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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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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殊則一行人便服潛入草原之後,正逢伊冒大肆擺宴慶功。

他們奉寶前來,為伊冒慶賀方與石首結盟,夏殊則朝兩面臨風的王帳望去,伊冒正居於高座,右手抱著瘦削的女人,那女人正是石首所見,首領的孫女。

她一早已羌人暗中往來,達成盟約,當時夏殊則虎口脫險之後,已命人暗中對老首領通過信,言此女與伊冒的勾當,或將摧毀漢羌之盟。夏殊則自知不是菩薩心腸,之所以留下這女人性命,也不過是當時不能與石首首領傷了和氣罷了。想來老首領疼孫女,故而對她不加處罰。

如今老首領亡故,這女子故技重施,賣身與伊冒求得茍存。

一眼過後,夏殊則便垂目,斂去神情,泯然於獻寶之人當中。

伊冒大喜過望,也沒仔細瞧俯首系頸的下民,酒過三巡,興致勃勃,大喝一聲,命人推來一只鐵籠。

籠中鎖著一頭花斑猛虎,已一整日沒有投食,席上酒肉香濃,那老虎攀著鐵籠,發出一陣一陣的呼嘯之音。席上賓客無不駭然大驚,面如土色,倉皇欲逃,只是唯恐惹惱羌人之主,雖雙腿發軟也不敢離席半步。

伊冒最喜見懦夫臉色,當下哈哈大笑,一手將石首女子推了出去,那女人跌倒在地,絲毫不怒,神色平靜地又爬了起來,慢慢地屈膝跪在一旁,冷靜地等待伊冒的再度垂憐。

伊冒的笑意逐漸地凝固,變得冷漠可怖,他的手忽然抽出了腰間的彎刀,斜向下砍去!

羌人侍者拉開了鐵籠,賓客兩股站站,忙朝身後仰倒而去。

那花斑虎饑餓已久,隨著鐵籠被拉開,登時仰長脖子虎吼,跳將出來,沖到一旁筵席上,賓客的臉慘白如紙,忙不疊互相扯著褲子衣角後退,腿已發軟的,被人拎著衣領直往後拽。

那老虎跳到案幾上,將大盤之中的鹿肉大口咬下,便狼吞虎咽。

眾人憤怒地望向伊冒,這是何意?大王為何還不制止!

但伊冒只擦拭著腰間寶刀,只顧著欣賞那猛虎撲食之姿。

花斑虎大口咬完鹿肉之後,猶覺未飽腹,虎目一掃,登時朝其中一名賓客跳將過去,那人驚駭後退,擋不住猛虎之威,頓時被撲倒在地。

虎爪重重一剪,便將來不及驚呼失禁的賓客的脖子刨斷,血濺三尺,眾賓客面如土色,嚇得倉皇逃竄。

但席外便有伊冒早已埋伏的人手,將人紛紛又逼退了回來。

於是他們愈發憤怒。

伊冒欣賞著他們的憤怒,待那猛虎生啖人肉,將那具瞠目而死的屍體的胸肌已咬得不剩多少之時,伊冒忽然發出了一陣唿哨。

那猛虎聞聲,驟然回頭,滴著猩紅的血的大口,朝伊冒撐大,發出憤怒的咆哮。

跟著,花斑虎再度一躍而起,朝伊冒撲了過去!

跪侍在伊冒身畔的石首女子,恍如未聞般鎮定,伊冒邪笑一聲,早已出鞘的彎刀,在猛虎直撲上來之際,忽然揚手扯開,冷光如寒芒飛濺而下,伊冒左手按住了虎頭,右手揚刀落下。利爪撕裂了伊冒厚重的皮裘,但這一刀,也足以斬斷了猛虎的脖頸,血液亂濺出去。

一頭猛虎,頃刻之間偃旗息鼓,跪伏於伊冒身下,哀弱無力地喘息。

這一切驚變來得太過突然,以至人還沒做好準備,這麽一頭猛虎,便在伊冒的神威之下斃命。盡管他們明白過來,伊冒今日只為殺虎立威,但也不得不被這樣的武藝與蠻力所震懾,不敢多言。

伊冒走上前,一手壓著虎頭,又手起刀落,連下幾刀,終致猛虎斷氣斃命。

借獻寶之名前來的羌人,此時也驚懼著,幾乎不敢動彈。如此神威,難怪當初屠祉王子與之交手不過十招,便力氣不勝,不能再戰。屠祉王子已是他們之中難得的好手,可是這伊冒的武藝實在強大,令人匪夷所思。

伊冒擡腳,踩在那已死透的猛虎的背上,環視諸人,朗聲說道:“餘下之眾,對擁戴本王為西人之主,可還有疑義?”

這西陲的十八部落,原本也曾受過匈奴欺淩,挑釁過大魏,如今自封為“西人”,在伊冒的攛動之下企圖結盟共抗“外辱”,事實上除了伊冒,其餘部落只求韜光養晦,仰人鼻息,並不圖聯合強大,對有世仇的羌人俯首。可因為前不久,他們借兵給羌人屠祉王子,屠祉大敗,他們的人也不少被抓,如今名為上賓,實則等同階下之囚地被縛於此處罷了。

昔日平靜的西北草原,如今早已是伊冒一手遮天的天下。

伊冒虎目凜然,見諸人瑟瑟,敢怒不敢言,大笑不止。

“好,好,眾人歸心,我——”

“單於。”

伊冒的長笑聲被一道清沈的聲音截斷,他忍著怒容,朝那群獻寶之人望去,雜在其中的一個青年,風姿卓然,面如冠玉,神色稍顯冷漠,那雙漆深如淵的眸子,似曾相識,令人有種古怪的熟悉感,伊冒對上那雙熟悉的黑眸頓覺毛骨悚然。

他鎮定地皺眉,喝道:“何人?不服?”

