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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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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太子殿下從外地歸來,齊王殿下總是最興奮和激動的,衛綰見它踏著驢車,渾然不顧臉色發綠幾欲發火將他扔下去的驢兒,她抿嘴唇笑著,亦同他問了一聲好。

夏殊則從衛綰身後走了下來,“孤去牽馬。”

已快要入城,太子下車改換騎馬,與齊王殿下並轡而行,衛綰則舒坦地仰靠在車中虎皮上,隨著一路輕微的顛簸,馬車駛入宮城。

不但這次太子立下大功,朝野內外交口稱讚,連西北居延戰事,也獲得大捷,因此李翦才有餘力暫時抽身,回洛陽料理他自個兒的婚事。不過楚王殿下卻沒隨著一道回來,說是軍中不可一日無帥,李翦回了東都,居延關須有人代為鎮守。

陛下心下甚為滿意,賜了一柄先帝南征北戰之時所用、後來立他為太子時作為信物賞賜他的寶劍,命人連同嘉賞聖旨,一道運往居延。

衛綰幾乎是才在東宮沐浴,洗去衣上風塵時,便從韞玉口中得知。

陛下的心思,如今藏也不藏,愈發昭然若揭了。她癟起了唇。

殿下回東宮時,命人拖來十口大箱,衛綰還不知這箱中裝的何物,殿下便道:“屠祉欲送之物,孤以十倍贈卿。”

衛綰睖睜,那十口大箱便被人一齊打開,明珠琳瑯,輝煌爛徹,幾乎晃暈了她。好半晌,衛綰沒從自己竟得了這麽十箱珍貴的珠寶之中回過神來,殿下道:“阿綰說,你夫君是太子,你若是想要,他自會贈你。孤那時才知你喜愛這些。”

這些珠寶在殿下眼中明明是庸俗之物。衛綰頓了頓,歡喜弗邊,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大箱,興高采烈:“我喜歡啊!這麽多,價值連城了吧!殿下你對阿綰太好了!”

她歡喜地撲在箱子上,赤著一雙雪足,白膩的腳丫於紅毯上不住地晃悠、搖擺,宛如一只嬌嫩雪兔,夏殊則目光一動,忽從一旁的箱中取出了一只錦盒,他拿著錦盒雙臂將衛綰摟住,抱她上榻。

衛綰被置於殿下膝頭,疑惑地望著他,只見殿下從錦盒之中抽出了一雙腳鏈,銀光閃閃,尚有珠玉生輝。

殿下的臉如美玉生暈,籠著一層淡淡燭光,俊美得猶如天神……

他道:“孤送你的頸鏈,原本是母後所贈,如你所言很是珍貴,怕你不肯帶出,如今這串腳鏈,只是尋常寶物,孤見它稱你,盼你日後時時戴著它。”

衛綰小巧的玉足被男人一掌便籠住,撩撥得癢癢,她心裏忍不住想道,殿下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也是最壞的男人。冰涼剔透的腳鏈被扣上,發出低而短的鏗鳴,衛綰的心如同被死死套牢了。她目光濛濛,一眨不眨地望著太子。

殿下帶著炙燙的唇親吻了下來,衛綰被他攬著腰,卻猶如被抽去了骨頭,軟得只能仰倒在榻。

銅盞支起的燈燭光裏,殿下的臉仿佛也在閃爍著,時明時滅,時如旭陽,時如冷霧,衛綰的心中抽出了一絲細密的甘甜,她漾著柔軟淡紅的嘴唇,等著殿下一下一下的垂憐。殿下抽去了她的腰帶,慢慢地朝她壓過來。

他的動作不再如此前那般一邊溫柔,一邊放肆,只有放肆和掠奪。

衛綰有些疼,但更多的還是舒服。只是她漸漸明白過來,殿下並不開懷。

送她禮物,又替她戴腳鏈,只是哄她開懷罷了,他心中藏著事,令他的眉頭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完全打開。

衛綰睜開了眼,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殿下,伸臂抱住了他,低聲道:“殿下……”

他方才是從陛下那兒回來的。

皇帝送了楚王一柄象征意義路人皆知的寶劍,至於殿下這裏,衛綰忽然福至心靈——至於殿下這裏,可能便只有那十箱珍珠美器,別無餘物。殿下身為太子,不可能稀罕那些寶物,若是陛下真心賞賜也就罷了,最怕便是拿來打發人的,如此一想,那同楚王殿下的待遇何止天壤之別。

她雖然早已知道,陛下將皇後與太子這碗水早已覆手潑出去,可卻不知,陛下做得決絕起來,竟會完全不顧父子情面,做得如此寒殿下的心。

衛綰感到心如被絲線纏住,針密密匝匝地刺來,刺得心上疼痛不已。她抱著殿下,雙腿攀上他,用盡餘力地與他廝纏。

“阿綰。”男人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軟倒在她身上,汗珠鋪滿了身軀,衛綰亦疲憊無力,勉強支起了眼睛,聽殿下說話,“弄疼你了麽?”

