人從未公開使用過。

然而光憑固化法術就已經相當有利,一般而言薄窄的劍身揮動、刺擊速度較高,但劈斬或格檔時卻很容易折斷,相反地厚重的劍身雖強固,速度卻遜色些,而且劍身越長所需的力量就越大,所以能使用厚重大劍的都是些壯漢。

人力有其極限,速度和威力都不可能和劍的規格變化等比增加,必須配合個人的能力才能發揮出最大效益,只是大多數劍士沒有足夠的財力請名匠為自己打造專屬武器。

青年劍士的劍為發揮速度而采用修長的外型,以魔法強化後不但刺擊威力更為提高,就連格檔、揮斬也勝過一般寬刃劍,讓他的攻擊能有更多變化。相比之下穆的劍有一把不適合劈砍,連刺擊也因為長度問題而較不利,只是那怪異的外型也許是配合某種特殊的劍技所致,未比試之前誰也不敢肯定。

不過有幾個隊員心中則抱著別的想法,因為曾聽過些傳聞,男爵的兵刃可能是魔劍,那些邪惡武器據說只有暗黑劍士才能運用自如,加上此人在北方戰場的兇殘名聲,說不定真是那麽回事。

雖然都用雙劍,但對應的架勢卻截然不同,蘭斯登擺出交叉劍刃護住前方的防禦姿態,穆卻收縮蓄力將適合刺擊的怪劍指向前方,另一把卻置於腰旁,尖鋒斜指後方,做出發動突襲的攻擊態勢。

毫無意外地由男爵先發動攻擊,但攻勢之猛卻出乎眾人意料,只有曾見過他與多尼爾交手的萊安神情依舊。在場者大半都苦練過劍術,看架勢就知道那會是刺擊搭配揮斬的連續技法,卻沒想到竟是連刺七擊再加上來回雙重斬擊的大技。

面對這種兇猛攻勢,就連號稱劍術天才的蘭斯登也不得不退避,但多數在場劍士知道若換自己下場的話,這時比試已經結束了,而這記狠招沒有得手的男爵則拉開距離退回,似乎要蘊釀更強大的攻勢。

比鬥中的雙方當然最清楚眼前的狀況,刻意使用「孔雀開屏」、「飛燕回翔」的組合招式是要以多尼爾為標準來衡量對手的深淺,當時那匹笨馬面對這招是用靠力量硬拼的搏命打法,只是場競技賽穆當然不會狠下毒手而選擇退避。

但蘭斯登能看清那七次刺擊都只是牽制,真正攻勢是後面的斬擊而輕巧避開,洞察力和速度都勝過多尼爾。問題是有這種實力他大可截阻這波攻勢或尋隙反擊而毋須退避,看來不只是自己在進行試探,對方同樣也在觀察。

穆改變架勢,以「龍魂」前擋防禦,「蛟魄」則蓄勢準備反擊,讓大家感到意外的是對方居然使用類似他剛才擺出的架勢。果然蘭斯登一出手,就是剛才的連續刺擊,而且他的速度更快、攻擊距離更長,相比之下更有威脅性。

但大家還來不及反應有別的想法時,男爵手中劍已劃出幾個劍圈,輕易地蕩開連續刺擊,而在斬擊揮出時,那把怪劍抓準時機在第一劍之後刺向蘭斯登,若不退避就要先被刺中胸膛,根本來不及揮出第二斬。

同樣招式而且更有威力,結果攻勢被擋下不說,險些還被反擊刺中,蘭斯登也禁不住變了臉色,包括他在內的眾人都有類似想法,(剛才男爵根本沒盡全力,這是個誘敵的陷阱。)

(他是怎麽知道對手會仿效自己劍技而布下陷阱的?簡直就像能看透人心的魔鬼,怪不得會有那種綽號。)

雖然從大家的反應中也猜到幾分他們的想法,不過穆很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他只是以「黃雀銜環」破「孔雀開屏」,以「鶴唳九宵」破「飛燕回翔」。在東方劍術中同門對練拆招是很平常的事,甚至有實力相近者拆解數百招後才分出勝負的情況。

當初這套靈禽劍的拆練對手可是身為創造者的二師父,雖然只用竹劍,但一開始總練得滿身傷痕,等到能接上十招而沒被擊中後,老人家才不再跟自己對練這套劍法。因為這段往事,穆自信使這套劍法的人,除非擁有驚人神力,否則誰也無法在十招之內贏過自己,何況是那種現學現賣沒有領會運勁法門和各種變化的仿冒。

不過這「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手法倒是有點意思,這種戰法其實有些欺侮人,因為那是實力高強者要擊潰對手信心的手段。速度、力量等基礎能力不如對手還可以用技巧、戰術來彌補,要是再連最拿手的招式都不如對方使得好,那真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了。

