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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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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草原天然的草場廣袤無垠,只可惜時令入冬,衛綰已不再能望見那綿延入天的綠。

她在馬車裏休息良久,才支起身走了下來。

臨著一彎小河,殿下正親自為馬駒刷洗身上塵垢,衛綰從身後朝他靠近,只見那匹黑馬正姿態親近地要朝殿下身上靠,驚訝萬分,“難道這匹神駒是母馬?”

夏殊則難得唇角微彎,“不是。它救過孤數次,孤亦救過它,有著生死場上彼此扶持的交情,如今,它快要老了。這本來便是青海一支少民獻與大魏的漢血馬,孤打算這次生擒了伊冒之後,便不再讓它跟著孤了。但它似有靈性,能猜得出孤的想法,不願離去。”

衛綰聽罷,沈默了半晌,擡手也在馬兒濕漉漉的毛背上撫了數下,道:“殿下疾馳來救我,便是駕的這匹汗血寶馬吧,它亦是我的恩人。”

掌心撫著的馬兒果然同靈性,它回頭朝衛綰深深地看了一眼。

衛綰大笑,挨著殿下又道:“它好聰慧呀!”

夏殊則道:“阿綰,洗馬水太臟,你在車中等候,稍待片刻便好。”

衛綰搖搖頭,“我不要,我就要如此看著殿下。”

他拿她沒轍,便不再勸,衛綰自去尋了一顆大石頭,搖著衣袖一眨不眨地盯著殿下幹活的背影。

他將兩臂窄袖捋至臂彎出,露出精瘦的小臂,隨著擰水的動作不斷地曲肘,隱隱賁張的肌肉線條起伏,直沖人眼,衛綰看得不舍得眨眼。

殿下洗馬完畢,待日光曬在馬背上,將它的毛發照出斑斕的光澤,神駿無匹的黑馬便沐浴著陽光,安靜而乖馴地等待著主人。

夏殊則朝衛綰走了過去,彎腰抱起了她。短短幾步路,衛綰幾乎困得要窩在他懷裏睡過去,便聽到他低沈悅耳的嗓音,“踩著,借力爬上去。”

其實衛綰會騎馬,上輩子在逃亡途中學的,不過作為閨秀,她只能羞答答裝作不會,隨著殿下的指引慢慢跨上馬背,跟著殿下亦坐了過來。

殿下馬術精湛,載著她慢慢沿著河邊,朝遠處矗落著千帳的草原走去。

清澈的河水倒映出兩人一白一玄的衣影,靜謐地依偎著。隆冬時節,昆侖山的山巔覆壓了厚厚一層白雪,迎河投映,積雪便如在水底融化開來。

衛綰放肆起來,將身子的重量漸漸都使壞地壓在殿下胸口,他有所覺察,伸臂抱住了她的腰肢,馬兒便走得更慢了一些,慢到幾乎沒有了顛簸。

衛綰翹了嘴角,深深嗅著殿下身體渾然而發的冷香,滿足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似乎已經到了草原腹地,衛綰睜開眼便見到帳中穹頂,寶藍繁覆的人物圖花紋,不似魏人所有,她想這應已是羌人聚居的部落了。

這裏風土人情與大魏格外不同,夜裏人圍著篝火載歌載舞,十分熱鬧。

衛綰望著歡喜地少民舞蹈的百姓,想著原來十八部族舞蹈竟也如此相似,難怪殿下心思一起,便動了要連橫他們的念頭。她在一旁的木架邊烤肉,羊腿鹿肉都已烤得半焦,香氣濃郁。

於是有熱情而大膽的羌人走來,問她取走了一大塊炙肉,但見篝火的焰光裏,衛綰嬌膚滑嫩,宛如昆侖山晶瑩無暇的霜雪,雙眸水圓而長,清澈而嫵媚,實在讚嘆不已,提著膽子說道:“你有丈夫了麽?”

衛綰“啊”一聲,驚訝地望著眼前可能還沒有她年紀大的少年,會意過來,隨即噗嗤一笑,“你沒瞧見麽,是我丈夫帶我來這裏的。”

那少年便驚愕地發出一聲尖叫:“你是說,太子殿下是你的丈夫?”

“對啊,有何不可?”

衛綰覺著眼前的少年極為可愛,忍不住想逗逗他,“我丈夫神勇無敵,你若能打贏他,我才願意跟你。”

那少年的臉色很精彩,又是喜悅又是困惑又是猶豫,最後他垂頭喪氣道:“好吧,我打不過他。”

隨後他又猛然擡起頭,嚇了衛綰一跳,說道:“但你等著!再給我五年,我必能打贏他,迎娶你!”