“不服。”

青年緩步而出,目光渾然不退,“單於以毒飼虎,又當眾斬殺,是為假立威耳。”

眾人怔住面面相覷,這虎事先已經中毒?可盡管如此,方才那虎威絲毫不遜,而伊冒出手之快,手段之殘暴,仍然讓人不寒而栗。

伊冒冷笑道:“原來果真有心有不服的人,倒是個勇士,本王且問你,你是哪個部族的?”

“魏人。”

夏殊則二字脫口,身旁,默契的高臚已抽劍飛出,他反掌左手執劍,一步躍上。

伊冒大驚,隨著那“魏人”二字入耳,再見眼前作少民裝束的青年,頓時認出來人。

這是大魏的太子殿下。

他當年攪弄風雲之際,大魏太子不過才十四歲,不知為何,自己在交手之際竟會屢失戰機,屢戰而屢敗。後來,羌人族一蹶不振,矢口否認對大魏的不臣之心,這位太子殿下存有婦人之仁放他一馬,其後便罕有戰事發生,伊冒幾乎都快忘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此人的手下敗將。

羌人暴動起來,筵席上一片混亂。彩陶杯盤被踩碎,兵器胡亂抽鞘。

那些被抓捕來的西人,見高臚等人早已撕毀面具與羌人交手,便也趁火打劫,躁動起來。

局勢亂作一團,高臚唯恐主公近戰吃虧,便也抽劍要跟上,伊冒冷笑三聲,舉步後退,他身邊的親兵手持戈矛架住了高臚的長劍。

短暫的不過瞬息的功夫,主公又連攻了三劍,伊冒的刀幾乎要握不住,被震得虎口發麻,心中暗暗想到,對付此人決不可以蠻力硬拼,但論招式的精妙、穩準,伊冒也遠非其敵。盡管不斷地有親兵沖上來,也阻擋不住大魏太子的劍勢。

他的耳中已經聽到幫助太子殺過來的吶喊聲了,伊冒的心中愈發焦躁,出其不意,被掣住了右臂手肘,他驚愕地睜大了瞳孔,頸前一涼,冰冷的劍鋒便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伊冒落網之後,羌人與魏人均不再戀戰。

高臚命人將不可一世的單於捆住,摜之於地,伊冒不堪受辱,雙目瞪大。

“太子殿下,小王、小王再也不敢了……”

正如多年前,他惜敗於魏人之手,俯首求饒的姿態,一絲不改。

夏殊則面容冷漠,“扣下,孤要審問。”

其餘西人震驚之後心悅誠服地跪倒、叩首,山呼“太子殿下”。夏殊則命人將人押了下去,暫時收監,羌人如敢不服、繼續尋釁大魏者,原地射殺,不餘活口。

夜深之後,草原上風聲大作。

高臚疾步沖入了主公大帳,十萬火急,“主公,事有不妙,太子妃被賊人擄走了。”

夏殊則的筆倏然掉落在案,他長身而起,“何時傳來的消息?”

“馮炎命老六來遞的消息。”高臚心知這絕無可能有假,咬牙切齒說道,“當時客店之中的羌人都被迷暈了,看手法是魏人下的手。”

夏殊則打翻了濃墨,朝外奔去,身影快得猶如一道勁風。

高臚也快步跟上,見主公已去馬廄之中牽馬,忙道:“主公,伊冒等人才剛剛落網,這裏需要人主持大局,主公一旦離開,恐無人能震懾西人,生出異動來。”

“主公!”

夏殊則已翻身上馬,薄唇緊抿。

黑夜之中,太子自馬背上俯瞰而下,神色冷漠。

見攔不住他去勢,高臚說道:“敵我不明,末將願意同往。”

“不必,你留下主持大局,草原上的魏人此時無法抽身,孤方才命人寄信隴西郡守,他必定極快趕來。”

夏殊則的鎮定終於出現了一絲崩裂,聲音沈啞了下來,“如孤數日不歸,你奉郡守之名,不得妄動。”

“可……”

“人是沖孤而來,有孤出面,他們會放了阿綰。”

說罷太子已疾馳而去。

高臚靜靜地望著那幾乎等不及聽他說完話便已離去的主公,如月夜之下的一抹流星,心中暗暗想到,上輩子,在抵達十萬大山之前,傍晚時分在水邊飲馬之時,高臚問他追到了出逃的王徵與衛綰後的打算。

那時主公他說,只要衛綰還在,他能接受一切的結果。前提是,她必須要在。

所以當時高臚明知衛綰在主公這裏被視同性命,豈敢在夕照谷命人亂箭將其射殺。

高臚怕主公不惜生命,重來一世,他仍然將全部的身家賭註都押在了太子身上,早已是不能回頭了。他飛快地回頭,欽點了幾人,“速去跟上主公,賊人必定拿太子妃相要挾!”

作者有話要說:

車騎將軍:主公,不好啦,太子妃被賊人抓走啦!

夏夏吐血追妻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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