身下這個小嬌妻,最是皮嬌肉嫩,往常他稍微用力,她便嚶嚶喊疼,也不知是真是假,今夜他知曉自己過於孟浪了,也不知傷了她沒有。

衛綰臉紅著,從殿下禁錮著的身下逃了出來。“沒有很疼。”那些話不過是拿來撒嬌的,換他憐惜而已,她一口咬在殿下的肩膀上,嗓音悶悶的:“殿下已是很疼阿綰了。”

她說著,又心疼起來,忍不住摟住了他,“我知道殿下心裏不快,不知怎麽心疼你,殿下要怎麽待阿綰,阿綰都願意。”

他摟住了她,心中感到一陣祥寧與滿足,道:“癡子!孤縱是心中不快,又與你有何關系,怎能拿別的事來罰你。”

衛綰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殿下的愛妻,而不僅僅只是一個娶回家的女人,她頓了頓,爬到太子身上來,虎口拔毛般大膽,“方才陛下同你說了甚麽,殿下不拿我當外人的話,能不能告訴我?”

“如往常一樣,你不是見過麽。”

衛綰狐疑地盯著他。

一個時辰之前,廣明宮中,夏殊則本已決意離去,皇帝忽然氣怒不已,隨手便扔了一樣物事過去,砸在夏殊則背上。

陛下如此對他發怒,並不是一兩回了,十歲之後,他便不吝在皇帝面前展現自己二十歲的心智,讓皇帝震驚之餘,因為身體的緣故,不得已而暫時扶持他。夏殊則便借此機會攬權於身,不斷地壯大勢力。

並非是貪圖皇位,上一世,他無心戀棧,甚至命中最後的時候,他向父親請旨,改立他人為太子。盡管他沒有明言,但於皇帝而言,該改立誰是再清楚明白不過。一生二十餘載,唯獨那一刻,他的生身之父對他流露出了一絲虛偽的慈悲,一點他早已不再需要的撫慰關懷。此後楚王登基,曾跟著他南征北討與他有著過命交情的部屬,卻被不斷地剪除、斬殺殆盡。他開始明白,縱然他不想要那個位置,可要自保,只有走這麽一條路。

他的二哥並不是什麽慈悲之人,即便他出於真正掛冠而去的心意,楚王亦不會信任,他會追殺他到天涯海角,直至斬草除根。

他不會再讓了,從他睜開眼睛,當那些痛苦的舊憶,如酒般越是久遠越是濃醇,遮天蔽地,毫無保留地灌入一個十歲孩童的腦中時,他已知道自己該走什麽路。

面對皇帝,他不再希圖什麽假意關愛,從小到大,如這樣,皇帝隨手拿起手邊的物件來砸他,並不是罕事。偶爾是紙鎮,偶爾是禦筆,玉璽上令宮人戰戰兢兢的磕壞的一角,也是陛下盛怒之下砸他所致。

他從沒有躲過。

這一次是硯臺,幸而他只著玄服,濃墨潑濺了一身,也看不出分毫端倪。

皇帝冷冷地,赤紅著雙眼道:“你在跟朕講條件?居延戰事已閉,朕縱李翦成婚之後,他夫妻二人離洛陽赴張掖,此後老二自然可以調兵回來,何愁又生變故,你危言聳聽,咒朕大敗,還要朕賜你虎符?妄想。”

夏殊則被砸過的背脊,那傷處感到隱隱作痛,衛綰甚至在撫摸著他的背時,感受到了一絲不尋常,她忽然聲音一啞,“殿下,你背過身去,趴著,教我看看。”

他望著她,不知不覺,小妻子已學會使喚他了,她過去怕他怕得要命,如避蛇蠍。他望著她漠然不動,衛綰也不動,四目相對了會,他還是慢慢地翻過了身,映著燭火,將背後的青紫呈給她看。

