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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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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撒怔在了原地。

於嬤嬤明面上是質問,看向方以撒的眼神,卻是殷切的期盼,她年紀大了,眼神已經渾濁了,東西也看不太清,唯有方以撒,是從繈褓中開始,一遍又一遍,用目光溫柔地撫過,帶著她一生的祈禱和期待,在她心裏留下最美好的印記。

她可以汙濁不堪,可以挨餓受苦,可是方以撒不行,她看不得方以撒受苦,看不得方以撒受委屈,她不能忍受那些骯臟的眼神黏在方以撒的身上,也絕對不允許方以撒成為玩物。

“他是我的男朋友。”

於嬤嬤的淚水洶湧而出:“以撒,你怎麽這麽傻——“

她用被子捂住臉,發出痛徹心扉的嚎哭聲,方以撒著急地跑到病床邊跪了下來,抓住於嬤嬤的手:“嬤嬤,你聽我說,不是他們傳的那樣——”

“以撒,你怎麽這麽傻啊……以撒啊……

於嬤嬤根本聽不見方以撒的解釋,她幹枯的手指緊緊捏著方以撒的手,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淚水從腫脹的眼皮下不斷地流下來。

“嬤嬤——”

他低下頭,側著頭,把臉貼在於嬤嬤的手背上:“我沒犯傻,也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您——您別生氣——”

方以撒也哭了。

日子好像回到了幾年前的夜晚,方以撒跪在床邊,於嬤嬤捧著他沾滿鮮血的臉,一邊哭一邊罵著他傻,他們相依為命了這麽多年,吃過那麽多苦,唯有這個傻字,是真正讓兩人苦在了心裏。

於嬤嬤的哭聲漸漸低了下來,她的手突然哆嗦起來,哭聲變成了大口大口的喘氣聲,方以撒一個激靈,連忙支起身子,把被子從於嬤嬤手裏拽下來,扶住她的肩膀。

“嬤嬤!”

於嬤嬤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臉色也有些發白,方以撒急匆匆按下床頭的急救燈,護士和醫生聞聲而來,看到一邊的心電監護儀,忍不住說了方以撒一句:“她是病人,你們怎麽回事,一個接一個來刺激她!”

方以撒連聲說對不起,護士讓他出去,然後跑到窗邊打開窗戶,另一個護士松開於嬤嬤的衣服,讓她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方以撒緊張地在一邊站著,被那個護士回頭看見,又說了他一句:“出去等!”

方以撒只有轉身離開,他也不敢走遠,守在病房前焦急地等著,直到醫生護士都出來,他想進去看看於嬤嬤,卻被攔住了。

“讓她休息一會兒,你跟我來。”

上一次會診後,醫生建議於嬤嬤轉u病房,於嬤嬤卻一直不同意,甚至陳術來勸過後依然無效,這一次,醫生只有繼續讓方以撒給於嬤嬤做工作,於嬤嬤的情況很不穩定,如果出現突發狀況,後果不堪設想。

“老人家脾氣都倔,你要順著她說。”

醫生也對這個怪脾氣的老太太很頭疼,只有勸方以撒:“不配合治療的話,就算是我們,也沒辦法。”

方以撒認真記下來:“我會勸嬤嬤的。”

可是他也不敢隨便見於嬤嬤,一直在病房前守到了晚上,照顧於嬤嬤的護工進進出出了好幾次,最後一次出來,長長嘆了口氣。

“婆婆一直在哭,說她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吃了很多苦。”

方以撒眼眶紅了。

護工說;“有什麽誤會,好好說說吧,該聽老人家的,還是要聽老人家的,你還這麽小,見識的人也少,不要……不要被人耽誤了自己的人生。”

她意有所指,方以撒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他蹲了下來,把頭埋進胳膊裏。

方以撒一直知道,於嬤嬤對幸福路那些濃妝艷抹的男女十分鄙夷,她曾無數次在方以撒面前念叨過,這些人靠皮肉賺錢,以後是要遭報應的,她用的並不是詛咒的語氣,方以撒便勸於嬤嬤不要隨便議論人家,卻沒意識到於嬤嬤這番話,更像是感慨。

他並不了解於嬤嬤的過去,於嬤嬤也從不去回想自己的過去,剛剛護工安慰她時對她說過,您年輕時,肯定是個美女,於嬤嬤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年輕和美女對她而言並不是什麽誇讚的詞匯,反而代表著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那時候她是村裏有名的一枝花,追求者源源不斷,卻被虛榮心蒙住了眼,跟著一個有家室的有錢男人跑到了南方,那個男人圖色,她圖錢,兩人一拍即合,鬼混了兩年,爸媽來過,朋友來過,紛紛勸她,她卻自持是真愛,聽不進任何勸告。而她最後一次和那個男人見面,卻是一個深夜,男人說生意上出了點事,要出去躲躲,第二天早上會有朋友來接她。於嬤嬤還想著繼續跟著男人過好日子,收拾好行李,上了前來接她的面包車,然而車的終點,卻是一家昏暗的發廊。

