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的時間裏，龍島主一連念出了數十人的名字，這其中有不少江湖上所公認的惡人，但更多的是大家意想不到或並不熟知的人，每當念出這些人名字的時候，總會激起一陣議論聲，在座的很多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身邊的某個好朋友或好兄弟竟然道德品行有問題，以至於不少人對游戲系統有關道德品行的衡量標準產生了懷疑。

對此，龍島主似乎早有準備，念完名單後，見眾人不肯離場，面無表情地道：“怎麽？各位都老夫報出的這份名單有異議麽？”

只見身為黑幫魁首的龍嘯天立即起身道：“當然有異議！我想請問龍島主，這道德品行的評判標準到底有何依據？先前龍島主報出的名單裏面，在下排在第一位，這難道是說在下是惡人之首？可在下進游戲以來，一沒偷，二沒搶，三沒作奸犯科，除了正常游戲任務之外，也從未濫殺無辜！”

有了龍嘯天帶頭，臺下所有被點到名字的人也紛紛起身大聲抗議了起來，甚至跟這些人有利益聯系的玩家也起身表示對這份名單頗有異議。

龍島主一臉鄙夷地掃了這些人一眼後，冷笑道：“既然各位在這份名單裏面，自然有其必然的理由！在解釋這件事之前，老夫必須事先申明一點：若是哪位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認為自己不存在道德品行問題，非要找老夫討個說法的話，老夫定然不會讓你失望！但是，一旦老夫拿出了足夠的證據證明你在狡辯，那麽後果自負！”

此話一出，場下那些叫囂起哄之人頓時噤若寒蟬，就連帶頭的龍嘯天發現情況不對後，也悄悄坐了回去，不過，這些人目前也只是懾於龍島主的淫威不敢吭聲，其實心中仍是很不服氣，想先看看龍島主會如何解釋再作打算。

見全場安靜了下來無人敢帶頭討說法後，龍島主這才好整以暇地解釋道：“道德品行的評判依據，自然通過是各位進游戲以來的游戲表現來衡量的，其標準經游戲系統劃分為了七類人，分別是凈好之人、分明之人、不失處之人、具足之人、深毒之人、惡毒之人、遠離之人，這敬好之人便是……”

龍島主在臺上解釋這七類人的同時，臺下的方傑卻不禁暗自驚異不已，因為其內容正是地獄副本裏轉輪王說過的那七類人，兩人所說的內容完全一致，顯然，每十年一次的臘八粥大會就已經引用了這套道德品行評判標準，他只是不小心提前觸及到了這項設定罷了。

龍島主將這七種人具體解釋了一番後，繼續道：“游戲中，每個玩家都有一個‘道德值’隱藏屬性，根據其在游戲中行善和作惡的性質、數量、程度、影響，游戲系統會自動增減這項隱藏屬性的數值。而先前名單內的人，此項道德值為負數！”

說到這裏的時候，臺下頓時嗡聲一片，一來是因為眾人第一次聽說居然還有道德值隱藏屬性而感到十分詫異，覺得龍島主爆料的這條信息實在太匪夷所思了，二來是覺得龍島主所說的道德值增減標準實在太籠統，沒有一個十分清晰的量化標準，很多人懷疑游戲系統到底憑的是什麽標準來增減道德值，又是以什麽標準增減多少？

“可能有很多人會問，這個標準到底是如何量化的？是否公平合理？”龍島主似乎早就猜到了眾人心中所想，反問了一句後，自問自答道：“其實，這個問題從本質上說，就是要搞清楚什麽是善，什麽是惡，而很顯然的是，好與壞、善與惡的問題，別說游戲系統，就算是人，也很難作出正確、合理、精細的判斷。”

一聽此話，全場眾人紛紛深以為然地點頭，對龍島主的這個說法表示讚同，當然，心中更加好奇連人類都無法給出具體標準的事情，游戲系統又是如何做到的？

便在這時，只見龍島主微微一笑，侃侃而談道：“因此，這裏有幾個基本的評判原則。首先一點是，判斷好與壞、善與惡的基本標準應符合人類主流社會公認的道德標準，比如大家總不會認為殺人、偷竊、詐騙、搶劫等明顯觸犯現實法律的行為是在做善事吧？”

龍島主說到這裏的時候，場下不少人不禁會心一笑，心想自己怎麽可能分辨不清這類公共道德標準，與此同時，也有人反駁道：“可這裏是游戲，而且還是一個主張PK的武俠游戲，若是游戲裏殺人也算是做壞事的話，那這游戲還玩個屁啊！”

