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千禧年，很吉利的年份，但那一年，楊天卻背上了行囊，撇下家庭，遠渡重洋，去了異域國度，只為學得更高深的計算機知識。因此，對於中國，這個楊天死後重生所處的國家，是個什麽情況也不太了解。

不過專心研究計算機的楊天，對於計算機的發展還是比較關註的，他還記得97年開始，中國CNNIC聯合四個互聯網單位發布的“中國互聯網發展狀況統計報告”中的諸多信息，知道直到2000年6月的最後一期統計報告顯示，當時國內總共也只有650臺左右的上網計算機。

650萬，這個數字與龐大的中國人口基數一比，就顯得太微不足道了，在楊天看來，現階段的中國互聯網，還處在繈褓之中，還未真正的發展起來。因此，在看到十來臺17寸大頭顯示器之後，楊天也沒有表露出過多的驚訝。

“怎麽樣，這網吧夠隱蔽吧，一般人根本發現不了。”走了二十多分鐘，陳佳也緩過勁兒來，心情好了不少，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向楊天介紹著這個位於某套商品房客廳內的地下黑網吧。

聞著嗆鼻的煙味兒，楊天雖然有心離開，但也不願拂剛高興起來的陳佳的興，從兜裏摸出兩塊錢，遞給了一個穿著花褲衩，雙眼死死盯著電腦屏幕，正在玩游戲的年輕小夥。

“裝的游戲全不。”陳佳倒是多問了一句，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年輕小夥的屏幕。

楊天偏過頭，掃了一眼，發覺年輕小夥在玩一款游戲，平面2D畫面，建模粗糙無比，人物角色簡直就是多邊形堆積而成，令只看了一眼的楊天就沒有再看的欲望，想不通這種游戲是怎麽吸引年輕小夥如此全神貫註的玩下去的。

“唉，要死了，趕緊加血啊！”陳佳直勾勾的看著年輕小夥操作，突然叫道。

陳佳突然喊了一句，令年輕小夥手一抖，差點兒讓操作的人物死掉，連忙補血並放了一個絕招安全了之後才轉頭看向陳佳，喊道：“亂叫個什麽，差點兒就被你搞死了。”說完，又一指兩步外的兩臺空機，示意上機。

被年輕人吼了一嗓子，陳佳縮了縮脖子，沖楊天笑笑，才拉著楊天坐下，一邊開機，一邊低聲道：“他自己水平臭，反倒是怪起我來了，等會兒咱們也玩，我帶你升級。”

楊天安穩的坐著，倒是什麽也沒動，雖然面前的計算機在他看來是如此的古老，但終是臺計算機，是一臺能運行程序，能接入網絡究，在楊天手中，能發揮無窮作用的計算機。

按住扶手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骨節鼓起，楊天額頭也慢慢見了虛汗，令坐在一旁正興奮等待開機的陳佳好奇起來，道：“你怎麽還不開機啊，傻坐著幹嘛，就兩個小時，趕緊上，回家晚了家裏又該說了。”

楊天驚魂般的轉過頭，看了一眼陳佳，眉頭刷的就擰了起來，沈吟了一下，道：“咱們還是走吧，今天發了不少卷子，我都還沒寫呢。”

“走？”陳佳眼睛瞪大，見電腦開啟，驚喜的摸上鼠標，狠狠的搖了搖頭。

陳佳這麽一說，楊天擡起的屁股也又重新放了回去，來的時候，只是為了能打發一點兒時間，不願意那麽早回家見父母，但沒曾想，真來到網吧，看見了計算機，又覺得如此不自在。

楊天坐立不安，也被陳佳看在眼裏，伸手在楊天面前晃了晃，道：“你沒事兒吧，怎麽還不開機，還等著你上來一起砍怪呢。”

“我今天不想玩，就看你玩吧。”楊天堅定的搖搖頭，心裏決定還是不要摸計算機，畢竟心頭還有被智能程序殺死的陰影在。

“隨你吧。”陳佳摸上了鼠標，倒是興奮起來，也不在意，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屏幕，熟練的進入了一款游戲，界面如先前那年輕人玩的游戲一模一樣，該是同一款游戲。