於嬤嬤在裏面呆了一個星期,搭上一個男人跑了出來,又過了兩年日子,直到被男人掃地出門,尋找下一個男人,就這樣,她流連在一個有一個男人之間,直到最後沒有男人再看上她,她又回到了發廊。

她沒有再回過家鄉,也沒有再見過父母,有時候她也想有個孩子,可是多次流產,讓她再也沒有生育的可能,她每天就坐在推拉門前看著一個個路過的男人,心想,也許早點死了就好了,落葉歸根,她終於可以回去,去見見爸媽了。

然而於嬤嬤卻沒想到,她已經無家可歸,被抓進派出所的時候,警察也試圖聯系過她的父母,卻得知於嬤嬤的父母早幾年便過世了,兩位老人是在流言蜚語中郁郁而終的,因為這個女兒,死後也沒能進祖墳。

於嬤嬤流著淚,給護工說:“我也想早點死了就好了,出獄後,我天天都想死,可是怎麽也死不了,為什麽,因為我怕死啊,我害了那麽多人,天父也不會饒恕我吧。”

她並不是虔誠的教徒,不過是靠著聖經茍延殘喘地再活幾年,直到她撿到方以撒,這個可愛的寶寶,沖著她笑著,揮舞著小手,毫不介意她身上刺鼻的廉價脂粉味,那一刻,於嬤嬤心裏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於嬤嬤只期盼著,能看著方以撒長大成人,結婚生子,日子可以窮一點,可是窮人也有窮人的幸福。她辛辛苦苦拉扯方以撒長大,慶幸方以撒變成一個陽光燦爛的少年,卻又因為他的相貌變得心驚膽戰,她從心裏感到恐懼,她知道方以撒不會和她一樣虛榮心作祟,可是她擋不住那些男人看向方以撒的眼神,也害怕那些男人的手段。

然而這一天還是來了。

於嬤嬤讓護工把方以撒叫了進去。

她已經平靜了不少,還和方以撒一起吃過了晚飯,等護工把飯盒都收拾走了,她讓方以撒把周圍的簾子都拉起來,招手讓方以撒坐到了床邊。

“以撒,你去給我辦出院吧。”

方以撒心裏一驚。

於嬤嬤卻沒有說什麽,而是擡起手,細細地摸著方以撒的臉。

手指摸到方以撒臉上的傷疤時,停留了片刻,又向下挪去,替方以撒理了理衣領。

“以撒,沒錢,那就不治了,人總是要死的,我也活得夠長了。”她把方以撒的衣領理好,又收回手去,安安穩穩放在被子上,“我不要他的錢給我治病,這幾天住院的錢,我們寫個欠條,慢慢還,咱們不欠他的。”

他,自然指的是賀崇,方以撒急了:“嬤嬤,住院的錢不是賀——”

於嬤嬤打斷他:“以撒,我老了,但是我心裏明白著,你的手機,你每晚打電話,還有你帶回來的菜,還有那天早上送你回來的車……以撒,那些壞人並不是都像地頭蛇那樣逼著你去做什麽,他們更多是花言巧語,騙的別人賠上了一生,你,你不要糊塗啊。”

方以撒連忙搖頭:“嬤嬤,賀崇不是這樣的人,你不要這麽想他,您好好養病,其餘的事情我來解決,您相信我好嗎,我們換個病房,一定能把病治好的。”

於嬤嬤收回手;“我不會換病房的,我住不起那些高級病房,也不想每天被機器包圍著,連個人也看不到,我就想回去,落葉要歸根,我們回家吧。”

方以撒果斷拒絕:“不行!”

於嬤嬤生氣了:“你又要氣我了是不是?”

方以撒勸道:“不是不是,您別生氣,要不這樣,我去問問醫生可以嗎?”

於嬤嬤看著他,沒有說話。

方以撒小心翼翼地問:“行嗎?”

於嬤嬤說:“你去問吧。”

方以撒松了一口氣,扶著於嬤嬤躺下來。

她身體虛弱,說幾句話就累得慌,方以撒陪著她,直到她睡著,這才靜悄悄退出了病房。

他似乎走進了一個死胡同。

方以撒走到走廊的角落,打開手機,點開所有的紅色提醒,賀崇一直在給他打電話發微信。微信上問他吃了沒有,問於嬤嬤身體怎麽樣,讓他好好休息,不要擔心。他連回了兩個“嗯”,終於引起了賀崇的註意。

“發生什麽事了嗎?”