“各位稍安勿躁，待老夫逐一解釋。”龍島主笑了笑，繼續道：“道德系統的第二條基本評判原則是，游戲系統只承認明顯違背道德、法律的事件，並自動將其記錄在案，即一些比較模糊的道德標準，不計入道德值。比如有的人經常說謊話、罵人，有的人受到攻擊後正當防衛殺人，有的人為了本門利益不得不使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有的人為了謀取暴利高價出售游戲道具被人罵成奸商……等等這些，只要不是非常明顯的道德敗壞行為，都不會納入道德值系統。”

一聽這話，全場不少人都放下了心中的石頭，因為真要把這些細枝末節的道德標準也納入道德體系的話，恐怕在場沒有一個人的道德值是正數，畢竟即便是方傑，以前也罵過人、忽悠過人，當過奸商，被動甚至主動殺過人。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場中一些位列“黑名單”的玩家也更加不解了，心想若是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都不算道德敗壞的話，那自己的道德屬性又是怎麽變成負數的？

眾人正疑惑不已之際，只聽龍島主又道：“基於以上兩點基本原則，所有玩家在作出明顯違背道德法律行為的時候，每次都將減少1點道德值。比如你在城外看誰不爽，無緣無故把那人殺了，那便會減掉1點道德值，又比如你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騙走了對方的財物，價值超1萬兩黃金的將自動被系統記錄在案，扣除1點道德值，價值低於1萬兩黃金的，若受害人向系統舉報，經系統調檔核實之後將被扣除1點道德值……總之，明顯過錯性質的殺一個人、搶一次東西……等等行為，都會被扣除道德值。反之，行善之人，每行一次善，都會增加1點道德值。”

這番話一說完，全場又是一陣非議之聲，其中有人老生常談地反駁道：“其他都還好說一點，但殺一個人就扣除1點道德值是否太不合理了一點？這樣游戲還怎麽玩下去？而且那些武功高的人，比如在座的方少，進游戲到現在少說也殺了上萬人吧？這樣算下來的話，方少的道德值應該是負數，反正我可不相信他還做了上萬件善事！”

見有人把自己當成了反面教材，方傑不以為意地一笑，坦然道：“在下確實殺了不少人，不過……還是先聽聽龍島主的解釋吧。”

龍島主讚賞地朝方傑點頭一笑，接著解釋道：“正是因為有人剛才反駁的那樣，所以在計算道德值的時候，還有一些額外的補償原則。首先，正邪兩派敵對陣營玩家之間的殺人事件不記錄在案，即不會增減道德值；其次，一般情況下的被動殺人不納入道德體系，但比如你無緣無故主動挑釁對方後，又被動擊殺對方就不在此列；另外，每人每天自動增加1點道德值，因為從某個意義上說，你每天能獨善其身、不惹事、不害人就是在為這個社會做貢獻了；最後還有一點，門派戰、國戰、游戲大型活動期間以及門派勢力爭奪最為激烈的迷宮副本內殺人，是不計入道德值體系的。”

聽了這麽一大段解釋後，先前還有些嘈雜的會場漸漸安靜了下來，顯然是被龍島主介紹的這個道德計算體系說服了，而方傑也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還算個善人了，因為以前每次大量殺人的時候，要麽是門派戰期間，要麽就是華山論劍活動期間，亦或是迷宮副本裏，真正在城外殺人卻又全部是被動反擊正當防衛，所以道德值保持正數也實屬正常。

當然，仍然也還有極個別不和諧的聲音很快便響了起來：“我承認，這個道德值計算體系還算合理，但在下還是非常疑惑，不知道我的道德值為什麽就成負數了？若是按照以上的計算方式，不可能是這樣的結果！”

眾人聞聲瞧去，發現說這話的人正是星宿派首徒龍嘯天，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龍嘯天似乎底氣更足了，又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狡辯道：“在下承認，我星宿派的確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但那些都是我手下做的，人是他們殺的，東西是他們搶的，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聽了這話，龍島主輕哼一聲道：“龍少俠這個問題問的好，所以，這裏需要說明一下道德評判體系的第三個原則——連帶責任原則！所謂連帶責任原則，即手下、同門、朋友若是在你的指使和唆使下犯了事，他們扣除道德值的同時，你也將被扣除道德值。具體來說便是，一旦某人違反了明顯的公共道德，游戲系統將會自動追蹤此人的過往信息，若這只是單獨行為就遵循前面所說的原則，若是被人教唆的，將追究教唆者的責任！”