所以這種做法不單是要擊敗對手,還要把對手打服、打怕,蘭斯登用這種手段顯然是錯估自己的實力,以為一開始的組合招式就是最強的攻擊,才會有這種念頭。既然對手犯下這種錯誤,現在心境上必定會有所影響,好好利用的話就可以制造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你速度確實比我快上一點,但模仿的招式是很難運用純熟的,看來過去多半都是劍術比試而少有實戰,今天我就教你比試和實戰的差距。」男爵此時的微笑給旁觀者一種像貓在戲耍老鼠般的感覺。

那種輕蔑神色讓年輕的劍士感到憤怒,自己雖輕敵大意而受到反擊,但現在認清狀況後就不會再犯相同錯誤,他雙手握緊長劍準備全力應戰。對方大喝一聲沖過來,雙劍如同大鷹撲擊般左右進襲,剛才劍被蕩開顯示男爵的力量不小,因此蘭斯登全力迎上去硬撼這一擊。

原以為會是場劇烈的對抗,但在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後,竟然是一方的兵刃脫手飛出。在大家的錯愕還沒結束前,年輕劍士的身體騰起在空中翻了大半圈後摔落在地,穆一手抓著蘭斯登領口,另一手從懷中拔出匕首指著其咽喉。

被制住的劍士還緊握著手中武器,雖然意識保持清醒,身體卻動彈不得,他咬牙切齒地說,「這是使詐,你居然用卑鄙手段。」

「那又怎麽樣?我說過要讓你知道實戰是怎麽回事。如果這是劍士的進級考核,在我武器脫手時你就通過了;這是戰爭的話,你現在已成為俘虜;若是和魔獸的生死搏鬥,那你只是塊肉而已,還打算和魔獸討論決鬥規則嗎?」

聽到兩人的對話,再細想所看到的情況,大家便明白是怎麽回事,東方人竟然用自己的武器做餌,使對手用力過猛而門戶大開,再抓住其領口重摔制服。那確實是欺騙的手法,正式的劍術比賽不會容許這種事,但真正戰鬥又是另一回事,而且男爵先前的話已經挑明要當成實戰來打,只能說蘭斯登自己太不小心了。

但還是有人對此頗有微辭,「如果對手是魔獸那就算了,但就算是敵人,用這種手段也是會有後遺癥的,失去信用的話想交涉或談判都會有困難。」

男爵仍保持制住蘭斯登的姿勢不急不徐地回答:「當然要判斷清楚狀況,如果今天有其他對手,除非是要制住能用來要脅的重要人物,否則失去雙劍後就無法應敵。這種事情要自己判斷,用力量對抗沒有把握時就該考慮使詐,或許我們可以說得好聽些,稱之為戰術。」

貴族出身的年輕武士們對這種論調都有些反感,但平民出身的三名斥候、兩位醫生和魔法師們雖不說話,眼神卻透露出些許認同。最年長的兩人則是相對苦笑,貴族的教育內容都是些強調真、善、美的東西,那些權謀詭詐的東西要不是在密室裏對自家子弟講述,就是讓他們去親眼了解體會,這個東方人居然把那種可以做不可以說的東西如此宣揚,難怪他會有那種名聲,其實要是掩飾得漂亮些就不至於如此了。

「劍是戰士的榮譽和精神的象征,許多陣亡者都以自己的劍做墓碑,能隨便就將自己手中劍當誘餌拋棄的想法我無法認同。」一名貴族武士大聲地說。

「想戰勝強敵就要有付出代價的準備,不要說是手中劍和名聲,就連手腳肢體都要有拋棄的覺悟。我的家鄉有個『壯士斷腕』的典故,一名勇士被劇毒之蛇咬傷手,他立刻斬斷自己手腕以防毒性漫延。」

「一名勇士失去手不就等於完蛋了嗎?」有人出聲說。

「至少還有一只手,而且失去手腕還能裝上鐵鉤義肢或盾牌,雖然不便卻仍有戰鬥力,若是再拖延就要斬斷整條手臂,實力降低更多,要是沒辦法及時痛下決心,那就要丟掉性命了。」

「就算必須犧牲某些東西,榮譽也不該是最先被拋棄的。」那名武士回應道。

「榮譽對你而言十分重要嗎?」男爵連轉過頭去看對方都沒有。

「當然!」那名武士斬釘截鐵地說。

「那麽為了自己的榮譽,你可以把夥伴和部屬的性命拿去交換嗎?」

對方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但東方人繼續說下去,「我也曾是領軍的將領,每次率領部下出戰,除了致勝外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將最多人帶回去和家人朋友見面。但是打仗一定會有所犧牲,名聲這東西如果能多換回幾條性命,那又有什麽舍不得的。」

這話讓大家沈默下來,許多人還在推敲這是詭辯還是真心話,不過兩位領隊卻皺起眉頭,諾瓦開口道:「有這種覺悟很好,但是眼光要更長遠一點,身為貴族必須作為民眾的楷模,即使有高貴的動機,使用不正當手法也會帶給普通群眾錯誤的想法,所以你們要更謹慎自己的行為。」