少年立下誓言,並取走了那塊炙肉,朝這歌舞不休的族人們去了。

衛綰望著他瘦如麻桿的身影,輕輕搖頭失笑。

草原上的人對太子殿下既敬重又感到畏懼,畏懼天.朝太子含而不露的威儀,卻也敬重他,在他們淪為階下之囚時伸出了援手,活捉了曾令十八個部族都感到頭疼的伊冒。

那少年去後不久,便有一群人來為衛綰敬酒,他們不敢對太子敬酒,於是便來對他的夫人表示由衷的感謝。他們太過盛情,衛綰推辭不過,連飲了十七八盞熱酒,最後雙頰酡紅,搖搖欲墜,等太子一來,人便不敢逗留,紛紛都散了。

見衛綰搖搖晃晃地要倒地,夏殊則幾乎是瞬間便沖了過來,將衛綰摟入懷中,抱著她回了帳篷。

不能飲酒的衛綰醉醺醺的,手不住地攀著殿下的衣衫,牙齒輕輕嚙咬他的胸肉,咬得男人感到胸前一陣發麻。

臉頰暈著大朵紅雲,懶洋洋、醉氣熏天的衛綰,被放在了床上,四肢不住地亂扭,夏殊則盯著她看了少頃,彎腰去,替她除了鞋履,打了冷水來,替她擦了擦臉。冬日冰冷的水敷在臉頰上,衛綰凍得直激靈,拿手去推他,夏殊則嘆了一聲,將水扔回了水盆,不忍心再刺激她。

“殿下……”

她的意識朦朦朧朧的,仿佛殿下便在眼前,伸手要抓他,夏殊則便讓她握住了手腕。衛綰得寸進尺,直把人往床上拽過去。

他不得已,被她拉上去,她便起身,要脫他衣裳,夏殊則的喉嚨有些發緊,制住她的小手,凝視著衛綰迷醉發紅的眼眸,低聲道:“阿綰,你真醉了麽?”

衛綰呼嚕一聲,緊緊摟住了殿下的腰,嘴唇靠在他的耳邊,醉醺醺地哼唧道:“我想吃殿下……”

說著她便要下口咬人,夏殊則卻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阿綰亦是食髓知味,渴著他的身體。

他鎮定下來,推倒了衛綰,身體翻轉,便壓住了這呶呶不休的小女人,闖了進去。

他堅持不夠地要著她,力氣不絕,衛綰醉態嬌憨,早已不知道自己誘了殿下甚麽,舒服得直哼哼,吃吃笑了起來,與那兩夜狀若哭泣的嬌吟大不相同,令太子殿下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如此更為賣力,直至鬧了半夜,兩人汗涔涔彼此相擁而眠。

衛綰醒來時,衣衫淩亂,榻上也僅僅只她一人,渾身劇痛,酸脹得幾乎已無法起身。她立時反應過來自己昨夜裏又做了什麽好事,心中荒謬地感到一陣忐忑,她並不記得昨晚是誰在她身邊了。

她膽戰心驚地朝四周望去,被扔出被褥的衣衫一件件堆在底下,有她的赤紅色肚兜,亦有殿下那件被撕碎的玄裳,她定定地看了許久,長松了口氣,倒回褥中不肯再動。

想必殿下去得匆忙,連衣衫都忘了收拾走。

衛綰原本只想安靜地躺著,卻不想回憶了洛陽,洛陽的小草、月娘,隨之一道回憶起的,便是出嫁之前,她信誓旦旦與月娘說過的那番話,頓時臊得臉紅,說什麽也不肯再閉眼了,忍著疼痛也要爬起來。

幸而從隴西郡中取回了衣衫,她換上了幹凈的輕粉色大袖裳服,廣袂飄搖地走出了帳篷。

從太子殿下帳篷之中走出來的女主人,連頭發也僅僅只是梳直了而已,並沒有籠成發髻,飄逸如緞,藕色大袖迎風而曳,淡作妝面,杏眼梅腮,恍如神女。

這群牧馬放羊歸來的少民們,爭相不吝艷羨地奇異地望著衛綰。

他們身上所穿,有的是虎皮獸衣,有的是以粗糙的葛布所制成的短褐,更有甚者,脖子上掛滿了草葉,漢家服飾的驚艷,在他們充滿羨慕的瞳孔中可見一斑。

衛綰熱情地朝他們走了過去,有小女孩騎在父親脖子上,天真地發誓願意出珠寶來換取她的衣裳,衛綰道:“這有何難,你們給殿下一些時日,他會滿足你們一切所求。日後我大魏之物,便是西人之物,互通往來,再無幹戈。”

“互通往來,再無幹戈!”