說到這裏，龍島主故意頓了頓，掃了一眼已經面如死灰的龍嘯天後，這才哼笑一聲道：“別的不說，就說你星宿派近一年來，在你的策劃和主使下，累計殺害無辜玩家三十多萬人次，搶劫一千五百多次，平均每天殺害上千人，作案四、五起，你的那些手下根據補償原則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但你……呵呵，老夫勸你還是多積點德吧，免得這輩子都無緣太玄神功了！”

一聽這話，龍嘯天徹底啞口無言了，可就在他剛剛蔫了下去準備起身立場的時候，左在一旁的殘劍又不服氣地站了起來，並且用他那陰陽怪氣地腔調道：“龍島主，你所說的這個道德體系，在下也深以為然，但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以上這些條條框框跟我有何關系？在下雖判師去了星宿派，卻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至於以前……也就是總所周知的血刀門事件，可在那之前，我也幫過方傑不少，好，即使不能功過相抵，光是這麽多年積累的道德值也足以消除在下以前的罪孽了吧？”

或許是因為殘劍的聲調很滑稽，亦或是別的什麽原因，龍島主滿臉笑意聽完殘劍的陳述後，這才不緊不慢地道：“你說的不錯，你倒是沒做過多少惡事，但因為你自殺過，所以屬於老夫先前所說七類人當中最末位的‘遠離之人’，而深毒之人、惡毒之人、遠離之人均沒有資格學習太玄神功……哦，忘了補充一點，遠離之人，或者說自殺刪號過的人，每天是不自動增加道德值的。”

“什麽！？”殘劍不由得怪叫一聲，憤然起身道：“這是什麽破規矩？簡直是豈有此理！”

龍島主也不生氣，聳了聳肩道：“不管你因為什麽原因自殺刪號重來，反正游戲系統設定凡是自殺刪號過的人，都沒有這項優惠政策。你要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一個人的一生，在現實中是無法重來的，無論你出生的背景、長相、家庭條件如何，亦或是你這一生命運如何坎坷倒黴，如何覺得這個世道不公，你都不可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只有堅定信念堅持走下去才是唯一的選擇！”

“可這裏是游戲世界！”殘劍不禁怒吼。

“不錯，這裏是游戲世界，但卻是一個虛擬現實的世界。”龍島主仍是一副和顏悅色地樣道：“游戲中，游戲系統已經在你進游戲之初就給了你選擇自身條件的機會，這比你在現實中要幸運得多。而既然給了你選擇的機會，你也進行選擇了，那就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並且堅持走下去，若是中途放棄希望、信念和堅持而投機取巧刪號自殺重來，那自然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

見殘劍一副憤懣不已的樣子似乎還想爭辯，龍島主根本不給對方機會，擺了擺手阻止對方道：“多說無益！總之，凡是自殺刪號過的人，都沒有資格學習太玄神功，也沒有資格打通地獄副本，這是游戲系統的硬性設定。當然，轉世重生之後，你就不會再受這項設定的限制了。”

一聽說這是游戲系統的“硬性設定”，包括殘劍在內的幾名曾經自殺刪過號的玩家徹底絕望了，知道這件事已經再無挽回的餘地。

而場中的方傑則不禁恍然大悟，心道游戲裏的這項設定除了想表達某種理念之外，恐怕也是為了防止那些超級RMB玩家利用自殺刪號可能帶來的漏洞吃七成丹刷滿天賦，因為若是真有人這麽做了，即使天賦全滿也失去了打通地獄副本學習終極武功的機會，這一招對投機者而言可謂是釜底抽薪。

龍嘯天和殘劍啞火之後，全場很是安靜了一陣子，但沒過多久，又有一位叫北冥無道的逍遙派弟子，也就是“黑名單”裏面排名第二的那位，很是一臉無辜地爭辯道：“在下游戲這麽多年，自認為從未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也沒有自殺刪號過，卻被列入黑名單第二位！如果龍島主覺得在下道德品行有問題，那麽還請拿出真憑實據來！否則，在下拒不離場！”

見北冥無道說的如此理直氣壯，場中那些本來已經沒了念想的玩家紛紛又心思活躍了起來，暗想難不成這位真的是被游戲系統冤枉的？而如果這人真是被冤枉的，豈不是就能證明這套道德體系計算標準有問題了？而如果能證明這個體系有問題，那自己這一幫人不就有理由繼續留下來了？

