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晏則短短的相處時間裏，遲意發現一個特點，就是會莫名其妙鉆出一股稱之為詭異的氣氛。

比如說昨天在照江樓三號包廂，比如說現在。

“我寵粉”三個字慢悠悠地在一周人面前晃了一圈，又慢悠悠地在遲意腦海中回蕩。

一桌人在他倆之間來回轉悠的眼神，像極了昨天的同步三人組。

遲意真想抓著晏則的肩膀晃一晃，大聲跟他說：麻煩你清醒一點，我們可是對家！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這個真的好嗎？

你知道我都被你的粉絲罵成什麽樣了麽？

知道我為數不多的粉絲被欺負得都快走光了麽？

這話放在現場能有幾個人信？

估計還會覺得他換著方法炒作。

眾人的眼神快要在他身上穿成一個孔。

“原來小意哥還是晏哥粉絲，”柯星唯側著上半身，手撐著椅面，笑容裏帶著幾分驚訝，“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穆影帝。”

另一側的牧穎也柔聲說：“我……其實也是晏哥的粉，晏哥對粉絲真好。”

這兩句話語雖輕柔，但被夾擊在中間的遲意還是感受了其中的暗流湧動。

他以為昨天無意中說的那句話晏則不會放在心上，現在倒是懷疑自己當時的神情是不是真誠到感動了晏則。

沒想到晏則相信了那句隨口說出的話……

“穆影帝是很厲害的前輩，我很崇拜他。”遲意解釋道，他餘光中感覺到晏則在看他，但還是沒敢回視，“晏哥也很優秀，在他身上也能學到很多東西。”

散場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遲意起身，正好晏則也站起來，遲意便微微側身，禮貌示意晏則先走。

晏則看了一眼，似乎想說話，那邊趙桐的聲音傳來：“周導，不和我一起坐車回去？”

“不了不了，”周導喝了些酒，說話也沒有剛開始那股嚴肅勁，現在說話還帶著不見外的笑意說：“我夫人在樓下等我。”

趙桐“呦”了一聲，說：“行吧，那明天公司見。”

晏則隨意扭頭說了一句：“桐姐，我送你，我的助理也在下面等著。”

趙桐一樂：“行啊，你的車我就不客氣了。”

遲意旁聽著，見晏則和他們聊著，覺得也沒自己什麽事了，正趁機慢慢溜出去。

雖然他只喝了一杯酒，但一口氣喝下去開始胃就時不時抽一下，此時只想坐在車上閉眼休息會兒。

剛走了幾步，就被晏則叫住：“遲意。”

“嗯？”冷不丁被他叫了次名字，遲意還有些新奇，“有事嗎？”

“你欠了我三杯酒，”晏則說完，突然輕輕揚了揚唇，那張偏冷峻的臉在此刻浮起暖意，更像是鄰家暖心大哥哥。

只是這個暖心大哥哥說出來的話有些涼心：“記著，以後要還的。”

“？”遲意原本泛著困意的腦子清醒了一大半，“可你……不是說我是你粉絲，你寵……”

遲意說到這裏自己都接不下去。

他這個假粉真對家還真沒資格說出拒絕的話，而且不管出於什麽理由，晏則幫他擋酒，願意在大家面前和他互動，給足了他面子，的確是幫了他一把。

晏則這麽好一個人，他有什麽資格討價還價的？

遲意默默記上這個人情：“好，我會記著的。”

上了車之後，遲意坐到了中間，柯星唯坐在他右邊。

遲意不太舒服，手在腹部按了按，上車後就閉目養神，車啟動沒多久，柯星唯問：“小意哥和晏哥關系這麽好？”

有人搭話，遲意也不可能閉著眼說話，這點禮貌還是得有，實話實話：“一般般好。”

柯星唯拉著唇角，或許是今天一晚上的表演花費了他太多精力，這個笑容僵硬的不行，他眨眨眼說：“我看網上都說你們關系不太好，今天才發現原來你們挺熟，真羨慕你們。”

這番話要是剛進公司的遲意聽到，可能還真的會信。

眼前這人的表情也太不走心了。

“……”

他可真不知道柯星唯每天這麽口是心非羨慕他能獲得什麽愉快，他現在胃疼腦門漲，多跟他說一句都累。

遲意決定解放一下自己的腦細胞，自動過濾掉他話裏的暗諷，輕聲道：“不用羨慕，你也很好，我先睡會兒，今天挺累的，明天再聊。”

柯星唯凝視著遲意閉目的面容，抿著嘴唇，半晌才重重地背靠後椅，望向窗外。

可能是因為柯星唯提了一嘴晏則，遲意閉上眼睛後，腦中不由自主想到了晏則，回憶著晚上的經過，越想越覺得他實在太好了。

整整一個晚上差不多只和自己說話，趙桐的眼睛幾乎貼在他們身上，按著他的直覺來看，他這次很有戲。

不過不太好的一點是，如果兩人真的上了這個綜藝，估計會被導演按頭著炒cp，遲意已經能想象這麽播出後，跑來撕他的焰火把彈幕擠破的場景。

比起寬宏大度願意被炒的晏則來說，自己被網絡攻擊也不算什麽，反正遲早能習慣。

遲意不由得想，自己在他眼裏，到底是什麽樣。

“你和遲意真是單純的粉絲和偶像關系？”趙桐坐在副駕駛，從後視鏡裏觀察晏則的表情。

“對啊，”晏則懶洋洋地坐著，聽到這句話笑了笑，“他是我的小迷弟。”