方以撒並不想把這事瞞著賀崇,但是又沒有整理好思緒,只好說:“沒有的,我剛吃完晚飯,等會兒去買點生活用品。”

賀崇說;“賀琛等會兒會過來看你,如果你這邊不方便去買,可以讓他幫你帶一些過來。”

方以撒自告白那天後,就沒有再見過賀琛了,再一次從賀崇那裏聽說賀琛,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賀崇說:“以撒,沒有什麽坎是過不去的,賀琛可以,你也可以,他這次是作為朋友來看望你的,沒有別的意思。”

方以撒說:“我一直把他當朋友。”

賀崇笑道:“我當然知道你一直把他當朋友,要不我可要吃醋了。”

方以撒心事重重,也沒心思顧及賀崇的玩笑,回了一句:“嗯。”

賀琛不久之後就到了醫院,令方以撒驚訝的是,他竟然是和喬石夷一起來的,只不過兩個人之間說話都有些沖,看起來路上相處的不是很愉快。

“喬哥,賀琛。”

賀琛把手提紙袋遞給他:“就知道你會瘦了,給你帶點高熱量補補,嬤嬤還好嗎?”

方以撒接過來,說了聲謝謝,聽到賀琛在問於嬤嬤的情況,不免苦笑:“說實話,不太好。”

賀琛問:“怎麽了?”

方以撒說:“她想出院。”

賀琛問:“為什麽要出院?是錢不夠了嗎?”

方以撒搖頭:“不是。”

賀琛問:“那為什麽——”

一邊的喬石夷突然插嘴:“我們站這裏是不是擋住別人的路了,換個地方吧。”

賀琛瞟了他一眼。

喬石夷聳聳肩。

方以撒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便說:“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吧。”

他在花園裏找了個清凈的位置坐下,太陽剛落山,暑氣還未散去,賀琛便讓他們先坐著,自己去買水。

等賀琛走遠了,喬石夷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

方以撒接了過來,打開一看,裏面竟然是兩千塊錢。

“五百是老板娘的,五百是我的,還有一千,是這個月你工時的工資。”

方以撒把錢放進去,又還給了喬石夷:“現在錢暫時還夠的,謝謝你們了。”

喬石夷卻沒接:“想從老板娘身上摳點錢出來並不容易,收著吧,錢不多,是個心意。”

方以撒只有收下:“謝謝。”

喬石夷又說:“那天老板娘家裏有點事,所以脾氣特別暴躁,她讓我給你說一聲,道個歉。”

方以撒搖頭:“沒事,其實我一直很感激老板娘,如果不是她收留了我,我還不知道要去哪裏找工作。”

喬石夷說;“老板娘有些小事做得過分,心是不壞的,都是普通人都是討生活,大家都能互相理解。“

喬石夷停了一下,又說:“我知道我這句話說出來,又會惹你不高興,但是以撒,賀崇能理解你嗎?你的嬤嬤又能理解你和賀崇之間的關系嗎?他在這段關系裏,付出的不僅是感情,還有金錢,而且不是像我和老板娘這樣幾百塊的人情。你們的關系以前可能很純粹,可是涉及到了錢和利益,你們永遠不能是平等的。“

“喬哥。”方以撒並不想和喬石夷談這個問題,“這是我和賀崇的問題,我不需要外人給我解決。”

喬石夷說;“我不會再說了。”

他看出來,比起上次的強硬,方以撒有些動搖了,甚至提起賀崇和於嬤嬤的時候,有些恍惚。

他周圍的那麽多人,鄰居,於嬤嬤,喬石夷,每個人都對這段感情持有那樣負面的評價,晚上躺在床上,方以撒甚至在想,是不是有問題的是自己,也許錯的人是他,才會讓事情陷入到如今這個地步。

自責讓他一夜沒睡,第二天,為了不刺激於嬤嬤,他也沒有親自去照顧於嬤嬤,而是去了一趟修車店道謝。

修車店剛開了門,昨夜下了雨,門口積起了一灘水窪,有無聊的工友就坐在門口,撿一把小石頭朝水窪裏扔,不多一會兒,老板娘出來了,指著那些工友罵罵咧咧了一通,那些工友便散開來,等老板娘進屋後,又聚在一起聊天,這就是這三年來,每天都會在方以撒的生活裏上演的劇本,現在再一次看到,方以撒竟然感覺到有些留戀。

他知道的,那晚選擇了赴約,這些生活,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方以撒還是在掙紮,老板娘再一次出門來,又罵了那些工人一通,再擡頭一看,看到了對面樹蔭下的方以撒。

“看什麽看,過來。”

老板娘中氣十足,周圍的工人也發現了他,喊著以撒叫他過去,方以撒只好硬著頭皮過了街,有個工人開口就問:”以撒,今天怎麽沒人開車來送你啊?“

“瞎說什麽,滾去幹活!”