就在眾人心存僥幸之際，只聽龍島主冷笑道：“呵呵，果然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笑畢，只見龍島主單手一揮，一道巨大的光幕便浮現在了大家的眼前，過了不到兩秒鐘，光幕裏開始回放起了一段段視頻，眾人莫名奇妙之下看了一陣，發現視頻裏所講述的是一系列殺人搶劫事件，其中還穿插了不少騙取女玩家芳心卻最後又始亂終棄的情節。

雖說表面上看，這些事件當中的犯案主角都不是同一人，但只要稍微留心一下便可發現，其所使用的武功頗似逍遙派的武功體系，最明顯的特征便是這些犯案者在跑路的時候用的都是淩波微步，顯然，這些人恐怕都是一個人裝扮的，只不過是戴了人皮面具罷了。

看到這些視頻後，在場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北冥無道身上，與此同時，龍島主絲毫沒有惻隱之心地在一旁解說道：“想必各位都已經猜到了，不錯，視頻裏的那些作案者，都是同一人，也就是站在你們面前的這位北冥無道兄了！”

說到這裏，龍島主目光逼視著冷汗直冒的北冥無道，一字一頓地道：“所謂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北冥無道自進游戲以來，殺人無數，搶劫無數，只不過你心思縝密，處事謹慎，不僅每次作案都是單獨行動，而且都還十分謹慎地戴了人皮面具。可惜，你似乎忘了，這裏是游戲世界，有句話叫‘人在做，天在看’，你所做的一切齷齪事，都被游戲系統一五一十地記錄了下來！”

龍島主說這話的時候，光幕裏的視頻還在毫不留情地一個接一個地播放著，裏面記錄的那些齷齪事惹得臺下眾人陣陣側目，甚至就連稱得上“罪大惡極”的龍嘯天看了都忍不住小聲罵了兩句，說什麽見過卑鄙無恥的小人，就是沒見過如此卑鄙無恥卻還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家夥，特別是想起北冥無道先前裝出那副無辜的樣子，眾人就覺得心中一陣惻然，胃裏一陣惡心。

視頻中，那些打劫殺人的惡性事件就不說了，最讓人不恥的是，此人最常用的齷齪手段是用人皮面具化裝成一落魄帥哥，博取某女同情後與其建立戀愛關系，再利用對方對他的信任騙財騙色，一旦對方失去了利用價值，便立馬翻臉無情消失閃人，然後再去尋找其他的目標，其中最讓人無語的是，此人選擇目標的時候從不看對方身材長相，恐龍、大媽級別的照收不誤，只要對方有可利用價值就行。

總之，一連串視頻中顯示，北冥無道此人，平常人際關系不錯，深得朋友們的信任，但背地裏什麽齷齪事都幹過，可以說，一般人能夠想到的所有齷齪事，他都做過，想不到的那些事兒，他也做過，若不是親眼看了這些視頻，誰都不敢相信北冥無道竟然會是如此齷齪陰暗的小人。

“夠了！”

就在場下議論紛紛，所有人看向北冥無道的眼神越來越鄙夷的時候，實在無法忍受被揭穿老底的北冥無道，終於露出了本來的面目，只見其憤然起身，指著龍島主厲聲道：“我要去告你們游戲公司，你們這是在侵犯玩家的隱私權利！”

“哈哈哈……”龍島主仰天長笑道：“告，告吧，你去告！你這種小人，還有何隱私可言？更何況，這是你主動犯賤要求老夫拿出真憑實據的！要知道，你的所作所為，若是放到古代，將你千刀萬剮也不為過！若是放到現代，直接槍斃都是便宜了你！老夫倒要看看，你能告出個什麽名堂出來！”

說到這裏，人性化十足的龍島主似乎還覺得意猶未盡，不禁又道：“哦，對了，順便提醒你一句，在你進游戲之前，就已經簽署了《游戲協議》，裏面雖規定游戲系統不得窺探玩家的心理活動，但第十三條也明文規定：‘游戲公司擁有但不限於采集、記錄、調取、公布玩家視頻的權利，其視頻所有權歸游戲公司所有。’因此，老夫認為你的勝算不大。當然了，你若執意如此，游戲公司也會奉陪到底，相信游龍公司兩千多人組成的律師團能將這場官司打到你老死都不會有一個結果。”

“好！”

龍島主話音剛落，全場便爆出了熱烈的掌聲，叫好之聲此起彼伏，就連那些即將離場之人都覺得龍島主這話雖然刁鉆刻薄蠻不講理，卻也大快人心，覺得像這樣的齷齪之人就應該如此刻薄對待，恐怕從臘八粥大會召開到現在，玩家們這是第一次打心眼裏喜歡上了這位脾氣搞怪的龍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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