“得了吧。”趙桐斜他一眼，“牧穎還是你小迷妹，她那崇拜的眼神可比遲意真實多了，你怎麽就為他擋酒？還臨時一個電話打過來願意參加這個綜藝，就為了把他也拉出來。”

晏則低頭刷著手機，年輕的五官籠著一層淡淡的光芒。

“這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趙桐看他波瀾不驚的樣子，懷疑道：“你不是真的對他有意思吧，姐勸你最好停手。你這事業剛開始上升，要是傳出什麽戀情緋聞，cp炒炒還行，要玩真的，你倆可都得毀了，要真想談戀愛最好也先緩一緩。”

“真沒有，”晏則關了手機，神情淡然，窗外霓虹燈閃耀，緩慢略過他深邃的眼，“我不是早公開說了，我，單身主義。”

趙桐想到什麽樂事，笑出了聲：“你可別拿這件事出來說，要不是魏曉萱當初說你在追她，你會來這麽一出？你也夠狠，這一巴掌扇出去，她估計再也不想見到你。”

晏則：“我不是單獨針對她。”

“是，不是單獨針對，”趙桐說，“你把所有人都擋在了外面。”

遲意回到學校時十二點半，他們宿舍都睡得晚，現在就一個人躺在床上。

作為十八線小撲街，他住在學校裏基本不會影響到正常生活，其他三個室友人也不錯，之前不在學校時會幫忙提醒他交課程作業，有時候回來晚了影響到他們也不過是一頓飯就能解決。

遲意動作熟練地吃完胃藥，喝了一杯熱水，胃裏舒服了一些。

最後一個熄燈躺上床，遲意給自動關機的手機充上電，想在開機前看看有什麽未讀消息，倒是看見了一條好友申請。

昵稱是一個emoji，一顆發著光的星星，申請理由：晏則。

遲意頓了兩秒，混沌的思維才緩過神來。

腦海中的第一反應是：晏則的昵稱居然偏可愛系，一般用表情當頭像的大多數是妹子，這是反差萌嗎……不過晏則有時候的表現的確挺孩子心性，不受拘束，用什麽都不奇怪。

點了添加，默默地看著那條系統對話，遲意思考是直接睡覺還是跟晏則道謝。

也不知道晏則這時候睡了沒有。

好運幫他做了選擇：“你應該跟他聊兩句。夜深人靜，寂寞相隨……”

後面的話就不用聽了，遲意做好決定，還是應該跟他打個招呼：【睡了嗎】

遲意瞇著惺忪睡眼舉著聊天框，慢吞吞地輸入：【謝謝今天你幫我，下次請你吃】

還沒輸完，手機猛地震動，伴隨著來電的系統聲，遲意嚇了一跳，手上沒握緊，手機砸到臉上，鈴聲停止。

遲意手忙腳亂拿過滑至身側的手機，發現電話已經接通了，聽到聲筒裏晏則的聲音：“……遲意？”

遲意小聲道：“我在，你等一下。”

他看到其他三張床上都散發著隱隱的光芒，知道他們沒睡，征得同意後連上耳機接起來晏則的電話。

“抱歉，剛剛手機砸臉上了。”遲意縮在被子裏悶悶地說。

那邊笑了兩聲：“聽到了。”

“……怎麽聽到的？”

“聽到你哼了一聲，感覺挺疼。”

遲意：“……”

什麽時候的事？他怎麽完全沒有印象？！

突然慌亂。

晏則：“我這邊不太方便打字，你想說什麽？”

遲意帶著耳機聽他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裏，晏則的聲音清晰到每一個呼吸都猶如貼在耳旁，這種又低又磁的青年音，在耳裏轉了一圈，順著神經下去，安撫了些他胃裏的抽痛。

“我……”遲意瞇著眼，身體處於極度放松狀態，說話完全不過腦，他聽到一聲輕微的貓叫，下意識問：“你在餵貓？”

那邊傳來輕微的響聲，晏則說：“差不多，他把貓糧打翻了，還跳上桌子滾了一圈，弄得亂七八糟……”

“……”對方好聽的聲線混合著細細碎碎的打掃聲，間或有一兩聲貓叫，遲意心身似乎陷入了柔軟的棉花，又感覺自己站到了晏則身邊，安靜地看著他打掃。

…………

遲意是被電話震醒的。

他今天早上沒課，昨天晚上睡得晚，室友們都在補覺，遲意掏出手機一看，是於琪的電話。

“……於姐早。”遲意爬起來，將腦袋抵著床頭，不讓自己睡著。

“十點了小同學，早什麽早。”話雖不好，但於琪語氣透著高興：“我這邊來了點消息，你那綜藝穩了，這段時間給我好好準備，別再出什麽幺蛾子了。”

“真的嗎？！”遲意清醒了些，雖然昨天就有預感，但還是忍不住高興，“我會的。”

掛了電話，遲意發現手機頁面還停留在和晏則的聊天界面上，遲意迷瞪瞪看了眼時間，視線往下一看，突然瞪大了眼睛。

最後的信息是晏則掛斷的語音通話，時間居然長達一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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