老板娘叉腰罵道:“都上班十五分鐘了,還在這裏聊天,我這腦子是進了什麽水,才留下了你們這群懶鬼。”

這一通罵,才緩解了氣氛的尷尬,可那句話,還是讓方以撒有些難堪。

老板娘說:“你過來,我有東西給你。”

方以撒跟了過去。

老板娘竟然是把方以撒留在店裏的衣服還給他。

衣服洗的幹幹凈凈,疊成了四方形,用塑料袋裝好了,老板娘說:“這衣服結實耐臟,幹活時穿正好。”

方以撒接過衣服,輕聲問:“我還能回來上班嗎。”

老板娘有些驚訝:“你……你那個家屬不是替你辭職了嗎?“

方以撒說:“我想回來上班。”

老板娘看著他,突然嘆了口氣:“等你家裏人好了不需要照顧了,就回來上班吧,我這裏還缺小工。“

方以撒說:“謝謝老板娘。”

他向老板娘鞠了一躬,提著塑料袋離開回醫院。

剛走了不遠,手機突然響了,方以撒拿出來一看,竟然是賀崇的電話。

“你在醫院嗎?”賀崇問。

方以撒說:“我不在,我來店裏了,現在正打算回醫院。“

賀崇問:“什麽店?”

方以撒說:“修車店。”

賀崇說:“你等我一會兒,我來接你,你把地址發給我。”

賀崇的語氣聽起來不容拒絕,方以撒只好把地址發給他,他站在樹下等了不到十分鐘,賀崇的車到了,今天賀崇是自己開車過來的,並沒有帶司機。

賀崇把車停在了路邊,打開車門讓方以撒上車:“今天怎麽想到來修車店了。”

方以撒說:“昨天老板娘托喬哥給我送了錢,我來謝謝老板娘。”

賀崇問:“她給你送錢?”

方以撒說:“送了五百塊錢,還有一千塊是工資。“

賀崇說:“上次她說話那麽不客氣,沒想到這麽關心你。”

方以撒低下頭,把膝蓋上的衣服放平:“老板娘其實人挺好的,我也給她說了,等嬤嬤出院了,繼續回來工作。”

“繼續回去工作?”賀崇突然踩了一腳剎車,把車停在了路邊,“以撒,那裏並不適合你。”

“可是我只會修車洗車。”方以撒不敢去看賀崇的眼睛,“我還是想多掙些錢,可以的話,想還一部分錢給你,還想給嬤嬤攢些錢,她年紀大了,隨時要進醫院,不可能一直靠別人。”

“別人?”賀崇突然有些惱了,“以撒,你看著我。”

方以撒擡頭看他,然而只看了一眼,又飛速地低下頭去。

他知道,賀崇肯定是生氣了。

“對不起。”

“我說過,不要和我說對不起。”賀崇突然伸過手來,擡起方以撒的下巴,“以撒,告訴我,是不是有人說什麽不太好聽的話了?”

“是有一些,不過還有一些別的事。”方以撒垂下睫毛,“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可是我不想……不想一直讓你花錢,這樣不好,而且嬤嬤也不能接受,覺得……”

“覺得我是在包養你?”

賀崇的聲音驟然變冷,方以撒連忙說:“不是這樣的。”

“那行。”賀崇突然發動車子,車子轉了一個彎,朝著背離醫院的方向飛馳而去。

“賀先生?”

賀崇面色冷峻:“你連這點信任都不給我,那我只有讓我的關系合法合規,現在跟我去登記。“

方以撒頓時慌了,他攀住賀崇的手臂;“賀先生,你不要沖動,我沒有戶口,現在也不想……”

賀崇瞟了他一眼:”你覺得你沒有戶口就能難住我?”

他看起來並不像是在開玩笑,方以撒求道:“真的不行,我給嬤嬤說了,她很生氣,還想出院,現在,現在真的不行。”

賀崇問:“於嬤嬤讓你和我分手,你是不是也會同意?”

方以撒怔住了。

這個昨夜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卻又被自己立刻否定的念頭,此刻被賀崇點破,讓他沒有及時說“不”。

這一秒鐘的停頓,成為了點燃賀崇的導火索。

車又停在了路邊,這是條小道,來往行人寥寥,方以撒還反應過來,便被賀崇扣住了後腦勺吻了過來。

“今天上車買票一次搞定,我看誰還敢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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