他們興奮地喊叫著,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真誠的笑容。

遠遠而來的屠祉,身上還負著傷,卻感到驚訝,因為他們的族人除非是在極度歡喜的時候,否則是很少於白日裏不須篝火便已開始歌舞不停的。

末了,他望向被圍在西人之中,藕衣鴉發、面若芙蓉的美麗女子,她熱情地回應著他們的歡喜,猶如古老的巫族傳說之中懷有甜蜜甘露的神女。漸漸地,屠祉心生向往,亦看直了眼睛。

從雪白的帳篷裏走出來的男子,也凝然地註視著在人堆裏望著他們笑容嬌憨而爽朗的衛綰,直至衛綰也發現了他。少民們於是一個個屏住了呼吸,再也不敢與太子跟前造次。衛綰便幾步走上去,抓住了他的手,沖他直眨眼。

“阿綰。”

他聲音微啞。

衛綰踮起腳親了他的面頰一口,這時身後的人再度爆發出一陣熱鬧的起哄聲。

因為那個尊貴不凡的令人不敢直視的天.朝上國的太子殿下,竟如同凡人般,因為妻子的一個吻便紅了臉頰,羞澀得不知作何反應,如同最普通不過的少年郎,這樣的發現,令他們震驚之餘,也無形之中對太子有了更親近的意識。

夏殊則自然也從西人的神態讀出了這一點,此時衛綰輕輕仰著白皙小巧的下巴,雙眸杏圓,脈脈望著他,有那麽一點邀功的小小的驕傲。

被她如此盯著,他感到下腹一陣滾熱,伸臂摟緊了衛綰的腰,亦不避諱,當著睽睽眾目吻住了衛綰的嘴唇。起哄的聲兒越來越大,所有的西人幾乎要圍著這一雙璧人歌舞起來,衛綰閉上的眼睛覆又睜開,清晰地撞見殿下如墨般的眸,幾乎能數清那眼睛上沿濃密的黑睫。

殿下的臉紅得像柿子呢。她輕輕笑了起來,張口咬了夏殊則一口。

被咬的夏殊則神色略微亂了,便松開了衛綰。

此時,倚馬立在帳篷外的屠祉,似乎已等候多時,在夏殊則的目光掃過之時,朝他們露出了笑容。

衛綰本不介意在西人面前親吻殿下,不知為何,被羌人王子這麽一盯著,還不知道看了多久,臉龐便有些發燒,低聲道:“殿下,你同屠祉王子忙正事,我……我先走了。”

她轉身便兔子似的竄回了自己帳篷,留下身後的男人,手指幾乎要碰到衛綰的柔軟的長發時,撲了一空,他慢慢地收回了指尖,淡淡地揚起了唇。

屠祉王子已走了過來。

夏殊則沈靜地側過了身,“請。”

伊冒被下獄,草原上正需一個號令群族的首領。

夏殊則表達了希望屠祉留下擔任羌人單於的意願,屠祉自幼被伊冒放逐,如今終得回來,自然當仁不讓,也對太子表達了忠心和謝意。

“屠祉感謝太子施以援手,不但令夫人醫治了我身上難以痊愈的舊傷,更是冒著危險親自活捉了伊冒,完成了屠祉力所不能及的事,實現了屠祉心願,日後,屠祉便帶著西人十八族,對大魏忠心稱臣,絕無冒犯之心。”

說到太子那位如花美貌的夫人,屠祉深深吸氣,又道:“懇請太子應允,我有一些感激的話,想當面對夫人說。”

夏殊則平視著屠祉,道:“她不愛見外人。”

屠祉王子面露失望,夏殊則又道:“大恩不言謝,漢人之語。”

屠祉王子便低下了頭顱,略感失望,無奈一笑,“也好,屠祉便不當面說了,只是還請太子代為轉達謝意。”這位太子殿下素來仁義,胸懷廣闊,沒想到對夫人卻極為吝嗇,連借出來讓旁人說幾句謝語都不能。但這也難怪,他那位夫人猶如天女般聖潔而美麗,實在是應被男人供奉於掌中的華美至寶。

說罷,他又命人擡起來一箱象牙明珠,箱篋翻開,明麗一堂,整座帳篷仿佛被光芒掀開了頂。

夏殊則隨意望了一眼,知道羌人有話直言,也不喜拐彎抹角,他道:“你喜歡孤的夫人?”

屠祉被問得臉色微紅,訕訕道:“不敢肖想。”從隴西郡中蘇醒以後,下人告知,救他之人乃是太子的夫人,屠祉極是感激,方才一見又驚為天人,驀然心動,實也說不上來到底是何種心思,但他心底卻清明如鏡,因此不敢妄想亦不敢褻瀆。

夏殊則已明白了,“孤不日內,會帶著夫人返回洛陽,今生你與她再見無望,何妨趁早斷了想念。”

屠祉被說得愈發不自在,只又道:“還請太子殿下代為轉交夫人。夫人如明珠天女,屠祉不敢肖想,願將心意永藏於胸,些許外物僅表謝意。”

夏殊則沒再反駁,靜靜地盯著那一箱珍貴的珠寶,突然感到一陣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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