這該是網絡創世紀吧。

楊天靠著椅背，看了片刻，終於從記憶深處認出了陳佳在玩的是一款什麽游戲。

游戲與計算機，相互之間是緊密相連的，一款游戲，便是計算機硬件與軟件組合的體現。楊天身為世界頂尖計算機專家，對於游戲也了解過一些，他也曾為了研究經費，幫助EA開發過游戲引擎。所以，楊天也知道網絡創世紀，這一款由EA旗下公司Origin開發的世界第一款圖形網絡游戲。

不過想起來陳佳玩的是什麽之後，楊天心中又有了疑惑，問道：“我剛才看你玩，好像是私人架設的服務端吧。”

楊天的眼光何其毒辣，雖只看了一眼，就發現陳佳登陸游戲的方式不同於正常的網絡游戲登陸方式。

據楊天的記憶，網絡創世紀於97年就開始正式運行了，可現在陳佳還在登陸私人服務端，才令他疑惑發問。

“私人服務端，那是什麽玩意兒？”陳佳頭也沒回，甩了一句，鼠標又是一通狂點，操控著電腦上的小人追著怪物一頓猛砍，看的楊天心下發笑，也不再多問。

又默默的坐了一會兒，楊天心情非但沒有想象中的平靜下來，反而愈加的糾結起來，看著近在咫尺，幾乎能觸摸到的鍵盤和鼠標，那混合在煙氣中的電子氣息，都令楊天的渾身細胞有一種沸騰的感覺。

楊天無比確定，自己是為計算機而生的，他的一生，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為計算機而存在，而奉獻的，計算機就是他的信仰，是他的一切。

因此，重新坐到計算機面前，雖然楊天發誓終生不再碰計算機，但他的腦子裏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在不斷的說著：你都死了，又活了，那誓言也不就沒什麽效力了。

這麽一想，楊天愈加的坐不住了，打個比喻，計算機之於楊天，就好像美女之於色狼，如此一臺按下按鈕就能運行的完好電腦，擺在楊天面前，卻又不能摸，不能動，真比殺了楊天還難受。

那就動！

沈思良久，楊天閉上眼，又睜開，抹掉額頭的汗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探出食指，伸向了開機按鈕。

啵！

輕微至極的電子聲音傳入楊天耳中，卻好似一柄巨錘，狠狠的敲了楊天一擊，令他僵硬的身體一下變得鮮活，雙眼中射出一抹驚人的光芒，視線鎖定變亮的屏幕，再也無法轉開。

隨著一行行代碼刷過屏幕，楊天心中慢慢的讀著秒，緊繃的表情卻在下一刻瞬間癱了下來。

WIN98！

楊天差點兒驚叫出來，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那熟悉無比的微軟LOGO，心中湧起強烈的無力感。

下了如此重的決心，又違心的違背誓言，卻換來如此結果，那滿屏的白色，不亞於給了楊天當頭一棒，讓他心中剛湧起的激動一下子撲滅。

罷了，楊天長嘆一聲，手顫抖著摸上鼠標，冰涼而熟悉的感覺令他心神一顫，心中的激情又慢慢湧起。

下意識打開命令行窗口，輸入代碼，查看了配置，楊天再次閉上眼，心裏湧起深深的悔意，後悔為了配置如此落後的一臺計算機，就打破了誓言。

奔騰三代處理器，128MB SDRAM內存，40G硬盤，集成顯卡。

楊天心中輕輕念著配置信息，酸苦的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如此一臺計算機，他真的不知道能做什麽。如此的配置，連小牛的一個分支程式都裝不下，更遑論運行了。

不過嘆氣歸嘆氣，楊天也深知，2000的時候，就算去那些世界頂尖實驗室，也找不出配置好到令自己滿意的計算機。

沈吟了一下，楊天還是把手放在了鍵盤上，配置雖然差，但在楊天這個未來世界頂尖計算機專家的手裏，還是能發揮出超乎常理的作用。

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一秒鐘，下一刻，楊天的十指就好似躍動的精靈一般，在漆黑的按鍵上跳起了令人眩暈的舞蹈，一個個代碼輸入，隨著時間的流逝，速度非但不見緩慢，反而不斷的提升著。

楊天在編寫一個適用於MMX技術的超頻軟件，英特爾的奔騰系列，尤其是從多能奔騰開始，已然加入了倍頻指令，至於這個奔騰三CPU，更是含有MMX技術，提供57條多媒體指令，配合相應軟件，便可達到倍頻，也就是後來風靡一時的超頻。