「我原本就不是貴族家出身,所以疏忽了這點,多謝您的指教。」穆微笑致意的同時收起匕首。

但接下來的事讓大家頗為驚訝,蘭斯登居然趁機揮拳向東方人下巴擊去,卻被接住並扭轉了一下,因吃痛而翻動身體的年輕劍士咬著牙硬是不吭出聲。高傲的他居然會破例偷襲對手實在是令人意外,可見被刺激的不輕。

「有進步,已經懂得非常狀況就要用非常手段,不過我還沒教完呢!在確認對手斷氣以前都不可輕忽大意,尤其是生命力強韌的魔獸,就連我都曾吃過虧,差點送掉性命。還有除非必要,否則不要冒險在對方擅長的領域戰鬥,正經用劍我也沒把握能贏,但比空手搏擊你連一成勝算都沒有。那麽今天就到此為止,還想打的話就先調整好自己的狀況。」說完穆便放開對手。

與其最親近的萊安早幫忙將劍撿回來,他收好武器要回到原來位置卻被叫住,對方拋了件東西過來,一枚銀色光澤的精致胸章感覺卻比白銀要沈重些,(是聖銀嗎?這東西價錢可不低,也許還有魔法效果。)

聖銀有絕佳的魔力導引作用,多尼爾和維黛安的武器都有攙入,就是為以後改造成魔法武器能有更好效能,只是這東西太過昂貴,憑他們的財力也只能添加少許。送東西給對手的意義穆當然明白,但他還是微笑著收下這件飾品,「等回王都後我們再正經地比一場,這真是個好預兆。」

雖說要回王都再比一場確實得兩者都活著回去,只是這樣把決鬥挑戰當成幸運象征實在罕見,許多人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看得開抑或是戲弄對方。

小隊裏各人因為立場不同而有不同想法,魔法師和平民出身的人都比較認同穆,而貴族出身的年輕武士們則比較不能接受那些主張。只是大家都沒有強烈表現出來,畢竟還有一個艱難的任務在等著大家,此時制造沖突對立實在是太不智了。

年紀最大的兩個領隊想法則覆雜些,原本以為這東方人是個主張「為達目的,不拘手段」的實用主義者,但他後來的表白卻又透露出為顧全大局而不計個人聲譽之想法。其實他們並不討厭這樣的人,甚至還有幾分敬重,如果有這種部下或夥伴是很不錯,但諾瓦和懷特絕對不希望親屬子弟中出現這種人。

對於貴族來說個人名聲不僅屬於自己,也是家族的重要資產,名聲低劣的家族在發展上有許多不利。而且夠龐大的家族就一定會有汙點,就算沒有也得弄臟幾個,因為有損名聲卻又必須做的事得讓這些人去做,而且他們在族中地位不夠高,不至於影響家族整體的名聲。

雖然說可能性不高,但他還是得防範這些年輕晚輩受到那種想法的影響,因此諾瓦才會做那段補充。要是某個家族因此出個影響家族名聲卻不能帶來利益的麻煩份子,就算不是自己造成的,沒有及時拉他一把的罪名就夠讓其親屬長輩們冷眼相待了。

穆利用蘭斯登犯下的錯誤,藉著簡單陷阱讓其栽個大跟頭,順帶傳授那些貴族武士們一些和魔獸戰鬥的經驗。以前當傭兵時常聽到有人因為疏忽未確認魔獸死亡便靠近,結果被臨死反撲的獵物重創甚至因此喪命。

但那年輕劍士的天賦確實極高,光是一次交鋒便能看清「孔雀開屏」和「飛燕回翔」的招式並模仿,可惜不知運勁法門僅能發揮出幾成威力,加上這套劍法的招式原本就互有生克,才會被破得如此輕易。

不過在那種情況下還能避開對肩部的刺擊,應變能力也是極強,若非利用其心境上的破綻,而照劍士測試的規則來打,勝負就很難說了。故意定下回王都後再比一場的約定也可讓他成為暫時的助力,以蘭斯登那種想挑戰他國武者來洗刷普羅西亞劍士汙名的性格,在那之前不但做不出什麽暗算手段,相反地還會維護對手的安全。

這種張揚的戰鬥也是要引出潛伏的惡意,如果真有什麽圖謀,對方必定做過許多調查,那自己在外面流傳的事跡名聲應該也知道的不少。如果自己低調行事反而會讓對方因為情報與實際不符而延緩行動,表現出接近傳聞的狡詐、不擇手段才能讓有企圖者照原定計劃行事。

只是克羅德若真有什麽安排,派的人絕對不會是庸才,有幾個?是哪些人?除了自己和萊安以外的二十八個成員都有嫌疑。穆也有些在意那個男人的占蔔,如果能事前預先知道此事,那在隊伍中有他的人並不會令人意外,只是目前真相還被包覆在重重掩飾下,自己需要時間來解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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