衛綰立馬便想到,除了陛下,誰還能在殿下身上留這麽大塊淤青。她咬住了嘴唇,眼眶泛起了紅。

“醜麽。”

夏殊則閉上了眼,也不知該說什麽。

背後傳來輕盈的觸感,竟是她柔軟的唇瓣落了下來,便落在他的傷口上,吻得珍之重之,她的小手亦緊緊地扣著他的腰,讓他幾乎身體發顫,無法自持。

她柔軟的指腹緩緩地從他背後的淤青上滑過,為了避免弄疼他,只是輕輕地撫摸了會,跟著,衛綰走下床榻,趿拉著殿下那雙並不合腳的木屐,發出咚咚的響動,她去取藥膏了。

夏殊則趴在榻上,目光晦暗不明。

“陛下不賜軍令虎符,可,想要臣對著匈奴南下之勢坐視不理,亦可,但我張掖將士百姓數十萬之眾,因陛下一己偏私,便要再度陷於水深火熱,陛下當真可以,禦床高枕,寧作目盲之君?”

無論他如何說,皇帝也不肯信,堅持夏殊則危言聳聽,不過是因著楚王勞苦功高,他才賜了心愛的次子一柄削鐵如泥、象征權位的寶劍,太子心中嫉恨,故編出這麽一套居延關岌岌可危的說辭。

“朕若是信你胡言亂語,才真是目盲之君!看不見眼下我大魏抵禦匈奴,即將退敵千裏的空前局勢!”

夏殊則皺緊了修眉。

從他被調往河西開始,他便隱隱約約察覺到不對,匈奴新上任的王,與以前貪功冒進的單於大不相同,新單於手腕鐵血且毒辣,不然不會不斷犯境。大魏傾兵力而戰,也未曾取得過大捷,始終僵持不下。

他們所謀之地,恐怕早已不止是居延關。

戰策上明知不可為而強攻,是蠢人才做的事,匈奴即便不堪教化,也不會連經驗之談都沒有。

夏殊則前世今生與匈奴交鋒兩次,對當下的這個匈奴單於亦有幾分了解,對方不是善類,更不是蠢人。何況眼下大魏內憂外患並起,並州他已失勢,正是匈奴的絕好機會。

他抿著薄唇,瞳孔中已流露出一絲怒氣,只是對著君父才收斂得幾乎不見,“臣奏請陛下,準允李翦盡早成婚,即刻前赴張掖。”

不知為何,他越是頂撞,皇帝反而越是不肯答應,何況楚王所立之功,本已有人不服,都道是李翦將在外指揮若定,才有數次獲勝,如今李翦回了洛陽,正是讓楚王試鋒的機會,皇帝為二子造了這麽久的勢,豈肯放過。何況皇帝越想,越是覺得夏殊則這是退一步,目的仍是讓楚王失去這個機會。

再者,衛皎那姑娘如今是第二次成婚,衛邕極為看重,若是倉促潦草便被辦了,難免不如衛邕與李翦兩員大將的心意,如此一想,太子之諫愈發是不可取。

皇帝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衛綰取回了藥膏,一面替他揉捏著發青的肌肉,一面埋怨道:“殿下你這樣,往後我只能做你的私人禦醫了,我要把這些膏藥全部都備著。”

夏殊則原本始終想著方才與皇帝的不歡而散,聞言,他睜開了眼,將衛綰拉了下來,再度欺身壓上。衛綰的掌心還扣著藥膏,嘩啦一下滾落在地,她驚訝地咬住了嘴唇,望著殿下說道:“殿下,剛剛不是才……麽?”

“孤覺著不夠了。”

他一動不動地望著她,黑眸漆漆,仿佛她不點頭,他絕對會正人君子到底。

“阿綰,你可願意?”

衛綰臉頰激紅,又不忍心推他,嗓音細如蚊蚋:“殿下你這個壞蛋,大壞蛋,騙子……”她嗚嗚的聲音被他一把攫住,又是一番忘我的抵死纏綿。簾帳隨著不斷起伏的木榻晃悠了大半夜,最後金鉤扯落,女子嬌吟無力戛然而止,方才停息。

深夜裏於殿外聽著動靜的月娘捂著嘴,發出了輕輕笑音。

作者有話要說:

夏夏越來越不像夏夏了233333是什麽促成他從純情少男變成了老司機,是綰綰每次對他的縱容哇,想吃就吃可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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