楊天還沒想好要用這一會兒的功夫做什麽，只是腦子裏有許多東西，都想一下子寫出來，變成程序、代碼，運行起來。但首先要做的，就是提升這臺老掉牙計算機的性能，因此，帶有MMX技術的奔騰三，超頻也就是最佳選擇了。

微軟的系統構架楊天了解的很透徹，後世的幾代系統，也有他的功勞，因此，開發這麽一個軟件，也不是什麽難事，也就十幾分鐘的時間，楊天就寫好的代碼，順便也寫了一個常用的編譯器，運行了一遍，發現沒什麽問題。

沒有出錯，也在楊天的預料之中，憑借楊天的計算機知識，如此短的時間內，寫這麽一個有上千行代碼的軟件，也不會出哪怕一絲錯誤，這些東西，對於楊天而言，真就不如吃飯來的難。

當下，楊天也不遲疑，運行了程序，一個小小的內嵌程序，很完美的運行起來，雖然沒有任何的提示，但是按照楊天的推測，現在這臺電腦的CPU性能，至少提升了百分之40左右。

這一點提升楊天也沒有放在眼裏，不過抱著提升總好過沒提升的心理，也就做了。如此想著，楊天的手也沒再停下來，偏頭看看，發覺陳佳還是雙眼不離屏的玩游戲，便安了心，手指告訴敲打著鍵盤，寫下一行行代碼。

楊天不知道自己該寫什麽，逃亡的六個月，楊天沒有觸碰過計算機，不光是小牛的原因，更多的還是那個誓言，不過把計算機作為生命的他，雖然沒有觸碰計算機，但腦子裏卻在不斷的構思代碼，模擬程序。

現在重操舊業，楊天也沒怎麽想，一條條代碼便傾瀉了出來，有些是零碎的幾行，有些則是完整的可執行源代碼，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然寫出了驚人的數量。

一個個程序運行，一條條代碼嵌入試驗，一條條指令輸入執行，楊天就好似永不疲倦的機器一般，下意識的寫著一條條代碼，大腦高度集中，忘乎了所以，只知道把腦子裏的東西覆制出來，變成程序。

不知多長時間過去，楊天猛然停止，楞楞的盯著電腦屏幕，才陡然驚醒，發現自己寫的竟然是一整套集合了分析，滲透，嵌入，後臺運行的程序組合，它的功能，似乎更傾向於搜尋，滲入，控制方向。

小牛！

楊天心下驚呼，終於知道自己那六個月的逃亡時間在想什麽了，他無時無刻想的都是如何毀滅小牛，這個親手創造的智能程序。

小牛作為智能程序，按照楊天的理解，應該擁有了初步的人格和思考能力，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需要時間來進化和提升，但就本質而言，它更像是一個依托於因特網而存在的程序，不過不是受限於因特網，而是淩駕在因特網之上，就好似網絡之上的幽靈，可以控制因特網之上的任何東西。

簡單而言，小牛就好似世界上最頂尖的黑客，能夠在網絡之上做任何想做的事情，無所不能，而楊天所想的，現在所寫的，卻是專門針對小牛而開發的一系列類似於黑客入侵的程序。可以在網絡之上搜索定位小牛的位置，入侵，設置後門程序，從而瓦解毀滅小牛。

如果當時我不是逃避，而是與之鬥爭，會成功嗎，最後會落到那種田地嗎？

楊天盯著屏幕上運行的程序，不由得在心中反問，知道小牛會殺死自己向完整進化之後，楊天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制止這一切，反而是逃，現在想想，當時的做法可能是錯的，如果真的與之鬥爭，結局就有可能改變。

長嘆一口氣，楊天搖搖頭，苦笑起來，現在後悔又有何用，事已至此，他還能如何。

擡手欲關閉電腦，電腦屏幕卻在瞬間關閉，同時，機箱內更是發出一聲頗為尖銳的鳴聲，令楊天一怔，心下湧起不好的預感。

“怎麽了？”陳佳也聽到了聲音，扭過頭來，看到機箱內飄出淡淡的一縷青煙，頓時呆住了，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楊天，你不會把電腦給弄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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