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小可愛側過臉來～”

“頭再低點，對，把嘴收緊點……”

“還有手，手，照樣不能缺！”

化妝師一邊說一邊拿著專用粉撲往一女人臉上打，時隔幾周，腳傷痊愈的葉闌重新回到劇組化妝位上，楞楞看著前面方框裏的一個面黃肌瘦的土妞，眼尾下塌，鼻糙唇幹，面上沾灰不說，頭上還長草！

葉闌搖搖腦殼，那土妞也跟著搖腦殼，再看看身上剛掉下的草梗，葉闌嘴角下拉，控制不住哀嚎起來：“水哥，你不是吧，真對我下此狠手啊？”

她口中的水哥正在努力把她手化出粗重暗黃的質感，聽見葉闌的話，眼皮都不掀起看人，用軟刷掃掃她手心手背後——

“你以為幫你化醜容易啊，魏導說啥來著，要看上去很土，細看下來得耐住那點靈氣……就為了那點靈氣，我費了多少神，要真下狠手，一個雷人造型往你頭上套，保證叫你爹媽都不想認閨女。”

長話完畢後，他最後一步也正好化完。

水哥全名王水常，聽說是魏導特意請來專門負責尹蓮回憶戲份的妝容，這幾日接觸下來，葉闌發現他對演戲這方面很有獨到見解，喚聲水哥前輩，那是絕不帶含糊的。

王水常一說完，葉闌立馬學江湖義士拱拳，頭從拳頭邊冒出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笑瞇成縫，“多謝留情，多謝留情。”

說完身子一扭往外召喚吳佳，一身藍褂闊褲也扭出了體態嬌柔。

吳佳進來後，兩人又興沖沖地對新出爐的土醜形象拍照，葉闌眼尾羞答答一翹，再加上相機美圖效果，一絕色村花姑娘不難塑造。

水哥看了照片後，搖頭笑，“待會上場你可別這樣，我怕老魏連著我一起罵給你便宜了。”

“哎？”葉闌懵然，“我這樣有什麽不對嘛？”

“你是個大字不識的憨實村姑，臉上卻流出精心設計的美態，這還算是未輾轉風塵之前的尹蓮？恐怕是回爐重生的狐媚子！”

“……”狐媚子眨眨眼，“那我該怎麽做？”

水哥聳肩，兩手一攤：“我哪知道。”

有工作人員喊下一場的演員做好準備，葉闌磨磨腳下剛穿上的黑布鞋，總覺得鞋底有些厚。

聽見叫喚後，葉闌準備去幕下候著，剛走了幾步，她突然停下，吳佳在身旁問：“怎麽了闌姐，是丟了什麽東西嗎？”

“不對。”葉闌搖頭，緊接著倒著回退兩步。

退回去後她站姿隨意，很快，背沒那麽挺直，塌著肩，脖子好似短了似的，縮著，手臂外放，走起路來大搖大擺。

吳佳跟在後面，見鬼似的瞧著她，實在忍不住拍了下葉闌的肩，只見她回頭就一傻大憨的笑，雷得她以為怕不是被什麽低智商生物附身了。

兩人一打一鬧很快鬧出了化妝室，王水常在化妝位上看著她倆露出了欣慰的笑。

經雨夜戲之後，葉闌算是在劇組裏小火了一把，重新回來後，不少人都特意來看她，平時遇見，別人也會主動打招呼順帶讓路，就連魏導想開口吼人時，也會突然降下聲調，陰惻惻地溫柔一笑，她完全成了裏面的特殊個體。

今天是尹蓮回憶部分的第一場試戲，從鄉下逃亡到大城市，投奔她二叔，只不過戰火紛亂，中途與二叔失去了聯系，找不到人，彼時，她還不叫尹蓮，叫尹娟英。

灘河邊，城門口。

一翠花包巾，紮兩大麻花辮的姑娘看著眼前長長的隊伍一臉無措，城門口的士兵，個個背著槍，看起來很兇，她抓緊了身上的包袱。

之前和一老人家聊天，她才知道，進城要什麽小本本，她沒有，就會被士兵槍上的尖刀戳穿肚腸，丟在河裏。

尹娟英是沒這個本事進去的，要她和守衛士兵求情，只要看見士兵身上的槍，估計腿先軟了尿都要嚇出來。

一路上逃亡，她看見這鐵筒子殺死了好多人，特別怕。

可城外也沒什麽地方休息，躲了兩天，戰時物價高漲，身上帶的餘糧和錢也快花光了，原本收拾幹凈的一身，早就糟蹋得不成樣。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她觀察了幾天，發現有些人能直接把人帶進去，應該是什麽大官老爺，那些士兵一個個弓腰彎背的，伺候自己親爹都沒這麽殷勤。

所以今天，她真正要求情的人，是個衣著富貴的善心官太太，這官太太就出來過一趟，但人好，施舍了路上乞丐不少吃食，她也領過這麽一份恩惠，便一直記得。

那時從車窗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手上戴著一綠玉鐲子，光照在上面，通透，靈秀，說不出的好看，咽了一口口水後，她狼吞虎咽吃了人家手上剛扔出的一點點心。

車子發動，揚了一臉身的塵灰，尹娟英仍目光望著遠去的洋車，張口咬下沾了灰砂的面糕，糕塊還在嘴裏，露出傻呵呵的笑。

“OK！”

聽見魏導的叫聲，葉闌趕緊把口裏的臟點心吐出來，一連呸了好幾口，吳佳趕緊遞水上來。

“闌姐你怎麽真吃，多臟啊，借借位就行嘛！”

“呼呼——”葉闌在口裏漱水，指著鐵盆示意吳佳拿過來，呲牙一小口一小口吐水，還得註意別破壞了唇上的妝。

拿紙把唇內邊吸幹後，她才對吳佳說：“我這不是怕借位顯得假。”

“……有什麽關系，到時候熒幕上就幾秒閃過的鏡頭。”吳佳一邊嘀咕一邊扶著葉闌坐在帳篷下，給她煽風，外面熱火朝天，多站一會就汗濕了後背。

“闌姐，你看左邊。”吳佳在葉闌小聲說。

葉闌聽話看去左邊，是坐在布休椅上的辛怡雅，戴著墨鏡喝飲料，旁邊有人給她舉著電扇吹風。

“怎麽了？”葉闌蹙眉。

“我發現她變低調了，以前她每次拍戲都帶好多人的，現在她身邊最多出現三個人。”

吳佳表情像是發現了超大秘密，吃了上次教訓，她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目光還特意看向拍攝組那邊。

“低調？”葉闌笑，隨手點開微博，看著一些娛樂博主上仍舊高頻出現的三字女星，“還不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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